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毛钱一个，婶子您要几个。”卫南亭笑着回答，还拿起一个鸭蛋递给张婶，“您掂掂，个头大，蛋黄也满。”


    张婶接过鸭蛋，掂量了两下，又看了看盘里流油的样品，立刻点头：“给我来五个！正好晚上熬粥配着吃。”


    接下来的功夫，卫南亭的咸鸭蛋就没断过销路。来买卤鸭的客人，大多会顺手带几个鸭蛋；没买卤鸭的，瞧见瓷盘里的样品，也会停下脚步问问价。


    卫南亭一边给客人拿鸭蛋，一边还会说两句腌蛋的小窍门：“您回去要是吃不完，记得放碗里在凉水里冰着，能存好些天，蛋黄也不会干。”


    客人听了，更觉得这姑娘实在，有的原本只买两个，干脆多拿了三个。


    何凤娟看她忙得热火朝天，也时不时搭腔：“我昨天尝过一个，咸淡正好，配白粥绝了！”说着，还帮着给客人装鸭蛋，两人一个递货、一个搭话，默契得像真母女。


    快到正午时，何凤娟看了看日头，对卫南亭说：“婷婷，你在这儿接着卖，何姨去后屋做饭，给你炖了排骨汤，补补身子。”卫南亭刚点头，就又来个客人，说要半只卤鸭，还没等卫南亭开口，客人先瞧见了鸭蛋：“这鸭蛋看着不错，给我来八个，正好送朋友。”


    等何凤娟做好饭菜时，，竹篮里的咸鸭蛋已经卖得一个不剩，连盘里当样品的那个，都被最后一个客人软磨硬泡买走了。


    “我的婷婷可真能干！”饭桌上，何凤娟给卫南亭夹了块排骨，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才多久啊，一篮鸭蛋全卖完了，比我卖卤鸭还快！”


    卫南亭笑着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咸鸭蛋，递了一个给何凤娟：“何姨，这两个是我特意留的，你尝尝，看合不合您口味。”


    “你这孩子，怎么不都卖掉？多赚两毛钱也好啊！”何凤娟嗔怪，眼里满是暖意。


    “那可不行。”卫南亭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女儿做的东西，哪有不先给当妈的尝一口的道理？”


    一句话说得何凤娟笑出了声，她剥开鸭蛋，咬了一口，蛋黄的油顺着嘴角流下来，忙不迭点头：“好吃！比我自己做得香！我的婷婷啊，真是个有出息的！”


    卫南亭放下汤勺，她组织了下语言，片刻后才抬眼看向何凤娟，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何姨，跟您说个事儿。”


    “啥事儿啊？”何凤娟正啃着排骨，闻言立刻停下动作，骨头上的卤汁沾了指尖也顾不上擦，干脆把骨头搁在碟子里，身子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专注，“你说，姨听着呢。”


    卫南亭被她这模样逗得弯了弯嘴角，才接着说：“我想自己腌些咸鸭蛋，放在你店里卖，你看这主意成不？”


    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何凤娟。


    “成！咋不成！”何凤娟眼睛“唰”地亮了，“这样咱们娘俩也能常在一起，你没事就来店里坐，姨还能给你做顿热乎饭，再好不过了！”


    见她答应得爽快，卫南亭悬着的心落了地，连忙把早想好的安排细细说清：“何姨，我现在在晋宁县，帮我爸爸朋友收鸡蛋。每天早上去村里转，收完了再送过去。平时收鸡蛋的时候，我也能顺带收些鸭蛋，收来的鸭蛋我就腌成咸鸭蛋，味道还可以吧。”


    何凤娟点点头。


    卫南亭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现在的东家，在这里有生意，每天都有人往河源县这边跑。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顺便把咸鸭蛋捎过来，直接送到你店里，你帮着卖就行。我只收个本钱，卖多卖少都是你的，您觉得这样安排咋样？”


    这不就是做生意了嘛。


    何凤娟却皱了皱眉，伸手摆了摆，语气带着点嗔怪：“啥本钱不本钱的！婷婷，你跟何姨还见外啊？你这孩子，腌鸭蛋也费功夫，还得麻烦人家送货，哪能只收个本钱？你就定个卖价，这鸭蛋我卖多少就按多少给你，一分钱差价都不赚你的。咱们娘俩，算这账干啥，生分！”


    “何姨，这可不行。”卫南亭急忙打断她，伸手轻轻拉了拉何凤娟的胳膊，语气软下来却带着坚持，“除了卖鸭蛋，我还想麻烦您平时帮我留意着收些鸡蛋、鸭蛋呢——我在晋宁那边跑的村子有限，收的量也少，要是您这边能帮着收，咱们就能多攒些货，以后说不定还能多腌些别的。您又帮我卖又帮我收，还得占着店里的地方，哪能不赚这个钱？这钱您不赚也得赚！”


    何凤娟被她拉着胳膊，又听她把话说得这么实在，心里暖烘烘的，却还是嘴硬：“我收个蛋算啥麻烦？平时买卤鸭的客人里，就有村里来的，顺嘴问一句就行，不费事儿！”


