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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年之喜》 111.
徐老师的雷达还是真灵。
“我们在宜家看家具。”
“和萱萱一起?”
大刘愕然,徐老师仿佛总是能洞察一切,还懒得掩饰,这种超能力实在让人心生畏惧。
“嗯。”
“萱萱现在和你一起住了?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女儿的抚养权吗?”
她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大刘有点警惕徐老师是不是在套他的话,反正这就是徐老师的惯用套路。
“暂时搬过来了,她妈妈说小升初我可以辅导她的学习。”
徐老师在电话里干笑几声:“你辅导孩子学习?”她是不相信大刘可以辅导萱萱的,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教不了,这个徐老师深有体会。
大刘不想和徐老师纠缠这个话题,就说萱萱在拿饮料,马上回来了。
“哦,你那个美术老师怎么说?”徐老师还真是管事。
大刘说:“和她说了,她没说什么。”其实大刘是没有底气,但是现在大刘也不好判断就说飘飘不同意了。
“我打电话不是来说这个事的。”
大刘松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徐老师通话就感觉很受压迫。
“宁静搬回来了。”徐老师的声音很淡然。
大刘奇怪,宁静搬回来了?她不是早搬回来了吗?
不过说实在的,自从上次回去以后,回来大刘这边也是一直没闲着,和孙小姐的约会,工作上的考量,当然最近让他大费周章的是萱萱回来的事,大刘被这些事情占住了脑子,他是没有留意过宁静那边的进展。
这么一说,大刘倒是想起来上次和孙飘飘和张茵还有赵小静一大堆人一起吃饭时,徐老师也是打过一次不太合时宜的电话,说什么老石家的人来了,带着一挂香蕉之类的。
“是的,就是那次,小石将他们娘俩个接回去了。”徐老师仿佛听到大刘心里的疑惑似的。
“不是说好了离婚吗,怎么还让接回去了?”大刘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徐老师怎么这么糊涂。
“那个,小石自扇巴掌,又是下跪什么的,老石是你爸朋友你也知道,在旁边打了保票,再有打老婆的事情发生,他第一个将小石送派出所。你说这种情况下,你爸也跟着和稀泥…….”
大刘不信刘老师会这么大事拎不清,在这种事情上和稀泥,那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不过,他们如果不认为刘宁静的婆家是火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刘文萱端着给大刘接的咖啡回来,看见她爸正在气愤愤地接电话,本能地后退一步,“是我妈吗?”
大刘将电话的听筒按住,摇摇头,“不是你妈,是我妈。”示意萱萱将咖啡放在桌上,萱萱有些将信将疑地将咖啡放下,拿起另外一个空杯子,说:“接咖啡的人太多了,又烫,我再去接饮料。”一边吹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烫着了,一边往饮料机那边跑过去。
“唉,你们这是……”大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次和你说的,让你和文依依联系的事……”这是徐老师今天打电话的主要原因。
知母莫若子,大刘生气地说:“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我没有说我不找,有需要才找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去和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
“致远啊,你就这么一个妹妹。最近我也想了很多,小时候将她送到乡下去是不对的,但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说是不是?那个时候真要摊上了这事,可不是小事,不要说我的骨干老师职称,你爸的名誉什么的,全都完了。你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说了你也不相信。”
大刘啜一口咖啡,苦的来,纯黑咖啡,大刘不理解那些说专门来宜家喝咖啡的人了,这有啥好喝的?星巴克贵是贵了点,但是人家好歹有好多选择,喝起来也没有这么难喝,
这是徐老师第一次承认自己有错误,虽然她说这个错误是时代造成的,但是比起那个永远正确的徐老师来,还是有一点进步。
“你不是有文依依的联系方式吗?”
“是的,我有,但是上次不是说了,刘宁静离婚是正当的,用不着找什么关系,那个什么王八蛋的舅舅就是在法院工作又怎么了,天下还没有王法了?他还真敢将努努判给那个王八蛋小石?他判一个试试?那时候我们再找文依依也不迟。不过妈我可说在前面了,您也别作太大的指望,依依她,都离婚几年了。”
“什么?离婚了?上次回来你都没有说!”
“我没事说那个干什么?”
“不是,你不是说她带她婆婆找你看病吗?”
“我怎么知道,我只能说她们婆媳情商都很高吧!”
