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梦境仍未结束。


    ……这个秦翡然怎么这么难接近啊！？


    “……”


    酒醒之后，回忆起昨晚的所作所为，夏小杏先是在床上翻滚了半小时。


    舒缓完尴尬。


    她打开微信通讯录，盯着那个帅气背影的头像，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点开对话框，查看昨夜的聊天记录。


    21:17


    杏子：[我到啦！]


    杏子：[我洗漱好啦！]


    杏子：[我躺下啦！]


    杏子：[视频链接]


    杏子：[这是我最喜欢的手书！大人请看！]


    杏子：[我跟你讲啊，这个故事线是这样的……]


    21:23


    翡：[1「引用消息」]


    翡：[2「引用消息」]


    翡：[3「引用消息」]


    翡：[4「引用消息」]


    翡：[5「引用消息」]


    翡：[6「引用消息」]


    翡：[六条]


    翡：[额度透支，接下来五天你都不许给我发消息]


    杏子：[猫猫大哭.GIF]


    翡：[七条]


    翡：[六天]


    “……”


    好绝情的人。


    夏小杏哽咽。


    按照她的理解，既然都给了非本名的备注，那就说明不再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了啊！


    这都不算朋友吗？


    ……有钱人的心防好重。


    *


    ◆33


    社交秘籍之六：给朋友明确的定位。


    ……


    夏小杏给自己的定位是工具人。


    .


    ‘搭子’文化。


    或许是这个快餐时代必然而无奈的产物。


    在这个追求效率与性价比的时代，友缘仿佛也被解构成了IKEA的家具零件。


    多便捷。


    像组合一把椅子。有些关系适合作支撑、有些适合作连接、有些适合作装饰、有些则适合作调节……这些细碎的零件共同构筑出一个人的友情观。


    夏小杏的友情观其实比较老派——更像千禧年代的父母结婚时，找木匠特意打造的家具。


    笨重粗糙，一用就是一辈子。


    尽管不喜欢浅层的现代社交文化，但为了任务她别无它法。


    就这样，夏小杏忍辱负重地成为了大少爷的拍照搭子。


    *


    ◆34


    是的。


    拍照搭子。


    一半是夏小杏积极主动的毛遂自荐，一半是秦翡然语气嫌弃的顺势而为。


    总之，夏小杏终于拿到了这座奢华美术馆的参观门票。


    得以捧着相机地跟在秦大少屁股后面，为他拍摄派对、赛车、泳池和游轮……


    以工具人的身份。


    ……这是一个漫长的难关。


    需要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亦步亦趋。


    在一些时候，夏小杏都以为她已经混成秦翡然的朋友了，可视野右上角的『方片』卡牌仍在旋转。


    唉。为什么没有任务进度条呢？


    也不算全无收获。


    几天下来，夏小杏的消息额度已经透支到了三个月之后。


    她对秦翡然的了解也多了几分。


    1.脾气古怪——勒令她态度热烈地秒回，又很小气固执地不给她提高消息额度，仍旧限制每天一条。


    虽说多发几条也不会真的怎样啦。


    作为单细胞生物的夏小杏反而有种莫名的预感：她要是真的每天只发一条才会被拉黑吧。


    2.口是心非——死要面子。


    在夏小杏夹带私货的安利下，两人一起打了50多个小时的《罪恶之都》。


    秦翡然成功入坑了。


    可当夏小杏发现他通宵追完动漫之时，大少爷顶着黑眼圈冷笑：“开什么玩笑！我昨晚是去做水疗了OK？”


    “……”


    经过实践……这种时候绝不能戳破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3.肠胃很脆——某种意义上的豌豆公主。


    被古早爱情小说荼毒的夏小杏也曾试图用美味的路边摊折服大少爷，可没想到大少爷仅仅吃了她捎来的、路边十年老店的奶油泡芙，就犯了胃病。


    吓得夏小杏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吃庶民食品。


    4.名不虚传——冤大头出手果然阔绰，一语不发地丢给夏小杏一张不限额的银行卡。


    这一下把夏小杏难住了。


    掺杂利益的友情……还纯粹吗？


    .


