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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折花枝

    第31章 劝你离她远些


    巫马霁回到雷州兵营,足足躺了三天三夜方才恢复。他不打算将威城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只说自己是被子杉将士识破擒获,趁守备不察,窃马逃归。


    经此飞来横祸,现在的他一心只想回到王都,再见一眼李沐妍。


    夜里,他便向杨副将请求,“杨兄,我有一不情之请……我有件心事未了,悬而未定,日日茫茫。”他看着宝剑上的剑穗,陷入愁思,“实不相瞒,我在王都有一未过门……哦不,我还未正式提亲。但前些日子,听闻她家人过世,她悲伤欲绝,身染重病。所以我想立刻回王都探视她。”


    “立刻回王都?!”杨副将怕是自己听错了,可巫马霁千万般诚恳的目光实不欺他,“上头没有调令,士兵私自离营,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我早在威城死过一回了。若不能再见她一面,我不如现在就……”他握住杨副将的双手,“杨兄,我向你保证,给我一月时间,我就去看她一眼。若她愿意,我就带她来雷州。若她不愿……我此生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你……”杨副将见他字字真切,“你若已下定决心。恐怕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了吧?”他背对着巫马霁,攥了攥拳头,叹息道,“你要走就现在走,趁着天黑好上路!哎,你这一病竟要一个多月,真是累惨我杨某了!”


    巫马霁向他深深鞠躬辞别,跨上快马,连夜出发。经他昼夜兼程,最终仅花十几日就抵达了王都。越近王都,寒气愈甚。他入城时,虽城中已过飘雪之季,但风中的寒意犹如一张铺张的渔网,众生皆无可逃。


    巫马霁私离军营,若被人认出,必按逃兵论处。


    他安置好了马匹,买了顶黑色帷帽,伏于宁王府附近。暮色四合,黑夜寂然,他凭借着功夫,三两下就翻墙入了府。匿于树木之间,他一路寻到他离开时李沐妍的住处——王妃的庭院。


    一入院子,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感,油然而生。在他印象中,这儿本是个群芳荟萃的仙乐之地。可如今,这里人去楼空,宛如一座被遗弃的鬼城,比黑暗更阴森的东西笼罩着这里。他心中暗惑,为何李沐妍会搬走,若不住这儿,她还能栖身何处?


    他化一缕影子,隐匿在夜色之中。王府这么大,他一时间没了方向。好在他运气不错,在曲廊上遇见了过路的雀儿。雀儿为人可靠,从前便帮衬过他许多事。无奈之下,他只好拦住了雀儿的去路。


    雀儿只见黑暗中蹿出个人影扣住自己,她不禁大叫起来,却又被其捂住嘴巴。与其对视间,她才认清眼前之人,乃去了雷州便一去不返的巫马霁。“巫马霁?怎么是你?!你回来了?!”雀儿虽感吃惊,但也压低了声量。


    巫马霁心急如焚,直言来意,“雀儿,我此次乃私自回都,只为见李沐妍一面。请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雀儿难以置信,“你千里迢迢从雷州逃回这儿,就是为了见一眼李沐妍?!”她原本只知他对李沐妍颇有好感,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可她万万想不到,他竟能为她犯下这种死罪。震惊之余,她左右顾见无人后,才道,“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些吧。”


    “你此话何意?”


    她阴着脸,想王爷与李沐妍的那些事,不应由她之口来说,她不做这恶人。可她又不忍心看着巫马霁趟入这潭浑水,她想劝他死心,“你和她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现在的她,已不是你离开时的那个她了。她已经是……”


    巫马霁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哎,你既然都来了,便自己去问她吧。她现在估计还在柴房呢。你去问个清楚,也好有个了断,但可别说你遇见过我。”雀儿在临走之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犹犹豫豫才道,“你……多保重吧。”说罢,她郑重地转过了身,决然而去。


    巫马霁带着满腹疑惑找到柴房。刚至门口,就见李沐妍伸着懒腰从里头出来。他恐惊扰旁人,便悄悄尾随她一路。直到一偏院转角,巫马霁才敢出手拉住她,捂其口,把她拉入了一旁的屋子里。


    李沐妍出不了声,却还是奋力反抗,甚至还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他忍着痛,把门关严实了才放开她,“二小姐,是我!是我巫马霁!”


    她的眼里透着不寻常的恐惧,定睛细看他良久,方才认清眼前之人,正是那不辞而别的巫马霁。“巫马兄,怎么是你?!你怎会在这儿?!”


    巫马霁带她往屋内角落里躲藏。这是王府的一处储物间,平日鲜有人来,此刻亦无人来扰。


    他见李沐妍一身下人打扮,怎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小姐,我奉命驻守雷州,但我听说王妃去世后,你生了场大病。我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才私自回来,只盼见你一面。可。可你怎么……”


    李沐妍知道,自己对外被冠以生病的缘故而深居王府,但她没想到巫马霁竟会为此千里迢迢而来。“巫马兄,你也太糊涂了,你这样是要被杀头的吧?!为什么?!”


    “我怕我巫马霁战死沙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他握住李沐妍的双手,“我只想问你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你会从柴房出来?为何是这副下人打扮?”


    她抽回了手,因她无法将那些事,当故事一样讲给他听。


    可巫马霁不懂,还要追问,“二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问了!快回去吧!”她想逃避一走了之,却被他拦下。


    “二小姐……”巫马霁见她前所未有的躁动不安,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态,皆能看出她过得很不好。事已至此,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好,我不问了。你若在王府受了很多委屈,我便带你离开。雷州也好,隐姓埋名去他处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听你的。 ”


    能离开王府,李沐妍理应心动。可她的性命,乃至所有她相关之人的安危,皆握在宁王手中。况且,她在此地仍有未尽之事。她不愿解释,也解释不清,只好让巫马霁放开了她。


    可就在她刚至门口还未开时,宁王突然踹开了门,如神煞一般带着电闪雷鸣,出现在二人面前。


    多日不曾下雨的王都,霹下一道惊雷,冷雨从千里高处瞬落在他们头顶的屋檐之上。


    “王爷……”


    第32章 三个人修罗场


    “王爷……”她发自内心地恐惧,连连后退。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倘若她折断一根梅枝,就已让他那般震怒,那她与巫马霁私会,又将该当何罪?她不敢想象,如丧了魂般低下头去。


    宁王却是一如往常的冷静,不带波澜的眉眼,让人猜不透他到底藏了多少恶意?他用镶着刀子的语调问候昔日下属,“巫——马——霁,有谁批准你回王都了吗?”


    巫马霁忘不了宁王还是他的主人,单膝跪下向他行礼,“王爷,私自回都,属下有罪。但属下实在挂念二小姐,还望王爷体谅。”


    宁王睨视他一眼,轻蔑之意不言而喻,下颚微昂,款步走来李沐妍面前,“所以你回来是干什么?带她私奔吗?”他不仅口吻揶揄,更是毫不避讳地揽住了李沐妍削瘦的肩头,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呵……治不治你的罪另说。关于她的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女人已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了。”


    巫马霁心头一拧,看向宁王拽着她的胳膊。他似乎是听懂了,却又不愿懂,“王爷……王爷您在说什么?”


    “这贱人还没告诉你吗?”宁王把她硬生生拉进自己怀中,就像雄鹰将猎物擒于足下一般,“王妃之死,皆因她所害。”他转眸俯瞰李沐妍,见他强忍泪水、血丝密布的双眼,他瞪着这双眼睛,紧咬牙关道,“王妃还让本王娶她为妻。”


    “您是说?!您是说,二小姐已嫁与您?!”


    “嫁?不不不。”宁王的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她没这资格。但作为一名通房奴婢,她倒是尽职尽责。”他伸手一揽,强行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胸膛之上。似炫耀又似挑衅,又以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好一副柔情似水的宠爱之姿。


    李沐妍握紧拳头,逼自己忍耐……


    宁王的歹毒,史无前例。她在他身躯笼罩之下战栗不已,终不自胜地哭出了声来。他却仍肆无忌惮地揽着她,分明说过碰她一下都会恶心,可如今为了膈应他们,他竟甘愿恶心自己一回。


    她的脸埋在他胸膛,泪已沁透他衣襟,她卑微地低声哀求,“王爷,放开奴婢好不好?求求您。”


    巫马霁见她忍受屈辱,口吻也随她一样变成了恳求,“王爷,求您放开她……”


    “放开她?”宁王开怀一笑,“你太不了解她了。她明明很喜欢这样,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卑微至极,哀声恳求。明明他胸怀炙热如火,为何心却能酷若冰川?