徐老师的脑子转的就是比常人快一点:“你离了,依依也离了…….”
大刘直觉得好笑,这个徐老师,忙里偷闲的,似乎还想撮合一下他们的样子。
不过徐老师没有接着往下说,这么说的话,刚才的电话就显得不那么严肃了。
“宁静她现在在住院。”
“啊?你刚才不是说搬回来了?”
“是搬回来了,打死也不去他家了,但是医生说她的肋骨摔断了一根,还有肺气肿,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怎么回事?”大刘就觉得徐老师不会打一个电话来和他拉家常的。
“被小石打的,她往外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天哪,这就是你让她回去的结果!”大刘简直要抓狂了。“等等,等等,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和你爸现在都在医院,刚做了CT检查,医生说其他的暂时没有什么。”
大刘握紧了拳头,这才多久,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小石在哪里?”
“在他家吧?躲起来了,不敢见人。”
“现在知道不敢见人了?早干嘛去了?他是疯了吗?下那么狠的手!”
“我听宁静说他不知道从哪个股票小组得到的信息说是有一个好票,要一把梭哈二十万进去,他手上没钱,找宁静要,宁静说她也没有,她一个人的工资要养孩子,孩子上幼儿园开销大,没找他要生活费就不错了,她哪里有钱给他炒股。他就不高兴了,骂骂咧咧地,又喝了点酒,就说宁静没钱不知道找你哥借!你哥不是在省城的大医院当医生牛B吗?你老公就这么个机会,把钱放进去就翻身了,他妈的见死不救!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你妹以前被他打怕了,就没命地往外跑,她公婆的那个房子,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要不是宁静她人是清醒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宁静自己不小心摔的呢。”
112.
“是我妈吧?”萱萱皱着眉头,手里端着一杯绿不绿黄不黄的饮料,站在餐桌旁,上下审视着大刘。
“哪能呢?”大刘嘟囔着,“你妈?何玲?她现在连话都不想和我说,还能和我打这么久的电话?”
“她是不想聊你,但是聊我她是愿意的。”是独生子女与生俱来的的蜜汁自信。
大刘一想起何玲那个小男友,人家这么急急忙忙地准备结婚,肯定是将要孩子的事提上日程了,何玲年纪也不小了,要生得赶紧着,不然到时候又是试管,又是人工的,不是让人好受的。大刘不怀好意地想:等有了弟弟妹妹,她就没有兴趣聊你了。
唉,想到这里,大刘又何尝不是沮丧,何玲这样其实也没什么错,人家男朋友年轻,不靠孩子维系着,能不能长久就说不定了。就算是大刘这边,也是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和孙小姐要是结婚也要早点考虑生孩子的事,孙小姐虽然年纪不是特别大,但是现在这年月,生孩子也越来越困难,要不医院里的生殖中心总是人满为患,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大刘心情不好,萱萱是看得出来的,所以无限续杯的饮料也成了幻想。
草草吃完这顿好不容易盼来的“大餐”,大刘带着萱萱匆匆返回。
空气是凝重的,一回家,萱萱懂事地拎着书包进了书房,这个时候,就别烦老爸了。
大刘坐在沙发上,脑子里盘桓着宁静的事情,肋骨骨折从医学上来说不是特别大的事情,但是幸运之神不会一直眷顾不幸的人,下次再摔下楼,谁知道会伤着哪儿?脑外伤?内出血?肝脾破裂?甚至直接丢掉性命的可能性都不是没有。
瞅了一眼萱萱歪着头做作业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大刘拨通了文依依的电话。
工作以后,大刘的可以倾诉的朋友屈指可数。田武算一个,但是自己妹妹的家长里短和他去诉说,似乎不是那个意思。张琪也算一个不错的朋友,但是自从她做了介绍人以后,关系似乎是亲近了一步,但是却又多出一些戒心来,生怕有不小心露出来的狐狸尾巴被她看到了传到孙飘飘的耳朵里,结果反而因为这些小心翼翼的谨慎而疏远起来。
给依依打电话,倒不一定是抱着什么徐老师的希望,能够去找关系争夺努努的抚养权之类的,大刘倒不一定相信C市就那么黑暗,连这么一件显而易见的家庭纠纷都一定要闹到背后找关系互相踩踏的地步。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倒可以找她聊一聊。
电话响了一轮,没有人接听,大刘又是懊丧与后悔,就不该听徐老师的,给依依打电话。
可是才没过两分钟,文依依打回来,大刘又不能忍住不接,而是马上欣喜地接了,走到走廊上,放低了音量,不想被萱萱偷听了,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同学。”
想象得出文依依脸上的笑意,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文依依定格在大刘记忆里的就是她温和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来她离异的事实。大刘的印象里,以前徐老师学校里那些离婚的女老师,都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有空就跑徐老师家里来诉苦抱怨,声讨男人。
“文依依,你好。”大刘竟然有点怯生生的,从上次给她婆婆看病,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怎么一下子就又生分回去了?
