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身后义兄追上自己前，及时调整好自己本有些猝然的面部表情。


    “啊，什么疏远？”段缘只好回头，硬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没有啊。”


    “没有？”


    鹤知翎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他眯起的眼眸中，清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叫段缘心里发毛。


    “真没有。”段缘回望着他道，“我干嘛要疏远哥哥？”


    段缘目光一派清明。


    她定力十足，鹤知翎盯着她许久也未露出破绽。


    “算了。”鹤知翎似乎败下阵来，不得不接受她的说辞，“天色不早了，尽快回家罢。”


    段缘顺应地点头，暗松口气。


    鹤知翎也不再看她，抬步先行往前方走去。


    转瞬间，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淡漠无情的冷面模样，与段缘隔了半米的距离，径自走在前方。


    段缘鸵鸟般跟在他身后。


    一路到家，两人再无其他交谈。


    *


    “兄妹”二人回到家中时，天已全黑了，但村中道路两侧皆立了照明石，能在入夜后发出亮光。


    照明石亮光柔和，初月照拂下，段家的大院子格外明亮。


    段家村虽地处偏僻，资源匮乏，但土地辽阔，每户人家的院子都空阔宽敞。


    两人回到家时，主屋内亮着照明石，段家父母坐在客厅，面色不太好看。


    段缘跟在鹤知翎身后进了屋，她今日晚归，超过饭点半个时辰，段父段母已等候他们多时了。


    果不其然，今夜本就因段缘晚归耽误了一家人的晚饭时间，段家父母在又见到她一身脏污、背篓里也没采到多少株药材之后，立即对她破口大骂起来——


    “要死啦，干点活都干不好，还搞得一身脏，没用的赔钱货！”


    段母对女儿身上的显目伤痕视而不见，怒容满面地抄起笤帚就要往段缘身上招呼。


    “娘，你先等等！”段缘双手夺住笤帚，急忙解释道，“今日我其实……赚到了二十块灵石！”


    “什么？”


    段母这才停下手中动作，与段父一齐疑惑地看向女儿，等着她细说。


    就连一旁安静旁观的鹤知翎也向她侧目。


    “是这样的……”段缘顶着这几人的视线，绞尽脑汁地强行编了起来，“我今日运气好，摘到了一株中阶元灵草。”


    “那灵草生长的地方有些高，我一时不慎跌了一跤才摘到，这才弄得一身脏。”


    “然后……然后药婆买下了这株灵草，不过她身上一时没带这么多灵石，说是过两日再结清呢。”


    说罢，她露出忐忑不安的眼神，等着父母的回应。


    段母听后面色稍霁，啧了一嘴，才将笤帚放回原地，不争道：“蠢货，也不知道立个凭证，要是那药婆反悔，你上哪说去？”


    段父沉吟片刻，接话：“应该不会，那药婆是个言而有信的。”


    “行了，吃饭吧。”


    这场小风波至此算是暂时解决，段缘心底抹了把汗。


    至少她今晚免了顿打，至于后面的谎怎么圆，只能过了今夜再想办法搞到二十灵石了。


    虽然二十灵石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段缘还是有自信能短日内挣到些钱的。


    在前世，她睡过大街、扫过垃圾、洗碗端菜、做过无数兼职，两日内挣些灵石对她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前世的她是帝国里底层得不能更底层的打工妹，她出生于贫民窟，自幼丧母，父亲是个无业醉汉。


    对她来说，无人疼爱、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骂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她早就习惯了接受来自任何人的恶意，习惯了万事只有自己。


    她目前忌惮段家父母，倒不是因为她逆来顺受，而是目前人在屋檐，她一没修为、二没钱、三没地图，短时间内还不能脱离段家。


    最重要的是，她还要蹲守两年后鹤知翎恢复记忆回归鹤家时，给收留他两年的段家父母留下的那笔谢礼……


    一家人和睦地吃完一餐饭后，段家父母例行出门散步串门。


    而段缘收拾好碗筷后，洗去一身邋遢疲惫，她换好寝衣，躺在自己房内的小木床上。


    她睡在杂物间，但环境并不算差，纵使恢复了身为现代人的记忆，段缘依旧适应良好。


    今日着实疲惫，不多时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段缘以为她恢复记忆的第一晚会睡得宁静安详，但到了后半夜，她却怎么也无法继续睡了。


    原因无他，她只是饿了而言。


    段家人虽然是猎户人家，并不缺肉吃，但猎得的禽肉多数要卖钱，也并非餐餐可见荤腥。


    加之今夜段缘晚归误了饭点，段母只简单做了几道菜，唯一的荤菜是煎了几个蛋。


    段缘饭量不大，晚餐吃了小半碗饭，几筷子青菜，和一个煎蛋，便停了筷子。


    但十五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往日里，这些饭量虽足以让她一夜不饿，但营养是完全不够的。