    宁王才不会心软。他松开抱着她的手,指向巫马霁痛骂道,“巫马霁,你奉命驻守雷州,是谁给你的胆子回来的?!竟还敢夜闯我王府?你还想带走她,对不对?你知不知你犯下的这一桩桩,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罚!”


    “属下,属下……”巫马霁无地自容地垂下头,“属下只是想再见二小姐一眼,怎会变成这样……”


    宁王冷哼道,“还想带她走吗?你自己问问她,是否愿意跟你走?”


    宁王把她推了出去,推到了他与巫马霁之间。她似是自由身,然颈上却扣着无形的锁链。她自知有愧于他们二人,她害其一之妻,又欺其一之情。此刻,她愕然愣立在那儿,恍恍不知所措……


    巫马霁明知不可为,却还要问,“二小姐,你不是自愿的,对不对?若可以,你愿不愿同我离开?只要你愿意,我便不惜……”


    “巫马兄!”她迅速回过神来打断了他,她不能看着巫马霁再为她犯傻了。“别再说了!”


    三人僵持,巫马霁噤声,却向她伸出了手臂,只要她肯接,他就敢肝脑涂地。可他的手却始终孤悬半空,无人来应。


    巫马霁的赤诚,她担负不起。想当初,她欲借他臂膀逃避现实,如今自尝苦果,怨不得他人。眼下,为不再连累巫马霁,她下了决心,扮演一个狠心角色。她努力收敛愁容,硬是绷开眉头,告诉他,“对不起,巫马霁,我不想跟你走。”


    她带着逐客之意,摇头步步退后。直到她退回宁王跟前,被他按住了后颈。


    巫马霁垂下手,神情黯然失色,万念俱灰地认了命,“属下巫马霁身犯重罪……”他忍下眼里的泪水,“还请王爷责罚。”


    宁王再次将李沐妍搂入怀里,叫她的脸蛋紧紧覆在胸膛之上,温热泪珠顷刻便捂湿了他的心口。他的目的达到了,语气也恢复了那么一丝人味,对巫马霁言,“你知错了?”


    巫马霁不忍直视自己心爱的女孩依偎在主人的怀里。他藏起目光,不敢抬头,“属下罪该万死,要杀要剐,任凭王爷处置。”


    宁王不以为然地笑焉,“瞧你,何至于此?本王并非绝情寡义之人。你也是跟了我多年的旧人了,我怎舍得杀了你?”言罢,他放开李沐妍,到巫马霁身前,俯下身,在其耳旁悄声吩咐,“你怎来的,就怎的回去。只要你能自己打点好一切,今日之事本王权当没发生过。”


    泪从巫马霁眼中直垂于地,感激与怨恨盘根错节,搅得他心痛难当,他只得道,“谢王爷开恩。”


    宁王站直身子,高高在上地按住巫马霁的颅顶,似巫马霁不过是他用几个手指,就能掌控的玩物一般。“但是今日你若走了,可要搞明白一件事。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及我宁王府都与你再无瓜葛。若你再敢私闯我府,本王绝不会再姑息往日情分。”


    “属下明白,多谢王爷。”


    巫马霁起身,被宁王重重地往屋外推了一把,“夜长梦多,还不快走?!”


    他向宁王行了礼,当他跨过门槛,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驻足犹豫了片刻。可谁也不知其所思何物,最后,他握了握拳头,扬长而去。


    屋内仅剩李沐妍与宁王二人,瞬间,气氛又一次变了……宁王信手掩上门,漫不经心地向她走来,抚了抚她凌乱的发髻,挑衅道,“还哭?心上人都已经走了。你这是哭给谁看?”


    李沐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拿袖子擦去了眼泪。


    他却是畅然,“哈,你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这下你李沐妍怕是要老死赖死在我宁王府了。不过这样也好,本王就算是为民除害了,免得你出去祸害别家。”


    她抽泣着试问,“王爷,若没别的事,奴婢就……”


    “急着走吗?”


    第33章 他肩上的牙印


    他出乎意料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揽入胸前,指尖轻抬其下颚,动作如行云流水,亲昵而轻佻,像是在戏谑伎女一般,“今日竟能这般顺利赶走情敌,本王此刻可真是难得的好雅兴。你看此处多有趣味?别难过了,陪本王玩玩,一解千愁如何?”


    说罢,他猛然将其逼至墙角,脸颊埋入她的颈间,手探她罗裙之下。


    她心头一凛,最害怕的始终是来了。可这一次,她誓不再受屈,她受够了!她不知向何处借来的勇气,拼出全力抵抗挣扎。终叫他未能得逞。


    纠缠间,她竟还在他锁骨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


    “啊——!”他痛呼出声,怒火中烧地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在这等霸权之下,她做什么都是徒劳。“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本王想亲近你?!你?!”他怒目圆瞪,无丝毫温情可言,“你别忘了我说过什么,我碰你一下就会觉得恶心!你也看到了,你爱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居然被本王三两句话便吓退了。这该如何是好?唯一还爱你的人都已弃你而去。你此生注定要孤独终老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做一辈子最低贱的丫鬟吧。”


    他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仰望那房梁间的蛛网与斑驳鼠迹,“看清楚了,李沐妍,我会让你的人生过得比这个污秽不堪的杂物间更加……”他咧嘴一笑,“肮脏。”


    说罢,他狠狠一甩,将她抛诸身后,随即夺门而出。她悲痛欲绝瘫坐到地上,嘴角残留的一缕血腥,令她无法呼吸……


    ……


    王爷的锁骨上有一口牙印。牙印不大,可见咬人者是名女子。但此咬痕却凶悍异常,留下一连串蜿蜒血痕,在他的皮肤上结了痂。


    这印迹被伺候他更衣的丫鬟窥见。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王府上下千人皆知。起初,这传言还只是王爷被女子咬了一口,可随后传得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王爷宠幸了一名丫鬟。大家皆在猜测,是哪位丫鬟得了恩宠?此事疑云重重,但都无从考证。毕竟谁也不会去想,那个被王爷万般唾弃的李沐妍,竟有胆量犯下这等事。


    ——


    春日近,寒气渐消,厚裘封存入柜,以待岁末重逢。李沐妍于柴房劳作,也是日渐得心应手,如此累日,她自觉力气大了不少,手臂上甚至还有了不曾见过的肌肉凹伏。


    天暖,城中百业复兴,宁王手头事多,也不常待在府里。这让李沐妍轻松不少。


    由此,也让她有了能接近香堂的机会。她会悄悄潜入香堂,每至必立香三炷,于姐姐牌位前滔滔不绝地低语。又唯恐引人怀疑,待香燃尽后,她还留了个心眼,特意取走香杆,埋进了外头的土里。


    于姐姐灵前,她只报喜不报忧,绝口不提宁王的所作所为。譬如,她今日吃了什么好东西,昨儿又听了什么趣闻,她和瑞香又闹了什么笑话……好似李沐仙就坐在那儿,天天就盼着听她说书一般。


    这一日,李沐妍在柴房内忙活。府里来了批月例发放的猪羊鱼肉,柴房的壮士们都去帮忙搬运了。独留她一人在这儿,规整这个月的炭料。


    忽而,门扉轻启,一面生的丫鬟款步而入。她一进门,李沐妍就自然而然被她吸引住了。


    那丫鬟手持小镜,在光线下细理云鬓。她的口脂抹得甚是讲究,将她不落俗艳的樱唇勾勒得娇柔欲滴,那眉眼灼若芙蕖出渌波。若不是这一身丫鬟衣裳在身,谁瞧见她都得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夫人。


    她一张口更是柔声细语,能叫人软酥了骨头,“哎哟,你怎还在这点炭呢?王爷房里的炭都用完了,也不晓得送来。他这几日都已着凉咳嗽了,要是他回来发觉屋子里冷飕飕的,你可担待得起这疏忽之责?”


    丫鬟千娇百媚,柔情似水,李沐妍险些被她勾了魂儿去。可再品其言,似有卸责之意。李沐妍可不是傻男人,有必要和这位丫鬟把丑话说明白,“姑娘,我们柴房只负责劈柴和收纳这些炭料。谁要就给谁,我们只有记录的权限。你是伺候王爷的人,王爷房中之炭,理应由您等侍奉之人负责取用,非我柴房之责。”


    那丫鬟显然是不意此人敢这么说话,一抹凌厉自她眼角稍纵即逝,手腕一折,她收起小镜,又面露温婉笑曰,“你这丫头的嘴倒是厉害。我刚来王府,什么都不懂,就被你上了一课。”


    李沐妍虽占了理,但念她初来乍到,便也不与其计较了,“罢了,你要多少?我拿给你。”


    “我不知道。”那丫鬟手里摆弄着发梢,姿态身段甚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王爷……也没让我学这些。”


    她此话说得暧昧不清,引人遐想,但李沐妍且当自己会错了意,淡然回应,“那就按上次一样,二十斤吧。你等我点好就给你。”


    “这么多呀?我可拿不动的。你帮我一同送去。”丫鬟言语间略带撒娇。


    “不,我不去王爷那儿。”李沐妍态度坚决地拒绝。


    丫鬟闻言,似有不悦,“嗯?莫非还需我三请四邀不成?”