    “……友情考察期？”


    电话那头传来的嗓音温润，带着点沙哑的电流音。


    语气是荒谬的无语，重复道：


    “你是说，她通过了你的友情考察期？……你是还在上幼稚园吗？秦翡然，要不要我给你烘焙一点奶油小饼干，好让你下午扮家家酒时带去给小朋友分享？”


    “……”


    秦翡然不置可否，将开了扬声器的电话放在岛台，心情很好地将咖啡豆舀进豆仓。


    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她给我送了奶油小泡芙？”


    谢良：“……”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会儿，含笑而幽幽的声音响起：


    “所以，在被你单方面绝交的第八年……”


    谢良顿了顿，失笑：“把我拖出黑名单，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洋洋得意地向我炫耀你交到了新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疲惫的幼师。


    “我很忙的，小翡，没空跟你胡闹。”


    秦翡然眉梢微扬：“我看你是妒忌了吧。”


    他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转动磨豆器手柄，动作夸张得像在用游戏手柄痛扁怪物。


    “你不是喜欢跟秦珏然那个混蛋玩吗？不是已经决定站队他了吗？不是总搅黄我的恋爱我的交友吗？想看我急眼？怎么？发现我交到真心朋友眼红了吧？急眼了吧？”


    谢良淡淡地无语：“……”


    叹气。


    “我说，你这样的性格，真的有人能忍耐吗？靠金钱维系的关系反而稳固吧？说实话——你其实是雇佣她了吧？”


    上扬的语调有着不怀好意的了然。


    秦翡然将细腻的咖啡粉倒在滤纸上，一不小心撒出些许。


    他拿起手机，语气不耐：“你怎么总把人看这么坏？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


    话音一顿，只见手机屏幕接连跳出短信通知。


    【您尾号7312的信用卡，于9月23日13:04消费5,000.00元……】


    【您尾号7312的信用卡，于9月23日13:04消费9,300.00元……】


    【您尾号7312的信用卡，于9月23日13:05消费18,300.00元……】


    “……”


    电话那头：“嗯？话说一半，人呢？喂——”


    通话骤然被掐断。


    *


    ◆35


    翡：[你现在在哪？]


    杏子：[我我刚睡午觉起来！]


    ——拙劣的谎言。


    不小心将咖啡豆研磨得太细。


    热水艰涩地流淌而下，在玻璃壶中积蓄。


    水雾模糊他的眉眼，淋了雨般湿漉漉。


    ……好苦。


    丰润的唇紧抿，残留的咖啡液在下唇留下一抹涩暗的深褐。


    怪他冲泡太过。


    *


    ◆36


    下午三点。


    从奢华的商场出来后，夏小杏背着相机，按照秦翡然发来的定位，抵达这座高级私人会所。


    ——解锁新地图了耶。


    好奇地左顾右盼。


    听侍者介绍哪一层是私厨定制晚宴、哪一层在办假面舞会、哪一层设有台球和斯诺克、水疗按摩、私人影院……


    电梯停在6楼，她跟随毕恭毕敬的侍者来到尽头的休息室。


    推门而入，出乎意料的冷清和死寂，偌大的房间内只有秦翡然一人。


    昏暗中，一点橙色的火星赫然明灭。


    他咬着烟，散漫地靠坐在沙发椅背上，宽肩窄腰的身形投下颓圮崎岖的影子。晦暗的灯带下，骨相峻峭的面孔被镀上一层冰冷的银灰色。


    夏小杏别扭地踩上纯手工羊毛地毯，左看右瞧，扫过那些昂贵的家具与摆件：“怎么就你？”


    ——不是说什么品酒会？


    “还想谁来？”


    秦翡然叼着烟，嗓音惫懒而含糊。


    “要不要给你叫两个男模？嗯？”


    “……”


    嗅到他语气中的火药味，夏小杏皱皱眉毛：“你讲话这么冲干嘛？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啊。”


    秦翡然将烟摁灭。


    黑魆魆的空间，唯有两颗冷然的眼珠泛着森森的暗光。


    他翘着唇角，淡声说：


    “只是觉得，强迫你一个人跟我待着挺不自在的吧？”


    夏小杏愈发不解：“你在说什么啊？”


    他缓步走来，像什么活过来的守墓石像。


    “不是么？”


