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决定，阎祈平终于安下心来继续抄书。


    但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她还是在提笔后叹了一口气。


    “要是有硬笔就好了。”


    “夫人若觉不够硬，可用那一只狼毫。”


    “我是想说铅笔，碳条？”


    “碳条啊，夫人稍候片刻，我这就取来。”


    阎祈平点点头，搁下笔看着张萧散从书房离开。


    “系统啊，没说一定得用毛笔抄吧。”


    【没有的，侬抄了就好了。】


    “还有咱们这个任务的提醒怎么时有时无？”


    【有时间限制个任务，我才要提醒侬。】


    阎祈平又点头，门外张萧散已经取来了画眉的碳条，还端了一碗宵夜。


    有了硬笔，抄写速度快了许多。


    张萧散旁观着，边将宵夜喂入夫人口中，边连连感叹。


    “我竟从未想过以碳条书写，确实便利许多。这也是夫人那方天地的做法吗？”


    “对，我们还会将墨灌入笔管中书写。好了好了，我吃饱了，剩下的夫君吃吧。”


    “真想去夫人曾生活的天地一观啊。”


    想到什么，阎祈平忽然一顿，“或许可以，许愿的话。对吧系统？”


    【张望便当的，要想人过去或者留在那，就要吃排头了。】


    系统的回复让张萧散有些难懂，他正沉思理解之时，突闻夫人惊呼一声。


    “木薯！”


    ————————————————————


    次日清晨，得了木薯线索的阎祈平早早就出了门。


    她要将食肆中的酒提前备好，然后去船厂问问可有人见到过类似木薯的植物。


    出门前，还与张萧散练过基本功，如今走在路上，阎祈平神清气爽。


    她脚步轻快地，踢到了自食肆边小巷内挪动而出的李翡瑾。


    “是阎掌柜，是要开门了吗？”


    “对的，客人，在此等了一晚上？”


    “自然不会，在下相貌平平，不回家梳洗恐难见人。”


    张萧散闻言扫了一眼端庄秀净的翩翩公子，鼻尖顿时嗅到茶味。


    要不是清楚这人心悦旁人，他肯定要拉着夫人快走的。


    三人进门，同刚做好糕饼正摆摊的甜婆婆二人打了招呼。


    等到了二楼吧台，李翡瑾忽然正色，恭敬行礼。


    “在下恳求阎掌柜相助，助我与昭昭相通心意。”


    “客人快快免礼，你不说我也是要找昭昭详聊的。只是，今日我不得空闲。”


    “那就交给我吧。”


    楼梯口，一人如救世英豪登场。


    栾秀云款款而来，坐到李翡瑾身侧，将他眼中的惊喜和感激全盘接收。


    “秀云同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栾秀云状似不经意扫视过李翡瑾的双腿，“我帮你和昭昭牵线。”


    “但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你得知道的，昭昭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阎祈平双手翻飞调着酒，与在场其余人一同安静听着。


    听林昭昭离开书院后依旧四处求学，也从未放弃打听李翡瑾的下落。


    听林昭昭三不五时便要因母父催婚大吵离家。


    听林昭昭搜罗一切能让自己立业成家的方法，疲倦力竭之时，会念叨两句让栾秀云觉得熟悉的话。


    现在想来，这些话是李翡瑾在学院中曾念过的。


    “昭昭，都是为了我吗？”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这些事她从未对谁说过，我也只是旁观者。”


    李翡瑾心中无法平静，飞上云端的喜悦和自以为是的愧疚交织，也有期待，也有紧张。


    他不由得开始想象，再见到林昭昭，该怎么开口。


    说完之后呢？未来又该如何。


    思索之时，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双腿。


    “若是，我三生有幸，得昭昭垂怜，我该如何当得起我们的家？”


    这一回，栾秀云也语塞。


    阎祈平倒出最后一壶酒，将调酒工具交给张萧散清洗，伴随着酒壶一一摆放的清脆声响，她尝试提议：


    “由昭昭当家，也未尝不可？客人也能当好贤内助，助昭昭立业成家，或许。”


    或许对于古人来说，这是无稽之谈，但阎祈平还是谨慎缓慢地讲述。


    却见李翡瑾越听眼中光芒越盛，“正是！若是，若是昭昭不嫌弃，我定扶她上青云。”


    “我回去就找母亲讨教。”


    “哪用回去啊，我教你。”


    “还是不劳秀云同学，我可听说贵府大小事都没叫你操心过。”


    “哎呀......”