    李沐妍不欲多做解释,“那我去找别人帮你拿吧。”


    那丫鬟面色微变,她显然不喜欢被一个位次于她的人安排,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沐妍,“知道我是谁吗?”


    此言挑衅意味颇浓,李沐妍直直地看着她,静待下文。


    “我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名唤翠屏。一进府就被选去王爷院里伺候了。”翠屏卖媚地掩嘴一笑,“不知你听没听说,有个女子咬了王爷一口的事儿?”


    李沐妍的神情转瞬阴沉。


    翠屏却语出惊人,“那人便是我。”翠屏面露不太走心的害羞之色,挽了挽鬓边落发,续道,“你看,连王爷都得让着我,你还敢不听我的?”


    李沐妍起先困惑,这种事何可拿来炫耀?再一转念,忽觉此女可笑。她不知忍了多少屈辱,才方鼓起勇气咬下了那一口。这会儿,却成了这个翠屏吹嘘的谈资?


    于是,她淡然一笑,无意再与此人较劲,“明白了,你真是好福气。那我祝你能早日嫁给王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反正距离宁王回府还早着呢。她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答应了翠屏的要求,同她一起去了王爷的院子……


    第34章 偷偷闯他禁地


    李沐妍与翠屏给王爷的居室添置完炭火,步出之际,不期与雀儿撞个正着。


    雀儿看到她,不禁一愣,“你怎在这?!”她张望四周,生怕王爷会突然回来。


    “我来送些炭火。”李沐妍如此坦言。


    “炭火?”雀儿狐疑地将目光移向翠屏,光一眼,她心中就已明了几分,当机立断责问翠屏,“我还是头一回见去柴房领炭都要人陪的。”


    翠屏虽被责备,心中竟是不以为意。反见她温驯地折下眉梢,轻拍了拍李沐妍,“也是这位姑娘好心,见我初来乍到,才陪我一道来的。求雀儿姐姐莫要怪罪了。”


    雀儿与李沐妍相向望去,没想到此人一语之间,先将自己的责任撇清,同时又送了李沐妍一个好心的美名。


    不知雀儿是否识破了翠屏的手段,但只是淡淡道,“罢了,此事下不为例。宁王府可不养闲人。”她转而轻催李沐妍,“那……二小姐你也快走吧,此地于你不宜久留。”


    “雀儿姐姐你……”李沐妍有些意外,雀儿对她早早就改口了,今日她这是怎么了?而当外人的面,她不想牵出更多的话来,“好,我先告退了。”


    待李沐妍远去,被勾起好奇心的翠屏想问个究竟,“雀儿姐姐,适才您为何唤她二小姐?她什么来头呀?”


    雀儿不满地长吁了一声,不耐烦地说,“这是你该问的吗?”


    ——


    归途之中,李沐妍心念一动,决意前往香堂。


    步入其间,她取香三炷,爇入炉中。她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低声呢喃,“姐姐,我又来啦。这几日,庖厨师傅夸瑞香的厨艺大有长进,已让她学做炖菜了。柴房倒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感觉我最近力气变得好大,胳膊上都长肌肉了……若你还在就好了,你还能尝尝瑞香的手艺,还能看我表演劈柴的功夫给你看。我现在干活可厉害了,完全不输别人……”


    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祭台,竟让她发现了一些异样。她好奇地站起身,走近去看。


    本朝规定,皇嗣宅邸不得私设父系牌位。宁王府的祠堂里,仅供着寥寥几人,王爷的母妃、她的姐姐,以及几位曾效忠于他的将帅。而今,李沐妍惊异地发现,在祭台布帘之后,竟有几座无名的牌位。


    她还没弄懂这是什么章程?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动静,不禁让她一阵胆寒。她随即收敛了好奇,见无处遁形,她只好与上回一样,匆匆匿入以桌布遮掩的供桌之下……


    宁王步入堂中,适才他亲眼瞧着李沐妍闯入他的香堂,今天他定要活捉了她!但见炉中新香袅袅,且此处只有一个出口,他断定她就还躲在这里。


    她蹲伏其下,屏息静气,谛听桌外的一举一动。虽不知外头人到底是谁,可那随之而来的威压,已令她格外熟悉。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她听不见外头的动静了。难不成那人已走?正当她欲往外窥探时,刹那间,桌布骤掀,她吓出一声惊叫,人往后倒,坐到了地上。


    “李沐妍,看你还往哪儿跑?!”宁王犹如地狱罗刹般钻进了供桌之下,跪压其身上,手如铁钳般紧攥她的腕间。


    “啊!王爷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却难以脱身。


    他控制住她的双手,面色铁青,狰狞地蹙起眉心,“你这贱奴,竟敢擅闯本王祠堂?!”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在此与他纠缠。“放开我!”在求生之念的驱使下,她孤注一掷地用额头狠狠撞向他的前额。


    可谁料这天下战神宁亲王萧灼的软肋,竟然会是额头?他被这一撞后,竟即刻失了对她的束缚之力,踉踉跄跄地松开了双手,其形勉强地撑在地上。


    她这才趁机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啊……你这妖女……”


    桌下传来宁王虚弱的怒斥。这可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健壮如他,怎会被撞了下头就一蹶不振了?


    她怕自己这是摊上大事,赶紧掀起桌布,只见他双手撑地,额上冷汗涔涔,神色痛苦而萎靡。


    她顿时乱了方寸,“王爷,您怎么了?!”


    “不要你操心!”


    李沐妍见其面色,绝非正常,“王爷,您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说罢,他身形一晃,似乎连站起身都成了奢望。


    她心急如焚,又不敢把手放他脸上测温,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背贴上他的手背。


    这举如同雷击一般,“你在做什么?!”他瞬间惊骇地钻出了桌底,脸上甚有嫌恶之色。


    果不其然,“王爷,您这是发烧了!”她焦急万分,言语间已顾不得尊卑之分,“都烧得这么厉害了,您怎还到处乱跑?!”


    他闻言,怒意更甚,“你……”他指着她,拖着病躯执意要拆穿她的行径,“若不是我偶然发现祠堂的香烛有异,我都想不到你竟敢来我的祠堂?!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勉强说完这话,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然袭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一般。他近日,本就已感风寒,今日奔走数地,寒气更侵骨髓。可他见着李沐妍的鬼祟模样,又不肯饶她,便执意跟了过来。脑袋经她这猛头一撞,他此刻是晕得天旋地转,双手藉膝而立,息息急喘。


    她想出去找人来帮忙,正要走,却被他喝止,“还想溜?都被我抓到了……”


    “不,奴婢是想……”她被他罚出了经验,反正是越解释越错。她索性鼓足勇气,靠上前去,扶起了他的胳膊,“王爷,奴婢带您出去找人帮忙。擅闯祠堂是奴婢的错,王爷您要杀要剐,等您烧退了再说好吗?”


    他依旧憎恶地甩开了她,“别像哄小孩一样!我自己能走!不……”他显然已力不从心,发烧把他的脑子也烧糊涂了,差点就顺了她的意,“不……不对,我!我现在就要罚你。”


    “现在?!”


    “我……”他发觉自己已力不可支,半身倚到了她肩上。“我命你扶我回去。我……现在……”他已无余力把话说完。


    第35章 他病了才乖些


    李沐妍也是无语了,他这样和小儿闹别扭有何分别?可她也不敢和他顶撞。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唯有叹息一声,将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二人相扶而行,引来旁人纷纷侧目。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怎今儿还勾一起了?下人们摸不清状况,生怕殃及池鱼,只好见了他们就原地掉头。


    萧灼用余光默默望她,他的手被她握在手里,他很难不察觉到她满是茧子的掌心。想来,那定是劈柴劈出来的。不知何故,看她沦落至此,竟没让他感到畅快。


    而这样与王爷勾肩搭背,着实是不太好看,李沐妍试探性地向他提议,“王爷,要不让侍卫扶您回去?”


