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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雪色海岸线

    第31章


    密室不大,几乎到了一览无余的程度,不如说这只是一间不透光的房间。


    一张很大的床摆在正中间,两边是各种医疗仪器的滴滴声,正中间躺着一个陌生的Omega。


    云林蔼皱着眉走进去,对方躺在一张床上,肉眼可见地小腹微微隆起,满脸都是痛苦和不安,仿佛身上被喂了什么东西一样挣扎,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手铐撞在头顶的柱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这幅画面对云林蔼来说非常不适,他只是看那位Omega一眼便移走了视线。


    对讲机那头的陆亦川解决掉罪犯后,对讲机沙哑地发出了点声音,“东西是否安全拿回,请回复。”


    突然的声音让那张床的Omega受到惊吓,空气里的信息素几乎要溢出来。


    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云林蔼眉头微皱,转身离开密室。


    “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有个Omega需要帮助,让几个身体素质还不错的Alpha过来把人送到救助站去。”


    就在云林蔼快要出门时,门口突然一阵阴冷的光芒。


    在闪过来时,云林蔼没有经过思考地就闪身躲开。


    长时间的训练给他带来很高的警惕,在对方再次迎来的匕首距离他几寸之时,他抬手挡住袭来的手腕,抬腿踢在了对方的上腹部,引的那人连连后退。


    “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


    来人的身上有一个独属于首领的标志,那人反而笑着,面上的刀疤因此抽动:“亲爱的长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好了,身后的那个Omega送你,你放我走,他可是太好玩了。”


    云林蔼神色冷下来,“不知好歹。”


    后来他打得更狠,手臂被划破几个口子也无所谓,只是一味的近身,试图擒拿罪犯。


    办公室外传来响动,首领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没救了,于是他熟练地从自己的办公桌底下掏出手枪,对着开门进来的人,毫不留情地开了一枪。


    “我说你怎么那么慢”陆亦川跟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这几天他看云林蔼看得紧,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要把自己憋死。


    急急忙忙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赶了过来。


    谁知道刚一个大敞开,枪声和一声嘶吼同时响起。


    “别开门!”


    大脑似乎都赶不上多年练出来的极速反应,云林蔼在喊出声的瞬间,右手早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锋利的匕首划破嘶哑的吼声。


    陆亦川整个人都怔住,只见云林蔼身旁的首领瞪着一双大眼睛,嘴唇张合了几下都没发出声音来。


    脑袋摇摇欲坠,终于整个人都倒下,引起脚下一片细小灰尘。


    云林蔼额头都出了冷汗,□□在陆亦川耳朵里特别刺耳。


    他路过脚边的尸体时,看到射偏的子弹就钉在门框上,着实是心里发毛。


    “工作上出现那么大的失误,回去给我写八千字检讨。”云林蔼冷下脸,薄唇紧抿好像已经忘了他现在不是队长。


    不过这次错在陆亦川,他手指抓了下脸,很没底气地说:“知道了,回去就写。”


    走近了才发现云林蔼发白的脸,还有大敞开的密室里那位衣衫不屡的Omega,陆亦川急忙转过头去,手臂挡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林蔼的腺体被Omega影响后,面色很不好看。在队友跑来处理后,周边不再有危险,他才侧身走了出去。


    “他怀孕了?”


    身后队友小声细语。


    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关键词,云林蔼的脚步又顿了一下,才逆着人群走出窒闷的废弃场。


    那时候他或许还没意识到,在多年后再让他想起今天看到的画面,会是长久的阴影。


    边境的天色暗的快,亮的也快,陆亦川带着队伍回指挥部的时候,天边早就泛起了鱼肚白,云林蔼从淋浴间里出来的时候,瞧见陆亦川还趴在桌子上写他那个检讨书。


    这人一边写还一边自言自语,“嘶,这字怎么写来着,真是太长时间没动笔,手都生锈了。”


    云林蔼没管他,坐在床边处理今天身上的伤口,不过有时候陆亦川的嘴很碎,在发现他出来后非得求他,能不能不写八千。


    “一会江医生来接我回去,你给我点面子。”


    原因还是他们在密室里发现的Omega,这边的诊所环境实在无法让他接受治疗,所以陆亦川才试着去镇里的小卖部打电话联系了总部医院。


    江阔知道后,也打算跟着过来。


    所以在陆亦川开始写检讨书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经坐不住了,八千的检讨书两个小时过去了,八百都没写到。


    一想到那声枪响差点带走自己朋友的命,云林蔼又冷下来脸,“那就别睡了,写到江医生来接你。”


    陆亦川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换位思考一下,当时开门的是云林蔼的话,恐怕他的手速根本来不及阻止,陆亦川想到这种情况后立马打了个冷颤。


    从衣架上拿件衣服给自己披上,趴在桌上打算夜战到天明


    不远处的写字沙沙声传进云林蔼的耳朵里,他躺下假寐,人一旦安静下来后,很难控制不去想些什么。


    心里横亘着的那条紧绷的细线从未断过,白天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那通查不出来源的通讯,也围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即使房间已经关了总控灯,云林蔼也还是被陆亦川开的夜灯刺到了眼睛,他只好睁开眼睛,伸手将窗帘打开了。


    “什么事?”陆亦川头也不抬就知道云林蔼又失眠了,且一定会跟他说两句。


    毕竟往往只有这一小会时间,云林蔼的表达欲才会显现出来。


    “这次任务结束,我会提交辞呈。”


    陆亦川这会皱着眉还在“在此向云中尉表达愧疚与歉意”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这两句之间来回斟酌,毕竟连他也不知道这检讨书会面向联盟会所有人还是只给云林蔼一个人看的。


    他随意地:“嗯。”


    不过他又很快从三分之一都没写到的检讨书中抬起头,“啊?”


    接着低下头沉思。


    对于云林蔼要辞职,陆亦川好像并没有太惊讶与意外,甚至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开始思考自己的去处。


    云林蔼不在联盟会,他也一定是要走的,职位什么的不重要,去救援中心当个主任好像也不错。


    云林蔼没再说话,却一夜未眠。


    边境地区荒芜的连路灯都没有,零星几个挂在一根木头上像个摆设,陆亦川站在队伍最前头就看见两辆医护车在不平稳的路上晃晃悠悠地开过来。


    “这路颠的,江医生不会不舒服吧。”他嘟囔着。


    后来江阔一下车,他就走上前去嘘寒问暖,江阔没理他,先对着不远处的云林蔼点了头,最后微笑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你身上有点难闻,回去洗完澡再来抱我。”


    许是救出来的Omega散发的信息素太重了,让江阔闻着有点不适,所以在自己Alpha身上也沾染到时,也不知道是很久没见到陆亦川还是什么,看着就很嫌弃。


    他恢复神情,先让医疗队的人员把Omega移上车,自己率先进车里给人检查。


    “怀孕大概有七个月了,不过有流产的迹象,孩子父亲呢?”


    陆亦川站在车外一脸尴尬,“没气儿了。”


    江阔仿佛也在意料之中,“他出血挺严重的,需要先回医院做个具体检查。”


    他说完上下看眼陆亦川,发现对方的左手臂从他来开始就垂在身侧,碰到他时还偷偷摸摸地躲了过去,江阔移开视线平静道:“伤员都移上车了,我还要观察他一路的情况。”


    他知道陆亦川要回去复职,不过江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语气:“一会儿医院见。”


    陆亦川心脏咯噔一下,左手瞬间抽搐了一秒,还是被他发现了。


    于是陆亦川老实地回到医院总部重新包扎,云林蔼这会也不愿意去联盟会,就回了趟海边别墅。


    三个月的时间真的能让一个屋子彻底褪去一些人的痕迹。


    云林蔼打开门,听到厨房的动静后鞋都没脱,心脏就狂跳地快步走进去。


    后来又止于平潭。


    到了王姨上门打扫的时间了。


    她一边在厨房收拾一边吸着气,好像在哭。听到开门声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跟云林蔼碰了个正着。


    “我以为是小时呢!”


    王姨又转过身去,不愿意让别人看她失落的样子,这三个月里她每天都准时上门打扫,就是没看到时聿的影子。


    所以她误以为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云林蔼给时聿气走了,但是又发现客卧里属于时聿的衣服还在,她就每天过来等。


    等到了自己离开的时间,都还没死心。


    云林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路上从手机有信号开始,他就开始打沈少惟的手机,那人不仅从最初的没接,到现在号码成了空号。


    彻底扰乱了他的心思。


    “你跟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把他找回来吧,他身体那么差,一个人哪里照顾的好自己。”


    王姨的念叨一直在云林蔼耳边围绕,他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去了自己的卧室。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留下一点茉莉清新剂的味道,不仅这个家的主人的信息素消失不见,Omega的信息素更是一点都没留下。


    可云林蔼坚持认为自己鼻子很灵,还是闻到了一丝飘渺的,悬浮在空气之中的雪莲花。


    云林蔼叹了口气蹲下身,盯着卧室里洗手间门槛洇在地毯上的水渍出神。


    已经无法形容心脏痛到什么程度了,伴随着无力感,云林蔼甚至都没有办法做到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


    他呼吸逐渐困难:“我找不到他。”


    他怎么就找不到时聿。


    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就是找不到时聿的踪迹,沈少惟和池漾也断联了几个月,每个辗转不眠的夜晚,他把每个人都怀疑了一遍。


    依然得不到可靠的信息。


    床头的心脏夜灯由于长期没有充电,亮了一瞬便彻底暗了下来,云林蔼给他充上电后等了一会儿那颗心脏才恢复心动模式。


    给这个清冷的房间,升了一个温度。


    窗外的花园被每日来的园艺师打理的很好,已经隐隐能看见花苞了,只是实在可惜,没有人来看。


    这时候,云林蔼的电话响起,上面的联系人备注叫,刘馆长。


    “云先生,您之前要求海洋馆的整顿,计划已经实施了一半,关于鲸鱼馆已经扩大至三倍,您要是有时间需要过来看看吗?”


    云林蔼将电话扔在一边,回复刘馆长之后,也只是闭眼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再次响起。


    “云先生您好,您在这里定制的戒指完工了,有时间来取一下吗?”


    云林蔼抬臂遮住双眼,“明天会去的。”


    那边的柜员很有礼貌,“好的,您实在空不出时间也没有关系,我们会一直为您保管留存。”


    手机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云林蔼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意识却始终感觉在外,能感知到外面路灯的熄灭,海边浪花的拍打,还有逐渐亮起的天空。


    与夜灯滋滋地电流声。


    通讯器不要命地突然炸起,云林蔼不禁皱眉,意识回来了,身体却僵地动不了。


    缓了一会才在通讯器结束的前一刻接起,那头是陆亦川急切地回音。


    他似乎走在医院的长廊,走得很快。


    云林蔼试图发了几个音都没说出话,只好放弃。


    “你先别急着辞职了,西部边疆出现沙尘暴,不少遇难者失踪,再加上那边的矿脉被外来者私自开采,导致地壳不稳,引起地震了。”


    “我和江医生在去飞机场的路上,你快来!”


    在接起的那一刻,云林蔼就察觉到危机感,早已穿戴好随时出发,好像说辞职的不是他一样。


    不过临出门前,他还是在冰箱上给每天来打扫的王姨留了字条,和多出月薪很高的一笔钱,甚至还不忘预留以后几个月的。


    路上,他打给定制戒指的那家经理人,说暂时没有时间去取了。


    那边表示理解后,很亲切地告诉他:“没关系,生活愉快,祝您和爱人常相伴。”


    云林蔼还是拒绝了和陆亦川同一个批次的直升机,趁着春天来临之前,他去了一趟墓园。


    他这次来的匆忙,来见母亲也没带花过来,只是跟守墓人借了个毛巾擦了墓碑。


    “这次本来想带你见个人的,只能等下次了。”


    寂寥的春风拂过云林蔼的发丝,墓园旁盛开的花有几只蝴蝶飞舞着,一只蓝色蝴蝶在飞到云林蔼身上后就不动了。


    云林蔼最后擦到母亲的照片,看着她的眼睛,嘴唇轻启:“晚安,妈妈。”


    第32章


    天边轰隆一声震响,吓醒了屋子里正在安睡的人。


    窗外的风肆意作响,夏天的雨季越来越多,周边的树都被吹乱了,几棵脆弱的直接连着树根都倒了下来,吓跑了好几只附近的流浪猫。


    房间被开了又关上,楼道里跑出一个身影顶着作乱的狂风,他没管自己浑身的湿透,抱起隐藏在草丛之间的猫窝,在路灯下眯着眼睛数里面的小猫有几只。


    还好三只都在。


    时聿穿着拖鞋,一手拎着猫窝艰难地爬台阶,一手拽着楼梯扶手,水泥地上全是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水渍。


    “又穿个短袖乱跑!”


    老人听到动静从自己卧室里出来,看到时聿一身的雨水就来气。


    “平时倒是关心患者,自己的身体是一点也不注意!”


    他嘟囔着,天天嘴皮说破了都没用。


    “这不是忘了么”时聿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打算先把湿透的几只流浪猫处理一下。


    “师傅,我能把它们暂时放在客厅吗?等雨停了再送到宠物医院去。”时聿蹲下,头也不抬地象征性问了一下。


    白玉兴锤了一把自己的老腰,望着蹲在那瘦地能被风吹跑了的身影,他叹了口气管不了了,“随你!”