“哈哈哈,我正在想哪天给你打一个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这个文依依,声音听上去没心没肺的,大刘松一口气,说实话,他虽然是一名神经内科医生,在门诊碰到的需要心理疏导的病人可不少,对于文依依这样的“豪门弃妇”的笑容,他本能地心中存疑。
“不是,上次,嗯,很久了,上上次,还记得我妈吗?就是那次喝水水中毒的?人家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要请你吃饭!”
“哦?我记得好像你请我们吃过饭了?”大刘恍恍惚惚的。
“是的,是的,上次吃饭我没有和她说。我妈这个人疯疯癫癫的,我怕她来吃饭,你的同事都在场,我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什么不合适的话,其实不就是说大刘和文依依正合适的话么?她妈这个人,心是好的,但是说什么做什么仿佛永远不在那个点上。
“还有,我婆婆啊,也是,上次来找你看过病以后,回去不知道念过多少次你的好!我看啊,你们这些男医生,可真是一个个的,妥妥的,师奶杀手!”文依依又开起了玩笑,大刘这边听的,面红耳赤的,而且,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唉,他吸引的都是老年妇女!
“说正经的,上次从你那里回来以后,我婆婆就买了一本《谷物大脑》的书看,她现在可以说是你的老粉丝了,我以前让她多运动,她怎么说?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不比你们年轻人。现在呀,一吃完晚饭就下楼遛弯去了。对了,人家现在米饭也吃的少了,吃小半碗,说是刘医生的医嘱。我就笑,那哪能算是医嘱呢,作为朋友的建议罢了。这些方面又不是药物治疗,可别都说是医嘱,万一出了问题,刘医生可不负责。”
“你猜怎么着,她老人家说我是胳膊肘往外拐,护着你。你可说说,我是不是在护着你?”
那可不就是在护着他呢?大刘心里有点小得意,和感动。他随口说的建议还真不能被当成金科玉律。
“我婆婆说她她最近感觉体力比以前好了,楼下一起走路的婆婆们也都说她气色好多了,她觉得这要归功于你,所以呢,我婆婆也是盯着我,要找机会感谢你一下。我寻思着,让我妈和我婆婆一起请你吃饭,好像也不太好,我是怕她们两个一碰面,就忘了她们来吃饭的主要原因了,所以我就说如果分开吃两次饭,你会不会感觉很烦啊?”
113.
大刘没有接话,这个时候谈论吃饭的事情,他没有这个心情啊,女神!
文小姐兀自说了一气,意识到刘同学这边没有搭腔,文依依终于停了下来:“哎,对了,你刚才打电话是有事?”
大刘不好意思了,看看自己,连马虎眼都不会打。
一时竟然就忘了刚才想好的要说的话,一开口变成了:“你记得我们高中的徐老师吗?”
文依依噗呲一声笑了,这个大刘,简直是,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当然记得了,咋能不记得呢?是你妈妈吧?”
“嗯,我上次回去,我妈妈还问过你。”
“徐老师,我是一直想去看她的,又有点怕她。”
“哈哈哈,你也怕她?”
“怎么不?我们班的同学都怕她吧?”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是她儿子,同学不敢和你说。”
“咳,我还以为只有我怕她!”
“当时高三学生早上五点打卡早自习,学校里就是她兴起来的吧?我那时候早上喜欢迟到,被她抓到几次,每次都让我在教室门口罚站,你不知道被别的班的同学经过嘲笑的时候,我内心是多么崩溃!”
