贺缃叶快步走过去，低声道：“殿下怎的来了？”


    妖王才说了让他关禁闭，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宫里，妖王看到怕是又要罚他。


    云青骊微微笑着：“听说父王要关我禁闭，我来领命。”


    贺缃叶：“……”还有人上赶着领罚的。


    “其实是来接你的。”她又听到一句。


    眼角有了些笑意，她嘴上却说着：“难不成妖王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又不是不会走，而且还得一笔灵石，不亏的。”


    “山君自是个不会吃亏的性子。”


    “那你还来？”贺缃叶横他一眼。


    “我要关禁闭了，怕是有一段时日见不到山君，可山君还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他怎么一直惦记这事……


    贺缃叶轻咳一声，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同自己商量什么家国大事一般。


    “殿下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她环顾四周，宫道上人来来往往。


    云青骊正欲说话，迎面走来一人，过来先是恭敬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三殿下，王上请您在姑媱山上专心修陵，一月不得离开。”


    “有劳黄内侍。”此人正是云玄天身边的内侍黄丹。


    “老奴告退。”


    贺缃叶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揶揄：“殿下倒接受得快。”


    云青骊无奈一笑：“那山君有法子让我不受惩罚吗？”


    “没有。”贺缃叶摊摊手，“我倒是可以把那些灵石分给殿下一些。”


    “灵石我就不要了，山君送送我吧。”云青骊抬脚往宫外走。


    原本想拒绝，只因已有视线落在这边，估计一些有心之人怕是要怀疑他们的关系，但贺缃叶转念一想，自己何时怕过流言蜚语。


    “好。”


    她跟在云青骊身旁，蓦地听到一句话。


    “山君，可好奇我为何带走袀玄？”


    “有点。”她实话实说。


    “那怎么不见山君问？”云青骊侧过头看她。


    “殿下想说自然会说。”


    “其实也没什么。”他又转过头去，神情自若地盯着前方，“只是同他做了个约定，山君不必忧心，不是坏事。”


    “你不是一向不喜他，竟同他做约定？”这倒是让贺缃叶有些意外了。


    “我的确不喜他，但他此番救了你，我不介意卖他一个人情。”


    这……贺缃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她默默向前走，到宫门外便停住了，因为门外缟羽正等候于此。


    “我送山君一趟？”云青骊站在兽车旁问道。


    “不好吧……我们不顺路。”她委婉拒绝。


    “那让缟羽先送你回涿光。”


    “不用！”贺缃叶即刻打断，“一起吧。”


    说完她率先上了车，反正同路也只有一段距离，若是让缟羽先送她，反让他一人等在宫外，实在不像话。


    上去之后她就借口要休息，靠在车壁上打盹，实则是在认真思索那个问题。


    云青骊这人，待她温柔周全，聪明善良但有底线，虽则有时心眼颇多，但生于王室，若无心机怕是早就活不下去。


    长相呢，也算是轩然霞举，俊逸非凡了。


    只一点，他乃王室中人。


    因着师父之故，她向来不喜王族，也懒得虚与委蛇，应付那些糟心之人，烦心之事。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如此纠结，都有些不像她了。


    忽而耳边响起一句话。


    “山君不必装睡，我不会逼迫于你。”


    贺缃叶猛地睁开了眼。


    云青骊此人，过于坦荡了。


    “殿下偏要戳穿我吗？”她有些发恼。


    “呃……”云青骊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所为有些不妥，他抿了抿唇，“那山君……接着睡？”


    “不睡了！”她头一回，看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云青骊见此情景，忍住笑，眼睛略弯：“山君是考虑好了？”


    “殿下应该知道。”贺缃叶只别扭了一瞬，便正色起来，“我，讨厌王室中人。”


    “我知。”


    “那你还……”


    她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山君的意思是，若我并非王室之人，就愿意接受我？”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云青骊笑了。笑得温柔明亮，发自肺腑。


    贺缃叶被他笑得有些懵，忍不住问：“殿下在笑什么？”


    “山君是介意我的身份，并非不喜欢我这个人，自是一件值得喜悦之事。”


    “我何时说我喜欢你了？”


    “那我便当山君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云青骊手上出现一只长型盒子。


    “这是什么？”


    “上次山君未曾收下的生辰礼。”他将盒子打开，一只极其精致的玉簪子躺在其中，竟还有流光溢彩之感。


    贺缃叶没说话。


    “这支簪子是我亲手做的，暖烟玉有冬暖夏凉之效，山君佩戴在身于身体有益。”


    是因为上次她月事腹痛，所以他才去做了此物？


    恰在此时，缟羽在外出声禀道：“殿下，到了。”


    闻言，贺缃叶掀开车帘，才发现兽车已经停在了涿光山脚下。


    “殿下，说了不必送我，你怎的……”


    “那怎么办？我让缟羽退回去？”云青骊脸上的无奈看起来很真诚。


    贺缃叶：……


    她一把夺过盒子：“多谢殿下的礼物，缃叶先走了，殿下好好在姑媱思过吧。”


    而后她跳下了车，朝着山上走去。


    云青骊掀开车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


    随即他放下帘子，说道：“回吧。”