    他一个五十好几的老人了,终于摆脱掉孤身一人的魔咒,从对面岛上的海滩上捡着这么个人。


    那会还没到春天,正午的阳光也格外刺眼,白玉兴在对面岛上巡药的路上找到了时聿,Omega浑身都是血,有腺体上的,还有身上的。


    看得叫人实在心惊。


    于是他就花钱让人把他带回自己的船上。


    谁也没想到这人不仅怀了孕,腺体更是有了大毛病,一个多月后,白玉兴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时聿一醒来就是摸着自己小腹,对着他也格外的警惕。


    只不过白玉兴一向有话直说,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摆摆手:“孩子救不活了,现在没流早晚都会没的,你这样的身体只能等养好了才能做手术,先专心治好你的腺体。”


    许是时聿真的无处可走,又或许是自己的身体实在没有办法走动,他又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个月,才被允许下床走动。


    一下床差点摔个狗吃屎。


    雪莲花的信息素淡的几乎闻不到,留在时聿身上的,只有无尽的苦药味。


    后来那个保了两个月的小孩还是没了,时聿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而刚好白玉兴的诊所每天都忙得两头转,自己白得一个便宜学生。


    还偏偏对方爱学。


    只不过这人对自己的身世和经历都缄口不言,往往都能在晚上看他对着那个才刚刚有一点人形的孩子黯然神伤


    时聿给三只小猫都擦干了身体,猫窝也重新用吹风机吹干了,几只互相依偎在一起,睡得很安静。


    倒是他自己还浑身半干未干,站起身时因为低血糖身体都歪了一下,等眼前的黑雾散去才慢慢回到自己房间。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只是淋了一会的雨,身上就开始发热了。


    时聿垂头坐在床沿,听力极好地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那个拜了几个月的师傅敲了几下门,脾气不太好的径自开门。


    “吃药!”


    果然脾气差的没人愿意跟他,时聿弯了一下嘴角。


    “起不来了,您泡好了端给我吧。”


    白玉兴“切”了一下,“上辈子欠你的。”


    云林蔼有时候说的也没错,他好像自带招老人喜欢的技能。


    喝完药,时聿头重脚轻地躺回了床上,用棉被给自己紧紧盖上。即使到了盛夏,他都冷的发抖,北岛的天气热的快冷的也快,天气忽冷忽热地,很容易打得人措手不及。


    这一觉睡得如往常一样不好,他很容易做噩梦,比如他被抓走的那天晚上,比如失去孩子的那个雷雨天。


    就是很久都没有梦到云林蔼了,他有些丧气。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梦到云林蔼的时候都是好梦。


    他离开云林蔼已经超过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了,他却记忆犹新,也不敢忘记那段唯一美好的梦境。


    感觉烧已经退的差不多时,时聿起来给几只猫做了猫饭,几片生肉片外加胡萝卜泥,他就跟昨天晚上一样,蹲在地上看着他们吃。


    又如每天一样,掏出新的手机,拨打一个铭记于心却永远打不通的电话。


    电话里一如既往地是空号声音,时聿收起手机,准备收拾一下去诊所。


    “师傅,记什么呢?”


    听到声音,白玉兴也不抬头,已经习惯这人刚发烧的身体就到处跑的作妖。


    “记你差我多少钱啊。”


    时聿伸长脖子看了眼,“怎么多出这么多?”


    “利息。”白玉兴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挡着不给时聿看,将纸条叠了几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时聿嘟囔一句“小气”就跟着他屁股后面收拾了。


    就他那样发烧也不知道休息的身体,早晚都要垮,不过到了下午,时聿在门口跟岛上的人攀谈几句,就被太阳晒晃了眼,一进门就晕乎地要往前头倒。


    “就说你身体才好几个月啊,就这么折腾,看你今晚肚子疼不疼!”白玉兴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老当益壮,他都扶的动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


    说出去人家都不信。


    结果一语成谶。


    时聿果真在夜里又发了高烧,小腹疼的他连在床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他眼前模糊一片,头晕的找不准方向,耳边似乎听到几声猫叫,想起来还没做猫饭,他怎么也要撑着坐起来。


    最后被人轻轻一推又倒了下来。


    “没做饭呢。”


    白玉兴力气不算打的把药碗磕在床头柜上,吹鼻子瞪眼的:“给我做饭都没见你这么积极。”


    当时聿决定留下来时,就跟他签了字。


    白玉兴花在他身上的医药费,时聿将会在他的诊所上班给抵掉,同时也负责他的三餐。


    谁知道时聿做的饭根本不合白玉兴的胃口,每天就要吃五百米远的小饭馆。


    时聿也就任劳任怨地跑去给他买。


    直到有一次下大雨天,他跑出去给白玉兴带饭没回来,白玉兴就再也不敢让他去买了。


    所以他相当于养了一个生活不精通但是学医样样精通的小废物。


    被白玉兴推回床上后,时聿就怎么也起不来了,他小腹痛得根本直不起腰,流产还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伤害,那处一到下雨天或是发烧时,就会慢慢悠悠的像磨刀子一样,磨在他的肉上。


    “痛”时聿还是忍不住地发出声。


    “痛就对了,真应该给你长长记性!”白玉兴让他躺平,熟练地掀起时聿的睡衣,在他的小腹上扎了几针。


    床上的人很久才有一次动静,也不知道梦到谁了,满头的冷汗,嘴里还嘟囔着云林蔼这三个字。


    “对你那么差的人,有什么好梦到的。”白玉兴总有一种时聿是白眼狼的错觉。


    于是心中对这个姓云的人又没什么好印象了。


    时聿这烧持续了好几天,等彻底见好又跑去诊所时,他眼看着白玉兴在那张要还多少钱的纸上又加了几个天数。


    “我看你这个债是要还不完了,不如就一直跟着我算了。”白玉兴乐呵地笑着。


    时聿看着也不禁笑了一下,“可以啊,那您得要教会我好多东西才行。”


    “好啊,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这么说也不愁后继无人了。”


    盛夏很快就到了末尾,时聿顶着夜晚的风去了海边,他不能吹太久的海风,有时候忘记时间了都会被白玉兴的大嗓门给喊回去。


    所以他只能偶尔得空偷跑出来,他不禁摸了一下胸口处的硬物,那是坠在脖子间的很小的瓶子。


    时聿轻声说:“爹地带你来看海了。”


    瓶子里不是小孩的骨灰,是当初白玉兴给他做羊膜腔内穿刺引产的针。


    小孩被他葬在了北岛最好的墓地,当然还是跟白玉兴借的钱买的,所以他心甘情愿地留在了这里。


    白玉兴的房子环境还不错,开的诊所在北岛有了名气后,就在附近买了个二层三室一厅。


    时聿用钥匙开门进来的时候,由于电视放的声音太大,白玉兴没听到身后动静。


    不过屏幕上播放的东西,也吸引到了时聿的注意力。


    “要打仗了啊”白玉兴自言自语着。


    时聿没听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里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直到屏幕上变成主持人他都没有回过神。


    白玉兴瞧见他跟失了魂一样,“偷跑出去吹风又被我抓了个正着。嘿!傻呆着干什么,我还没说你呢,臭小子。”


    时聿直到眼睛变得酸涩,才眨了一下眼睛,脑袋缓缓转过来,看着白玉兴也是愣愣的。


    “我看到我的Alpha了。”


    这话一出,连白玉兴都愣住了,因为那是时聿第一次提到他的Alpha。


    白玉兴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生怕时聿要像上次被困在雷雨天里一样,连忙说:“一个无情的Alpha,你管他做什么,人啊,是要往前看的。”


    直到现在,白玉兴都看错了那位Alpha,也是在今晚才知道。


    原来时聿每次在梦里喊着的云林蔼,并没有在梦里伤害他。而是他在困住自己的梦境里时,才会害怕的叫云林蔼的名字,也只是想求得一个安慰罢了。


    只是梦醒了,什么都没有。


    那一秒都不到的挺拔身影,在时聿的脑中挥之不去,于是那个夜晚,电视机被他反复回放了上百遍。


    也还是阻止不了他要见云林蔼的心。


    可是白玉兴说:“这些人你是见不到的,西部边境有外来入侵,那边一大片一大片地被封锁了,要是打起来那就是三四年,甚至七八年。”


    “到时候战场上会剩多少人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找他?”


    白玉兴将云林蔼当成了一个小士兵,根本没注意时聿微妙的表情。


    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是找不到的,战场那么大,他进不去,云林蔼也出不来了。


    连续几个月,时聿都在云林蔼会不会受伤的问题上反复焦虑,本身就出现了应激症的他,手上早就控制不住的磨红了。


    可是电视上的报道也是模棱两可,时聿天天等着新闻报道,都捕捉不到任何有关于云林蔼的消息。


    直到有一次,前方记者在直播时,摄像师一个不注意将救护车的人拍了进去,又在回放后被剪的一滴不剩。


    可那人冷厉的下颌和浑身都是血的军装,和旁边嘶吼着不让拍的熟悉面孔都让人不受控制的发抖。


    时聿手中的药碗还是没拿稳,摔在白瓷地板上,四分五裂。


    第33章


    西部地区遥远,在这里看不到蓝色海湾,更没有飞舞的海鸥,黄土沙每天都吹散的迷人眼睛,深冬之后夜晚也来得格外迅速,漫天的星星闪烁,在这个寒冬尤其亮眼。


    冷风吹在脸上疼的要裂开,指挥部从最初临时搭建的篷房,逐渐扩建成集装箱式的固定式指挥中心。


    陆亦川和江阔在夜里见完面后,抬手向岗哨打了个招呼,哈着气地小跑进自己的休息区。


    “这破天气,真是冷的要死。”一进屋他就脱下厚外套,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热茶。


    陆亦川端着水杯走到窗户口,自来熟地向每一个巡岗的士兵打了招呼。


    “哎!陆少尉还没休息呢?”二队队长裴让特意跑过来打招呼,在外面敲开了陆亦川的窗户。


    “这么冷的天哪儿还睡得着,一会儿都要集合了。”陆亦川倚在墙边,靠着跟窗户外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


    由于这几年他们一直跟外来种族斗的你死我活,陆亦川没几年就被晋升成了少尉。


    这样一来拿的经费也越来越多,他一有时间就要拉着云林蔼去西北繁华中心的市场上拍下几件东西。


    也不知道是年长了几岁还是检讨书写得多了,他最近总要买点日记本记点事情,任务做完回来就趴在桌上记录,尤其是关于江阔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记。


    连队员都嘲笑他过得像个Omega一样。


    “Omega多好,我以后也跟江医生生个Omega。”陆亦川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这么回。


    屋外大雪忽至,陆亦川眼尖地瞧见雪后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踩着厚雪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Alpha似乎不知道冷,一件薄衬衫外加暗蓝色过膝大衣,就能踩着黑色战地靴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冬里散步。


    外加雪天的缘故,仔细看对方的腿会在走路时有点别扭,别人看不太出来,只有陆亦川知道他那只腿又犯病了。


    “你们队长最近怎么了,自从他来西北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二队当时在国外执行任务,裴让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变成哪样?”陆亦川问。


    神经大条的裴让难得深思了一下,快准狠地猜出了答案:“像失恋。”


    陆亦川捧着一杯热茶喝的不亦乐乎,似乎也没怎么在意裴让的答案,“是么。”


    “你是他发小,你不知道他失没失恋?”


    陆亦川垂下眼摆弄着手指上跟江阔一模一样的情侣戒指,他小心翼翼地拿下来,圈在脖子上的银链上。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丢了只猫。”


    裴让更不懂了,“猫?什么品种的?”


    陆亦川假装望天思考了一会儿,“嘶”了一声,“记不清了,矮脚猫吧,反正挺黏他的。”


    裴让在队里待久了,实在八卦的很,不停地问陆亦川,猫几岁了,有多黏人,什么时候丢的,要不要再送你们队长一只。


    “好阿让,你的好意我替咱队长领了,赶紧走吧,再不集合咱都得被处分。”


    裴让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任务在身,他站直身体说了句“一会儿见”,就冒着大雪从屋檐下离开了。


    陆亦川给他泡的热茶是一口没喝,他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关上窗,问刚进来的那人,“云少尉,热茶喝吗?”


    云林蔼正背着他抖落身上的白雪,头也没回地告诉他:“那杯被裴让喝过了。”


    陆亦川神色顿了一下,把那杯没喝过一口的热茶倒了,杯子又洗一遍给人重新倒上。


    “喝吧,我的大少爷。”


    云林蔼没说话,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开始换作战服,接着又吃下了双倍的缓解药。


    从那年他伤好回西北地区开始,已经过去快五年了。


    作战线路一直不停地扩大又缩小,每次他都以为快要结束了,战况却像造化弄人一样变得越来越严重。


    沈少惟和池漾也同样地彻底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那年他伤好之后的同一年,又因为肩上受了枪伤外加紊乱症突然发作,又休整了一个月才算好。


    只不过易感期没有Omega的安抚,他的紊乱症似乎比以前还要严重,每天只能靠强效抑制剂和双倍缓解信息素的药来撑着。


    就连秦樾让他暂时用人工匹配的Omega信息素顶替一下,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不管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着,每次秦樾想给他偷偷打一针,云林蔼那只狗鼻子居然还能闻出来信息素的区别。


    于是他这几年,异常防备秦樾的治疗方案。


    有时候连西北的总部医院都不乐意去了,就非得硬生生把那痛苦的易感期死熬过去,纯纯作死。


    犟种云大队长这会已经吃完了药,他注意到桌上陆亦川翻开的拍卖会手册。


    “这次又想买哪个送给江医生,不怕他又骂你?”


