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痛。


    这是北里悠花睁开眼的第一个想法。


    限制.级小电影果然没骗人，生理课和实战还是不太一样，北里悠花埋头在被子里不愿面对事实。


    月岛萤不在床上。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接着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醒了？”


    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嗯嗯。”


    月岛萤洗漱完毕。


    他并没有穿上衣、露出分明的腹肌，北里悠花注意到他肩膀上还有昨晚自己留下的牙印和抓痕。当时她全身被托着往下坐、用尽力气咬他才没失态。可那人仿佛没有痛觉一般，被咬了还能笑着继续鼓励她：


    “放松。”


    “悠花好棒。”


    “这里打开往下坐。”


    “……”


    总之各种话被月岛萤这张嘴说出来就涩.情得不行，早上回想起才觉得被灌了迷魂汤。


    简直闷骚到了极点。


    此时闷骚眼镜男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他看着北里悠花停留在他肩膀上的视线、勾了勾嘴角：


    “怎么盯着我看？”


    “没有看你。”


    “哦，要看也可以。”


    “？”


    面对北里悠花疑惑的表情，他补充道：“反正也是你留下来的。”


    “……”


    “……？”


    “……！！！”


    北里悠花再次把头埋进被子里。


    漆黑狭小的空间让她平静许多，比起害羞、更多的是心虚。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月岛萤，也不知道该如何在亲密过后，再残忍地对他提出分手。


    昨晚虽然有些头脑发热，但也是她的提前预谋。


    北里悠花不是什么大圣人，心理和身体的空虚又只有月岛萤能满足。所以即便到了最后她也依旧对月岛萤不太好，没有付出百分百的真心、只想着自己在甜蜜里享乐。


    “午餐想吃什么？”


    “……萤君去便利店买上来给我吃吧，我要一个三明治就好。”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


    酒店位置在梅田附近。


    作为大阪中心地带，下方便是四通八达的地下铁线路、时时刻刻都挤满了人。这次的毕业旅行计划由北里悠花一手包揽，等到她全妆完毕出门已经快中午。


    第二天的目的地是京都。


    从梅田出发、乘坐五十分钟电车即可到达鸭川边。


    到达时天气并不太冷，阳光和煦洒在河流之上。


    河边有慢跑的居民，也有直接坐在阶梯上畅谈的情侣。耳边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在冬季平缓地流淌。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比起在餐厅、酒店房间、或是新干线上，这里更能好好把话说清楚。北里悠花看着月岛萤，在光下露出笑脸。


    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北里悠花精心打扮、看起来像颗毛茸茸的粉色水蜜桃。她希望今后月岛萤想起她，永远会是漂亮的、自信的、没有悲伤的。


    她今天忘记戴围巾出门了，于是在风大的河边，月岛萤把自己的白色围巾解下、再一圈圈缠绕到她的脖子上。


    他好像已经习惯做这些，总会帮北里悠花收拾好所有大小事。明明在人前不是这样的，却又对她这样好。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到最后了。


    再不说的话，明天月岛萤就要看到新闻里她的丑态了。他会怎么想她呢？他应该不会和别人一样，他肯定会心疼她的吧。


    以后的月岛萤会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会成为历史学家、也可能去打职业排球。


    他还会留在宫城吗、还是会去到别的地方？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偶遇吗？


    好难过呀。


    北里悠花感受着脖子上羊绒的温暖，和月岛萤并肩看着鸭川。


    “鸭川跟神社附近的河也没什么区别欸。”


    “河在哪里都差不多吧。”


    “但我觉得，还是神社的那条河更好看呢。”


    “为什么？”


    “因为是和萤君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呀。”


    乱扯话题。


    “那提问！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了，萤君哪一天是最幸福的？”


    “……你很无聊。”


    “快说嘛~我想知道！”


    “……”


    月岛萤思考了会儿，仍旧没有给出答复。他将北里悠花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我不知道。“


    “怎么这样！”


    月岛萤是真的不知道。


    他没有刻意思考过，因为北里悠花早就像呼吸一样、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没有人会去计算呼吸的次数。


    “我知道了，那一定是每一天都很幸福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北里悠花说。


    月岛萤无奈。


    “因为我也是哦，跟萤君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风模糊了北里悠花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起吃饭很幸福、约会很幸福、昨天去USJ很幸福、今天来到京都很幸福，就连萤君帮我补习也好幸福……感觉在你身边我一直喜欢重复好幸福，在遇到你之前我很少那么幸福过。”


    “我一直很喜欢萤君。那天和夜跑的你偶遇后，我就知道萤君会是我的男朋友。怎么说呢，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很神奇吧~”


    月岛萤不知道她这番话的用意，只是单单应了声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月岛萤。”北里悠花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和他对视。


    那句话在她舌尖转了无数遍，可即便打了那么多次草稿、也还是无法轻易说出口。她想保持冷静的，想要笑着说出全部的，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任性、自私，连公开和为你的每场比赛应援都做不到。有时候我会想，喜欢这样一个差劲的我、你会不会很辛苦。但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越来越坏、并且毫无改变。”


    “一直以来谢谢你。”