    “想溜?没门……”他语气虽弱,却仍带执拗。


    “奴婢不敢。”


    自她成丫鬟后,每遇宁王,皆是她倒霉之时。这回终是这宁王奄奄一息地落到李沐妍手里了。两厢沉默,气氛有些尴尬,她试图为自己解释,“王爷,其实奴婢去祠堂只是给姐姐上香,没干别的坏事。”


    “不准去……”他气势不如以往,连握紧拳头的余力都没有。


    这样的他,倒让李沐妍不那么害怕了,甚至还与其分享了梦境,“您知道吗,奴婢时常会梦见姐姐。她好像去了个满是花卉与阳光的世界,还有娘亲相伴,每次梦到她,她都是欢然乐呵的样子。”


    “你觉得可能吗?”宁王面如死灰道,“她堂堂王妃,人间过得不比阴间舒服?别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李沐妍鼻头一酸,她分享这个并不是这目的。“我李沐妍这辈子都不会为此事开脱的。我清楚姐姐就是我害死的,我留在这儿为奴为婢,是我心甘情愿。我说这些只想让王爷您宽心一些。”


    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片刻后他既而大悟,释然一笑道,“果然,怪不得这么逆来顺受。”


    “就像您说的,她本该是王妃,理应享尽人间荣华,是因为我才害她白白枉死。我这戴罪之身,除了受难赎罪,还能为她做什么?可是王爷,我,我不愿见你变成这样……”


    “你在怪我?”


    “没有。”


    “你恨我。”


    “没有!”她蹙眉,再次强调。


    “哼。”他不信,也不屑一顾,“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你不想看我变成这样,好啊,若能杀你,我立即就能变好。呵……若是杀了你,真能让沐仙回来,你早就死千百回了。”


    她忍着眼泪,决然道,“我知道,真能这样就好了。”


    他莫名燃起一团无名火,气愤涌上心头,“李沐妍,你令我失望透顶……”


    她还没琢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见夏雨和雀儿已闻讯而来,“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她们一路小跑过来,搀扶起了宁王。


    他没力气解释,只好李沐妍来说,“王爷发烧了,连路都走不动。”


    雀儿急得帮他擦去了额上的虚汗,一碰发现真是烫得吓人,“真是发烧了。夏雨快去传太医来!”


    “没这么夸张……”他逞强道。


    此地已离他住处不远,雀儿顺手接过了宁王。李沐妍默默放开他,并停下了脚步。


    走出几步后,他才注意到李沐妍没跟上来。正当他想回头时,却发现自己此举实在多余,于是,他默默折回头,蹒跚而去……


    ——


    宁王这一烧,迫他足足在榻上躺了两日。第三日,夜过亥时,夏雨还在他榻下的小凳上睡着。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层层被角,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室外冷生,久违得叫他醒神,他围上斗篷往院外走去。府内寂静,他行廊庑之下,在万籁俱寂中放空着自己。可脑海里,却总想起三日前与李沐妍的谈话,叫他至今耿耿于怀。


    喵呜。隐约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喵,喵……”


    他又闻猫叫,这回他能确定,动静是从草丛里传来的。伏腰寻声而去,但见暗处一对小眼烁烁含光,随即听它猫叫了声,便又消失了。枝叶索索发响,泄露了小妖的踪迹。


    他都没看清那小家伙长什么样,便继续跟着动静追去。那猫儿跑入了下人院子里,终于露出全貌,只瞧它是一只阴阳脸的玳瑁,看身型还未足岁。


    这小妖年纪轻轻,勾人的手段倒是绝顶,他可得揪住它才好。可小玳瑁于墙角拐了个弯,就又消失了。再寻到时,他看它跳上了石桌,正以爪子沾唾擦脸。“你这小厮还挺爱干净。”他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正要靠近时,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小猫咪!”


    堂堂亲王,萧灼岂能被人看见深夜与野狸私会?他悄悄躲回了暗处,却又打算留下,静观其变。


    “喵嗷,喵嗷!”那女子拙劣地学着猫叫,朝着小猫过去。


    他这才发现,这位失智的女子正是李沐妍。以其平生对嗜猫者的了解,他们大都一见着猫,便会性情大变,贪嗔痴之丑态毕露。


    眼前李沐妍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吃食,凑在小猫鼻子前给它闻了闻,“亏我找了你一整日,就知道你馋嘴,一定还会回来吃!”


    他再瞧了眼石桌,见上面还有几块残羹未尽,怪不得它会跑这儿来。


    那小猫忍不住馋,引手去捞她手里的吃食,甚还蹬起前足站了起来。


    李沐妍许久不曾这般忘乎所以地高兴,咧起嘴甜美地笑道,“想吃吗?没有哦!除非你跟我回家。喵一声,就表示答应了。”


    小玳瑁有些骨气,就是不出声,而李沐妍也就是不给。小玳瑁最后实在是着急,气鼓鼓嗷了一声。


    李沐妍犹如奸计得逞,嘚瑟地只手叉着腰,又把吃食递上,“好好好,这就对了嘛!吃了我的东西,可就是我的猫啦!以后你可要好好做猫了,听到没有?”她挠了挠小玳瑁的额头,它或是脾气好,又或是吃人手短,任凭她怎般摆弄都不反抗。她由衷叹道,“你怎么脾气这么好呀?若姑妈有你一半好脾气就好了。”


    姑妈,是李沐妍老家的家猫。只因捕鼠有功,而有恃无恐,从不待见主人,小孩们都管它叫姑妈。可看独角戏的宁王并不知情,他只当她在背后编排长辈。


    待其酒足饭饱,李沐妍还意犹未尽,索性坐下来把它抱到了怀里。小玳瑁四脚朝天,无忧无虑地玩咬她的发梢。她俩看起来倒是挺投缘的。


    见她又感慨了起来,“以后你就在这院子里待着吧,只要姐姐我有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的。呀……你这么乖,叫你什么好呢?怕叫得俗气了,配不上您住的这宅子。怕叫太富贵了,你这小猫咪又压不住。”她苦苦冥想良久,最终吐了吐舌头,“其实姐姐肚子里墨水也不多,好听的名儿起不出来。要不就按你的喜好来?我问你答,你若不喜欢就不要做声,喜欢便应我。”她捏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嗯……你喜欢两字的还是三字的?”


    萧灼心想,这是能靠猫叫回答的事?


    第36章 猫奴和铲屎官


    未曾料,这小玳瑁竟真的“喵喵”应了两声。


    李沐妍甚是欢喜,“两个字呀!嗯……那你是喜欢叫你小某,还是叠字?小某叫一声,叠字叫两声。”


    小玳瑁这下可不作答了,只一味地咬她的发丝。她见它无赖,她也耍脾气,“说嘛……”她扭捏着腰肢,哄猫儿高兴,还掐着语调使劲撒娇,猫儿这才叫了一声。“哦!原来是喜欢小某。那您是喜欢菜名,花名,还是颜色呢?”


    他心头一紧,更觉得越听越离谱,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别再骚扰这猫了……”


    李沐妍万万没想到,病危中的宁王会在半夜跑到这儿来,还被他撞见自己在这儿逗猫。她惊得猛地起身,将小玳瑁紧紧揣在怀里。小玳瑁歪着头,见眼前男子正是方才追它之人,便‘嗷’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王爷您怎出来了?烧退了吗?”


    他坐到桌旁,未搭理她,眼里给她留了一寸余光,又见他用指尖轻击桌面,“把它放下。”


    她慌乱间没明白他的指示,便赶紧把小玳瑁放到了地上。小玳瑁的猫步还不娴熟,兔子跳倒是拿手。它跃至萧灼脚下,拨弄他抖落在地的斗篷。他一把揽住它肚腩,轻松提到了上桌,“蠢货。”


    他未言明这是骂猫,还是骂她。“取名字都取不来。”他自顾自说话,并仔细端详起了这只玳瑁。“你看它半张黄脸半张黑脸,定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他瞥了眼它的小腹,“女子……四足倒是生得白净。念它生在冬日,四足又若踏雪而来。既然这样,便唤它雪奴吧。”


    小猫似是满意雪奴这个名字,它把肚子翻了过来,让他摸了个够。


    夜极为安静,李沐妍站在一旁都能听见雪奴的咕噜声。


    宁王盘了它好一会儿,就当李沐妍不存在似的。过了一盏茶后,他玩够了才起身,抓起雪奴的后颈,把嗷嗷叫的狸奴送到了她怀里。她猝不及防地接住雪奴。


    他不知打了什么算盘,又开口吩咐,“从今以后,王府里有你两个主人,一是本王,二是雪奴。你必须每日十二个时辰照料它,出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什么?!王爷,奴婢每日的活已经很多了。这猫这么小,天又这么冷,奴婢怕是……”


    他不听她解释,已转身离去。


    李沐妍望着他的背影,又闻他说,“伺候雪奴,重于其他一切。好生伺候着,本王会随时召见它。”