    陆亦川一副无所谓,“骂归骂,我买我的,没办法,实在控制不住。”


    他被江阔迷昏了头,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自己Omega的那张脸,不管买多少都觉得还是不够娶他的礼金,被江阔拽着脸骂他都控制不了。


    云林蔼翻了翻册子,发现上面的东西自己都买的差不多了,于是又重新放下。


    两人收拾完,并肩往会议室走去。


    西北部由于外来入侵,不少难民受到抢夺,一大批的人受了伤,源源不断地送往各地医院。


    这几年的医院都几乎人满为患了,于是老上将提出,对外聘请西北区战地医生,在各地区建设临时难民所,提供相应医疗设备。


    理事长听后,也自然没什么异议。


    “林蔼,你站住。”老上将一开完会就见云林蔼第一个站起身准备走便叫住了他。


    “上将。”


    “我刚刚的提议既然被理事长点头同意了,我想让你去对接后续进战线圈的医生,你是否愿意?”


    云林蔼皱了下眉,却很快恢复那副平淡的脸色,“我能力有限,恐怕跟别人对接不了。”


    说白了,不就是不想跟陌生人说话,老上将沉沉地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找别人去,不在你这吃闭门羹。”


    等云林蔼告辞而去,他忍不住怪声几句,“臭小子,难得有清闲的任务不做,以后可别后悔。”


    雪意覆盖云林蔼整个背影,消融在灰尘的土地上,阳光破土而出,海边别墅的花园里又到了百花盛开的景象,蝴蝶也格外得多,到了秋天,主人都没来得及回来看一眼,就都谢了。


    五年战线圈逐渐缩小,云林蔼终于拥有了一个月假期,回了趟爷爷的庄园。


    云祉看到这个孙子就叹气,屋外的院子经常让他多愁善感,哪怕那个人的影子只出现过几个月,都挡不住他对时聿的满意。


    “我的人被那个不孝的儿子也从中阻拦了多次,找人的路上也磕磕绊绊的,人最后消失的那座岛都快被我翻烂了。”


    北岛地段辽阔,饶是云祉派人查了那么多次都没消息。


    甚至前几年,他认为自己养了一批废物,又特意换了一批,也还是没找到时聿。


    云林蔼没怎么作声,几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刻下太多的痕迹,但是云祉第一眼就看出他的孙子变得又凌厉了些,也更加沉默了。


    云林蔼连自己的海边别墅都没回,而是拎了个包就走,“我再去找看看。”


    这些年,其实很多人都跟他说过,或许人找了那么多次都没找到,是因为死在了某个永远查不到的角落,云林蔼不太相信,而是说,


    “那我也会把他带回来。”


    他来了时聿最后消失踪迹的北岛海岸,这里要比南部地区冷一些,夜里的海风也格外大。


    穿着一身风衣都觉得有些冷了,他抱着找人的心态在这座岛上住了一个月,几乎每个北岛的角落都被他踏遍。


    也都没有一点时聿的生活轨迹,也毫无头绪。


    这天北岛是个雷雨天,云林蔼的易感期又来了,倒霉的是包里的药吃完了都没抑制住他的紊乱症,于是他趁着发作的不是特别明显,冒着雨去了酒店附近的唯一一家开着灯的诊所。


    “不看病了啊。”


    云林蔼一开门就听见里屋传来一位老人悠哉的声音。


    他先是环顾一周诊所里面的布局,虽干净整洁但是这里的医术实在让人堪忧。


    “嘿,我说你怎么回事,我这都要关门了”白玉兴慢慢悠悠地晃出来,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Alpha,脸色差地好像随时都能疯。


    再加上他背后突然的一道闪电,更吓人了。


    想着还是小命要紧,白玉兴不敢大声说话,而是小心问他:“易感期到了?”


    云林蔼抿紧嘴唇,“嗯。”


    “给我开几个抑制剂就好。”


    白玉兴是beta,自然也闻不到屋里快要溢出去的信息素,不过桌子上的信息素监测表一路飙升到红线,他一看就明白了。


    “紊乱症发作期间我可不能给你乱用抑制剂,平时经常看医生吧,我这里可没有你专用的。”


    白玉兴摇摇头,“看你也不像本地人,赶紧回去治病要紧,我这除了轻缓的药片可以短暂控制一下其他的没有,你明天等雨停了,就赶紧回总院看看吧。”


    紧接着他又嘟囔着,一边写注意事项一边嘟囔,“北岛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全是骗你们这些游客”


    云林蔼的脸色看起来全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默默地接过药,付了钱就离开了。


    转身时看到诊所的橱柜里突兀地摆着一只小瓶子,里面奇怪地放着一根又小又细的针。


    云林蔼一贯是不会管别人闲事的,随意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冒雨走了,回酒店时已经濒临意识溃散的症状。


    他浑浑噩噩地在房间里过了四五天,意识不清时总是要喊几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名字才行,只是他叫的太小心翼翼。


    因为一叫时聿的名字,他就会做梦,梦的全是不好的,后来梦醒了,他什么也抓不住。


    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所以后来他又不敢叫了。


    白玉兴难得一个人从小饭馆吃完有兴致来海边散步,结果一眼就看到那个几天前出现在自己诊所,长相异常显眼突出的男人。


    “你怎么还不走啊!”


    白玉兴虽然对这个满脸严肃冷漠的Alpha有敬畏之心,但是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讳疾忌医的臭小子,他的臭脾气难免会上来。


    “你这个紊乱症很严重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云林蔼今天又在北岛转了一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后他就随便找了个海边的位置坐下,没想到正好是那天的诊所门口。


    对于陌生人,云林蔼没什么话要跟他要说的,于是一直没说话。


    没成想白玉兴这个医生还是个自来熟,碰到不听话的病人非得坐下来劝几句。


    “你怎么跟我家那个死小子一个德行,有病不预防,非得作!”


    “最后老了,看你们还后不后悔。”


    老头子到最后嘴皮都要说破了,身边的Alpha还是沉默地不说话,就睁着眼睛望着那片黑寂的大海。


    微妙的氛围让他觉得好奇,“小子,你不会失恋了吧?”


    见云林蔼不说话,白玉兴以为自己猜对了,“哎呀,失恋有什么的,不能让它影响到你的一生啊,天下的Omega多的是,就非他不可吗?”


    最后云林蔼似乎被他说烦了,没想到对方是个自来熟的老头,后来站起身声音沙哑的说:“没失恋,是丢猫了。”


    “那不就更简单了,你再重新养一个!”


    “哎小子!你东西掉”


    白玉兴本着安慰病人且把人劝回去治病的心思,说出的话完全是为他着想的。


    甚至好心地捡起了对方从裤子口袋里掉落的证件。


    直到异常眼熟的证件名字突然出现他的眼前白玉兴的脸色彻底变了,看向云林蔼的眼神立刻变得怪异且震惊。


    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证件照和旁边云林蔼三个大字。


    这下好了,他还真非得一个Omega不可了!——


    作者有话说:端午安康~


    第34章


    时聿在北岛的小镇上待了有四年多,在他自认为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之后,不顾白玉兴阻拦,说什么都要去战况激烈每天新闻都在报道的西北战区,参加联盟会下发的对外聘请医生的通知。


    在离别前,他和他的好师傅大吵了一架,简单来说,是白玉兴单方面的吵闹。


    “作战圈那么危险,非得要你去冲锋陷阵?”白玉兴一直跟着时聿后头,视线跟随着他收拾衣服的动作。


    “你就觉得自己医术已经好到能离开你师傅了是吧?”


    “你这趟过去就别回来了!”


    时聿知道他在说气话,他放下行李,依旧脾气很好的和白玉兴说话:“我不能总在北岛待一辈子的。”


    白玉兴和时聿待一起时间久了,忽然有些听不得这些话,“怎么就不能呢?!”


    要是放在几年前,他也只是本着救人的医德把时聿救回来,是活是死他看得太多,也没抱那么大希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这个小徒弟虽然一身病,脾气也犟,但是相处久了,他是真把人家当亲儿子看了。


    他独处几十年都赶不上这三年的充实感,果然人活得越久就越多愁善感。


    时聿无奈地看着他,白玉兴不想让小孩看到自己伤感的一面,后来还是他自己又回过味来。


    心想着小孩是不能一直被束缚着的,多出去看看或许也是件好事,毕竟本该他飞的时候他被困了那么久。


    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白玉兴又没想通,左手摆了一下固执地说:“不行!你就不许去!”


    一转身就跑回卧室去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睁着眼一直听外面收拾东西的动静,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白玉兴没有固定时间去诊所开门,时聿知道他没睡,就特意跑去街头的小饭馆给他带了饭。


    后来敲门声响,打开卧室门看到白玉兴正背对着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时聿轻声说:“师傅,饭在外面。”


    他没有正式的告别,只安静地离开了这个待过三年的地方。


    白玉兴听到关门声才转过身来,发现柜子上放着时聿带了三年的红绳挂件,明明这东西谁也不让碰,还偏偏要故意不带走,故意给他留个念想。


    “臭小孩。”


    他还是跑下楼准备送小孩一趟,要想离开北岛得先坐一个小时的船到对岸的北区,再转两趟飞机才能在晚上到达西北地区。


    时聿那人连坐船都晕的人,也不知道晕不晕机。


    刚下楼时聿就笑着在不远处朝他招了招手,“师傅您别送了,外面太阳大。”


    码头离这边不远,白玉兴却问他:“药有没有带够啊?那边可什么都没有!”


    时聿笑着点点头,他的衣服没带多少,药倒是随身带了有三分之一的箱子。


    白玉兴目送着他,还是不放心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最后看着时聿上船,再到船影消失不见


    “谢谢。”


    头顶的声线偏冷,说出来的却是礼貌的词。


    云林蔼不明白对方怎么对自己的证件有兴趣,碍于自己的身份,在人愣神的那几秒他就伸手接了过去,重新放回口袋里。


    他准备离开,没想到白玉兴喊住了他,“小伙子!我请你吃个饭吧,这么晚了不饿啊?”


    “不用。”云林蔼拒绝,“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他在这里一个月一点收获都没有,貌似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站住!”白玉兴一着急什么都不管就要拉住人,被云林蔼当成骚扰的,皱了下眉头丝毫没管背后的人莫名其妙地着急什么。


    “我知道你!电视上看到过。”


    云林蔼不稀奇,甚至走的更快了。


    白玉兴又走不快,叹了口气,很无奈地“哎呀”了一声。


    “你要找的人去西北战线圈了,不在这!”


    前面的脚步顿时就断了。


    白玉兴喘了会儿气,弯腰歇一会儿的时间,一抬头那么高的人站在他一米远的距离。


    Alpha的脸色比紊乱症发作都要难看,对方似乎没把他当好人,“我没说我是来找人的。”


    白玉兴摆摆手,他现在渴得要死,说了句“先让我喝口水”就进了诊所。


    云林蔼重新审视了诊所的布局,左边一墙都是面前这个医生拿的奖,右边橱柜里是摆放整齐的药物,只有那个突兀地瓶子让人又多看了两眼。


    确定对方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云林蔼稍稍放下戒心,站在那里准备听这个医生交代。


    白玉兴还坐在给人看诊的座位上,看了眼那臭小子,哼笑一声,“怎么不走了?”


    玩心眼还能玩得过他?小时都不知道被自己骗了多少回。


    “为什么会说我要找的人在战线圈?你知道我在找谁?”


    白玉兴放下茶杯,装作无意:“时聿看了新闻,他知道你在那儿。”


    云林蔼的心脏很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从别人嘴里说的时聿两个字了,连陆亦川和爷爷都不敢再提起这个名字。


    “我的人前两年在北岛调查过,翻遍了都没找到他。”


    怪不得白玉兴那段时间经常看到有外地人过来,他还以为是有人要抓时聿,还特意嘱咐他别跑出去,也刚好趁那段时间养身体


    不过白玉兴总是会向着自己人,他告诉云林蔼:“那是因为他卧床了快一年,所以你们才会找不到他。”


    云林蔼喉咙发紧,他如今对时聿已经像一片白雾,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病?”


    白玉兴又喝了一杯茶,慢悠悠地,“不泄露病人病情,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他放下茶杯微笑地看着云林蔼:“你自己去问他吧,顺便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还有账没跟他算。”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拍在桌上,云林蔼拿起来看,双手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


    纸上的陌生字迹占了一大半,唯有几小处很小的字,云林蔼认出那是时聿的字迹。


    字里行间都透露了白玉兴和他是很熟的关系。


    “当年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的,现在为了找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当那个什么,战地医生?”


    “那职业有那么好当吗?万一他在那有个三长两短,到头来哭的还是你!”


    “你来的太迟了。”


    白玉兴还是没忍住训了几句,Alpha诚然接下,“是,我来的太迟了。”


    他没有怪罪别人的搜救时间,也没有怪沈少惟一直打不通的电话,更没有怪时聿那么多年没有来找他。


    他只怪自己没什么能力,等自己已经不受父亲的管束后,也什么都没来得及。


    白玉兴没有和云林蔼说太多关于时聿的事,云林蔼也礼貌地没有再问,却在跟人道别前替时聿付了白玉兴在账本的最后算下的总金额。


    一共九十八万,包括他有时候和时聿赌气时随便写的巨额利息,云林蔼直接打了一百万过去。


    “你是他谁啊?用你替他还”白玉兴嘟囔着,好像对他还是很不满。


    “是他男朋友。”云林蔼把手机放回口袋,“我相信不久之后,结婚请帖会寄到您这里。”


    白玉兴岁数大却总是带着点小孩脾气,“他结婚我同意了吗?”


