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有时候我听不懂美高的课，要是在国内就好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在做什么呢？】


    【新年快乐，阳城应该已经是2019年了。】


    2018.12.31，纽约


    /


    陈罪亲自为妹妹制定了这几个月的学习计划，以上次的小考成绩做参考，分析数理化的薄弱项，还和专门的家教老师一起协调专项的讲解时间，制定了一系列的练习习题，周六做习题，周日上讲解课，平时的课间用来背英语单词。


    因此裴梦这一个礼拜过得那叫一个充实，每天和驴一样学，睡得比鸡晚，起得比鸡早。


    身心俱疲，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陈罪平时学习这么累。


    许令听到她这么说，反驳道：“不是吧，你哥纯天赋来的。”


    裴梦：“……”


    周五晚课的放学铃声按时打响，楼梯里人挤人像是下饺子一样，乱哄哄的。


    裴梦亦步亦趋跟在陈罪身后，低头思考自己未来六个月的生活。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裴梦！”


    成均昊用力地向裴梦招手，费了好大力气挤过人群站在裴梦身旁。


    一看是冯闯的队友，裴梦站定，两人就这样在楼梯转弯角落处小声交流。


    “元旦，出来玩吗？我以前听冯闯说你喜欢去游乐园。”


    裴梦手抓紧书包带，长叹一口气，还未等她说出自己的难处，陈罪的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着实吓了她一跳。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妹妹的离开，马上就回头找了上来，半面身子隐在裴梦身后，搭在妹妹肩膀上的那只手逐渐收紧，看成均昊的眼神透露出一种警告的意味。


    “她不去。”


    “不好意思，我在问裴梦。”


    成均昊向陈罪礼貌地微笑，头一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裴梦，企图从她口中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


    “啊，对不起啊，我确实是去不了，下次吧，下次。”


    “那好吧，真遗憾，不过我会在微信上祝你新年快乐的，记得看手机。”


    成均昊用手指了下手机，嘴角一咧，歪着头露出阳光十足的笑。


    “嗯！好！”


    裴梦回以微笑，刚想和对方道别，话还未说出口，忽地就被陈罪揽肩带走。


    离开时，陈罪还特意回头瞥了成均昊一眼，一副“我早就和你说过”的表情。


    成均昊一人望着这对离去的奇怪兄妹若有所思，捏紧了刚刚拿出的手机。


    “哥，你不高兴吗？”


    裴梦从出教学楼开始就观察陈罪的表情，虽然哥的面部表情比较匮乏，但是开心和难过之间还是一点细微的差别的，裴梦深谙其中之道。


    比如现在，陈罪的眼睛比平时多眯起了四分之一。


    “没有。”陈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谈恋爱是会影响学习的。”


    裴梦心里疑惑，和谁谈恋爱？谁和谁谈恋爱影响学习？


    “还有，哥，你的手好重。”


    陈罪发觉放在妹妹肩膀上的手，像是触碰到火一样，不自然的放了下来，然后快步走向了家中的那辆奔驰。


    今晚陈罪给裴梦送牛奶时除了说要让她好好睡觉之外，还有一句。


    “离无关紧要的人远点。”


    裴梦接过牛奶，不懂她哥在打什么哑谜。


    /


    学习计划如约而行，裴梦确实是准备好好学的，自己喜欢的专业不能艺考，要靠纯文化分才能进去，一点捷径不能走，更何况，她也想留在陈罪身边。


    学习是枯燥的，无趣的，但好在哥哥会陪在身边。


    红木书桌旁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照着桌旁两人的影子。


    黑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


    裴梦不喜欢亮的灯光，偏爱暖色，她觉得这样会把房间衬得温馨。


    陈罪正坐在桌子一旁安静地批改着妹妹刚做的数学习题，算是专项里比较难的立体几何。


    而裴梦正在做明天老师要讲的化学专题。


    加湿器吐出雾汽，窗外偶尔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保温杯里的红枣牛奶还正温热，裴梦慢慢喝了一口，醇香在口腔中回荡，她看看认真批改的哥哥，脑子里闪过一个词。


    细水长流。


    手机的屏幕搁三十秒亮一回，裴梦用余光发现，是成均昊发来的微信。


    坏了。


    ——马上就要到2019年了，马上啦！


    ——裴梦你有没有看手机呀，一会我就要祝你新年快乐呦！


    裴梦不自然地扣过手机，避免让陈罪发现，欲盖弥彰地喝了口牛奶。


    “不回吗？”


    陈罪低头看试卷，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一根红笔，红色的笔杆和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相互映衬，他头都没抬，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让裴梦觉得有种压迫感。


    “啊，这不是学习呢吗。”


    “别让人家等久了。”


    陈罪放下试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盯着裴梦，手臂随意搭在桌子上，他那双凤眼极具威严，似乎能直接看透对方的心里想什么。


    裴梦尴尬的笑笑：“学习最大，学习最大。”