    ——


    依王爷的吩咐,李沐妍得全权负责小猫主子的生活起居及一切事务。夏雨得知后,便立即免了她柴房的差事。从今日起,她成了专职的弼猫丫鬟。


    雪奴或真富贵之命也。初来乍到,生活由俭入奢,它倒是适应得极快。伙食也非寻常家猫可比,雪奴主子日日享用肉蛋,外加零食小点无数。李沐妍不得出府,去不得猫食店,只好托春华瑞香用猪肝和小鱼给雪奴做饭。


    她除了喂饱小主子外,每日就给它打理打理毛发,时不时再驱个虱子。李沐妍突然一下变得清闲得都快没事儿做了。原本她得空还能去香堂祭拜,但自那日被王爷抓个现行后,香堂的门就被锁上了。她再也没法去找姐姐说话。


    收养雪奴后的第七日,宁王遣人来召它。李沐妍抱着猫主子,来他书房门口,夏雨接猫入内。她本还担心会遇见王爷,没想到原来他们不用碰面,殊是令她松了口气。


    屋里头,雪奴被置于他案上,他朝着小家伙摊开手心,雪奴见主人召唤,摆着茸尾,凑去嗅了嗅他的指尖。它抵着他的指尖耍赖倒下,求他挠肚子。


    在他挠动之下,雪奴咕噜噜地作声,惹他不禁发笑。他轻声细语地向它问起,“告诉主人,她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好好喂你饭吃?”


    雪奴小小的尖牙啃他手指,不亦乐乎。


    他又问道,“咬人也是她教的?”


    雪奴生得娇憨,惹人怜惜。只和战马打过交道的他,终于领教了这毛茸茸的可爱之处。他变得与李沐妍一样,竟也朝它说了许多傻话。待回神,突然想起来夏雨还在跟前,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收敛了爱抚,眼里的温柔也已无处可寻,问道,“她人呢?”


    夏雨回,“沐妍正在屋外候着呢。今日外头还挺冷的,要让她先回去吗?”


    他眼神中渗出几分不悦,轻轻挑起半边眉角说,“冷点不好吗?”


    夏雨不敢再多言,顺从地低下了头。


    他鼻音浅哼,抱着雪奴起身,“你退下吧,本王自己待会儿……”


    李沐妍在角落的石阶上小憩,看夏雨走出了书房,却不见王爷和雪奴的影子。


    夏雨坐到了她身边,惆怅地感慨起来,“我还没见过王爷喜欢过哪只小狗小猫,这雪奴还真是有福气。”


    李沐妍也倍感意外地望了望书房,怯声问,“王爷在里头和猫玩儿?”


    “嗯!”夏雨悄悄在她耳旁说,“跟哄自家闺女似的……”


    她俩一起掩着嘴窃笑起来。夏雨见其指尖发红,便捂起了她的双手,发觉她手指冰凉,“你冷了吧?我去给你弄个手炉来。雪奴不出来,你也走不了,一直待这儿,可别着凉了。”


    李沐妍忙拦住她,“别了夏雨姐姐,若王爷出门,见我还有手炉享用,定又是一顿骂。我情愿冷着,也不想再挨骂了。”


    夏雨知道她说的有理,但也不能看她就这么挨冻,“那这样,我去找条小毯子来。要是问起来,且说是我给雪奴准备的。”


    片刻后,夏雨送来条小毯。李沐妍裹住了双手,稍稍解了些许寒意。而夏雨则又去忙了。


    天色愈发阴沉,她愈发难熬之际,只见宁王从屋里走了出来。


    雪奴蹦蹦跳跳地寻到了她身边,急吼吼地钻她怀里取暖,那毯子恰好用来裹它。她忙完一抬起头,见宁王就站在屋门口,正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像是他已这样看了她许久许久。


    他低眉冷凝,看见她指尖甲床都已被冻得半白半紫。他不知何故蹙了蹙眉,未做声,回屋关上了门……


    第37章 小女子敢直言


    本章朔王x容盈盈支线


    皇上有旨,待朔王萧勤弱冠之后,将赴封地兴州。


    朔王此生的剧本,已被父皇与群臣写好了结局。近日来,他更是任意放肆,甘易殿中整日美酒盈樽,歌谣绕梁,几乎整个皇宫的舞伎都云集在此,独为他一人欢娱。


    这般荒淫无度的皇子,哪配与太子相提并论?他在雷州立下的赫然军功,染上了脂粉味儿,渐在酒色迷乡中被人淡忘。


    唯有一人,仍对他不离不弃……朝中关于朔王荒淫的论调愈演愈烈。容盈盈单纯,哪儿想得到这是他故意为之。她实在坐立难安,决意进宫拜见朔王。纵使他未必会听她的,她都要规劝朔王,望其迷途知返,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这会儿,她已在殿外徘徊许久,好不容易盼到舞伎们退下休整。她这才斗胆鼓足勇气,步入正殿。侍卫们也没敢拦她。


    她进入正殿,只见主位之上领舞的舞姬正搂着朔王,那一袭抹胸拉得极低,看着都快呼之欲出了。


    “臣女容盈盈,拜见朔王殿下。”她低头垂眸,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


    朔王放下酒壶,闲散道,“容盈盈?找本王何事?”


    “额……”她畏畏地抬起头来,见那舞伎的胸口就紧紧贴在朔王的手臂上。她的眼里忙生一团醋意,可她想到自己不是来吃醋的,便赶紧扭头转移视线,良久方回过神来,“殿下,我能不能单独和您说话?”


    “你要什么?”


    “单独……和您……说说话。”


    他不以为然地微扬唇线,身子往后一仰,依在了舞伎的心尖儿上。“你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这话惹得舞伎噗嗤一笑。朔王心里暗暗得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戏弄她,她这琉璃做的心又该碎了吧?


    可容盈盈决定了,今日绝不为争风吃醋而来。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怂了!她想象自己是安玲公主,若是欢逸在这儿,她会怎么做?既然搞不定朔王,那便先震慑旁人,只听她清了清嗓子,“本姑娘要与朔王殿下讨论前朝要事。若是待会儿我们说的事被传出去半个字,本姑娘绝不轻饶了你们!”


    可她奶声奶气的威胁,最终只引得群伎掩口窃笑。领舞女子道,“容小姐,这儿可是朔王殿下的宫殿。奴婢们是走是留,全听殿下的吩咐。”


    “这……这儿还是皇上的皇宫呢!尔等若再不走,我现在就去皇上那儿告状。说朔王带着你们聚众淫乱,秽乱六宫,罪不容诛!届时,朔王没事儿,你们可是要掉脑袋的!”容盈盈不知从哪本话本子里学来的词汇,今儿一股脑的都用上了。她过家家式的威胁没啥威力,但言语的分量却是十足。


    舞伎们闻言,皆倒吸一口寒气,此等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别听她的!”躺着看戏的朔王终于开口。他也没想到容盈盈竟如此大胆直言,这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容盈盈也已然破釜沉舟,“别听他的,你听我的!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好禀报皇上。”


    只见舞伎花容失色地爬了起来,“行行行,您能耐!怕了您了,大伙儿快走!别搁这儿呆了。”舞姬也顾不上怀里的朔王会不会磕着脑袋,急忙提起裙摆,带着众姐妹们匆匆溜之大吉了。


    刚才还熙攘喧哗的宫殿,此刻瞬时静谧,只剩下容盈盈与朔王两人。


    朔王也只好站起身来,戏谑地为之鼓掌,“好啊好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容盈盈竟敢使唤我甘易殿的人了?”


    “朔王殿下误会了,我怎么敢?!”


    “这还叫不敢吗?”他无语地歪了脑袋,又摇了摇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朔王殿下……”容盈盈咽了咽唾沫,古有诸葛孔明上奏表文,今有容盈盈慷慨陈词,只见她横下心来徐徐开口,“朔王殿下,您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您,日日跟着太傅勤学不辍,秉烛夜读也是常有的事。后来您去了雷州,我总能听到您在那里又挫败了好多子杉敌人,世人都夸您威武不凡。可如今,您却整日沉迷酒色,宫里宫外夜夜笙歌,迷醉不堪。朝中已有很多人指责您不务正业,甚至骂得更难听的都有。我实在于心不忍,您根本就……”


    朔王打断了她,“关你什么事?”他迂回地来到她的身旁,“哦,该不会是怕嫁给我这不成器的皇子,损了日后的名声吧?这也正好,你快些去把婚约取消得了。”


    “朔王殿下,您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容盈盈急切道。


    “可在本王眼里,你就是这样的人。本王要沉迷酒色也好,要悬梁刺股也罢,都与你容盈盈无关。别想拿这个教育我!”