    “我一手教的徒弟,说给你就给你了。”


    云林蔼也不恼,他拉开诊所的门准备离开,“会让您同意的。”


    由于北岛的晚上没有运行班次了,云林蔼在酒店睁眼到天亮,就坐了一早的船票去北区机场。


    后来又赶时间,一口饭没吃就坐上了飞机,再转机。


    傍晚时分,他开着自己车回到了西北战线圈,实在不巧,西北又开始了雷雨天。


    这种天气最是烦人,一下雨就能下好几天,云林蔼的腿也经常在这个时候酸疼。


    他一刻不停地走去指挥中心的上将办公室,敲开了门,“上将。”


    老上将抬头一看云林蔼的脸色吓了一跳,以为他休个假是渡劫去了。


    “能不能把近年对外聘请的医生名单给我看一下?”


    上将不懂他怎么突然对这个好奇起来,毕竟当时还是他让人去做对接,结果还被拒绝了。


    “你看这个做什么?有熟人啊?”


    云林蔼不停地翻找,紧抿着唇瓣“嗯”了一声,“是很重要的人。”


    来应聘的医生不多,他很快翻找出时聿的申请表,对方证件照的样子好像跟他记忆里的不变,还是清润的模样。


    只是许久未见,云林蔼不可抑制地神经紧绷起来。


    “去年我怎么没见到过这个医生?”


    老上将看了一眼对方指给他的名字,要放在别人身上他不会记得那么清楚,要是这个人,他绝对印象深刻。


    “他主要负责新建的难民所,那里每天都有一批受伤的人要治。你平时打完就要去下一个作战区,哪儿还有空去这地方,都是裴让那小子去对接的。”


    云林蔼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老上将也头一次看到他神情的微变,那种情绪就像很难过的愧疚一样。


    只不过还容不得他想太多,远处就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


    随之办公室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上将,云少尉!外来入侵者趁着边境防线松懈,找到突破口,炸了两公里外的学校,里面的老师学生还在疏散!”


    “陆少尉还在赶来的路上,裴少尉已经赶到现场了。”


    云林蔼迅速站起身跑下楼,“我现在开车过去,你让队员赶紧集合出发。”


    “是!”


    五分钟后裴让通过对讲机告诉云林蔼,非法分子还在抓捕中,只不过下大雨阻拦视线,有时候很难辨别。


    云林蔼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对裴让说:“先疏散人群,后面就是难民所,学校里可能还藏着炸弹,让拆弹组随时准备,我来排查犯人。”


    越野车厮刹在学校路边,外面已经有源源不断的学生在疏散,救护车也一排排停在了门口,雨下的又急又大,伴随着几声雷响。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云林蔼浑身都湿透了,周边可见度越来越低,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带着身边队员排查,那些入侵者实在很精,他们有的假装学校领导,有的装作保安。


    差点就从云林蔼的眼皮子底下逃过去了。


    “抓错了也给我带走,一个都不准留!”


    说完这话,他的身边跑过去一个难民,一秒后云林蔼身形顿了一下,瞬间跨了几大步拽住那人的后颈。


    眼前寒光闪过,云林蔼没有表情的躲过,轻松地牵制住对方,让手下把人带走。


    “他们的长相跟我们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那个人应该是个混血,所以我刚刚没看出来。”身边的手下愧疚道。


    云林蔼没怪他,脸色寒意尽显:“查仔细了,再去审问他们这次来了多少人,不说就杀了。”


    这时裴让跑过来告诉他:“都疏散完了,只是教务处那一栋房子倒了,死了几个,重伤的十几个。”


    云林蔼皱眉,也看到不远处的房子已经倒成一片废墟。


    那里虽然都没人,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准备再去看一眼。


    “氧气来了!”


    身边跑过去一个陌生医生,云林蔼不由自主地视线跟着那名医生转移过去。


    原本快走的步伐瞬间顿了一下,就连裴让都好奇地盯着他看。


    直到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还在救人的医生和躺在地上的病人,云林蔼在看清后突然加快了脚步,脸色突变,神情惊恐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个人像受了重伤,别人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袖口下的匕首,一点也没顾身边近在咫尺救他命的医生。


    裴让目眦尽裂,疯狂地朝着那名医生大喊:“快跑!”


    话音刚落,银色的匕首一闪而过,直直地往医生的喉咙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下章终于可以见面了[竖耳兔头]


    第35章


    这是时聿在西北区当医生的第二年,刚进指挥中心时,他甚至担心会有理事长的人发现他,直到他发觉这一次是名老上将指挥部署任务,也就放下了心。


    后来他被调到难民所,与指挥中心距离太远,就更不会看到他想见的人。


    阴雨天很难晒干衣服,时聿以防打雷,特意提前吃了药,跑回阳台收衣服。


    今天难得不忙,隔壁同期医生送来一盘水果给时聿。


    “趁着今天不忙,小时你多歇会儿。”


    他也是个Omega,叫苹方。他自从知道时聿身体不太好后,一闲下来就要来隔壁送点吃的。


    “谢谢。”


    时聿接过果盘,邀请他进屋。


    “现在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不要高薪也不来了,要么忙的两天睡不了觉,要么睡一天无聊死。”苹方狠狠地吃了一口芒果块。


    时聿声音清润:“那你还不是来了。”


    “那是我爹逼着我来的,非要让我多出去历练历练好继承他的医院。”苹方愤恨地啃下一块苹果,“万恶的资本家。”


    “我是他儿子也得骂两句。”


    时聿低声笑了一下没说话,窗外开始响起了闷雷,他被转移了些注意力。


    “倒是你小时,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苹方和时聿认识后两人很是投的来,只是时聿很少说自己的事,一年多过去了他都不知道时聿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一个月里苹方被调到了其他难民所帮了一阵,也没怎么和时聿联系。


    “没有。”


    时聿说完顿了一下,身体像是有感知,肩膀忽然一缩。


    随之巨响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雷声响起,轰隆一声似要把世界撕碎。


    “怎么了!”苹方急忙站起身,“哪里爆炸了吗?”


    紧接着时聿和他的两个通讯器一同炸响。


    在这个不隔音的卧室里震耳欲聋,气氛也瞬时变得浓重。


    “我们宿舍前面的学校发生爆炸了,死伤还不知道。”时聿在爆炸后一秒就立刻起身换衣服,动作快到连苹方都没反应过来。


    搁在鞋柜上的眼镜没人随之拿起戴上,模糊的眼前顿时清明片刻。


    “快走!”


    苹方连忙跟着人跑出去,差点没追上时聿的尾巴,如果他没看到对方那张惨白的脸,他一定会暗想这人一定偷偷练过。


    他们的宿舍距离学校大门还有段距离,时聿没想那么多,抬腿就开始跑,一路上飞奔的救护车也没有注意到路边奔跑的两个身影。


    两个Omega跑的不算太快,但也差点要了老命,一个没跑过这么长的路,一个身体弱的跑几步就喘。


    时聿比苹方快了几分钟到达。


    他避开冲出来的人群,目的明确地往爆炸中心点——教务处跑去。


    肺部由于奔跑太快而剧烈地咳喘,吸进去的空气都变成了铁锈味,包括已经糊的看不见的眼镜,由于雨水的缘故可见度降低。


    不过他一向遇见伤者都是第一时间跑过去救人,在发现倒塌地大楼外躺着一个人时,他的本能反应就是先把人拖到安全距离外,再进行检查抢救。


    跑过来就已经费了他不少力气,却在给人做心肺复苏时用了标准的力度。


    时聿实在不敢停,双手使用时间过长而微微颤抖,背后的雷声不断充斥在他耳边,他早就在应激症发作后听不太清了。


    也不知道谁在大雨里说了句“快跑”。


    应该是对那些老师学生说的罢了,时聿昏沉地想。


    做战地医生的两年里,他自认为已经做到高强度的警惕心了,但是此刻身体的沉重感更多,明明余光里他已经注意到刺眼锋利的刀光。


    可偏偏身体晕的怎么都躲不了,双手也终于放弃那毫无意义的心肺复苏。


    “时聿!”


    在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时,时聿知道躲不过却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


    一阵比他身上要暖一些的热流从身后涌来。


    脖颈被人反向握住,挡住了就差毫厘地尖刺,些微粗略的指腹摩挲在时聿的脖颈,接着是前方握住刀刃的手,鲜血从指缝里直愣愣地往下滴。


    时间不过也才过去了两秒,时聿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一百多度的眼镜似乎也不管用了,他微皱着眉,想去看看是谁这么无礼且随意地捏自己脖子,到现在还不放下。


    裴让在下一秒跑过来折断犯人手腕,不让他再有偷袭的机会,神情凶狠地牵制住,也不忘留个眼神好奇面前这两个人的微妙气氛。


    云林蔼六年后第一次看到时聿,和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他想过最差的也只是Omega掉海里再也找不到了,也想过他或许会在某个街头和人碰面。


    但他这辈子都想不到,时聿可能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亡,这比凌迟他还要更痛苦不堪。


    “你”联盟会陆军作战队队长云少尉,因为跑这么几步就说不出话了。


    碰到什么人都救吗?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吗?那么大一把刀是真看不见还是想要彻底跟他阴阳两隔,是眼瞎了吗?


    没等他说话,怀里的人忽然眼睛一闭,昏迷不醒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云林蔼闭上了嘴,什么狠话都舍不得说了。


    重逢的喜悦还没上来,就被时聿惨白的脸和抱起来比以前还要轻的体重怔住。


    云林蔼不动声色地把人抱紧,也没管手心里血淋淋的伤口。


    “我马上来。”云林蔼的声音恢复了些,却还是有些微沙哑。


    裴让愣了一下,全然没看过云林蔼这么难过又微妙的表情。


    直到陆亦川坐着江阔带来的医疗队赶来,在看到云林蔼怀里抱着人时惊讶了一瞬,又在彻底看清怀里人的脸时,他差点跳起来骂了句脏话。


    最后得到江医生一个极致冷漠的眼神。


    陆亦川闭上嘴,望着远去的云林蔼的背影,“什么情况?!”


    裴让无语:“你不知道我能知道?我他妈快好奇死了!”


    不知道陆亦川哪来的好胜心,“等我解决完这里,回指挥部好好告诉你,准备好零食啊!”


    江阔跟着他一起去协助,忍不住道:“就这么泄露了是不是不好?”


    陆亦川一边走一边搂住江阔的肩膀,“当然不说,但是裴让那人的八卦藏都藏不住,我先顺点零食过来,晚上偷偷带给你。”


    江阔斜了他一眼,却还是没控制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能看好他么?”云林蔼抱着昏厥过去的时聿到救护车上去,嘱咐时聿身边的医生。


    “他的腺体之前动过手术,有些药不能用。”云林蔼想了想还是告诉他。


    苹方一脸了然:“哦,我知道小时的病,您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


    什么时候一个队长也这么体贴了,苹方感到好奇。


    对方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打算走,眼神像黏在时聿身上一样,后来有人跑过来叫他,他说了句“我一会去接他”就下了救护车,人还站在车外看着。


    苹方没懂他的意思,莫名其妙地关上了车门,毫不留情地让司机开车走了。


    透过一小片玻璃窗户,那位队长居然还没走


    云林蔼处理完事,在难民所转了几圈才找到医务室,他处理完已经到了晚上,一去医务室连时聿的影子都没看到,包括他身边那个Omega。


    要不是掌心的伤口撕裂开让他恢复些神志,他都以为雨幕里的时聿是他的一场幻想,抱着人的那几秒也不过是他六年里的每个夜晚都抱着的外衣。


    他已经不敢想下去,也没有办法再接受一次失去的折磨了。


    最后辗转了几次,才有医生得空告诉他,人打完点滴就回自己宿舍了,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病人的自觉。


    云林蔼沉默着走到宿舍楼,找到别人给他的宿舍房间号。


    还是那个小医生开的门。


    对方在看到是他后不禁惊讶了一瞬,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进去,毕竟Alpha和Omega两人共处一室也太奇怪了。


    反观云林蔼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他,一眼就看到不大的宿舍里,床上睡着的人。


    “借过。”他一个侧身从苹方身边路过。


    “”


    苹方被忽视了也没怎么介意,他一贯不怕Alpha,本着好友还在晕着要照顾好他的原则,顶着对方是联盟会陆军少尉身份的压力,别扭地站在原地。


    他发现这个少尉不仅把时聿的宿舍当家,还脱起外套来了。


    沾上雨水的过膝大衣被他随意地脱下搭在椅背上,全程都视线不离地看着床上的人,甚至坐到了人家的床边上。


    云林蔼伸手摸向时聿的额头,发觉对方还在烧着,他凝了一下眉,声音却克制地小了下去。


    “为什么不待在医院等烧退下去再回来?”他问苹方。


    苹方也几乎一眼不眨地古怪的望着云林蔼,犹豫着说:“小时挂完水后醒了一阵,他执意要回来,我就开车带他回来了。中途可能晕车了,这会温度又有点上升。”


    云林蔼挽起袖子,没让湿冷的袖口碰到时聿分毫,仔细地给人拉好被子,又舍不得似的理走他的碎发,好似六年前的动作一样。


    熟练的动作在苹方的眼里相当诡异,云林蔼在他心中已然是个高危对象,每一步的动作都让他十分警惕,对方一有什么越线的意图他会立马跑上前牵制住,管他什么少尉中尉的。


    在他眼里,都没一个时聿重要。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听到一点动静就醒了。


    时聿的头很痛,眼前模糊的天花板都在转,他只好闭上眼睛在枕头底下摸索着,想拿出眼镜戴上。


    还没怎么动,手腕就被人握住了,他只好停下动作,脸微侧着继续缓神,头还在晕眩着,便准备再躺一会儿。


    但是又因为怎么躺都不舒服,甚至呼吸不过来,时聿又只能坐起身,坐没坐稳都不知道,他却知道自己面前坐着个人影。


    “呼吸不过来了。”时聿低着头,眯着眼睛适应不了光线。


    云林蔼顿了一下,想好后问他:“去医院吧。”


    时聿却像发脾气了似的,固执道:“不去。”


    作为医生的自己讳疾忌医真是六年了都改不过来,云林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Omega的状态如何,只好软下脾气任由对方的双手攀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抱着你去?”