大刘哑然,他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
“所以我一直很恨你妈妈,不,徐老师。是那种从心底发出来的恨意,我觉得她就是针对我,我爸爸妈妈在那个时候闹离婚,我没有听说过我的同学中有父母离婚的,我知道她看不起我,她私底下找我谈话,说什么,你不是想要离开你父母吗?那你就考一个好大学,离他们远远的,我承认我听进去了,但是我并不感谢她,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她那鄙夷的眼神,那种对我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女生的一脸的不屑。”
这一段话说的,虽然明知道文依依看不见他的脸,大刘仍然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徐老师在学生中的声誉不是她自吹自擂的“骨干老师”的大师风范,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在文依依眼中,徐老师的形象是如此的不堪。
“你说过去的我是多么的幼稚!”文依依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后来我父亲离了婚,如愿以偿地(迫不得已地?)娶了他后来的妻子,我母亲发了疯一样地到处哭闹,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如果一直留在这样的家里,有朝一日,我肯定会变成和我妈妈一样的疯子。值得庆幸的是,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救了我,让我逃离了C市,也从那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有一年的暑假我在C市的超市碰到了我们高中的一个女同学,我认识她,是因为她也住在文化局宿舍,那时候她的爸爸在外面有了一个相好,经常不回家,是文化局的家属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在超市里做理货员,是她先认出的我,拉着我说了好多,说很后悔高中时的自暴自弃,又说真羡慕我能够考上A大,说我是C市一中女生的骄傲。”
大刘老实地说:“真的,没想到你高考考那么好,是我们高中的女状元吧?”
“什么女状元?我就是运气好罢了。”
“怎么能说是运气?运气眷顾的都是努力的人。”
“这倒也是,徐老师找我谈话以后,我意识到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离开他们!而我能够最体面的离开方式,除了上大学还有什么呢?”
文依依叹一口气:“我看到那个女同学,她仿佛是我的一面镜子,如果没有徐老师的严厉和苛求,我也许就和她一样了,我不是说她的现状就一定差,但是那种想改变却又无力改变的状态,是我不想要的。”
“嗯,我妈妈说起你的时候,她也很感概,你大概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说我上了A大?”
“也算是吧,毕竟在那以前,理科女生很少考你这么高的分数,况且你在高三以前成绩都不突出,所以最后分数出来,宛如放了一颗卫星。”
“嘿嘿,我也没有想到,我的分数竟然比我们班的学霸——刘致远同学还要高十几分。”
“得意了吧?就因为这十几分,你上了A大,我只能上A大的医学院。”大刘现在想来还有点汗颜,这也是后来他更没有勇气向女神表白的原因。
“也是因为我嫁到了简家?”
又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是的,怎么不是?简家作为A省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作为简家的儿媳,文依依在C市人民的口碑中一直就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你说了我离婚的事?”
“刚开始没说,今天我说了。”
“今天?今天为什么说了?”文依依不解其意。
“唉,我妹妹的事,徐老师一直觉得你帮得上忙。”
“你妹妹?”
“超生的。小时候放在乡下养,上小学才接回来,她怕自己不听话会被徐老师送回去,所以什么事都听徐老师的,就差和徐老师换头了。”
“啊?这样啊,不过你这么说你妹妹可不地道。”
“唉,我是自责呢!我一直庆幸有宁静听她的摆布,让她腾不出手来管我的事,我的工作,婚姻这些她一概是不满意的,但是我的态度一直就是不要管我,所以她唠叨归唠叨,倒没有实质性地控制我。宁静就倒霉了,听她的话读了师范院校,大学毕业后被她包办回C市一中教书,这些都不说,关键是连婚姻她也给包办了,说是我爸的朋友的孩子,但是我看我爸和那个老石也不是那种很熟的朋友,然后这个女婿就是那种,眼高手低,不想上班,工作不如意就打老婆泄愤,这都是什么人!”
大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怎么说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妹和那个混蛋生了一个儿子,一直是徐老师带着,有感情了,亲的很,现在我妹想离婚,那边就放出话来,说他们家法院有人,要离婚可以,孩子的抚养权,想都别想!这不是要徐老师的命吗?不行,徐老师上次就想着让我问你在C市法院有关系没有,她要和小石,就是那个王八蛋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114.
听着老同学的讲述,文依依沉吟不语,自从她嫁入简家以来,各种各样的人来找她帮各种各样啼笑皆非的忙,一度令她疑惑她到底是简家的儿媳妇还是C市的外交部长?