    容盈盈都快恼了地恳切道,“朔王哥哥,我只是关心您!我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您勤学不倦,武艺超群,不论是读书还是骑射武艺,都是全王都最好的。而且那不是因为你比别人聪明,皆因您比他人更努力。可为什么这次回来后,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雷州发生什么事了吗?”


    朔王刀枪不入的心,并不会被她的好言相劝所打动。反倒有一项指控,令他很难认同,“慢着,你说说本王到底不比谁聪明?”


    容盈盈气地跺脚,“这不是重点啦!!”


    朔王懒得同她斗嘴,“够了!不要以为有一纸婚约在身,就可以管本王的事情。本王就是喜欢花天酒地,美色相伴。读书练剑实在是太烦太累了,本王堂堂长皇子,生来高人一等,何必遭这个罪?!”


    她咬着唇,实在难咽下这口气,破罐子破摔道,“那好!殿下您就是好色,是吧?!那我这个未婚妻来陪你!你要美人相伴……”她卯足了劲,“我容盈盈也可以啊!”


    她这番来,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只见她跑到朔王案前,举起酒壶,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嘴里灌下了一大口浓酒。


    容盈盈不善酒,这点朔王是知道的。几年前的那次聚会,容盈盈仅浅酌了两杯,就当着皇上的面发了疯癫。皇上下令要朔王看护她,然酒醉的容盈盈,就是有五头牛都拦不住。最后朔王被她拉到花园里,足足陪她闹腾了一个多时辰。那场景,朔王至今铭记于心。平日里哭闹的容盈盈,他还能勉强应付。可喝醉酒的容盈盈,他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招架。


    今日,他这一个疏忽,容盈盈竟又喝上了。他赶紧夺下了她手中的酒壶,却也已无力回天。她今天喝得居然比上回还多。


    只听她用最后的理智问,“好啦!我可以陪着您了吗?”


    第38章 看管醉酒盈盈


    本章朔王x容盈盈支线


    “容盈盈!”他不知为何,竟怒气陡生,“你做事还有没有分寸?!你不知道自己什么酒量吗?这酒光一滴就够你醉的了。你这回可别想再赖着我了!”


    那酒劲上涌,逼得容盈盈两眼发直,眼神连聚焦都不会了,“殿下您等等,您这酒确实有点上头。我……我得缓缓……”


    说罢,她扶着脑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朔王无奈,也跟着她蹲了下来,护在一旁。


    果然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容盈盈已酩酊大醉矣。她竟也是个贪杯的,咯咯地笑了起来,“嘿!朔王殿下您这酒可真好喝!”她打了个酒嗝,“在家里爹都不让我喝酒,欢逸也不让我喝酒,以后我就来您这儿喝!”


    “我也不准!”


    容盈盈酒意上脸,嘴角带笑,眸子迷离。“坏人!”忘记了规矩的她,没轻没重地捶了一下朔王的胸口,又嬉笑起来,“殿下,您是不是因为回到王都后实在无聊得没事做,所以才变成这样的?不如这样,以后盈盈经常进宫,陪您解闷好不好?或者您想出宫的话,我也可以陪着您啊。”


    “别自作多情……”他的脸上除了不耐烦,又夹杂着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情愫,却又见他狠了狠心,冷声说,“这回我不会再管你了。你也别想在我宫里撒野!”说罢,他不容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把她带出了殿外,交给了几名宫女,“把她送回容府,今后不准再让她踏入甘易殿半步。”


    容盈盈被几名宫女生拉硬拽地请出了甘易殿,如同被押赴刑场的死囚一般,又怨又气地嚷嚷着,“朔王殿下,您为何如此待我!不!!别让我回家!爹非得打死我不可!你太坏了!你大坏蛋!!啊啊啊!!”


    任凭她怎般委屈哭喊,朔王都只当穿堂风,不去理会。


    容盈盈由几名宫女护送离宫,但她们哪见识过她酒后的风姿。容盈盈一个出其不意,便撒腿狂奔,没跑多远就甩开了她们。她独自在宫中游荡,头晕目眩,便扶着墙靠了会儿。待她再睁眼时,她已彻底断片……


    朔王坐在殿中,无心再召美人。没过多久,那几名宫女匆匆来报,说容盈盈趁她们不注意逃跑了,现在不知去了宫中何处。


    他还记得容盈盈上回喝醉是怎么闹的。若不是他护着,她那日不是得跌落池塘溺水而亡,就是得从假山上摔下来断了脖子。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亲自出殿寻找……


    他料想容盈盈必定要出宫的,可循路寻去,却未见她的身影。他心头一紧,正担忧她已凶多吉少时,却闻远处传来的动静。


    “姑娘,你不能进,不能进来!”


    他闻声而去,只见尚功局门口几名宫女和侍卫正拦着发酒疯的容盈盈。


    “你们让开!我要见朔王殿下!快让我进去呀!”


    “这里没有朔王殿下,你来错地方了!”宫女回应。


    “这明明就是甘易殿啊!你们都是那个大淫虫派来的吧?!都快给我让开!”容盈盈醉意朦胧,胡言乱语。


    眼看两方相持不下,朔王未曾想,容盈盈自己丢人就算了,竟还拉了甘易殿下水。


    “住手!”他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宫人们看见朔王殿下亲临尚宫局,纷纷下跪行礼。


    容盈盈虽然混淆了甘易殿和尚宫局的牌匾,可心上人的样子,她还是认得出来的。“朔王哥哥!”她欢欣雀跃地跑到了朔王身后躲了起来,手里捏着他的衣角,鼓囊道,“朔王哥哥,就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来找你的!”


    “无理取闹……”朔王气地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忍字。


    “就是嘛,真是够无理取闹的!”言罢,她顺顺当当地钻入了朔王的臂膀之下,像个小动物一样蹭他的肩头。


    “我说的是……”他懒得争辩,向宫人们打了个招呼,拽起她的手腕便走。


    容盈盈只觉得此刻无比幸福,浑然不知自己又闯了祸,“朔王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说呢?!”他没好气地走在前头。


    长大之后,朔王再未牵起过她的手。容盈盈早已记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了。此刻她脸颊的绯红,更添了几分火辣。“朔王哥哥,我们虽是未婚夫妻。但是该守的规矩,您还是得守的啊。您可不能乱来的呀!”


    “嗯??”


    “除非您打算立刻就成婚……但我还没准备好!”容盈盈自顾自地咯咯傻笑。


    朔王吓得撒开了手,连退了好几个身位,“你?!你花痴也该有个限度吧?”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径自朝宫门走去,头也不回道,“自己跟上!”


    她跟着他出了宫。朔王思来想去,唯有亲眼见她回到容府,方能安心。等待马车时,她将头抵在他手臂上,眼看着都要睡着了。朔王珍惜这份难得的宁静,便也未尝推开她。


    马车缓缓驶来,她发觉他这是要送她回家,如临大敌一般耍起了无赖,“朔王哥哥,您要干什么?您不要盈盈了吗?!”堂堂容府大小姐在宫门口放声痛哭,全然不顾仪容。“刚才还对我动手动脚的呢!怎这么快就翻脸不……”


    他百般无奈之下,只得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拽着她一同进了马车。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即使上了车,容盈盈还在撒泼,不依不饶地拉着他的衣角,“朔王哥哥,我要是这样回去少不了一顿骂的!可能还得轮一遍十大家法!指不定还要禁足呢!您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就别带我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拉回了自己的衣服,忍无可忍冲她大叫一声,“与我何干!!”


    容盈盈被他凶得噤了声,憋着嘴巴,瞧这小模样都快要哭了。


    又过了几条街后,她恐是真心怕回家挨骂,不知又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捶胸顿足说,“行吧!我要跳车了!士可杀不可辱!咱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告辞了!!”


    说罢,只见她就当真站了起来,对他作了个揖,不顾车行颠簸,便要向外爬。


    朔王看傻了,车夫也被她吓了一跳,马车险些失控。


    好在他眼疾手快,才将她拉回了车里,她跌跌撞撞,直接坠入了他的怀中……


    第39章 朔王又搞偷亲


    本章朔王x容盈盈


    她落入朔王怀中,得意洋洋地抱着他,口中却是埋怨,“朔王哥哥,您真是……怎么这样?”


    他发现她就是故意的,“容盈盈,你快放开我!”


    可他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她索性坐坐好,更往他的腿间和怀里钻去。“啊,真暖和……原来在朔王哥哥的怀里是这感觉啊。”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见此猛兽终于平静,朔王亦不敢妄动分毫。


    容盈盈惬意地犯了困,梦呓般低喃道,“朔王哥哥,您总拒我于千里之外,怀里还抱着其他人。哥哥您知道吗,我都快伤心死了。您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呀?娶了我之后,我就不让您再看别人了……”渐趋亲密中,她搂着他的脖子,微弱地说着话,“哥哥,你别再不理我了。”


    容盈盈的气息萦绕在他颈间,他的脸颊掀起难言的绯红,可依旧勉强较着真儿,侧头半寸问道,“你……你不是和太子好上了,不喜欢我了吗?”


