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公子,薇云。
作品:《愿将腰下剑》 远处雾气朦胧,微月看见有四人抬着什么朝这边走过来。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看向楚稷。
楚稷朝那四人抬手,队伍随即停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她:“方才我在府中查探情况,在后院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声音很轻,像这清早散在空气中的薄雾,让她骨头发麻。
“尸体,”微月呢喃,“谁的尸体?”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便听楚稷吐了两个字。
“柳叶。”
微月转头去看那木架上盖着的白布,不知怎的,鼻腔里突然涌入一股腥臭的味道。
“尸体于一处废旧的柴房里发现,看样子,三四天前,她就已经死了。”
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怎么死的?”
“我派人查过了,府中鼠药四散,她是误食而亡。”
他望着她,眼中带着不忍,又像是含着些许愧疚。
微月没有说话,一个箭步上前想掀开白布,楚稷却及时将她拦住。
“尸体腐烂许久,不宜接触。”
微月转过头:“我只是想看看她。”
楚稷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放心,我会将她好好安葬的。”
说完,他一招手,让四人将尸体抬走。
直到队伍消失不见,他的手才将她放开。
天光乍破,清晨的雾气消散,微月站在原地,仿佛才从梦中醒来。
她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该不该开口。
“公子。”
“怎么了?”
微月问:“她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她眼睛噙着泪,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拉过她的手,温声道:“为何会这么想?”
她反问:“她怎会误食散落在地上的鼠药?又怎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后院的柴房中?公子,为何不将真相告诉我?”
楚稷轻声:“真相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鼠药掺在了吃食里,自然容易误食。至于柴房,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微月,我知晓你同她交好,但斯人已逝,不要沉溺其中。”
她还想再问,楚稷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先回屋收拾包袱,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会儿再来找你。”
他话说得突然,微月不解,问道:“为何要收拾?是发生什么了吗?”
楚稷对她眨眨眼,半作玩笑地说道:“逃命。”
说完,没等她反应便转身离开,留她一人怔在原地。
府门前,四人将尸体抬上马车后离开,越心仔细检查尸身的情况,确保不会被人看出异常。
楚稷随后而至,他拱手行礼:“大人,一切已准备就绪。”
见对方点头,他跳上马背驾车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谢府,李文早早将消息传到了谢铮耳中。
“禀大人,净瓶已于昨夜死在了楚稷府中。”
谢铮手持书卷,从墨字中抬起头,半晌,他开口道:“怎么死的?”
“据说,是误食府中鼠药死的,今早便被拉去烧了。”
“烧了?”
“是。”
谢铮将头低下,重新去看书上的内容。
“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找个荒郊野岭随地扔了,既干净,又利落。”
他说得慢条斯理,像是在评价书中讲的道理。
李文没回这话,心中掂量了几分,问道:“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若是大人需要,还可以……”
还可以将没烧完的尸体劫回。
“不用了。”
李文咽下剩下的话。
谢铮道:“我将她派去,本就是一个必死的局面。只不过来的,还是要比我预料中的更早。”
他起身,放下书卷。
“净瓶查的,是前朝公主一事,他却如此心急地将她杀了……”
“我知他心中有怨、有恨,但却不知他胆子如此之大,竟与叛贼有所勾结。”
谢铮神情镇定,语气冰冷,倒没有多少怒意。
李文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净瓶看见了那珠子,却并未将它拿回,万一这珠子是假的该如何是好?”
谢铮并未将这珠子的来历告诉他,但多少都与前朝公主有关,如今人死了,珠子却仍在对方手中。
“是真是假,已无需辨明。楚稷此人,耳聪目明,心若明镜,怕是早已知晓净瓶的真实身份。”
他冷笑:“只可惜他操之过急,终究棋差一招,以如此简单的借口便将人杀了,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吗?”