婚礼前,秦云找文依依谈了话:“既然简弘认定你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接受你,也包括你的家庭,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父母应该在婚礼上出现。”
秦部长不屑于做一个恶婆婆,在她那里,没有必要,她一直都是胜利者,没必要通过在文依依这里占尽上风而获取平衡。
“你的家庭,我们调查过了,没有太大的硬伤,虽然对于简家来说,不是门当户对的好的选择。你的父亲是C市文化局的副科长?你母亲呢?已经退休了吧?”
“这个,我母亲是退休的舞蹈演员,她这个职业,退休的早。我爸妈他们,关系一直不好,闹离婚好多年了。”文依依老老实实地坦白。
秦云拍拍依依的手:“这个事情,我们早就了解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离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婚礼上你爸妈都来,坐一起不坐一起都行,看他们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婚礼上体体面面最重要。订车订酒店什么的,可以跟戴秘书交代一声,你就不用分心了。”
结果在婚礼上,宾客们看到了一名拘谨不安的父亲和一名疯疯癫癫的母亲。从那位母亲经过岁月侵蚀的脸上,依然能够看出文依依的惊人的美貌的出处。但是在婚礼的仪式上,母亲却不合时宜地向在场嘉宾透露了他们作为新娘父母的关系的紧张,不仅如此,她义正词严地表明这种种不和谐皆是因为这个男人多年来在婚姻以外的流连,所以岳母对女婿的告诫是“今天你们在婚姻的殿堂神圣地宣誓,我希望你和依依能够白头偕老,而不是去犯下那种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种看似严肃的训词却让在座的人哄堂大笑,这令新娘的母亲非常不安,觉得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婚礼过后没有多久,文副科长升了一级,成为了正科长,文科长激动地打电话向文依依致谢:“我就知道,你这个女儿没白养。”
文依依后来才知道文副科长在回酒店的路上,醉醺醺地向陪同的戴秘书吐槽自己革命了一辈子,到现在还是一个副科长,戴秘书选择在合适的机会向C市的新上任的市长介绍了一下秦部长的这个亲家的遭遇。
当然,对于文家来说最大的变化不在于文科长的升职,而在于两个折磨了对方大半辈子的人终于挣脱了对彼此的纠缠。文母不得不放手了早已断掉的风筝线,而文科长则如愿以偿地进入另一个婚姻,成为他心仪的那个女人的丈夫。
大刘继续说:“徐老师喜欢小题大做,我当时寻思不就是离婚吗?那个王八蛋是过错方,刘宁静耳朵的鼓膜都被他打破了,这什么人都是,自己老婆,他也下得去手!我看过医生开的检查报告,白纸黑字,谁也别想抵赖,我们不找他的麻烦就算便宜这小子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文依依静听其详。
“徐老师的骚操作,怎么说呢,我都不敢相信,她让宁静搬回去了,说什么父母双全对努努的成长好,努努,嗯,宁静的儿子,我外甥,为了他好?我就想不通了,一个家暴的父亲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什么好?”
大刘说的气愤,也不怎么注意语气了:“这下他M的好了,这次直接将我妹送进医院了,我妈这才急了,今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语无伦次的。”
文依依一听这个也不由得焦急起来:“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伤得重吗?”
“唉,具体怎么打的我也不知道,光听我妈说,宁静吓得晕了头,死命地往外跑,结果从楼梯上摔下来了,C市的那种老房子,说是CT检查的结果显示肋骨断了一根,其他各种软组织挫伤,倒不是大碍。”
“骨头都摔断了,那真不能就这么了断了!”文依依义愤填膺地。
“你刚才问我法院认不认识人,我就在心里盘点,C市的政要说实在的,这些年或多或少地都接触过一些。遇到你妹妹这种情况,我想当务之急是报警,保留证据,因为我们这方面不是内行,我可以帮忙推荐一名律师与你联系,具体如何最大程度地保护你妹妹的利益,律师会比较有经验,总比我们到处乱闯有效率。”
看文依依这么说,大刘感觉一下子有了条理,就仿佛一名对医学一无所知的患者,遇到了一名言简意赅的医生,那些担心和恐惧暂时都放下了。
尤其文依依说了C市的政要她接触过一些,那就是只要有需要,她是肯帮忙的,有了文依依女士的承诺,那个什么吴奶奶的在法院不知道当什么差的弟弟,根本就不需要当一回事了!