    “什么嘛……哪有……”


    “还喜欢我?”


    “当然了,我只喜欢你……”


    ……


    片刻后,马车骤停,马夫于外禀报,“殿下,到了。”


    朔王将已睡死的容盈盈抱下了车。


    容大学士与容夫人已闻讯赶至门口,看朔王神色甚妙,他们猜自己的女儿定是又闯祸了。这还是他们头一回在自家门口见到朔王,容大学士行礼问安,“拜见朔王殿下,盈盈这是怎么了?!竟劳殿下您亲自送她回来?!”


    朔王将容盈盈放下,交给了她家的下人,心里也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容大学士免礼。盈盈没做什么,只是在宫里嬉戏时,误饮了些酒。本王刚好出宫,便顺道送她归来。”


    “什么?啊呀,这丫头哪能碰酒呀?!她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给殿下添麻烦了!”


    没想到朔王却说,“哪里的话?此事要怪就怪本王,是……是本王让她喝的。”


    “啊?”这样一来,容大学士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容夫人还想与准女婿多熟络熟络,“总之,是劳烦殿下了。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殿下等会儿上哪儿吃?要不要……”


    朔王恭敬,却十分决然,“容夫人客气了。既然盈盈已安全归家,本王尚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哦?那,那恭送朔王殿下。”容氏夫妇赶忙行礼,目送朔王的马车离开家门口。


    待马车走远,容夫人捶了捶容大学士的胳膊,“诶,你刚注意到没?殿下的嘴上……是不是沾上咱家盈盈的口脂了?”


    “啥?!”


    夫妻二人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对方,随即一同破声大笑。“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


    容盈盈这事闹得,被她爹判了三个月的禁足,不得踏出府邸半步。


    ——


    两日后,此事就已传至御前。此时,父子二人正坐于御花园亭中,今日这雪下得漫不经心,恐将是冬之尾声,最后几片滥竽充数的残雪。


    皇上诏朔王绘雪景一幅。朔王本就不善绘画,又疏于练习,宁静冬雪落在他的纸上,竟成了腥风血雨。


    皇上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摇头,“勤儿,怎把这沙场杀戮带到画上来了?”


    朔王搁笔低头,向父皇赔礼,“父皇,儿臣近年来没把心思放在书画上,同时也荒废了学业,还请父皇责罚。”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固然是好。”皇上走来,拿起了朔王未完成的画作端详,“但勤儿也是为本朝的安定才放弃了学业。天下人不会因为你画不好残雪就怪罪你的。相反,他们还得感恩于你。你在雷州立下的汗马功劳,全国的百姓都看在眼里。朕在你这年纪,可没有这番作为,所以勤儿无须自责。”


    “父皇过誉了,儿臣只是尽了身为皇子的本分。”


    朝中早就对朔王近日的表现颇有微词。既已聊到了本分,皇上顺势而言,“反正你近日也无所适从。不如沉下心去,专注把一件事做好。”他将画卷起成轴,还给了朔王,吩咐道,“朕宫里正缺一幅雪景图。限你三个月的时间,替父皇完成此画。宫外的那些事,朕看你也该演够了。便别去操那份心了,尽好你该尽的本分吧。父皇自会赏罚分明。”


    “儿臣明白,谢父皇指点。”朔王不禁心中一颤,接过画,明白了父皇之意。


    皇上心事一了,松弛地舒了口气,转而言他,“哦对了,那个容盈盈……”


    他就知道,父皇一定会问他前几天的事。


    “那个容盈盈,呵……”皇上装傻的样子有些刻意,但又有谁敢戳穿?“她被禁足了,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整个王都没有一件事可以瞒得了皇上,朔王只好实言以告,“回父皇,容盈盈前日在儿臣殿中,不慎饮酒。以她的酒量片刻便醉了,儿臣只好送她回去。”


    皇上饶有意味地复述了一遍他的话,“哦,原来是不小心喝了些酒……”他一声嗤笑,“然后你又是一个不小心的,就惹了全皇宫看你笑话?萧勤……”


    朔王浑身一个胆颤,顿生不好的预感。“儿臣在。”


    “是不是朕的圣旨于你而言,非常可笑?”他冷言斜睨儿子,语气森然,“朕要你娶盈盈,你却屡屡驳朕的面子。若不是念在你尚且勤勉懂事的份上,朕岂会容你如此放肆?你是朕的长子,理应为诸皇子的表率。朕要你做的,你便去做了;朕不要你做的,你也休得去碰;至于朕赏你的,你就跪下接好。听得懂吗?”


    朔王的怒气自胸口腾升,一时间冲昏了头脑,竟脱口而出,“父皇莫非也是这样要求太子的吗?”


    “你说什么?!”


    他咬紧牙关,以沉默抗议。


    “好!翅膀果然是硬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朕大不了,没你这个儿子。这画你爱画不画,朕不需要了。”说罢,皇上便怒气冲冲地走了,宦官高呼起驾,亭外守护的上百宦官侍卫也纷纷随同离去。


    朔王心中却是愈发不甘,他都已放弃皇位之争,凭何他连娶妻的自由都没有?有时,他真的很想知道,若他来日战死沙场,父皇可会为他落一滴泪?


    然皇命难违,他如今也没有资格与父皇作对。冷静之后,他回宫自判了三月禁足,一门心思地为父皇作画。


    第40章 猫侍寝她看门


    宁王时不时召见雪奴,就由李沐妍亲自抱去。今日她又送雪奴到他书房,她在屋外候着,屋里头,时有猫鸣与王爷的低语。只可惜声音太轻,她听不太清楚。


    屋里,宁王任凭猫儿在桌上肆虐。眼看它终将一脚踩入砚台,酿成大祸之际,他起身揽住了它,又一同在躺椅上惬意地躺下。


    于雪奴而言,宁王就是个巨人。他用手指逗弄它,它则在他怀里翻筋斗。猫儿实在气不过,只能咬牙反抗。他不禁噗嗤一笑,“再咬人,我就把你猫牙拔了。”


    雪奴可听不得威胁,奋身张牙舞爪地与他作战。随即又见它毫无征兆地疲了,趴在他胸口,盘着尾巴簇成一团,这便要睡。


    屋里静悄悄,唯有猫儿咕噜叫,他抚摸着它的背,笑道,“这样就舒服了?笨猫,还挺好满足的。”


    雪奴可没李沐妍那么好欺负。它不忍嘲弄,从他身上跃下,跑到门口闹着要出去。他追上前,轻轻一提,又将它抓回了怀里,柔声谴责道,“说你两句就想搬救兵吗?她可没那么厉害,来了也救不了你。乖乖跟本王睡觉。”


    他坐回躺椅,霸王硬上弓地将它扣在腿上。为了讨好它,他轻柔柔地抚了它好一会儿,就这样抚之抚之,过了半炷香后,一人一猫都睡着了。


    屋外的李沐妍坐在阶上默默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雪奴醒来,一颠颠地跳上窗边的桌子,自窗隙里溜了出来,嗷嗷叫着来到李沐妍身边。


    她见到雪奴跑寻她,真是高兴极了,“小丫头,你怎么出来了呀?”


    夏雨也跟了过来,轻手轻脚地说,“沐妍,你带雪奴回去吧。王爷累了,这会儿正睡着呢。”


    李沐妍抱起了猫儿,护在怀里,“怪不得呢。那我先回去了。”她刚欲起行,又闻夏雨压着嗓子嗽了好几声。她帮她拍了拍背,“夏雨姐姐,你这是又犯肺病了?”


    夏雨拦住了她,“前几天我不小心着了凉,这咳嗽也跟着来了。没事,过两天就能好。”


    “好吧,那姐姐你可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有事就叫我。”


    夏雨好了一些,甚至还说笑道,“嗯,现在不是从前了。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李沐妍抿嘴一笑,“静候差遣。那我先……”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书房的门开了。她们二人恭敬地向走出书房的王爷行礼。


    他一言不发,径直向李沐妍走来,从她怀里一把抱走了雪奴,“本王有说让你带雪奴走了?”


    他听着虽无怒意,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夏雨赶紧替她开脱,“王爷,不关李沐妍的事。是雪奴自己跑出来的。”


    他斜眼瞥了夏雨一眼,“就知道替她说话,自己病了也不知吃药。府里不是有那谁家送来的上等贝母吗?”