    不知道哪个字引起了对方的异常不满,直直地贴了过来,嘟囔着一句,“你能抱么”


    云林蔼没听清只好侧耳贴近,准备再仔细问一遍,肩侧的衣服就被人往下一拉,按住肩膀就扑过来吻住了他。


    苹方不带眼镜也大跌眼镜,就此失去了表情管理。


    第36章


    时聿吻得很急,饶是云林蔼也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将时聿按在怀里,用后背挡住Omega整个身体。


    吻技一如既往地差,时聿一会儿就趴在了云林蔼的心口,不稳地喘息着,Omega的眸色通红,额头也烫了很多。


    “你抱一下我吧”


    苹方难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就是时聿说要找的人。


    脚趾尴尬地站在地板上不知所措,身体侧了又侧,也不知道走好还是不走的好。


    Alpha很快将视线投了过来,苹方这时候彻底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很小声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宿舍门被很轻地关上。


    没有别人在,云林蔼将视线重新放回时聿的身上,对方似乎还在跟自己沉重的身体做抵抗,又对自己黏的不行。


    云林蔼一个没坐稳,就被人扑倒在床上,随之而来的是更急切的吻。


    他拉不开,只好一下一下地顺着人的后背,温柔地回应着对方的一切。


    脸上滴下几滴温热的液体,一开始云林蔼以为那只是时聿流的眼泪,直到时聿停下他才发现不是。


    宿舍里的雪莲花逐渐弥漫开,时聿的鼻子里涌出血液,他仿佛已经习惯了,不在意的用手背擦去,不过似乎流的太多了,他只好皱眉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洗手池的方向走去。


    他开始低下头去洗鼻子上的红色血迹。


    “一会儿去医院。”云林蔼脸色很差地在他后面提醒他。


    时聿没在意,在水流声的作用下含含糊糊地发出些声音,“我已经好了,不用去。”


    他不戴眼镜时,二百度的眼睛还能看清些事物,只是他还是习以为常地擦了脸,无视云林蔼往床上走过去,准备继续躺下来闭眼睡觉。


    他太冷了,只想云林蔼抱着他,抱着他睡过去就好了。


    想象的场景没有到来,时聿还是被人拉着坐了起来,身上还被披上一件他从未见过的大衣,他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云林蔼等不及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俯身将人拦腰抱起,走出宿舍楼,正巧碰上了现成的司机。


    陆亦川跟他们来了个面对面。


    “开车。”云林蔼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陆亦川站在车外,发现时聿一脸陌生地注视着自己,心里实在有些发毛,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非得祸害他。


    不过是看在云林蔼送了他一套江景房当生日礼物,他才任劳任怨地当司机罢了。


    车内空间很足,时聿不安地坐在一边,整个身体都贴在了车门边,离云林蔼很远,低着头思绪游离在外。


    只不过云林蔼不容许他再一个人沉默下去,一把将人拽了过来,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时聿的眼镜,给他戴上。


    声音低沉有力,不急不缓地问时聿,“现在看清了吗?”


    视线顿时恢复明亮,他眼睛不眨地盯着云林蔼的脸,对方也看着他,眼神平静却深邃,时聿忽然震颤起来。


    怎么不是梦。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把云林蔼从头看到尾,却不敢摸,想要问些什么,却一直在意着驾驶的位置,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生怕还是他做的另一个特别的梦。


    “有隔板。”云林蔼告诉他,“到医院之前,只有我能听见。”


    “时聿,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云林蔼率先碰了碰人苍白的脸颊,不慌不忙地告诉时聿一个事实,“这不是梦。”


    眼睛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时聿气息不稳,垂下眼睑盯着云林蔼手腕看,“真的么?”


    云林蔼没回答,而是微弯下腰,改成双手捧着Omega的脸,低头吻住时聿的唇瓣,时聿的脸被迫抬起。


    只不过还没等时聿沉溺进去,云林蔼便放开了他,实实在在的触碰和不舍的分离,时聿感受到了。


    “跟你的梦里是一样的吗?”


    时聿说不一样,通常在梦里他很少能看到云林蔼,所以在宿舍他怕对方又跟以前一样在梦里离开自己,才会那么急切的亲过去。


    云林蔼的手被握住,带着微凉的触感,时聿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句,“云林蔼。”


    对方很耐心地告诉他,“嗯,我在。”


    时聿还是不怎么相信,带着怀疑性的试探着云林蔼的手臂,肩膀,还有脸。


    手下的触感是真实的,不再是梦了。


    云林蔼又被人猛地扑了过来,这一次他稳稳地接住,把人抱的很紧。


    Omega因为发烧,身上很烫,清醒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晕晕沉沉的。


    这一次他不敢再离云林蔼太远。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时聿问他。


    云林蔼:“来找你。”


    时聿仰起苍白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云林蔼,什么时候眼睛发涩地都不知道。


    云林蔼推开时聿的眼镜,让他眨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云林蔼没说自己去北岛找过他,而是伸手摸向他的额头,“晚知道一秒你在这,我可能就彻底失去你了。”


    他还在为白天那场从刀口下把时聿抢回来的场景而后怕。


    时聿重新抱他,贪恋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不过身体上的透支让他不得不重新变得昏沉,眼镜又被人拿走了,他趴在云林蔼的胸口,困难地喘息。


    自从做了腺体手术后,他经常呼吸困难,在无数个睡梦中惊起,所以他已经习惯了。


    云林蔼不知道,他不能习惯。


    在把人送到急诊室的时候,时聿的脸色就已经很差了,云林蔼更是没好到哪儿去,偏偏时聿还添了一句,“我没事的,只是流鼻血而已。”


    看来这种事没少发生,云林蔼也完全不知道对方身上到底有哪些病。


    “腺体不太稳定才会这样。”医生告诉云林蔼,给时聿重新打上了退热剂。


    “所以发热期的时候也要小心。”


    时聿这会无意识地睡着了,却还在握着云林蔼的手,像流浪猫终于被人发现,不敢再离开人半步。


    云林蔼叹了口气,把Omega的手放进被子里,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不会醒过来,才走出病房门外。


    陆亦川一闲下来就会发信息骚扰江阔,两手一刻不闲地打字,云林蔼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都不知道。


    “帮我打印一份文件,发你手机上了。”


    没等陆亦川应声,人就又返身回病房里,一秒都不想浪费掉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


    云林蔼只不过离开了几秒的时间,病床的人就因为没看到人已经坐在床沿边准备穿鞋了。


    一进来就是时聿抬着一双通红地眼睛看着自己。


    云林蔼无奈地快走几步,像抱小孩一样把人重新抱回床上,“没走。”


    时聿还没放松下来,而是问:“你们是不是只有一点休息时间,还要回作战圈,是吗?”


    云林蔼顿了顿,还是如实告诉他:“每天都有任务安排,今天的犯人还在审问,所以天一亮就要回去。”


    时聿的眼睛很亮,云林蔼却看出一些失落,Omega似乎也不想一副特别黏人的样子,有时候还假装硬撑着,小心翼翼地问:“那多久能”


    “不作战的情况下,四天一休。”云林蔼没等时聿问完就抢先回答了他。


    西北战区形势有多严重,他们两人心里都知道,更何况不用云林蔼说,时聿也了解过战队的休息时间,只不过指挥中心一向消息密不透风。


    他有一次在难民所试探过一个队长模样的Alpha,到最后云林蔼的名字都还没说过来,就差点被人当成间谍抓走,以至于时聿都不敢再问别人有关于云林蔼的下落。


    至少在战区里,时聿不能越了界。


    “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思考一些没用的事情么?”


    头顶响起一片无奈,时聿抬起头,云林蔼背着月光站在面前,还是很不真实。


    但是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又是那么清晰深沉,时聿移开目光,“没有想别的。”


    “那在想什么,告诉我。”


    云林蔼坐在床边,把时聿整个人托抱起来,仿佛没有六年的阻碍,还是跟他很亲近。


    搭在Alpha肩膀上的手不自然的缩紧,在云林蔼看来,他似乎不太敢与自己接近了。


    但是云林蔼没给他这个机会,紧按住他后背。


    拇指按在时聿的唇瓣上,却不带一丝欲望的看着他。


    时聿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突然升起的大胆全是云林蔼引导出来的,他受不了似地拽住对方的手指,两手捏在他的中指上摩挲。


    指上有戒痕,但是没有戒指。


    时聿张了张嘴正想问一问,就感受到自己后背的手移到前面来了,云林蔼从衬衫里拉出来一根银链条,随着他的动作,时聿看到了上面坠着的银圈。


    还是他买的那只。


    “没丢。”云林蔼告诉他。


    六年后时聿重新摸到了只给云林蔼一个人买的银戒,岁月的冲刷下,上面已经有了划痕,但是在灯光下还是被磨的发亮。


    时聿轻声嘟囔:“下次买一个更好的给你。”


    以前是他没钱买不起好的戒指给云林蔼,但是他现在已经有很多钱了,不仅能还的起白师傅高昂的利息,还能给云林蔼买很多值钱的东西。


    即使这些在云林蔼眼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下次是什么理由送我戒指?”


    云林蔼总是给时聿出难题,他又回答不上来了。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时,病房门被人敲响,云林蔼放开他,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陆亦川,他先是跟病房里的时聿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时医生。”


    从故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时聿还有些不习惯,却还是微笑着跟他说:“好久不见。”


    说完这句,陆亦川不知道云林蔼是吃醋了还是怎么着,刚刚还平静的脸沉了沉,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又重新关上了门。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林蔼只是随后把文件袋往桌子上一抛,就重新返回来抱起时聿,对方不知所措地揽住他,犹犹豫豫地说:“男朋友?”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时聿无措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云林蔼把他放在桌前,打开文件袋露出几样东西来。


    “你这样的回答会让我像是在得寸进尺。”


    被戴上眼镜的时聿一愣,赫然看清白纸上的几个黑色大标题。


    两份结婚申请书,两份婚后保障协议,外加一份财产分配合同。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时聿没翻合同,而是定定地抬眸看向云林蔼。


    他们重逢不过才一天不到,对方又怎么会在短时间里拿出这些。


    “六年前。”云林蔼承认道,“不过当时没有现在的完整。”


    六年里,云林蔼改了太多次合同,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他总觉得自己给时聿还是太少太少,所以一直不满意。


    见时聿还在呆呆地看着,云林蔼提醒他,“不翻开看看吗?我想了很长时间。”


    最后一句像在卖可怜,无疑不是在诱导着时聿。


    于是趁着时聿翻看合同时,云林蔼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钢笔,默默地在身后等着。


    时聿翻完了合同依旧不能回过神来,上面的每一个条款都是对时聿有利的,甚至就算是离婚了,该有的都没有少给他的。


    时聿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却未曾察觉,“都给我了,你会很吃亏。”


    “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也什么都不会,也照顾不好你。”


    时聿试图唤醒云林蔼的理智,谁知理智这种东西在云林蔼遇到时聿后就已经荡然无存。


    “不用你给我什么,如果必须要给出同等价值的东西作为交换的话,你就够了。”


    “你的价值远高于这一切。”


    心脏震颤个不停,原本空荡的一副躯壳,顺便被人填满了,什么感觉时聿说不上来。


    但一定有云林蔼的爱。


    时聿连签字的手都在发抖,云林蔼只好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带着他签字,最后自己潇洒的在Alpha姓名栏下,几笔写完——


    作者有话说:昨天加班到今天早上八点睡了一觉发现居然九点多了!


    第37章


    时聿像小孩一样很喜欢一点点爬着抱住云林蔼,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云林蔼用下巴探出他的额头依然很烫。


    怀里传出闷声:“我是不是有家了?”