    “是。”


    缟羽驾着兽车，朝身后问：殿下，山君这是同意与您在一起了？”


    “也许吧。”云青骊的话听起来不确定，但语气中藏着丝丝雀跃。


    “可您这一月都无法下山，等禁闭解除，天气都要变暖了……”缟羽的话说得很委婉。


    谁知云青骊来了一句：“那不是正好么？春暖花开，是个好时节。”


    “……殿下不担心袀玄？”


    “有点。”云青骊一脸认真地思索了半刻。


    “那殿下眼下打算如何？”


    “回山修陵。”


    缟羽：“……”


    兽车渐行渐远，贺缃叶走到沧浪居院门外，朝下瞧了瞧，只看到很小的一点。


    她盯着手中的盒子片刻，进了屋。


    “山君，您可算回来了！”晴山见她进门，脸上一喜。


    她朝手心呼了口气，问：“月魄呢？”


    “做饭去了。”晴山回道，她看到贺缃叶手上的盒子，好奇询问，“山君，这是何物？”


    “云青骊送的簪子。”贺缃叶交给她，朝屋中走去。


    “您跟三殿下……”晴山跟在她身后，想问不敢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虽厌恶王族，但云青骊好像没那么讨厌，他心悦于我，我恰好也有点喜欢他。”


    “怎……怎的，这么……”晴山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吓到了？你家山君不像会谈情说爱之人吗？”贺缃叶揶揄。


    “不……不是，奴婢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必如此如临大敌，我又不是那等只会伤春悲秋的闺阁女子，只是同意给他一个机会，又没说要马上嫁给他，再说，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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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嫁进王族的。”


    “可若是您不打算嫁给三殿下，那为何……”


    “就不能是我娶他吗？我好歹也是一山之主，跟了我也不亏。”


    “山君，您……”晴山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自家山君的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她跑去厨房找月魄了。


    贺缃叶坐在妆台前，将那只簪子取了出来，拿在手中很舒服，似有暖流游走全身，在这寒冷的冬日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她直接随意地插在了头发上。


    用膳的时候，两个侍女一直偷偷看她。


    “我脸上有东西？”她停下筷子。


    月魄忙摇头，而后指了指她的脑袋，“山君的新簪子，还挺好看的。”


    她莞尔一笑：“我也觉得不错。”


    吃得差不多之时，门外传来呼喊声：“贺山君可在？”


    “晴山，去开门。”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也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黄丹。


    “贺山君，这些是王上命老奴送来的灵石，请您收下。”


    “有劳黄内侍。”她拱了拱手，而后示意晴山，递了一袋灵石过去。


    “山君不必客气，老奴还有事，先行告辞。”


    待人离去后，月魄望着门外整整两箱灵石，笑得合不拢嘴。


    “山君，咱们这是发财啦？”


    “王上赏的。”贺缃叶搬起一箱往里走。


    “咱家山君真厉害！”月魄把另一箱也拿了进来。


    她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真奇怪，王上怎的对您这么大方，三殿下明明救了您的命，却还要被罚关禁闭？”


    “晴山，你觉得呢？”贺缃叶放下箱子，转头问。


    “妖王素来不喜三殿下，但此番关禁闭也不算什么重罚，他在意的也许只是三殿下忤逆了他。”晴山边收拾碗筷边回。


    “你说得没错。”贺缃叶走了几步，在桌边坐下，若有所思，“我今日见到妖王，他给我一种很别扭的感觉，但说不上来哪里怪。我现在才觉得，他赐给我这些灵石，只是为了彰显他的仁德与公义，其实他并不在乎云青骊救的是谁，又是谁杀了化蛇，他在意的只是这件事顺利得以解决，或许这便是帝王之术吧。”


    她心中有些感慨，收回思绪，喝了口茶，又道：“算了，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与其猜测帝王的心思，不如多挣些灵石。”


    “对了，山君，先前三殿下送来的这些布匹首饰，咱们还要还回去吗？”月魄将灵石放到箱子里，瞧见其中的布匹，忙问。


    贺缃叶转过头扫了一眼：“先放着吧。”


    “是。”


    “山君，三殿下一月不得出，您会偷偷去寻他吗？”月魄弯腰盖上箱子，扭过头，脸上尽是八卦之色。


    “不会。”贺缃叶答得干脆。


    月魄立刻站直了腰：“那你们岂不是这一月都见不了面了？”


    “嗯。怎么了？”


    “山君！”月魄一脸恨铁不成钢，“虽说三殿下不能外出，但保不齐有人上山找他呀！既然您已经答应了他，但长时间不见面，不妥不妥。”


    “那你觉得我要怎样？每日跑去找他一趟？”贺缃叶问得一脸正经。


    月魄摆了摆手：“倒也……不必。”


    说完她眼睛一亮：“不过您若是有什么话想同他说，奴婢可以做好饭菜送去姑媱，替您传话。”


    “再说吧。”


    “哎呀你就别出馊主意了，山君心中有数，跟我一起去洗碗。”晴山将月魄拉了出去。


    贺缃叶无声笑笑，起身拿起书桌上的书册，认真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院内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