    秦翡然目光灼灼地直视而来，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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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凶神恶煞镇墓兽的嗔怒神情，隐含着一点不易觉察的控诉。


    一字一顿、明知故问道：


    “你不是讨厌我吗？”


    “……”


    夏小杏一愣。


    这直截了当的质问，令她有一瞬被说中的心虚。


    “…………”


    捕捉到这份心虚，秦翡然神情蓦地变了，怒意融化，一下子软塌塌的，像蜕皮的蛇，袒露嫩柔的内里、蜕呈一丝受伤的失望，转瞬即逝。


    他猛然偏过头去，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唇线，高昂着下巴，语气冷硬得像刀斧凿刻出来的一般：


    “那么讨厌我，又为什么要凑上来跟我玩？”


    “啊那个……”


    夏小杏不由上前半步，下意识否认：“不是……我……”


    可此刻空茫紧缩的心情骗不了人。


    的确。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轻浮又自大的家伙。


    可是…可是……


    她昂头试图与他对视，却只碰到疏冷的拒绝。


    张了张唇，再吐不出奉承讨好的软话。


    “……”


    微妙的厌恶会外化成一种表情。


    哪怕包裹在谄媚圆钝的讨好之内，眼角唇畔仍然会流露出显著的尖刺。


    更何况，夏小杏并非什么心思深沉的老油条，她喜怒形于色……秦翡然自小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当然能察觉到这种厌恶。


    只是刻意没去深究而已。


    他最擅长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父亲领回来私生子后，他就明白了，知道得太多会不幸福。


    秦翡然阖眸，自喉间挤出一声冷呵。


    “我来替你回答好了——”


    “不就是为了钱么？”


    “怎么？那张卡里的钱还够花么？”


    他忽而睁眼，眸中划过漠然而冷傲的嘲意。


    好似又变回漫不经意且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再看不到一丝失望和受伤。


    他环起双臂，语气轻松，好似闲聊一般地提议：


    “你觉得，买下你从今以后打游戏的时间——”


    “会是笔巨款么？”


    “或者说，你会为了多少钱甘愿放弃一个爱好？”


    说着，兴致勃勃地挑起眉稍，状似沉吟道：“就拿你最喜欢的那个角色举例子好了……”


    话音微顿，那双弧度优美的下垂眼低垂，睫羽掩藏之下仿佛燃烧着凌然的暗火。


    故意道：


    “多少钱可以买断你对他的喜欢？嗯？”


    “开个价吧。”


    “……”


    “………所以说，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啊。”


    夏小杏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这种目空一切的样子！”


    她一拳挥了上去——中途变道。只敢重拳出击他厚实的胸肌。


    “真的是很欠揍！”


    “谁会图钱给你当牛做马啊？比打工还累！纯粹是精神折磨……一句谢谢也不会讲，就会使唤人，动不动就开嘲讽！”


    “我是对你有意见，但也就……一点点吧？”


    “还不是怪你老说我喜欢的角色难看……我没当场翻脸已经很客气了好吧！”


    夏小杏语气愈发急促，眼眶红了起来。


    “而且，你也没把我当朋友啊！他们不都说我是狗腿子小跟班？……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前女友有多难应付？知不知道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朋友们讲话多难听？”


    “我要是为了钱下贱，那你又有多高贵呢？使唤我不就是图个乐子么？我的喜好也不过是你们可以取笑的话题罢了！”


    “对，我就是小市民，就是穷，目光短浅，好吧，我没资格跟你这种大少爷当朋友，我就该窝在宿舍里打一辈子没出息的游戏！”


    越说越气，语无伦次地发泄。


    最后，夏小杏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猛地推开。


    “那你就高贵地在钱堆里烂死算了！”


    “……”


    那张俊朗的面孔上笑意不复，流出一丝始料不及的错愕。


    夏小杏看不见了。


    她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将门咚地摔上。


    “…………”


    “……”


    死气沉沉的静谧之中，秦翡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手机铃声短促地响了一声。


    “……”


    是家里的保姆阿姨，说收到很多快递。


    电竞桌、人体工学椅、显卡、耳机、手柄、游戏卡带……大大小小琳琅满目。


    ……都是某人精挑细选的顶级配置。


    下单时间正是下午一点零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