    六年里,时聿不是没联系过母亲,但是对方似乎对他已经彻底失望透了,后来的日子里也没再联系过自己。


    时聿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家了,就连那个失去的小孩也是。


    云林蔼却告诉他:“你一直有。”


    “只是六年没回来过而已。”


    时聿蹭到云林蔼的脖颈,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的雪松味。


    不过短暂的温存解不了时聿的渴,云林蔼很快就要走了。


    却在走之前,Alpha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是什么伤?”云林蔼习惯摸他的后颈了,却在不经意间摸出人藏在头发底下的腺体。


    原本细腻光滑的腺体上,他摸出了一条横亘在上面的伤痕,又在碰到后,时聿惊恐地推开他,手下没用多大力,自己却不太站得住了。


    于是云林蔼脸色不太好看地抱人回床上,又试图掰过人的身体,仔细看看。


    没想到被一口回绝,“没没什么,一个小伤。”


    “小伤?”云林蔼语气不太好。


    时聿的眼神飘忽着,如今那破碎的腺体一被摸就会浑身战栗,他已经到了特别敏感的地步了,不用看也知道腺体那里已经是一片红肿,丑陋无比。


    时聿连自己都嫌弃起自己来,他好像忘了自己已经变成残疾这件事,居然还被云林蔼诱惑着签下了结婚协议。


    时聿不敢看他,也异常固执地不让云林蔼看自己的腺体。


    云林蔼最终败下阵来,表情无奈,“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是未来一旦被我知道,我一定会惩罚你。”


    他的本意也是吓一吓Omega,逼迫着他最好自己承认,没想到时聿不仅闭口不提,还反过来气他。


    “如果是那几份协议要反悔的话,我可以当作没签过。”


    时聿眼睛通红,倒是云林蔼先心软了。


    他心知今晚不能再耗费时聿太多心力,对方还发着烧,如果熬太久的夜,白天醒来一定会不舒服。


    “不可以。”


    时聿发愣。


    云林蔼捧着他的脸,语气带着不太礼貌地强硬。


    “我说不可以,合同一旦签字立刻生效,明天我就交给律师,你的那份我收着。”


    “不准反悔。”


    时聿和他结婚,是必然性的事,永远不是偶然发生的。


    云林蔼带着命令强迫的语气,话音一落就低头肆意地吻向时聿,动作算不上之前的轻柔,也足够让时聿长记性


    天还没亮,陆亦川跟江阔见完面就又来时聿的病房敲门了,他督促起云林蔼,有那么一瞬间像回到了六年前。


    “那些新兵连怎么省犯人都不会,裴让一个人忙不过来,催着你去呢!”


    云林蔼刚刚看着时聿睡下,高烧给Omega还是带来了很严重的体弱,不仅呼吸困难甚至到了要吸氧的程度。


    他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六年前的那场腺体恢复手术,非但没让人好转,反而越来越差了。


    西北的医院条件跟不上南部军区总医院,秦樾不在,云林蔼也很难判断时聿的身体状况,再加上在北岛,白玉兴也说过人卧床过一年。


    所以他只有尽可能地缩小战线圈,抓紧布好防控,才有可能带时聿回去。


    病房门一被关上,时聿就听到动静惊醒了过来。


    一开始有云林蔼在身边,他闻到信息素还能深度睡眠一会儿,后来还是会烧的难受,被迫浅眠。


    他看着没亮的天,和空荡的屋子,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时聿天一亮就回自己的宿舍了,发烧过后他还会感冒一阵子,身体也要比平常人弱一些,红肿的腺体不能贴阻隔贴,只能穿高领毛衣遮挡。


    就算他戴着口罩都不能阻止难民所里纷杂的信息素,加上这几天又是雨天。


    时聿终于还是没撑住,在云林蔼四天后假期的前一晚倒在了宿舍的客厅里。


    联盟会的复盘会议一结束,裴让就看到云林蔼第一个起身走了,他想起前几天那名医生,捣了几下陆亦川的胳膊。


    “他去找那个Omega了?”


    陆亦川“啊”了一声,表示确认。


    裴让一边收起笔记本一边往外走到陆亦川边上,一副八卦模样尽显,“他俩怎么认识的,你今晚再跟我说说呗?”


    陆亦川一脸假笑,拍拍裴让的肩膀,“裴队长看来是没有对象了。”


    “是啊,没有。”裴让莫名其妙道。


    “怪不得一放假就窝在宿舍里睡大觉,也注意不到我不在。”陆亦川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摁响远处的车。


    “恕不奉陪了,江医生还在等我。”说完也没等裴让回他,快跑了几步就爬上车,也遛了。


    留下裴让跟身后一众单身Alpha大眼瞪小眼,“”


    云林蔼敲了几次宿舍门,里面都没有动静,他皱了一下眉,试图解开密码锁,时聿的生日包括他自己的生日都试过了,还是解不开。


    “0311,不用谢。”


    云林蔼转过头,是上次陪在时聿身边的医生。


    苹方只探出一个脑袋来,说完就像不想打扰他们一样,躲着关上了门。


    云林蔼输入密码,解锁了。


    屋内弥漫开不正常的雪莲花,他一眼看到倒在木板地上的时聿,心脏直接漏跳一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小时。”


    时聿紧闭着眼睛,后背都湿透了,喘息也很困难,被云林蔼抱进怀里时,他都在艰难地吸着气。


    时聿还能听见云林蔼说话,也没忘记安慰,“我没事吃药就没事了”


    云林蔼脸色难看的厉害,“药在哪里?”


    说完他就看到床边柜子上的白色药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很明显是被时聿刻意换掉的,云林蔼来不及想太多,“吃几颗?”


    时聿双手都没什么力气,他眯着眼睛,双眼由于应激发病开始不断地流出眼泪,“两颗。”


    云林蔼倒出来两颗白色药丸,喂给时聿吃下,又拿过水杯提醒人咽下。


    “咳咳”


    人一不小心被呛到就能让云林蔼提心吊胆,整个人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只是四天没见,时聿就又瘦了一圈,脸色也更加苍白,额头上的冷汗源源不断,在云林蔼深色地衣服上留下很深的印记。


    时聿在颤抖,云林蔼能清晰地感知到。


    “哪里不舒服?”


    听力恢复了后,时聿半边身子还是麻着的,他侧过头靠云林蔼很近,吸了一下鼻子说:“可以抱紧一点吗?”


    对于Omega在转移话题,云林蔼又气又无奈,却还是把人抱得很紧,但对方似乎又害怕他生气一样,透露了一点信息,“只是有点头晕,很快就好了。”


    于是云林蔼扶住他的后脑,把他抱去床上,自己也脱去外套,如时聿所愿的,紧紧抱住他。


    时聿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半边发麻的身体也恢复过来,回抱住云林蔼。


    声音闷闷的传进云林蔼的耳朵里,“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


    “不想见到我?”云林蔼拍拍他后背。


    时聿缩了一下身体,“没有,想见的。”


    两个人有多想看见对方,他们都是知道的。


    云林蔼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我今晚没来,你是不是就要睡在地板上一夜?”


    时聿还在嘴硬,“不会,我会起来吃药的。”


    头顶又是一阵无奈的轻笑,云林蔼突然带着让时聿慌张又平静的语气,“时聿,你不告诉我可以,但是不能骗我。”


    时聿抬头,发现云林蔼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六年时间足以让一个Alpha变得沉稳又晦暗不明,较六年前比,云林蔼也让时聿更心慌。


    他害怕云林蔼会走,双手不受控制地拽住了对方的衣袖,后背却被人温柔地安抚着。


    “我不会走也不可能走,时聿。”云林蔼像看透一切地告诉他。


    察觉到Omega的后背不再僵硬,云林蔼才继续说:“是我不够好,没让你对我有松懈。”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也是这样,还是他太心急了。


    “会在地板上睡一整夜。”


    面前的Omega开口,如实告诉他,“倒下去半边身体会麻,起来的会很困难,所以才干脆不起来了。”


    omega的眼睫微颤,不敢跟云林蔼对视。


    “我不骗你。”


    时聿总是这么乖,云林蔼想。


    但是又乖得让人心疼,说一句都要让云林蔼难以控制呼吸。


    他亲上时聿的眼睛,动作很轻,却珍重。


    “小时,睡一觉。”


    云林蔼知道那种药大概是有安眠的成分,时聿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变困,精神力也下降很多,他也知道时聿呼吸困难的样子,于是不太熟练的给他戴上了鼻氧。


    “是这样戴吗?”


    时聿这会已经闭上了眼睛,却单手抓着云林蔼的衣袖没放开,他听话地歪着脑袋让云林蔼给他戴鼻氧管。


    “是啊,云少尉。”


    云林蔼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重新躺回时聿的身边,听到对方轻软的声音,总忍不住要捏他的鼻子。


    不过这一次知道他在吸氧,就改成了捏手,“睡吧,时医生。”


    两人就这么挤在一张小床上,时聿吃完药后睡的人事不省,唯独云林蔼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治疗应激症的特效药效果强烈,会让人陷入很深的睡眠,从而会导致在醒来后有很长时间的头痛,和四肢无力。


    时聿一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懊悔自己睡太长时间,都没有跟云林蔼好好说话。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异样,他假装躺在床上缓神。


    本是随意提出的一个想法,就遭到Alpha无情拒绝。


    “作战圈太危险,你不必特意过去。”


    时聿的眼镜没戴,看云林蔼也只是一个较模糊的轮廓,实在太想做梦,时聿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可以靠近一点吗?我看不清你。”


    那个人影动作微滞,弯下腰离时聿近了些。


    Omega可能仗着自己这个姿势,云林蔼做不到跟他冷声说话,便用更细腻的语气:“你就算是少尉也要听上级指令,我也一样。”


    “你怎么就保证自己一定会进去。”云林蔼用指腹揉了一下时聿的脑袋。


    “云少尉。”这是时聿第二次叫自己的职称。


    “我这六年没有白学。”


    只说了一句就让云林蔼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眼前这个Omega。


    他如愿地当上了医生,什么事也开始学会憋着,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有种说不清的难过,云林蔼猜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他自由了,却并不开心。


    不过云林蔼还是由衷地,“恭喜你如愿,时医生。”


    第38章


    指挥中心一旦忙起来,是没有假期的。


    自从云林蔼上次来过时聿的宿舍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对方都因为各种问题没有办法见面。作战圈逐渐缩小,西北战区的工作似乎也要到收尾期了。


    但是一旦到了雨季,还是会有不断的伤员送往难民所,前线也出现大批重伤患者无法及时送往安全区。


    没有办法,老上将只能紧急调一批医生去作战圈去。


    他还是叫裴让去做对接,人一到那就看到了上次被云林蔼抱在怀里的Omega。


    “我就说那天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你。”裴让一改严肃,面对时聿没有之前的提防。


    倒是时聿似乎还记着仇,离他远了点,声音礼貌着:“你好。”


    裴让还惦记着老上将的任务,不过他觉得眼前的时聿简直是最适合的人选。


    于是他上前小声问道:“你想去前线吗?”


    时聿一愣,“我能去?”


    “上将派下的任务,前线伤员太多,缺医生,让我过来找一个可靠的。”


    裴让双手抱臂,“我想着再可靠,那也没有队长家属可靠不是?”


    只见时聿的表情滞了一下,随即恢复过来。


    “我可以去,但是我住哪?”


    只听裴让诡异地笑了一下,尾音上挑。


    “指挥中心。”


    于是当云林蔼被老上将逼着出来迎接前线全体医生时,看见了从裴让副驾驶下来的时聿,云林蔼脸都黑了。


    对方似乎还没接收到他的信息,一个劲儿的上挑眉毛,准备邀功。


    没想到云林蔼非但没理他,还在人群解散后,上前一把拽走了时聿,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过去。


    临时指挥部的宿舍条件非常有限,几乎是两到四人一间,就连几个队长也没可能住单间的机会。


    趁着陆亦川不在,云林蔼暂时把人拉到了他们的房间,关上门,抵上墙边。不过才半个月,就忍不了似地低头吻住了时聿。


    时聿被迫垫脚,仰起头承受云林蔼落下来的深沉又细密的吻。


    他又闻到了苹果味的洗发水香,伴随着一点雪松信息素,时聿彻底沦陷。


    直到云林蔼放开了他,呼吸都不稳了却还试图让云林蔼不要生自己的气,“闻到了吗?我的洗发水也是苹果味的。”


    时聿如今转移话题已经游刃有余,云林蔼也懒得戳穿他,“没闻到,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Alpha神情慵懒,是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松懈,五指顺进时聿柔软的发丝间,享受这一点久违的闲聊。


    只听时聿说了个他熟悉的洗发水品牌后,云林蔼不禁笑了一下,“特意买的跟我一样,用了多久了?”


    “六年。”时聿老实道。


    “已经被苹果腌入味了。”


    他低下头垫脚,把整个头发蹭到云林蔼的面前,弄得人一阵痒意。


    “时医生已经有钱到可以包养我了。”云林蔼低头又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时聿退后没让他继续,“我没有钱,我还差别人的钱没还。”


    云林蔼一刻不停地追吻,直到略粗糙的指腹蹭到对方的衣摆下,又到了人的小腹前。


    时聿一向对那里敏感,颤抖了一下想要推开云林蔼,不过却还是顿了一下,任由他抚过去。


    “我相信时医生的能力。”


    云林蔼把人抱起,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你可以不生气了吗?”时聿小心翼翼地问他,害怕面前的男人,双手又不受控制地想抱紧他。


    后来又担心Alpha送他回去,他倔强着抢在云林蔼前面开口,“我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跟你正在做的事是一样的。”


    “是么,可我打算不干了。”


    时聿很明白怎么让云林蔼心软,但毕竟止不住对方的嘴硬,且成功的被骗了。


    不过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舍弃不掉吧,乱成这样,你也不甘心他们受困在这里。”


    他伸手摸向云林蔼的下巴,用苹果味的头发蹭了他一下。


    指挥中心的宿舍房间不是落地窗,只有一个小窗户供人透气,空间小到海边别墅的洗手间都不如,角落里只摆放的下一个小书桌,上面零零散散地字迹都是Alpha写下的作战计划。


    云林蔼沉沉地望着他,心想结婚的计划确实要加快了。


    为了迎接几位医生的到来,上将特意在指挥中心的饭堂,把几个作战队伍凑了一个长桌吃了一顿饭。


    “作战圈条件艰苦,吃的比不上外面的,水资源也经常短缺,怠慢你们还请不要介意,但也非常感谢你们愿意来前线的支援。”


    “生命可贵,祝你们前途似锦!”


