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讶然一瞬，领着段缘进了店内的小隔间。


    “啥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她极为好奇。


    段缘假咳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额，就是有笔生意……不知道姐你这边做不做。”


    说罢，她红着耳根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一脸好奇的周云。


    “这是什么呀？”周云从她手中接过小册子，看了眼封皮书名，念了出声，“《与高冷仙尊的保健三十六式》，这是关于养生的书吗——”


    话音未毕，方打开册子瞄了几眼书中内容的周云“啪”的一声猛然合上了书。


    再抬头，周云面色通红，瞪大了眼，目光中又有些隐隐的激动：“这你画的？”


    段缘木着脸，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本领，你胆子很大啊丫头。”


    段缘干笑两声，还在尴尬着，一旁缓过神来的周云已经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这册子是段缘一早画的，作画时间有限，画册薄薄一本，且只画了上半册，但胜在画面有趣精彩，引人入胜……周云不多时就翻阅完毕。


    周云看完后似乎仍有些意犹未尽地道：“嗯……是本好书。这生意我做了。”


    最后段缘与周云约定以二十灵石一本的高价将这本画册卖给她。


    她将画册授予周云的书肆印刻，书肆会以隐藏形式售卖这本书，每售出一本，段缘可得四成分红。


    两人一拍即合，周云当即爽快地给段缘付了三十五灵石，剩余十五灵石用作下半册的定金。


    临走前，周云倚着隔间门框，一脸促狭地拍了拍段缘肩膀：“缘丫头可以啊，姐姐都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知道的这么多。”


    “画完下半册就赶紧送过来哦，我有预感你这册子会卖得很好。”


    段缘嗯了一声答应，在周云打趣的目光中，羞红着脸仓皇溜了出去。


    *


    当夜饭后，段缘如约将一袋灵石交给父母。


    段父接过沉甸甸的灵石袋子，脸都快笑烂了。


    段缘适时试探着问他道，“爹，我以后能不能不去山上采药了？”


    段父立即收了笑意，皱起眉头道：“不采药？那怎么行？”


    段母附和道：“是啊，往后没准还能再采到灵草呢，有灵石，得去。”


    段缘心中暗讽，有灵石赚也是进了你们口袋。


    她面上保持微笑，解释道：“可是今日药婆介绍我去镇上做帮工，每日能赚一块灵石呢。”


    “一日一块灵石，可是当真？”


    此言一出，父母果然一律惊喜地看向她，就连淡淡坐着翻书的鹤知翎也若有所思地抬眸。


    段缘处变不惊应道：“自然是真。”


    见她所言不似作假，段父当即拍板道：“那你还是去做帮工吧，每日上山采药的也是累人得很，你去帮工也轻松些。”


    段缘欣然应下。


    她早料到父母不可能不同意。要知道，一块灵石是往日段缘采三五日的药草才可卖得。


    她若能一日赚一颗灵石，父母会如何决断，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段父已能想象到每日回家都能收到一块灵石的景象，不禁乐呵呵道，“一天一块灵石，这工作可真不错。”


    “是啊，这么好的工作。”段母点头笑着，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这帮工的活计还招人吗？要不娘也去？”


    “……药婆说是只招一个人呢。”段缘吓了一大跳，瞬间反应过来道。


    段母摇摇头，遗憾道：“那倒是可惜了。不然我也可以去做，这钱赚得可比在山里打猎轻松多了。”


    段父笑着打趣道：“便是招两个人，也得像咱们小缘一样懂得药理才行，你又不懂这些，还是打猎去吧。”


    段母这才歇了心思。


    *


    往后数日，段缘便每每趁着父母外出打猎，鹤知翎去学堂上课时，上午待在自己房中作画写文，下午时再去周云的书肆卖书拿分红。


    除了那本尺度极大的《与高冷仙尊的保健三十六式》外，她还陆续创作了几本尺度正常的趣味连环画，连载两本志怪悬疑文，每一本都十分畅销。


    不到半个月，段缘便赚得盆满钵满，偷偷成为了“千石大户。”


    在周云的帮助下，她偷偷在镇上的钱庄开了户，将赚得的所有灵石存了起来，每日只领一颗灵石带回家应付父母。


    她这买卖也藏得极其谨慎，且保险起见，段缘每画完写完一本，就会直接拿去书肆卖掉，从不在自己房中留下多余的罪证。


    也幸得她小心提防，某日早晨，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的鹤知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敲响了段缘的房门。


    段缘彼时正在屋内激情创作，听到声响后，她立即反应极快地将小册子藏到床垫下，又在自己桌面上掩饰一番，这才给鹤知翎开了门。


    “怎么了哥哥，你有事吗？”她礼貌又不解地问道。


    这些时日，段缘与鹤知翎的相处平淡如水，鹤知翎也不再问她为何疏远，两人便基本没有说过几句话。


    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义兄妹，实际相处方式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此刻段缘只推开房门一角，右手维持着握住门把手的姿势，隐含的意思十分明显，她不想让他窥探她的房间。


    鹤知翎呼吸尚有些喘，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急着赶回家。


    他眯着一双锐眼，狐疑地看向门内，问她道：“你每天早晨在房间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近日来，他房间里的纸张笔墨消耗得极快，鹤知翎一猜便是段缘拿的，段家父母大字不识，也不会做出去他房间内偷纸的行为。