大刘最得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文依依说话的语气,“我们”“我们”的,那不就是她和大刘站在一起吗?有什么比这种共情更让人感动呢?
放下电话,文依依想起来刚才说的一起吃饭的事情,说到最后忘记约好时间了,不过大刘家里这个情况,估计他是一时半会没有心情出来吃饭了,除非是,和C市的政要一起吃饭。中国人不管是谈事情,做生意,在饭桌上谈的成功率都会高很多,这也是为什么简弘在下海做生意的时候,第一个进入的行业就是餐饮业。而这个湖滨客舍的存在,对于文依依来说,无异于她身处政界之外却又能与政界互动的栖身之地。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了政界的背景,湖滨客舍才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餐饮酒店业中脱颖而出,跻身于A省餐饮酒店业排行榜前十强,也使文总的野心日益膨胀,目标剑指下一个俏江南。
115.
文依依挂了电话,起身倒了一杯水,她没有想到刘致远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是因为这事。她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戴秘书——现在已经是戴副处长的电话。
“哎呀,依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今天怎么心情好,想起你小戴哥来了。”
看看,几天不当秘书就变得油嘴滑舌了。
文依依给他说了大刘托付的事情,重点是帮忙在C市联系一名靠谱的律师,法院那边也要拜托他出面斡旋一下。
戴处长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当年因为文依依父亲的职务问题,戴秘书就趁机打通了C市的行政通道,虽然在一般人看来,C市不过是一个县级市,没有多少油水,但是戴秘书不这样看,在官场想立足,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更何况,C市连接的还有文依依这样的重要人物呢。
“这好办,好办,依姐放心,我明天就去办理,保证给您办的妥妥贴贴的。”
文依依皱皱眉头,这个戴秘书,也的确让她省心。
“这个,依姐,秦部长那边,有机会还是帮我美言几句哦。”这就是戴秘书的心机所在,虽然跟了秦部长多年,在秦云面前他却是不敢放肆的。戴处长是不满足于止步于副处长这个职位的,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已经爬得够快了。
文依依嘴里答应着好,心里却是在想,这件事以后,C市的任何事她都不能再插手了,尤其是不能再让戴处长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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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松了一口气,有文女神愿意帮忙,徐老师那里有交待了。
一回头,却见萱萱站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书,死死地盯着自己。
“有题目不会做?萱萱,爸爸怎么和你说的?不会做要自己多想想,不要一遇到困难就投降,总是指望大人,自己就不能提高了,马上就小升初了,要学会自主学习!”
大刘习惯性地就是一通说教。
萱萱气呼呼地,将数学书摔到地上:“自主学习,自主学习!就知道说自主学习,我要都会自主学习了,还来问你?现在哪个家长不帮自己孩子的?妈妈让我搬过来,还不是说你的数学比她好,让你好好辅导我,你说你辅导什么了?就会念叨自主学习!再就是电话打个没完,出去吃饭打电话,搞得一点都不开心,吃也没吃好,回来又是打电话,喊你多少遍了,硬是没听到,就和别人聊得欢!”
一边说,一边更加觉得委屈,满以为自己是爸爸妈妈的宝贝,结果他们一离婚,谁都嫌自己是一个麻烦!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外一起流。
大刘见状,赶紧从阳台上开门进来,这才多一会功夫,竟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气成这样了。大刘手忙脚乱地去找餐巾纸:“萱萱,咋的啦,你说爸爸说的哪里不对?你已经十一岁了,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问徐老师,就是你奶奶,的问题了,虽然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骨干教师,我自己做出来的题目,多有成就感!”