    老上将在饭前发表感言,年纪大了总会爱说些肉麻的话,裴让他们听完浑身不适。


    倒是陆亦川不满他们的座位安排,由于老上将考虑到有几个医生是Omega的缘故,并没有把那些个糙汉Alpha跟医生安排到一起去。


    江阔作为南方总医院的代表,已经在西北作战圈待了很久,但由于工作缘故,他跟陆亦川都忙得脚不沾地,往往相隔一堵墙都见不到面。


    于是趁着他们吃饭,陆亦川一屁股坐在了江阔身边。


    这时候江阔还在跟一边的时聿说着话,“真是太久没见了,身体还好吗?”


    江阔无视陆亦川,关切地看向时聿。


    “谢谢,挺好的。”


    时聿胃口不大,坐在他对面的云林蔼像没看到身边人一样,隔一阵子就要在时聿的碗里放上他爱吃的蘑菇。


    “那就再多吃一点。”云林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身体好怎么也没见胖。”


    说完后他就顿了一下,余光瞥向桌底,对面那双白色的鞋踩上了他的作战靴,还轻轻碾了一下。


    再抬头,时聿正人畜无害地在跟江阔讲话。


    “”


    裴让似乎对云林蔼吃瘪的表情感到很新奇,偷偷摸摸地问他,“你跟那个小医生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能喝上喜酒吗?”


    云林蔼不语,全把他当空气。


    “不过我想起来第一次去难民所的时候,他看到我身上的着装,表情很奇怪,我那会差点以为他是谁派来的间谍。”


    云林蔼喝水的手一顿,“他说过什么?”


    裴让回忆起去年,“好像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个问题。”


    “他问我前线是不是很危险,我当时以为他想套出什么话,随便回了一句。”


    云林蔼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条斯理地问:“你回了什么?”


    在自己人面前裴让就是个神经病,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就喜欢装严肃,所以云林蔼合理怀疑他回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当然要说非常危险,干我们这行的死伤是很正常的事,没个三长两短的哪还走得了,”裴让吃了一口西瓜,没太注意云林蔼的表情,“不过我那时候也是想吓一吓他,万一是哪个地方的间谍要进我们指挥部不就完了。”


    云林蔼:“他看起来很像间谍?”


    裴让瞟了一眼对桌的时聿,“不太像,但总要有个防备心。不过现在不担心了,他不是你的Omega吗?”


    云林蔼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你们二队的喜酒没了。”


    裴让:“?”


    正要理论个所以然出来,就发现不远处的陆衍站到了陆亦川身后,他面上一副真诚的表情,在云林蔼看来都像是装的。


    “哥,我以茶代酒敬你。”


    不知道从哪得知陆亦川的结婚申请已经被通过的消息,陆衍平时见不到人,这会儿倒是跑过来祝贺。


    “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非常官方的祝福,云林蔼听不惯。


    陆亦川知道他这个表弟想露露面,于是揽着他肩膀,也热情地接下他的祝福。


    “早生贵子可不行,我心疼江医生,二人世界还没过够,是吧江医生?”


    江阔早就习惯他的跳脱的性格,不想当场戳穿,只无奈的看了一眼,并没注意身边微表情的时聿。


    也不知道哪个队员起了个头,几个单身的都开始聊起了小孩,难得不开作战会议,聊起了其他话题他们都有些兴起。


    “你呢?云队长喜欢什么样的小孩?”裴让也不计较喜酒了,转头问坐在旁边的云林蔼。


    云林蔼没参与他们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孩子他就心烦意乱,或许是六年前的怀疑一直得不到结果,自己也没有办法去问的烦躁。


    “随便吧。”他没仔细想就随意说了一句。


    对桌筷子上的蘑菇几秒后啪嗒一声掉落在碗底,只有云林蔼看到了。


    时聿微垂着眼睑,盯着筷子的末端发呆,后来他不经意地一抬眼,神情的复杂和难止,被云林蔼看了个遍


    思绪一下子就像止不住的海水,猝不及防地填满心脏,云林蔼愣了一下,霎时都明白了过来。


    时聿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却还是愣愣地顺着云林蔼的动作转移目光。


    云林蔼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当着众人的面拉走了Omega,冷凝着脸道:“失陪。”


    出了食堂,时聿回过神来问云林蔼:“不吃了吗?”


    屋外的寒风一吹,时聿的脸更苍白了,云林蔼看了他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不好吃。”


    时聿乖乖地被他牵住手,“那你还饿吗?我可以回去煮面给你。”


    云林蔼走在前面,时聿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许久才听到一个不太完整的“好”字。


    宿舍目前只有云林蔼和时聿两人住,原因是陆亦川不想吃狗粮,跑去江阔的宿舍睡了,且每天上班被迫跑一公里到指挥大楼开会。


    而云林蔼会每天开车送时聿去一公里外的战线治疗院,于是每天上将都能看到两个卡着点一前一后进会议室的两人。


    房间私密性很高,时聿在后面一关上门,肩上的外套就掉落下来,被人揽着腰亲吻。


    “不吃面了吗?”时聿含含糊糊地隔着眼镜看他。


    总喜欢逞强的人在云林蔼面前表现地一点破绽都没有,要是没有看到那个痛苦的表情,云林蔼真的要被时聿骗过去了。


    “困了。”他说。


    时聿知道他们每天都很辛苦,理解地点了点头,推着云林蔼的肩膀不给他再亲,让他先去洗澡,没想到听对方问:“一起吗?”


    时聿呆滞了一下,不明白云林蔼今晚为什么会那么黏人


    时聿睡沉了,无知无觉地被云林蔼抱在怀里,睡梦中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总是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小腹,好像这已经是他习惯了六年的动作。


    可经过今晚之后,这样的动作在云林蔼眼里格外刺眼,他什么都不敢问,但又什么都知道。


    这种感觉,太痛苦也太折磨。


    暗沉的黑夜,云林蔼的掌心生疏地摸到了时聿的小腹,无知觉地揉了一下,他不知道这点很轻的动作都会惹来时聿的察觉。


    云林蔼心脏猛地失跳一拍,在梦呓里,时聿很轻的说了一句:“疼。”


    人没醒过来,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月光照的他皮肤很淡,要不是能听到轻浅的呼吸,云林蔼差点就要伸手探一探人的鼻息。


    即使知道时聿在做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云林蔼都会心软的拍一拍他,不管时聿有没有听见,他都心甘情愿的哄着:“不疼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迷糊的睁开了眼睛,云林蔼也不知道他醒没醒,没想到刚开口要问,就感觉出时聿皱眉呢喃几声,跨越昏沉的意识,费劲地抬起了头,在Alpha的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第39章


    早上时聿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却听到了门外模糊的说话声。


    西北战区由于联盟会的介入,早就按好了专用的通讯设备。今天一早,云林蔼接到了联盟理事长云彻的电话。


    “没找到的人倒是被你找到了。”电话里传出久违的苍老声,“说吧,这次还想怎么压我?”


    云林蔼没什么表情,“只是要你签个字。”


    云彻看着手里寄来的结婚申请书,这已经不是第一份了。


    “如果我不签会怎么样?”


    云林蔼:“那只好让你做不了理事长。”


    云彻最近被举报干非法的事,这会正被几个老上将联合上报反应,被逼得停职在家。


    偏偏他的亲儿子还要来添堵,这一次申请书上的签字不仅仅是云林蔼和时聿两个人的,还有那几名上将联合写的同意书。


    这是在逼他签字了。


    云彻虽然停职,但权利还在,只不过没有几个上将的帮衬就算是权利在手,也是徒劳。


    尤其是在这两年,联盟会里的不少人都开始向着云林蔼。


    “怎么?你想上我的位?”云彻听后似乎并没有多生气。


    “你的位置我还不至于肖想,没有成绩不让人信服的理事长会招来太多仇人,这一点你比我心知肚明。”


    云林蔼在气死他老爹这件事情上,颇有心得。在他爷爷那里,也算是个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养废的儿子还是要让孙子教。”云祉通过南方指挥部的关系,联系到了云林蔼。


    父子俩已经到了破裂的关系,就跟当年老爷子跟他儿子一样,彻底不见面也断绝了关系。


    云祉不想再提,转移起话题来,“听说你找到小时了?”


    提起这件事,云林蔼又忍不住阴阳怪气当年他派人去北岛找人的事,“金海湾是要倒闭了么,养的全是废物。”


    “死小子。”云祉臭骂他一顿。


    “小时在哪呢?你不会让他跟你一块待在那又臭又脏的地方吧?”


    云祉得到确认的回应后,不可置信,“你还是人吗?你是习惯了,他能习惯吗!那里炮火连天的你让一个Omega到处陪着,他身体还不好,你真是禽兽啊大孙子!”


    云祉的污蔑,云林蔼没听全,而是身体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腰间出现的细瘦双手。


    云林蔼:“有时间去看您,先挂了。”


    他抬手握住没转身,只微微侧头:“吵醒你了么?”


    云林蔼还没穿戴完整,跟时聿两个人还是一身睡衣,这时候他们贴的很近,后背的布料微微蹭着。


    时聿摇头:“没有,窗帘不遮光。”


    “刚刚,是爷爷打来的吗?”时聿从云林蔼的语气就能判断出来。


    “嗯,他在骂我。”云林蔼转过身低头看他。


    时聿没戴眼镜,视线里的云林蔼是模糊的。


    他一脸不信,“爷爷为什么会骂你?”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云林蔼假装沉默了一下,“算是。”


    时聿没明白,眼下的位置被云林蔼用拇指蹭了一下。


    “他以为是我把你带到作战圈的。”


    时聿微皱了一下眉,“不是你下次我跟他解释。”


    云林蔼重新把人抱回房间,“那我的清白就交给你来洗了。”


    不过就算是解释,云祉大概率也是不会信的。云林蔼全当在逗时聿玩了。


    他给人戴上眼镜,垂头问时聿,“是不是还没吃药?”


    时聿的表情顿了一下,这几天每天的早晨他都是背着云林蔼吃药的,应激症发作的时间不规律,为了预防他每天都会吃另一个瓶子里的药。


    没想到云林蔼是知道的。


    不过他还是没问那个药具体是治什么的,云林蔼给足了时聿的私密空间,什么都没再问,只简单地提醒他吃药。


    不知道为什么,这又让时聿有些难过。


    “嗯”


    云林蔼起身走到时聿的行李箱前,打开问:“哪个药瓶?”


    “蓝色的那个。”


    云林蔼神情自然地拿起,倒出两颗,亲自喂时聿吃下,后来似乎想让他缓解嘴里的苦味,云林蔼低下头又亲了一会儿。


    时聿的情绪顿时变化多端,也不难过了。


    云林蔼开车把人送到治疗院后,刚好碰到晨跑的陆亦川,就顺便把他带上了车。


    两人一起回指挥中心的路上,陆亦川问他:“昨晚怎么提前走了?”


    “困了。”云林蔼随便找了个理由。


    陆亦川翻了个白眼:“我会信你?”


    不过他翻脸也快,话音刚落云林蔼扔过来一张金色卡片。


    “里面包含金海湾旗下所有宴会厅加婚庆服务的使用权,挑好直接扣里面积分。”


    陆亦川双手捧着那张金卡,“你真是我的金主啊!”


    “别说坐主座了,到时候你骑我头上都行!”


    云林蔼冷笑一声,“别恶心我。”


    说完还是忍不住嘴角一挑,真心实意替对方高兴。


    会议室里早早坐满了一群人,不过这次上将神情严肃,跟身边的同级一直商量着什么。


    在云林蔼和陆亦川签到坐下后,还没到会议时间他就开口沉沉道:“西北区的雨季一直在持续,刚刚在边境站岗的人传来消息,这两天可能会有大面积降雨概率,甚至暴雨、风暴潮等自然灾害,从而导致山洪的发生。”


    “今天开始着重疏散村庄里的人群,务必要防洪减灾。”


    像是在印证上将的话一样,他话音一落,天边传来一阵闷雷。


    声音不大,却足以警醒在座各位。


    “我们一队先去排查附近村落人群,二队准备好防汛物资。”云林蔼皱了下眉。


    裴让点了一下头:“收到,我会让人再带些医疗设备跟人员过去。”


    云林蔼顿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没发一言。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云林蔼坐在车里等其他队员,他用通讯器给时聿发了信息。


    【结束不必等我,也不用回来,借住苹方医生的宿舍一晚。】


    他表达的很简短,但知道时聿能看懂,对方果然在下一秒回复过来,也不问他做什么,只回复一句。


    【好。】


    云林蔼不由得轻笑一声,语气无可奈何却又牙痒痒,“翅膀硬了。”


    说完他将通讯器一扔,载着一队所有成员,往最西边的山体开了过去。


    治疗院在会议五分钟后也同步收到了消息。


    时聿回复完消息,听到苹方问他,“小时,你一定要去吗?”