楚稷年幼之时,他曾教过他下棋,棋盘上你来我回,稚子每每都会因为输棋而哭泣,一遍一遍喊着再来。
他自谓杀伐果断,无论对手是谁,他都不会让一步,所以最终,楚稷也没有赢过他。
如今也是。
有时候,只有真正明白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才会偃旗息鼓,乖乖败下阵来。
楚稷在他眼中,始终还是那个孩子。
思绪转回眼前,谢铮对李文道:“派人去他府上盯着,我进宫一趟。”
李文随即应下。
许是清早灰蒙的天预料了今日的天气,过了晌午,乌云盖住太阳,沉重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
微月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两枚梅花簪,她用食指轻抚花瓣上的细纹,冰冷的触感似乎能通过指尖传到她的心中,让她的心也止不住地发凉。
恰巧窗外飘来细雨,她起身,想将窗户关上。
楚稷是这个时候来的,来得悄无声息,她却偏头注意到了。
“公子。”
楚稷身上飘着湿气,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又抬起眼来看她。
“怎么不簪上?”他问,语气温和。
“不是公子叫我收拾吗?”她说,“若是逃命,发簪易落。”
楚稷眉眼带笑:“说的也是。”
他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什么递到她面前。
“这颗玉珠,我在院中捡到的。”
他张开手掌,手心躺的正是她银簪上的珠子。
“怎么会?”她轻声。
她转身拉开木柜,将里头的银簪取出,见玉珠的位置空无一物。
楚稷道:“珠子镶的不牢,还好只是落在了院子里,给,好好拿着,切莫再弄丢了。”
微月接过,将玉珠放在银簪上,却再难嵌合。
捕捉到她眼底的失落,他垂眼盯着她的手:“天下奇工巧匠众多,不必担心,一定能恢复如初的。”
微月点头,没有说话,将银簪连同玉珠一并放在木盒中。
雨丝顺着半合的窗户飘进,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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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丝凉意。
明明是六月的雨,却没有半分暖意。
“马车已经备好,收拾好了,就上车吧。”
楚稷的声音传来,没什么语气,正如他的眼神,无波无澜。
微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逃命的话,公子会跟我一起吗?”
她的眼神如同灰蒙的雨天,可她还是期待他会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楚稷没有回答,只道:“我会派人跟着你。”
微月不解,她蹙起眉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公子为何不告诉我?”
他却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微月走近两步。
“我想问什么,公子难道不知道吗?柳叶姐姐为何而死,公子又为何突然让我走,是逃命,还是只是想赶我走?你什么都不说,把我蒙在鼓里。”
“柳叶的死,我已经告诉你了。”
“可我不信。”
楚稷抬眼看她。
微月问:“公子觉得我信吗?”
一具未曾露面的尸体,一句没有缘由的解释。
楚稷没有回答。
微月盯着他的眼睛。
“就算我信这个解释,那公子可以告诉我,现在又为何让我走?逃命,逃谁的命,为何逃命?谁想杀我?”
她一字一句,将心中的疑问释放。
“公子不说的事,我总会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问,也不放在心上。可这次事关一条人命,事关我的去留,公子难道还想瞒着我吗?”
“不是逃命,”楚稷开口,“是我想保命。”
微月止住了口中的话。
他问:“前朝公主,赵薇云,你可听过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微月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她一时想不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承运之战后,传国玉玺便到了承朝先帝手中。可据说,那玉玺上嵌的玉珠却不翼而飞,先帝为稳固江山,将此封为秘闻,只有朝中重臣知晓,暗地里一直在调查。”
“后来,朝廷抓住了几个妄想谋反的逆贼,从他们口中问出了玉珠的下落。原来,就在运朝即将破灭之际,运成宗的发妻武皇后将玉玺上的玉珠凿下,将其嵌在了一枚银簪上,而这枚带有传国玉珠的簪子,在她临死前,她将它簪在了自己女儿发间。”
“她的女儿,本也是要跟着一起陪葬的,可不知为何,承军攻破城门后却没有找到她的尸身。”
“微月,”楚稷看她,“还是薇云?”
他眼中带着探究,可她却一头雾水。
梦中的景象突然再次袭来,微月猛地摇头。
“我不是,”她道,“我从未见过什么传国玉珠,也从未有过这些记忆。我只记得我叫微月,这枚银簪只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和前朝无关。”
“你是不是,”楚稷语气突然变冷,“都与我无关。”
“只是如今朝廷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你再不走,死的,就不只是你了。”
微月愣在原地,一时无法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话。
“我,”她鼻子一酸:“我不是。”
楚稷眼神凝重:“你想连累到我身上吗?”
她望着他,手不觉握紧,心脏像是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沉石,压得她喘不过一丝一毫的气。
原来良辰美景,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