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品:《那个不恋爱的朋友

    八婆?八公!


    苏盈看着林喜椿发来十几条微信,眉头紧锁。


    “靠,崔凯是不是偷听咱俩说话!!!”


    “他怎么知道你去北京相亲?”


    其余的消息也不外乎就是崔凯把话题往并不在场的苏盈身上招,说她眼光高,把结婚当事业经营,周末还去首都千里迢迢“抛绣球”,这才错过了今晚的饭局。


    苏盈看到那条“要喷他”的消息,立刻劝林喜椿冷静,可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看着没有下文的回复,她站在北京的冬夜里哆哆嗦嗦地脑补千里之外林喜椿大骂崔凯的画面。


    很爽,很难收场。


    三分钟后,网约车到达上车地点,她“啪”一声关上车门,与此同时,终于收到了林喜椿的回复。


    “刚才在干饭,一会给你电话。”


    北京的冬夜比故乡干冷很多,网约车里开了暖气,司机的疲惫和隐约的烟味交织在暖烘烘的空调风里。正是晚高峰,一个急刹接着一个急刹。苏盈掐着虎口,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窗户上,无精打采地看着这座她认真“耕耘”过的城市。


    人真的很奇怪。


    在庐州的时候,她坚定地相信北京才是让自己更自在的地方,可今天真的来到这,她又很想缩回自己在庐州租的那个小螺蛳壳。


    还好,林喜椿的电话及时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


    苏盈按开了点窗户,冷风和林喜椿脆生生的声音一起扑面而来。


    “你结束了?啊,我也结束了,你放心,我打车了,在回家的路上呢。我跟你说,崔凯的那张嘴,是真的贱,从女同事到女明星,怀孕生子的,不孕不育的,决定丁克的,他一个个嘴一遍。当着客户的面,老金怎么都不管管他,也太丢人现眼了。”


    指望一个登,管理另一个登,那才真的是难于登天。


    “这帮人聊完正事,还能说什么?讲点八卦,活跃下气氛咯。”苏盈揉了揉眉心,“所以你骂他了?”


    “我是想骂来着,不过没来得及。”


    “什么叫没来得及?”苏盈听得一头雾水。


    “有人先骂了呗,快,猜猜是谁?”


    “JT的销售?”


    “再猜,你认识哟。”


    “不猜了。”苏盈直接摆烂,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拜托啊椿儿,我都不知道今晚有哪些人去了。”


    “没耐心。”林喜椿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几秒,说:“是跟你吵过架的那个曾沐谦。”


    苏盈拿着电话,车窗外,路灯像小小的烟花在她头顶一朵朵绽放,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喂?苏盈?”


    她反应过来,咳了一声,“你……你是说,曾沐谦今晚也在?”


    “对啊,他们Sales


    销售


    的老大去南京见了一个重要客户,带了三个分析师,包括他。”


    “这样啊……”苏盈再次陷入沉思。


    有点尴尬的那种沉思。


    上次见面,她信誓旦旦地邀请人家一起走“古墓派”路线,结果他信了她的鬼话,前脚刚进“古墓”,后脚就从其他人那听说她在城门抛绣球。


    坦白讲,那天她说要和他做朋友,是藏了那么点点点点试图维护塑料客户关系的私心,但私心之外,对恋爱兴趣寥寥真的是真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现在的曾沐谦肯定只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然后在心里骂她是傻子。


    林喜椿“咦”了一声,“你不好奇他都说了什么?”


    窗外的新鲜空气缓解了晕车症状,苏盈松开虎口,决定直面残酷的现实:“行,你说。”


    “我刚准备拍桌子,曾沐谦突然指着桌上那盘八公山豆腐问崔凯。哎,你猜他问什么?”


    苏盈忍无可忍,”林喜椿,你给我一口气说到底,我猜不出来!”


    “嘻嘻。”林喜椿的声调高低起伏,描述地一惊一乍,“他问崔凯,八公山


    “八公山”一名源自西汉淮南王刘安学道成仙的神话。


    是什么典故?”


    苏盈听得瞪大眼,“啊?”


    “对!崔凯也愣了。他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还非要不懂装懂,说什么‘八公跟八婆不一样,绝对不是骂人的话’。然后,曾沐谦马上举着杯子对他说,‘来,八公,我敬你’。”


    电话那头传来林喜椿的笑声,“讲真,这么离谱的话被曾沐谦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哈哈哈哈。我发现帅哥和冷笑话才是真的配啊!更绝的是,崔凯那个二百五根本没听出来别人在阴阳他,被老金瞪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


    林喜椿讲得非常爽快,苏盈的记忆却飞速往前转,那天在杭州,她好像也八了曾沐谦一堆问题……


    心虚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


    还好,苏盈今晚不用一个人待着瞎琢磨。


    田甜前几天给她发消息,让她晚上来自己家住。到田甜家时,苏盈已经精疲力尽,洗了个热水澡才缓过神。


    为了招待苏盈,田甜提前开了踢脚线取暖器,房间温度适宜。苏盈裹着睡衣坐到毛茸茸的地毯上,喝了口起泡酒,终于从一天的奔波中稍得喘息,这才简单说了说晚上相亲的情况。田甜替她抱了几句不平,又问她回头怎么应付她妈。


    苏盈摇了摇头,“结果不重要,我妈只要我一个态度。”


    田甜好奇,“什么态度?”