    “不去也得去了,上级吩咐下来的。”治疗院的院长在得知消息后,也动作很快的点了几个人赶去村庄,做好后勤救治的工作。


    临走前,院长叫住时聿:“时医生,你很适合在前线工作,技术远超于别人,所以才会让你参与这一次行动你”


    时聿看出了院长的神情不自然,毕竟现在全院都知道了他跟云林蔼的关系。


    “院长,医生是我的第一职责,我会负责到底。”时聿垂下眼睑,“我跟云队长的关系是您想的那样没错。”


    院长没想到他会直接提出来,不禁有些尴尬。


    时聿却说:“但仅仅是恋人关系,没有利益没有刻意利用职位上的权利,做出对任何指令有影响的事。”


    “我干不了,云队长也同样做不到。”


    院长彻底放心下来,带着尊重的眼神,“那好,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会的。”


    路上,时聿又吃了一颗预防应激症的药,他看着车窗上逐渐散开的雨滴,渐渐发愣。


    群众疏散的任务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聿祈祷他们这一次不会碰到大面积伤员。


    “在发什么呆?”江阔在一旁问他。


    他没被院长点到,却是自愿要跟着的,他的职业心不比时聿低。


    “没事,只是希望这次没有一个伤员就好了。”


    江阔笑了一下,“他们疏散人群很快的,要相信前线。”


    时聿有些心不在焉,心脏比平时跳的快些,看着远方渐渐黑掉的乌云,他徒然升起不安。


    远处又是一阵闷雷,声音不大却总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细小的雨幕已经砸湿了云林蔼的肩。


    他们一个个的进行村庄排查,再迅速将村民同一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再由救援车一批一批的送往难民所去。


    几百个村民疏散起来很困难,陆亦川端着喇叭喊:“轻装上阵!尽量不要带箱子,注意脚下,疏散有道,请安静听现场人员指挥,都不要急!”


    几句话重复了几十遍,陆亦川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有些个不听话的大箱小箱的挤上车,差点把站在车门边的他也撞飞。


    云林蔼反反复复地带着几十个人来安全区,又一头赶回去继续找可能遗忘掉的房子。


    这么一来,他们连饭都没吃,就这么干到黄昏,又排查了一次村落,确定没人了才渐渐撤离。


    雨幕渐渐大了起来,河中水位也开始上涨,山坡上的雨水开始冲刷地面,一点一点的滚下村庄门口。


    房子坍塌已经是一瞬间的事,在云林蔼他们疏散最后一批村员时,山洪彻底席卷整个村庄。


    村民一辈子的心血在自然灾害下,格外微不足道。


    陆亦川站在一边脸色很不好,他接完通讯器后就变得异常沉默。


    待村民全部上车后,他转身准备开车往反方向走。


    “去哪!”云林蔼拽住他。


    大雨里,他拽住陆亦川,生怕他要做什么傻事出来。


    “江阔坐的那辆救援车在山中间下不来了,他们前面的路最容易山体滑坡,车上还有个重伤患者,我得带着他们下来。”


    云林蔼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一把抢过车钥匙,冷静道:“我来开车,你给我坐旁边去!”


    越野车低声嘶吼着开上山,村庄信号差的要死,一路上陆亦川都在尝试联系江阔,握着通讯器的手都在颤个不停,能现在开车真是见鬼了。


    通讯器那头在安静的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显得格外珍贵。


    “滋啦”一声后,陆亦川猛地坐直,“江阔?”


    回复他的不是江阔,却是另一道温冷又陌生的声音,“陆少尉。”


    云林蔼瞳孔一缩,方向盘差点打歪。


    陆亦川猛地一愣,“时聿?”


    说完他看了一眼开车的云林蔼,“怎么是你?江阔呢?”


    “江医生没事,他在救援车里抢救病人。”电话那头的声音很重,呼吸总是断断续续的,云林蔼头一次嫌弃起陆亦川那只破通讯器。


    “我们在山坡上,车抛锚了,病人的情况也不太好。”


    远方的雷声突响,时聿很明显地声线顿了一下,紧接着语气发抖。


    云林蔼一把抢过通讯器,“五分钟,马上就到。”


    时聿显然没想到云林蔼也在,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软下来,“好,我等你。”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救援,云林蔼也相信自己能把人安全带回去,可谁也没想到,短短的几分钟,变故也会发生的那么急切,又危险。


    在西北待了六年的云林蔼也是第一次,变得那么恐慌——


    作者有话说:抱歉!久等惹


    第40章


    时聿眼睁睁看着救援车几百米开外的前方因山体滑坡,堵住了唯一一条下山的路。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只当自己是动作太多导致的心跳加快,和手脚乏力。


    救援车里的重症患者在自己的房子坍塌时,被墙面砸断了一只脚,又因为受到惊吓导致心脏病发作了,江阔在救援车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手就没停过。


    “我来。”


    时聿趁着江阔没有力气,紧接上了他。


    江阔脱力地坐倒在车厢里,双手颤个不停,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紧盯着监护仪,一刻也不敢放松。


    前方传来司机的怒吼,“山体滑坡!这里不安全,地面也在晃!”


    时聿心跳瞬时漏跳一拍,耳边也不太能听得清说话声,只有阵阵耳鸣,但他凭着本能的回答江阔:“他说五分钟就一定是五分钟。”


    伴着一阵仪器缓慢地滴声,雷声突然炸响在耳边。


    时聿像无所察觉,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双手还在不停的按压在患者胸口,直到手腕都被人握住,他像受到惊吓,惊颤了一下抬头。


    只见江阔用一双担心的眼睛看向他,“心跳恢复了,不用再按了。”


    “哦好”


    时聿的反应力突然下降,他先是检查了一下仪器,只抬了一会儿手,就无力的垂下,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山坡上的石头还在因为大雨冲刷而下,整条路都将被吞噬,他们不能在这边停留太久。而时聿的喘息声实在难以遮盖,让江阔忍不住开始担心起面前的人,他先是摸摸对方的脑袋,不出意外的发烫。


    “还有哪里不舒服?”


    时聿没回答他,大概几秒钟后,那双无力的手捂向自己的小腹,用力到几乎快嵌进去了。


    “呃”时聿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江阔慌张地扶着他的肩膀,却耳尖地听到一声嘶刹,和几乎同时响起的,“江阔!”


    前面石块掉落的太多,陆亦川只能看见救援车的半个车身,没得到回应心脏更是重重一跳。


    他丝毫没犹豫,观察滚石方向后,沿滑坡的位置跑过去,云林蔼更是在没停稳车就开门下车,两人几乎同时奔跑,跑过去救自己的爱人。


    “先转移病人!”江阔没转身就知道是陆亦川来了。


    对方毫不意外地暗骂一声,和司机一起开始紧急转移病人,又在裴让他们敢来后吐槽动作太慢。


    裴让不知道这两人在大雨天是怎么开出一百多时速的,这时候也不说废话,接过病人就赶紧叫人往治疗院送。


    救援车前端被落下的石块砸了个大洞,陆亦川在返回的路上吓的半死,云林蔼眼疾手快地把两人拖出来,江阔身形不稳地被赶到的陆亦川接住。


    “赶紧走!后面又开始了!”


    简直两面夹击,云林蔼脸色很差地抱起时聿,对方的额头不经意划过他的侧颈,烫的他一惊。


    没成想江阔又跑回救援车里,找出来一个东西,在陆亦川嗓子眼都跳出来之前,和他一起往前跑。


    四人像在跟死神一样争分夺秒。


    时间才过了几十秒,在他们全部上车后,救援车彻底沦陷在巨石之下。


    这一次轮到陆亦川开车了。


    他像还没缓过神来,踩紧油门,一只手还不忘牵着江阔的手,嘴里不时呢喃,“你吓死我了”


    江阔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这不是没事么。”


    他在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红色时,不由得又心疼一下。


    但是车上还有一个患者,他没来得及太伤感。


    后座里,浑身冰冷的时聿被云林蔼抱在怀里,他不停地呛咳,云林蔼怎么拍他的后背都没有用,呼吸也急促地仿佛缺氧一样,偏偏双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怎么都拿不开。


    “别动他。”


    云林蔼呼吸一滞。


    昏迷的时聿无知无觉,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他似乎沉浸在梦里,感受自己跌到谷底的痛感。


    江阔从救援车里拿的备用氧气瓶起到了作用,云林蔼拿过扣压在时聿的脸上,狠心地在惨白的脸颊上压出一道红。


    “躯体反应太严重了。”


    不用江阔说太多,云林蔼也能看出个大概。


    时聿每天吃的药,那天在宿舍突然的倒地不起,一遇到坏天气就突变的情绪,还有夜晚在他怀里的每一句梦呓。


    “怎么才能治好他?”云林蔼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难听。


    江阔不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我不好判断,但大概是要送到南部总院看的。”


    越野车直奔作战圈以外的医院,陆亦川用通讯器简单跟上将汇报过后,满脸凝重地开着车,“他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还能躯体化?”


    云林蔼没说话,沉默代表着他的后悔和痛苦。


    他没想到怀里的时聿居然醒了,透过一片雾气的眼镜,安静地睁开了眼,即使吸着氧气,也还是很急的呼吸着。


    时聿闻到了身边的雪松香,很少却足够他贪恋了。


    可腺体上的反应与他背道而驰,磨灭不掉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胀痛的他难以抬头。


    他快分不清这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了,只以为云林蔼还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


    一到雨天的小腹疼的他浑身都在颤,偏偏云林蔼温热的掌心也在他的小腹上,时聿愣神着移走了自己的手,而那只手始终没有离开过。


    明明都快在云林蔼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了,却还是被看出来,让他也要承受那份根本托不住的苦,时聿悲痛的想。


    指尖艰难地抬起,他捏紧云林蔼硬挺的布料,尽量忽略掉小腹那里的撕痛。


    “没关系的我没事”


    “她只是不想当我的女儿”


    云林蔼低着头,湿透的发丝垂落下来,水滴不知道跟什么一起跌落在时聿的鼻尖上,盛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时聿看不清云林蔼的表情,只觉得那双模糊的深瞳稍黯,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格外消沉。


    还是没哄好,时聿昏沉的想,下次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不是。”云林蔼轻声开口,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是她还没做好当女儿的准备,就去当蝴蝶了也说不准。”


    时聿一愣,奋力地抬头用鼻尖蹭了一下他。


    “这样啊。”


    云林蔼抱地他很紧,破碎的沙哑都是他深藏的无力感,“嗯。”


    鼻尖涌出一丝血液,时聿颤着去擦,他习惯了流鼻血,所以条件反射的就抬起手去擦,没想到这次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趁着他还没尝到铁锈味,云林蔼用手帕替他擦走了暗红色的血液。


    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陆亦川和江阔两个人时不时惊讶和逐渐凝固住的表情。


    时聿几乎感受不到周边的氛围,也接不住云林蔼的安慰,脑子里全是回忆的压力,他太自责从而导致过度批判自己。


    “可是那些人说是我身体的原因,怀不住的”时聿颤抖着仰起脸,在氧气罩下湿润着的眸光就像一只被打碎的花瓣,他怔怔地望着云林蔼像是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明明车门关上已经听不到雷声了,时聿却还是被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惊吓到,身体猛地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云林蔼拍拍他的后心,已经没有手遮住他的眼睛了,只能低声哄他:“没事,我在这。”


    “还有多久能到?”他问陆亦川。


    车里属于Omega的信息素太多,同时影响到了前面的陆亦川和江阔,云林蔼的脸色更是难看,紊乱症隐隐有发作的趋势,却始终没有放手。


    陆亦川看了看导航,表情也不怎么轻松,“二十分钟。”


    太慢了。


    云林蔼低头注意到怀里的人又开始流鼻血,想要抬手给他擦去,对方却比之前还要更容易受到惊颤。


    氧气罩一旦离开,时聿就不能控制地胡乱呼吸,只有捕捉到云林蔼的信息素时他才会好受些。高匹配度的好处,就是连标记被洗掉了,都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信息素,再重新沉沦、渴望。


    时聿张了一下嘴,没说出话,现在的自己实在太狼狈了,在云林蔼眼皮子底下发病,腺体残疾也被他知道了,所以那份结婚协议还作数吗?


    大脑思考的问题一个个涌来,时聿控制不住也头疼的厉害,他哽咽地吸了一下鼻子,也没想到自己被呛到。


    “咳咳!”


    他难受地推开氧气瓶,整张脸埋在云林蔼的怀里咳个不停,人一旦清醒一些了,就开始胡言乱语。


    “弄脏你的衣服没事吧?你可以给我一点信息素吗,不要太多,结婚协议还在么,我签字了吗?”


    云林蔼深吸一口气,还没从前面的情绪缓过来,“都作数。”


    随后他看了眼前面,“对不住。”


    时聿开始闻到雪松味,虽然头疼的还是厉害,呼吸却因为久违得到的信息素开始变得缓慢。


    “小时,睡一会。”云林蔼拍拍他的后背。


    其实时聿已经抬不起眼睛了,可是神经痛让他没有办法深度睡眠,原本他应该是习惯这样的。


    在北岛,他经常彻夜的失眠,被白玉兴用针扎穴位强制睡眠都不管用,因为只要梦到那个孩子,他就总是睁眼到天亮。他想小孩或许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不要他了,在时聿躺了一个多月想要保住她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安睡,身体机能日渐下降,小孩也自然待不了太久。


    “那就怪我好了。”时聿昏沉地喃喃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到这里的原因,小腹又开始磨人的疼,即使这根本比不上那年流产的痛,但在时聿现在的身体状况下,他承受不了太多,最终还是疼晕了过去。


    在云林蔼震颤地眉眼下,时聿很清晰地看到Alpha和他一样的痛苦——


    作者有话说:久等啦~最近更新太慢了,跟大家说声抱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