    然后立马把手机摁了关机，把抽屉拉开扔了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怜的手机和等不来丝毫回音的成均昊就这样被冷酷抛弃。


    房间里又陷入一片沉默。


    此时裴梦脑子里又闪过一个词——笑面阎罗。


    啊不，陈罪绝对不是笑着的，是纯阎罗。


    /


    时间一秒一秒走过，新年好像真的要来了。


    裴梦觉得这个跨年过得实在无趣，但是她很珍惜，因为哥哥在身边，一切都没有变，没有什么东西会碎掉，她不用再给哥哥发跨洋短信说新年快乐了。


    “别写了。”


    陈罪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他站起身抽掉裴梦手中的笔，双手提起她的肩膀。


    “哥，怎么了？”


    裴梦被迫站起来，然后被陈罪拉着手腕走到了窗前。


    “看。”


    “什么？”


    裴梦随着陈罪手指的方向转头。


    她看见，漆黑的夜空中升起很多条线，线变成了点，烟花开始绽放。


    那是当年爆火的，一箱难求的蓝色烟花，深蓝色映在夜空中缓缓绽开，一簇接着一簇，照亮了楼顶的几片角落。


    楼里的住户似乎也看见了外面的烟火表演，有几户人家还打开窗户观看。


    “哥这是?”


    “好好看。”


    陈罪用手轻轻掰正裴梦的头。


    落地窗前，两兄妹无声地欣赏这场昂贵绚烂的烟花。


    裴梦明显对这种美景没有抵抗力。


    只有这种时刻，她才会对陈罪的重新陪伴有种实感，她哥原来不再是藏在盒子里的一把灰而是一个站在她面前，会生气会笑的，活生生的人。


    上一世，这个时候裴梦还在图书馆里学美高的功课，本来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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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目对语言不通的她来说，就像是天书。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新旧交替。


    纽约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她出图书馆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街角的店没几家开着的，她肚子又实在饿，家里没有吃的，只好拐进一家甜甜圈店买了一打甜甜圈。


    老板说因为保鲜柜坏掉了，甜甜圈有点融化。


    裴梦笑着说没关系。


    纽约的雪来得很突然，棉絮一般的雪花落在裴梦的紫色围巾上，挂在上面怎么也甩不掉。


    她翻开手机，点开联系人，用被冻得发僵的手指对着哥哥的账号发了一句。


    新年快乐。


    阳城已经是2019年了，纽约还停在2018。


    她知道也许这条祝福只是陈罪列表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许都不会被看到，毕竟这年头都是用微信联系的。


    可是早在几天前，她的微信刚刚被陈罪删掉。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裴梦啃掉那一打冻得很硬的甜甜圈，然后继续掏出作业本，在偌大的家里和书本跨了年。


    从此往后的十年，陈罪都没再回复过裴梦的消息，但裴梦依旧锲而不舍地发送祝福。


    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相识的时间长了。


    可是现在，当年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一如那八年。


    裴梦的眼眶里很快就盈满了泪水，亮光照在脸上，她感到现在无比幸福，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充满，原来新年终于可以不用孤独。


    陈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赶在零点零分的时候，对着面前热泪盈眶的裴梦郑重其事地说：


    “新年快乐，小梦。”


    “哥……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裴梦的泪水已然无法收住，泪珠划过她的鼻梁，顺着下巴打湿睡衣。


    “几岁了还哭鼻子。”


    陈罪无奈转过身，一只手捧着裴梦的脸，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擦干了妹妹的眼泪。


    眼泪是咸的，是情绪的产物。十八岁，裴梦的眼泪是因为孤单；二十八岁，裴梦的眼泪是因为失而复得，是因为爱人在侧。


    “小梦，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之间没有隔阂。”


    陈罪捧着裴梦的脸，俯下身子认真说道，烟火的光亮映在陈罪漆黑的眸子里，半面脸也被照亮。


    才不是呢，明明每次都是你先不理我，裴梦委屈地想道。


    陈罪安抚好妹妹后，手里不知从哪掏出来个盒子，砰的一声，丝绒盒子被缓缓打开。


    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手串，藕粉色的珠子镶嵌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每颗珠子间还有金闪闪的小细珠链接，看起来精致又小巧。


    “新年礼物。”


    陈罪未等裴梦反应过来，就拉起她的手腕强硬地将手串套在了上面，白皙纤细的手腕，配上粉金小串，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


    “这是哪来的？”


    裴梦抬手端详，手串闪亮亮的，有些许的凉意在她皮肤上漾开。


    “随手买的。”


    陈罪放下妹妹的手臂，别过头，继续欣赏烟花。


    “谢谢哥哥！”


    裴梦美滋滋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仰头看哥哥俊美的侧脸。


    我会陪在你身边，以永远为刻度。


    窗外的烟火还在盛放，这里不再是纽约冷清的公寓，也不再是那个潮湿的地下室。


    不是痛苦和不甘交织的那个十年前的跨年夜。


    陈罪和裴梦一起迎来了属于他们的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