    所以有嫌疑的仅剩下段缘一人。


    鹤知翎本不欲理会，毕竟不过几张纸罢了，他随她拿了便是。


    但他有几次提前下了学堂，竟在镇上的街道上看见段缘的身影。


    且他每次在镇上见到她时，她都在都优哉游哉地处处闲逛，丝毫不是对父母所说的去做药草帮工挣钱的样子。


    可她又能每日如约地给父母交上一颗灵石……鹤知翎心中疑惑越积越多。


    因着段缘一天能赚一颗灵石，家中的日子也愈发好了，今日早晨时，段母破天荒地拿出那两罐家中珍藏的兽肉干用来配粥吃。


    段母开罐时，鹤知翎在一旁眼尖地看见，那两罐肉干除了那晚被段缘偷吃几块后，存量再无减少。


    据他观察，段缘每天晚餐都吃得极少，那点喂猫的量，一定不够她填饱肚子。


    可她竟然再也不去厨房偷吃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在外面吃饱了。


    于是一顿早膳，鹤知翎没吃下多少，却生了一肚子疑问。


    去往学堂的路上，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折返回家。


    他势必要问清楚，段缘这笔来路不明的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莫不是又去坑蒙拐骗谁了。


    *


    门外，鹤知翎紧紧盯着段缘，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严肃模样，叫她不敢直视，目光闪烁。


    段缘一直紧握着门把手，支支吾吾道：“没、我没做什么啊。”


    “说谎。”


    鹤知翎知道问不出她什么，直接强硬地推开她房门，大步流行地迈向她书桌前。


    果然，他房中不见的纸笔，尽数摆放在段缘的小书桌上，已然摞了厚厚一叠。


    鹤知翎轻哼一声，执起几页纸质问向她：“说吧，你成日偷我屋内的纸做什么？”


    段缘低下头：“学习。”


    “……”鹤知翎错愕一瞬，“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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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


    他展开自己手中纸页，看到纸张上铺陈满了狗爬般的练字字迹。


    鹤知翎又执起桌上的其他纸张，一页页细细翻看起来。


    ——是在学习，所有纸上无一例外，皆是她的练字痕迹。


    他能看出，这字迹虽然笨拙丑陋，但笔者显然是下了苦功夫认真在练的。


    鹤知翎幽深的目光顿时复杂，心中乍然涌现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随后他听见呆呆站在门口的段缘闷声道：“我一直想像哥哥一样上学堂学知识，但是爹娘不会允许的，所以我只好自己多练练……”


    鹤知翎已信了大半，甚至不禁生出些许同情。


    是了，她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遭父母苛待，想多为自己盘算些又有什么错。


    他是否对她的小小欺骗太过苛责。


    鹤知翎乱了心神。


    他第一次意识到，段缘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艰难苦楚。她生在山野，父母也重男轻女，丝毫不疼惜她，甚至反而事事紧着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儿子。


    当初段缘即便是带着索取回报的目的救下他，又何尝不是想要自救，想要改善自己在家中的处境呢？


    他如何能强求一个自身难保的瘦小孩子对他掏心掏肺地倾心以待，甚至在认为自己遭她欺骗后，报复性地与她父母一道冷落压迫她……


    可事实上，他不仅霸占了她的父母，还抢占了她的生存资源，段缘在家中连饭都吃不饱……


    鹤知翎第一次对段缘生出自责愧疚的念头。


    但他仍存有最后一丝疑惑，向段缘问了出口，“那你每日一块灵石，是从哪得来的？”


    “是我先前捡到，一直偷偷藏起来的灵石。不过这些时日每日交一块，也快用完了……”


    “行了。”鹤知翎叹了口气，“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先，你先练字吧。”


    “……哦。”


    *


    次日清晨，段父段母天不亮就外出打猎了，随后鹤知翎敲响了段缘的房门。


    他今日换了一袭轻简青衣，一头墨发用同色布条挽起，似个清贵儒雅的书生公子。


    段缘还睡眼惺忪着，只模糊听见他让自己一同去镇上的学堂，给他做书童。


    “——等等，我给你做书童，你确定？”段缘闻言立马醒了，不可置信地扬起了脸。


    “嗯，我早晨问过爹娘，在书堂需要个伴读。”


    “若请伴读，需要一日花费两块灵石，爹娘说你去便可，帮工的工作就不用去了。你尽快收拾一下，要出发了。”


    鹤知翎嗯了声，轻飘飘道。


    他眼神掠过少女鸡窝似的头发，毫不掩饰地低声一笑。


    段缘低头不语，神色变得复杂。


    如果昨日的事只是一个意外，那么现在，段缘大概能够确定男主盯上了自己。


    她不知道原因，但她不傻，能看得出鹤知翎好像突然对她有了几分兴趣，又有与她改善关系的倾向了。


    去学堂做书童她并不抗拒，反而做书童会比上山采一天药更为轻松。


    但问题是，她不想和男主走得太近。


    原著中并没有女主给男主做书童的情节，他们的情感发展是从相遇后才开始，鹤知翎在段家的两年时间不过由书中的两句话一笔带过，使得男女主有个初识的契机罢了。


    她一时迟疑，站在原地久久不回话。


    少顷，男主等到不满的清冷声音传进她耳中：“一直愣着作甚，你不愿意？”


    “既然不愿，妹妹就待在家休息，晚上我再告知爹娘替我另寻。”


    说罢，鹤知翎转身欲走。


    “等等。”段缘急忙拉住他。


    她忽的意识到，这事是段父段母的命令，她还真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