    阎祈平摆好了酒，向两位聊得正欢的客人告辞。


    带着张萧散出门预备往船厂去。


    刚走没两步，门口买糕饼的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冲天辫。


    “贵人！我给你们送枇杷来了。”


    “娃娃你怎么来了？你娘如何了？”


    “她好多了，今日都能在枇杷林里散步了。就催着我摘枇杷给你送来。”


    阎祈平看了看小娃娃身前身后，“那枇杷？”


    “马上就来了。”


    “小老大！你慢些——”


    “来了！贵人看。”


    冲天辫娃娃手往路上一指，见两人一前一后推着一板车枇杷走来。


    “这是我小弟，这是我小妹，他们饿晕在我家果林，我收留他们在家里帮忙，给他们饭吃。”


    见娃娃有板有眼叉腰介绍，阎祈平会心一笑，端详起推车的两人来。


    两人都是皮包骨，推车时十分卖力气。


    与她对视眼神不避不闪，只回以朴实的微笑。


    应当不是有坏心的。


    阎祈平看罢，摸了摸冲天辫，“放食肆里楼梯下就成，我有事要先去忙了。”


    “交给我俩吧。”“诶？是乐平夫人吗？是阎小姐？”


    “是我。”


    “太好了，景星庆云二位恩姥救了我们，让我们到京中投奔。”


    “那你们便继续跟着小老大吧，等景星庆云回来我们详说。”


    “好，好。”“那乐平夫人忙吧，我们给搬枇杷。”


    景星庆云让人来，必有她们的考量，这两人或许有些故事，但阎祈平现在急着走，便没有过多探究。


    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到了城际船厂，阎祈平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少东家？快去告诉封叔，少东家带姑爷来了！”


    “打扰了。”


    “少东家来自家地方怎么叫打扰，来来来，我带二位去坐，这里吵闹。”


    一路来到似是会客室的房间，后脚封叔到了。


    “少东家瘦了。”


    “封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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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了。”


    “也是，家主怎么可能看着少东家瘦呢。今日少东家来是？”


    “我来问问船队四处航行时，有没有见到过......”


    阎祈平将《奇草手札》中对木薯的描述一说，封叔听后一拍板，“有的，前两日正好有一船。”


    “一船？”如此大的量，令阎祈平惊喜非常。


    封叔但笑不语，起身带阎祈平二人前去。


    不远处其中一个仓库内，木薯装满了麻袋，麻袋摞满了屋子。


    “开荒队新来的一个傻小子，在一个偏僻的山里挖出了一山的这个，她当是红薯呢。”


    “带回来一看，懂行的一眼就认出来了，不是红薯也不是白薯，还是少东家见多识广，这个叫什么什么薯来着？”


    “木薯。”


    “哦对，木薯。少东家，木薯也是薯，能吃吧？”


    “能啊，熬成汤，或者制成粉做点心，都是极好的。但不能生吃，生吃有剧毒。”


    “什么！”


    麻袋堆里传出一声惊呼，一个捧着木薯的小胖男白着脸钻了出来。


    他浑身颤抖，口中的木薯被抖落在地。


    “快给他催吐！”


    “怎么这么馋呢，吃了多少啊？”


    “就，就一口。”感受到渐渐袭来的头晕恶心，小胖男渐渐软下了身，分不清是怕的还是毒素起了作用。


    兵荒马乱忙活后，这小胖的命算是保了下来。


    封叔一问责，才知道小胖是家里人为了锻炼他托关系塞进来的学徒工。


    一个小意外，给了他整顿纪律的缘由，对带来这个契机的少东家，封叔自然是千恩万谢。


    周到地送少东家和她要的木薯回了食肆。


    食肆内，阎祈平千叮咛万嘱咐，告诉童样生木薯有毒。


    “明白了祈平姐，快别念了，再说说木薯怎么吃？”


    “浸泡，剥皮，炖煮成糖水。”


    “嗯嗯，已经炖上了，还有吗？”童样忽视了阎祈平语气中的无奈，一门心思记食谱。


    “还有制粉，木薯淀粉能用来做成珍珠，到时候咱们加到奶茶里。”


    “什么加到奶茶里？”


    厨房门口，林昭昭来了。


    她面色算不上好，只能说是平静。


    “木薯，糖水快炖好了，昭昭正好来尝尝吧。”


    童样和阎祈平都没有点出林昭昭的心绪，童样揭开锅盖，香甜的气味弥漫在厨房。


    在确认熟透后，一碗晶莹剔透，香甜软糯的木薯糖水羹出锅。


    三人各尝一口，一齐发出喟叹。


    “比红薯糖水好吃。”


    “比饴糖好吃。”


    “好吃。”


    阎祈平也是第一次吃木薯，一切的美好感受都只汇聚成两个字。


    甜蜜让林昭昭的心舒缓，她又喝了一口热汤，“他在楼上，对吧？”


    “嗯。你，想见吗？其实他从来没有厌恶你的。”


    “我知道的，昨日刚知道的。”


    “只是有些难以接受吧。童样，祈平，其实，我一直也只是拿他当借口罢了。”


    “当反抗父母的借口，当身为女子在这世间立足的借口。”


    “那，你不喜欢他？”


    “喜欢的，喜欢也是真的。”


    “那，你不想见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