    因而她小小年纪便肤色枯黄，发丝干枯，指甲干瘪……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表现。


    今日她在山上消耗量大，还受了伤，晚饭吃得却和往常一样少，到了后半夜便支撑不住地感到饥肠辘辘。


    段缘本想强行入睡，但一声又一声的肠鸣声车轱辘般地萦绕在她耳边。


    饥饿难忍，饥饿难忍。


    ——段缘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悄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月已高悬，家中除了她都已睡下。


    段缘这才放心地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摸到厨房。


    厨房里并无剩菜，只有些许食材，但明火现炒显然是不可能的，一定会被发现。


    但段缘记得……厨房里有些风干的的兽肉干。


    是以一种低阶灵兽的兽肉烤干制成，味道有点像牛肉干。


    她摸黑走到厨房窗台边，果然在窗檐下看到两罐肉干。


    她拿起一罐，香味从罐口溢出些许。


    段缘不自觉咽下口水。


    再回神，她已不自觉开罐吃了大几块。


    这肉干十分顶饱，不过几块下肚，段缘便已有了饱腹感，她有些不舍地堪堪放下了手中瓶罐，盖好盖子放回原处。


    果腹后，她悄无声息地溜到院子里接了些井水喝，接着又漱了漱口。


    这一顿算是勉强吃饱喝足了，段缘正打算进屋，却乍然瞟见自己身旁有一道挺拔高大身影。


    段缘侧目看去，柔和月光照拂下，她见到她的便宜哥哥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不知道已站在她身后盯着看了多久。


    “你——”


    这情况太古怪，段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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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脑一时有些宕机，斟酌着轻声开口，却旋即被对方打断。


    鹤知翎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段缘顺从噤声，抿着嘴唇，一时不解地看向他，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来意。


    她面上看似只有疑惑不解，其实内心已惊恐万分。


    男主在干嘛？


    他为什么会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盯着别人喝水？


    ……还是他发现她偷吃了。


    鹤知翎慢慢贴近她，直视她微微睁大的杏眼。


    他生了一双锐利的狐狸眼，直勾勾看人时极具攻击性，叫段缘不知所措，看向他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随后，他浅浅地笑了，以食指点了点自己唇角处。


    “……”段缘对应着位置抹嘴，果然有一小块碎屑。


    段缘既觉得无语，又尴尬极了，所幸是在夜晚，得以遮掩住她热得通红的耳尖。


    见她一副羞赧模样，便宜哥哥又嗤笑一声。


    他声音不大，但两人靠得太近，低沉一声笑在万籁俱寂的夜间小院中叫她听得分外清晰。


    “无聊。”段缘终于忍不住骂他一句，推开他飞快跑回屋去。


    ……


    次日清晨，段父段母天不亮就外出打猎了。


    过后不久，鹤知翎也去了学堂。


    段缘起身洗漱，就着一小碟咸菜，慢悠悠吃着厨房锅中剩下的白粥，盘算着该如何搞到那二十灵石。


    她咽下最后一口粥，脑中闪回过自己前世做过的各种兼职，而后皱着眉将它们一一pass。


    服务业应该是没戏，制造业时间材料不足，想赚快钱，恐怕还得从文娱业下手。


    段缘凝眉思索，目光最后落点在鹤知翎的房间门把上，脑中突地涌现出一道灵感。


    *


    收拾好碗筷，段缘去鹤知翎房内取了些他上学堂所用的纸本笔墨，回到了自己房中。


    激情创作，奋笔疾书了一个时辰后。


    段缘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地推开自己房门，哼着小曲出了家门。


    段家村距离附近城镇不远，她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了两刻钟便到了镇上。


    她对灵石镇的路线极为熟悉，左拐右拐地绕到一个偏僻小巷中的书肆。


    这家书肆所卖的多是些有趣话本，涉猎范围极为广泛，从严肃文学到闲趣话本，到小人书连环画，一应俱全。


    天齐大陆风俗较为开放，这间小书肆中甚至还售卖许多内容插画极为擦边露骨的那种书。


    用现代话翻译过来就是，这家书肆的经营范围，从伟人名著到某棠文学，应有尽有。


    段缘是这家书肆的常客，每有闲余的零花钱，她往往都会来书肆里淘些闲书话本。


    但她不敢带回家，只敢在空闲时间到书肆中现场翻看，一来二去地便与这书肆老板相熟。


    书肆老板名叫周云，是个爽朗大方的中年女人，她常年不婚，独自一人经营着这家小书肆，很是自在。


    段缘甫一踏入书肆，周云便眼前一亮，热心招呼她道：“哎呀，小缘妹妹又来了啊，今天想看些什么书哟？”


    段缘左右扫了两眼，书肆不大，有零星几个与她一般年龄的女孩正在挑选着书目。


    段缘压低声音道：“周姐，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