    “是,可那是大人孝敬您的……”


    宁王喟然长叹一声,眉头紧蹙道,“你咳嗽咳得我头疼。若引头风发作,我唯你是问。”


    他已是懒得啰嗦的样子,夏雨这才敢怯怯应诺,“谢王爷赏赐,奴婢这就去服药。”说罢,她便忍着咳退下了。


    门口仅余李沐妍与宁王相对。他得了猫,训了人,还迟迟不回屋去。只瞧他一手托着雪奴,一手捋它的毛发,信步于廊下,略有闲情地问起,“平日里,雪奴晚上都睡哪儿?”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李沐妍略作思索,答曰,“奴婢原先给它在屋子里做了个小窝,可它好像并不太满意。每到夜里,它都硬是要跳到床上来,与奴婢同眠。奴婢怎的训它都不管用,可能是被窝里比较暖和吧。”


    他闻言,慢条斯理地阴阳怪气,“本王说过,它是你的第二个主人。你一小小的贱奴,却敢训它?该不会还动手了吧?”


    李沐妍忙辩,“怎么会呢王爷?!奴婢也是很喜欢雪奴的。”


    他眉目生寒,一声冷笑,“是让你侍奉它,没让你喜欢。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言罢,他一拂衣袖抱猫入屋,将她独自留在了门外。


    他又躺在了躺椅上,举着雪奴亲了一口,“雪奴,告诉主人,她是不是一直这样欺负你的?她都做了什么,统统告诉我。”


    天色渐暗,李沐妍肚子饿得咕咕叫。然王爷有令,不准她擅自离开。她只好忍着饥饿,盼着哪位好心的姐姐路过,能赏口吃的。


    好心人没等来,那翠屏倒是来了。“哟,这不是李二小姐吗?”


    她回头,见到数位端着王爷晚膳的丫鬟,其中还有翠屏,她正惺惺地朝她过来,“怎一个人在这儿吹冷风呀?”她丢下这句话,便进了书房。


    翠屏这话说得四分事不关己,三分讥讽,又有三分关切。整得李沐妍一时语塞。而同时,饭菜的香气飘至屋外,又馋得她直流口水。


    片刻后,宁王匆匆走出书房,雀儿与翠屏紧随其后。雪奴被他单手托在掌中,也随他一同离去。李沐妍不得不抓紧跟上队伍,也去到了他的住处。他大步迈入卧房,在翠屏关上大门时,她送了李沐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须臾,王爷洗漱完毕,丫鬟们从他屋中出来,却不见她们有人将雪奴送出。李沐妍猜想,雪奴今晚难不成是要侍寝?那她这猫奴才,岂非得在外头守一夜?


    那翠屏也没随旁人一同离去,而是扭腰折胯,坐到了李沐妍的身边,“李二小姐,我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能把丫鬟做成这样。”


    李沐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翠屏那张明艳的脸上,她的发际碎须,以蜡油修饰成波状卷曲,贴在她的太阳穴旁,为她的妩媚更添了几分柔情。两人这般并坐,更能衬出一个的风情万种与另一个的不修边幅。


    “王爷歇息了?”她问翠屏。


    翠屏浅浅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待会儿我还得进去呢。”


    不难想象,一个丫鬟进已歇下的男主人房里还能做些什么。李沐妍暗想,翠屏果然在伺候他。她心一沉,竟是种她从未有过的滋味。


    翠屏倒是坦荡,开门见山地告诉她,“妹妹你别难过。你的那些事我都打听过了。哪怕你从前是皇后娘娘,如今你也只是个王爷的通房丫鬟了。姐姐我也想做王爷的女人,你可别记恨姐姐,姐姐保证,咱俩不耽误彼此。”


    难得有女子能这般直率野心,李沐妍倒也觉得好奇,“翠屏,你为何这么想当王爷的女人?难道……是因为你长得美,还是因为他是王爷,有钱有势?”


    “嗯?哈哈哈哈!”翠屏闻言,咯咯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同样地,她也是没遇见过,连这都能问得出口的女子,她憋着气,笑得前仰后合,“你倒是看看这个宁王府上上下下。不,别说这宁王府,你倒是看看这整个王都,有几个女子不想做宁亲王的女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进了府的,我自然是要当王爷的女人!”


    说罢,她牵起了李沐妍的手,煞有其事地低声说,“妹妹可别急着吃醋!我翠屏不需要王爷的万千宠爱。我只需个名分,即便是个王姬也成,得一儿半女傍身足矣。妹妹别担心,待我得偿所愿,我就把他让给你!”


    李沐妍对她的志向难以苟同,看着她那双为了理想,甚已渗出魔怔的双眼,她只感到不寒而栗。“翠屏,我觉得你要不要再想想?与人为妾,绝不是什么好出路!而且,我比你了解他,他不会……”她从翠屏的眼里读到了怅惘,因此她刻意婉转了许多,“他不像是会三妻四妾的人。”


    不料翠屏顿时阴下了脸,美人面色无愠之时,甚比鬼魅魍魉还要渗人。她牵住她的那双手,不自觉地下了重力,指尖都给她掐白了。她咬着牙,用了狠劲说,“轮不着我,也轮不着你!”


    她急火攻心,眼中甚至都涌出了杀意。她急着起身扶柱,竟在须臾之间,又披起了那层弱不禁风的温婉,“瞧我和妹妹都说了些什么胡话!妹妹别往心里去。时辰不早了,王爷该找我了……”


    李沐妍瞧她进了屋,可不久就与雀儿一同又出来了。雀儿走李沐妍跟前,轻声说,“王爷睡下了,但没吩咐让你退下,你就在这儿守着吧。”


    李沐妍甚至饿得打了个嗝。“雀儿姐姐,我今日都没吃饭,我能不能暂退,去吃……”


    “这……”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雀儿却吞吞吐吐,“刚王爷吩咐过,不准给你送吃的。”


    “什么?”她算是明白了,王爷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见她一次就抓狂一次了。他如今已改了策略,改隔岸观火了。她两眼放空,无精打采地又坐回原地。雀儿安慰了几句,便也走了。


    暮春之夜,余寒未消。独坐石阶的李沐妍饥肠辘辘,不得不屈身取暖,可实在冻得不得安生。待熬到了子时,她正难受得万念俱灰时,突然被人戳了戳胳膊。


    “小姐?小姐?”


    李沐妍抬头一看,居然是,“瑞香!”


    俩人赶紧噤了声,互作一声嘘。


    李沐妍喜出望外地低声问,“你怎么来啦?”


    瑞香从怀里取出俩包子,“来给你送吃的呀。”


    “瑞香你……”瑞香这一句话,害李沐妍的倔强瞬间崩塌,忍了一日的委屈袭上了鼻尖,她难以自控地哭了起来。


    瑞香见小姐又成小哭包了,赶紧将她搂在了怀里,悄声安慰,“小姐别哭啦,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嘛。刚才时辰早,我不敢来,所以才等到这会儿。好啦别哭啦,肚子饿坏了吧,来,快把包子吃了。”


    李沐妍抽泣着道,“瑞香对不起,你一路跟着我受委屈了。”


    “没事儿,小姐。”


    她紧紧抱住了瑞香,一边哽咽,一边较真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努力,绝不让你再跟着我受苦了。”


    “小姐,你真是……”


    说话间,她们忽闻一声很近的猫叫。回头一看才察觉,竟是雪奴从屋里溜了出来。


    俩人瞬间一同跑去,将猫儿抱了起来,“雪奴,你怎么出来啦?!”李沐妍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她回望王爷卧房,可见房门和窗户都关得严实,不禁纳闷,“雪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呀?难道有洞吗?”


    雪奴却挣脱了她的怀抱,跑到草堆里解了个手,便又回到屋门口抓门。


    瑞香见着都笑了,“小姐,雪奴这是要进去?”


    李沐妍蹲在它边上问,“真的假的?你竟然这么认主啊,也太让人伤心了吧。知道我只是养你的奴才,对不对?哎……”


    她思量再三,擅自离去恐遭王爷责罚,擅闯卧房后果更不堪设想。一番斟酌之下,她觉得还是把雪奴带走更妥帖。


    于是俩姑娘便哄着猫儿道,“雪奴小姐,我可不敢招惹您主人,您还是跟奴婢回去吧。您也该饿了吧?奴婢回去给您弄肉肉吃。”


    雪奴听到有好吃的,摇了摇尾巴,乖乖地跟着她们走了。


    屋里,他放出雪奴后,悄然回到了榻上,没等到李沐妍进屋,他莫名有些失落。


    此刻的萧灼更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小小的心软,只是他往后余生,迷恋她的开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