    *


    月岛萤发现北里悠花的眼眶通红。


    感官变得无比迟钝，他好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大脑却还固执地不愿承认。


    北里悠花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开朗、明媚，永远在人群里闪闪发亮。穿着她喜欢的漂亮衣服无忧无虑，像一只花蝴蝶自由而没有拘束。可她现在的表情却是他从没有看到过的、悲伤。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北里悠花去东京后就不太开心。


    那场流感不过是她拙劣的谎言，只要思考下就知道假得离谱、可他当时忙得没放在心上。


    春高结束后的再次见面，北里悠花的状态很奇怪、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昨天在USJ她说的话也正经到像离别感言，走马灯般地回忆他们的恋爱史。就连亲吻、拥抱、做.爱时，她看上去也难过得不行。


    明明他都知道的。


    月岛萤喉咙有些发干，只能叫她：“……悠花。”


    他伸手去抱她、和以前一样把她抱在怀中。


    北里悠花还是那么瘦、甚至比之前又瘦了好多，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


    北里悠花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在他的怀抱中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泪水落在月岛萤的大衣上，晕开了一小块。


    可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为什么道歉的人是她？


    月岛萤不明白她的悲伤源于何处，想要提问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和北里悠花的生活竟然变成了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亦或是、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月岛萤感到不解。


    “为什么要道歉？”


    “发生什么事了？别哭。”


    月岛萤的动作十分僵硬，只能拍拍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又找出纸巾，擦去她涌出的眼泪。


    月岛萤不喜欢北里悠花哭。


    每次她一哭、他就无所适从，她还是适合笑脸。


    可北里悠花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她的话都因为哭泣而不连贯，阳光落在她强撑笑意的脸上看起来悲惨无比。


    “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但是萤君，对不起、我好像没办法和你一起考虑以后了。”


    “为什么？”


    只剩心脏在麻木不停地跳动，月岛萤听到自己幼稚的发问。


    他发现、他不愿接受“分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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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明明昨晚还一切正常，她还说他们要一起去别的地方旅游、说到在一起很久以后的事情。


    那些都算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喜欢还能维持多久了……我很懦弱也很胆小，我必须回到东京……”


    “我可以来找你。”


    月岛萤打断她。


    “不是距离的问题。”北里悠花还是摇头，“是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她满眼泪光，声音却异常坚定。


    “月岛萤，我们分手吧。”


    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牵引理智的最后一根线断了。


    月岛萤只觉得十分可笑，他很少叫她的全名、表情嘲讽。


    “北里悠花，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完就随意丢掉？”


    “连为什么要分手都不愿意说是吗？”


    北里悠花愣在原地。


    面对质问、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不断重复：“对不起……”


    “被甩的是我，你哭什么？”


    月岛萤对她扯出一个冷漠的笑。


    他看上去像接受了事实，至少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是眼眸十分冰冷，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北里悠花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


    而刚刚被她甩了的月岛萤还是放下骄傲，继续用纸巾帮她擦眼泪。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原因吗？”


    他问她。


    北里悠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是不肯告诉你，只是我不希望自己的难堪被你看到。月岛萤，如果我们再晚一点遇到就好了、至少不该是现在。”


    “我不会待在宫城，你也不会为了我放弃一切到东京吧？就算每周坐新干线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罢了，我没有把握自己不会喜欢上别人、也不想每天对着手机猜你在干什么。”


    “即便现在不分手，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是会为了这种小事不断争吵的。我们太不成熟了，只是一直活在乌托邦里。”


    “我很爱慕虚荣、希望以后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名牌奢侈品，至少现在的你不能为我做到这些。”


    “我遇到的麻烦事你没有能力解决，有些路我只能选择一个人走下去。”


    “分手、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


    北里悠花知道自己说出的话非常难听，也一定会伤月岛萤的自尊心。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将残酷的现实揭露在他们面前。她看见月岛萤停下了动作，一句话都没有说。


    良久，他才开口。


    “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也红了。


    *


    回去的路十分沉默，他们在新干线车站分别。


    月岛萤帮北里悠花拖着那只沉重无比的行李箱，来旅游的路上他已经吐槽过：“为什么只住一个晚上，你会有那么多行李？”


    当时她白了他一眼，开始掰着手指和他计算：“外套、衣服、鞋子、化妆品、护肤品、包包、首饰、卷发棒……当然会那么重呀~”


    月岛萤把她送到东京方向的进站口，将行李箱交到她手上。


    北里悠花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她转头看了月岛萤一眼。


    那瞬间她想起好多。


    他让她好好走路、好好写作业、好好吃饭；约会时他会自然地牵着她，那么不喜欢高调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她发IG秀恩爱、只为满足她的小虚荣心；即便嘴上说着不愿意，也会陪她度过每一个纪念日、再准备礼物；她受了委屈他就一定会在，他们在一起了那么那么久。


    久到她在宫城的每一天，好像都和月岛萤有关。


    可月岛萤是她的PlanB，却从来不是最优解。她总是把月岛萤的存在当作理所当然，好像一回头他就永远会站在那里等着她、为她托底。


    所以离开的时候，才能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只是此时此刻北里悠花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以后月岛萤不会在她身边了。


    她不能再对他撒娇任性耍小脾气了。


    回忆像潮水将她吞没。


    北里悠花扔下行李跑过去、再次紧紧拥抱住他。


    月岛萤抬了抬手，却没有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