    “愿意积极找对象啊。”苏盈撸起袖子,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紧接着,又说起千里之外那场庐州晚餐的八卦,“你说,曾沐谦会不会觉得我很虚伪?”


    田甜抱着绣着小狮子的沙发抱枕,想了半天,回答:“有可能。”


    苏盈心如死灰地呈“大字型”仰靠进沙发喊了几嗓子,最后决定接受现实,“算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想也没用,反正和他也就工作里打打交道。”


    田甜安慰她,说曾沐谦其实待人很直率真诚,不会那么小心眼的。


    “所以就更显得我虚伪呗。”苏盈继续哀嚎,嚎着嚎着突然停下来,看向穿着星黛露配色睡衣的田甜,“啧,你怎么知道他真诚的?”


    田甜一怔,支吾着回答,“就……听他朋友说的啊。”


    “方舜淇?”苏盈眯了眯眼,“你俩现在啥进展?”


    田甜装傻,“什么‘进展’,没进展,就是普通老同学嘛。”说完,她自己没崩住,捂着脸娇羞地笑了,“算了,跟你说实话,我在对他进行下一轮考察。”


    女人考察男人是否靠谱,就像人类考察火星是否宜居——找来找去,总能找到那么点似是而非的证据,哪怕需要用上超高倍显微镜。


    苏盈撑着下巴,“考察的目的,是为了结婚,还是为了恋爱?”


    “我妈说我现在就应该奔着结婚去。”田甜说得坦荡,语气里却全是不自信,“我自己吧,还没想明白。”


    苏盈点头,自从和表姐苏静怡因为“结婚”这个话题闹掰后,她决心再也不多管“闲事”,不过最后忍不住还是多了句嘴,剥着水煮花生,慢悠悠地说:“我要是你呢,就会问问方舜淇前段时间有没有离开上海。”


    田甜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那时候我和他还不认识。”


    苏盈转头,笑着捏了捏田甜白里透红的脸蛋,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如果他一直在上海,为什么要隔三差五地把大金毛寄养在曾沐谦家呢?是不是家里来了什么人?当然啦,不能排除来的人是他的亲朋好友。”


    但如果不是呢?


    田甜一时语塞,须臾,表情垮下来,像甜甜的流心柿子,“他不会是个玩咖吧?还是和我一样,也刚分手没多久?”


    无论是对前任还是现任来讲,无缝衔接,或者窄缝衔接,都是个需要克服的危险信号。前任会怀疑此人早有二心,现任又会觉得自己像个不值钱的创口贴。


    想了一会,苏盈开口,“如果真的喜欢他,恋爱倒不是什么大事,更多的,还是再考察考察?”


    田甜表示赞同,伸出手指,戳了戳苏盈的脸蛋,叹了口气,“我亲爱的苏盈宝贝,你让我想起一句台词。”她闭上眼,一字一顿地背:“她太聪明,所以不会爱上任何人。”


    苏盈看着她,一脸“你给我好好说话”的表情。


    田甜搂住她大笑。


    她们找了部爆米花电影,一边喝酒一边看。苏盈盯着电视,脑子里还在复盘今晚那场自己没参加的晚宴。


    她有点纠结要不要向曾沐谦表达一下感谢,比如发个微信什么的,想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决定当缩头乌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丢人和尴尬,她更想狠狠收拾崔凯,可惜事与愿违。她练好了眼神、想好了场景、背好了台词,决心狠撕一场,结果周一到了公司才发现,崔凯出差了。


    周末的疲惫加上姨妈期临近,苏盈总有种没休息好又来上班的感觉,晃晃荡荡混了一整天,晚上下班回家,无精打采地提着菜上楼,月光落在水泥地上,夜风冷飕飕的,让人更觉凄惨。


    刚走到二楼,她忽然听到女人抽泣的声音,浑身一僵,停在了原地。


    声音似乎就在楼道里,如泣如诉,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夜晚,女人,楼梯,抽泣。


    那个人哭得很克制,但猛地吸了下鼻子,还是吓得苏盈向后退了几步。


    她犹豫着是继续往前还是掉头就跑,蛋蛋的声音突然出现,一会“汪汪汪”,一会“哼哼哼”。


    它是只聪明的小狗,能分辨出苏盈的脚步声。


    算了。


    苏盈一脚跺开楼梯道里的感应灯,硬着头皮向上走,越到她所在的楼层哭声越清晰,直到走到三层和四层中间的楼梯道,她咬着牙向上看了一眼,然后愣住。


    “舒秋秋?!”


    坐在苏盈家门口握着一团纸正在擦眼泪的姑娘,眼泪汪汪的也是一愣,嘴巴一咧,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喊:“桃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