    “好，收鸡蛋、鸭蛋我就不给您额外算钱了。”卫南亭笑，夹了块炖得软烂的土豆放进何凤娟碗里，“您看啊，咱们这是长久买卖，要是您总不赚钱，时间长了您肯定不好意思再帮我；我也心里不安，哪能一直让您白忙活？不如咱们算清楚，您赚您该赚的，我也能安心跟您合作，咱们娘俩一起把生意做大，共同富裕，多好呀？”


    何凤娟看着碗里的土豆，又瞧着卫南亭认真的眼神，终是无奈地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嘴倒挺会说！行吧行吧，听你的，免得你总觉得我亏了似的。”


    卫南亭立刻笑开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咱们就说定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何凤娟也笑着应道，拿起筷子给卫南亭夹了一大块排骨，“多吃点，看你这阵子瘦的，到处跑也费力气，得补补！”


    卫南亭离开何凤娟的卤鸭店时，日头已偏西，橘红色的晚霞把街道染得暖融融的。


    她之所以耽搁到这会儿，是特意跟何凤娟订了15只卤鸭。今日份卤鸭已经卖完，何姨还特意重新起了锅，重新做。


    背着沉甸甸的卤鸭离开。


    卫南亭心里琢磨着何凤娟做生意赚钱不是偶然的。


    她院子里还养着几十只鸭子，能对付这种突然的大订单。


    拔毛费功夫，何凤娟有几个相熟的邻居。


    卫南亭亲眼看见，何姨笑着说拔鸭毛的事情。话音刚落，妇人们眼睛都亮了，拍着胸脯应下：“这有啥难的！我们马上就去你家，保证拔得干干净净！”


    看着她们热络得仿佛捡了便宜的模样，卫南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漫开细碎的笑意，果然跟何姨说的一样，鸭毛抵工钱，比给钱还让人乐意。


    还是何姨会做人！


    知道鸭毛对农户来说是宝贝，能填进棉袄里御寒，攒多了还能去供销社换些针头线脑，干脆用来抵工钱。既省了自己请人干活的开支，又让妇人们得了实惠，落了人情。


    这般“舍小钱赚大钱”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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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谁都有。


    换做舅妈江华，哪里舍得将鸭毛给别人。


    何凤娟是大方有气度的，她说：“好处怎么能一个人吃尽，钱怎么能我一个人赚完。”


    听听，这就是她的生意经呢，卫南亭记下了。


    今天自己的收获也不小呢，卫南亭忍不住笑出了声：200个咸鸭蛋和一些香料拿出去，货款刚好抵扣了15只卤鸭的钱。这么算下来，她几乎没花一分现钱，就白得了15只喷香的卤鸭。


    “这买卖做得值！”


    想起来，就觉得有点美呢。


    江华的心情也挺美的。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今天在小姑子家，可真是满载而归。背篓里装满了剥好的竹笋，嫩白的笋肉堆得冒了尖。


    自行车前杠上用绳子捆着一袋谷子。


    她挎着的包里装了好几件小姑子的旧衣服。


    “玉珍这丫头，真是糟蹋好东西！”江华摸着衣服上精致的盘扣，忍不住嘀咕，“这么好的衣服，就穿了两三次，说颜色不衬肤色就扔一边了。”


    又有些遗憾地对丈夫说：“可惜你身材跟学良差太多，不然他那些没怎么穿的衣服，也能拿两件回去。”


    “嗨，我拿回去改改给儿子穿啊！”江华立刻接话，眼睛亮了亮，“儿子体型跟学良差不多，改改腰口就行！”


    “你儿子才不穿别人的旧衣服。”冯善华头也不回地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自家儿子从小就好面子，哪会穿二手衣服。


    江华愣了愣，随即又笑道：“那我改改自己穿！平时下地干活穿，耐脏又结实，总比我身上这件强！”说着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这件都快穿一个月了。


    没法，没有换洗的，白天穿，晚上洗。


    冯善华没再接话，自行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吱”的响声。


    江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咋了？你咋一点都不高兴？对了，那录取通知书的事，定了吧？”她问道。


    “还没有。”冯善华的声音低了些。


    “啊？”江华猛地坐直身子，“怎么回事？玉珍还能不听你的话？”


    在她印象里，小姑子虽说懒，却向来听大哥的话，从没反驳过。


    “她说……女儿的事她做不了主，得问问学良。”冯善华慢慢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力。


    “问学良？那还有什么戏？”江华急了，“哪个当爹的会同意把闺女的录取通知书给别人？玉珍这是不想给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学良那性子，看着好说话，其实护姑娘得很！要不是玉珍硬让婷婷住咱家，他根本不会同意！就他那护短的劲儿，怎么可能把通知书拿出来！”


    冯善华叹了口气：“也没说死，再说……卫老幺也不一定能考上高中。先等成绩下来再说吧，我过几天再去看看。”


    他也知道这事悬，可眼下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江华沉默了片刻，心里的失落渐渐被另一个念头取代：“那过几天你再去的时候，多搬些笋子回来！还有玉珍家自留地的芋头，你也多挖点！这次咱自行车装放不下，时间也紧，下次你来的时候，能挖多少挖多少！”


    反正不能白白烧骨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