又是老生常谈,萱萱摇摇头,大人呀,就是这样自以为是,还总觉得小孩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一句车轱辘话,不知道要念叨多少遍,才不重复说了。
“哦,对了,刚才爸爸在忙着打电话,没有听见你叫我,不信你来阳台上站一会,在房间里叫你,不注意就听不到,爸爸又不是有意的。”
“你和谁打电话?聊这么久?”萱萱接过餐巾纸,擦了擦眼泪,对她爸爸表示了一丁点的原谅。
“哦,爸爸的一个同学。”
“女同学?”萱萱的小眼珠子一直转。
“是的,你见过的。”
“哦,那个狐狸精呀!”萱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个小孩子!“什么狐狸精呀,哪来那么多狐狸精,你这是从哪里学的?”大刘拍拍萱萱的头,这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蹭到大刘的肩膀了,现在的小孩真是长得快,也难怪比他们那个年代的孩子早熟。
大刘也不指望萱萱告诉她是跟哪里学的,无非是何玲,何玲妈妈,再就是她那些什么闺蜜了。
“那个文阿姨,上次请我们吃饭,在湖滨客舍,你记得的吧,不是什么狐狸精。”
“哦,我想起来了,不是那个在万达广场碰到的狐狸精,是另外一个狐狸精。”
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大刘记得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萱萱还表现得特别喜欢文依依似的,当时大刘心里还有点觉得这孩子倒是有点眼力劲。
结果到头来,也还是另外一个狐狸精,大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是这样的,因为你姑姑和奶奶有一点事情要请文阿姨帮忙,所以我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大刘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好,不然这孩子就觉得自己在忙于谈恋爱,连她的作业都不想管,更不要说什么辅导她小升初了。
刘文萱眨巴眨巴眼睛:“请她帮忙?”这是刘文萱同学暂时还理解不了的,在她心里,爸爸是大医院的名医生,都是病人来找他看病,找他帮忙,什么时候她爸爸还需要找别人帮忙了。
大刘捡起她的数学书,“来,爸爸看看,是哪道题难住我家的小公主了?”
大刘耐着性子给萱萱讲了三遍,这小丫头还是一副懵懵然的样子,大刘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这孩子,学习方面,怎么就都是接的何玲的基因呢?看来男人找老婆真是要找一个聪明的!
好不容易,萱萱似懂非懂地将这道题算了出来,大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答案对了,就权当是她懂了吧,不然,再这么折腾下去,今天的作业就怎么都做不完了。
“萱萱,你接着写作业,爸爸在客厅看书,晚饭你想吃什么,爸爸一会给你做。”
“点外卖,点茶港点心,一会点餐喊我,我知道他家哪些东西好吃!”萱萱欢呼雀跃,今天中午没有吃痛快,晚上要补回来。
大刘摇摇头,这孩子,心思全都在这些上面了。
116.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先是C市妇联主任杨主任亲自到医院去察看了刘宁静小姐的伤情,顺便痛骂了一顿家暴的丈夫,连同不作为的公婆一并送上了道德的法庭。
过了几日,杨主任亲邀徐老师到市委汤书记的办公室做了一次访谈,市委书记当着徐老师的面直接批评了年轻的妇联主任。
“小杨,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的工作做的多么不及时,不到位!”汤书记端着茶杯的手在轻轻地颤抖,显示出他极力克制的愤怒。
“我就说了,我们的妇女儿童联合会,不单是一个组织,不只是一个职位,在其位要谋其政!保护我们的妇女儿童,不是一句口号,不是在作秀,要切切实实地落在实处!”
小杨低着头,脸胀得通红,这是汤书记第一次这么严肃地批评她,不仅是批评她个人,连她整个部门的工作都受到了质疑。
刘宁静老师还在医院里接受进一步的检查,据说她本来已经准备出院静养的,因为接诊的外科医生说肋骨骨折的治疗方式一般就是卧床休息,多静少动,在医院里打了几天吊针了,胸口的疼痛也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刘宁静心里惦记着她的儿子,她的母亲如果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的话,婆家就一直有借口将孩子留在石家,这是宁静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是院方今天结合专家查房后的意见,出于对刘宁静老师的诊断治疗以及康复考虑,认为刘宁静老师目前还不适合出院,院方为慎重起见,已经火速申请了A大附属医院的胸外科专家的紧急会诊,为了不耽误刘老师的病情,医院的救护车现在已经在去A市的路上了,医院院长说了:“要尽一切可能,确保我们的诊断没有失误,无论如何不能延误小刘老师的治疗。”
C市派出所的所长也接到了通知,为了确保A市胸外科专家的顺利到达,派出所派出警车护卫,保证救护车的一路绿灯,畅行无阻!
汤书记将茶杯放下,因为激动,一下子没有放稳,里面的水洒了出来,被他叫做小杨的杨主任连忙起身帮他擦拭,被汤书记一把推开:“我自己来。”
一边看向徐老师:“徐老师是市一中的老教师了吧?”
这么说,又想起来现在的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徐老师看上去也不到六十岁的样子,连忙加上一句:“我是说您是一中的中流砥柱,论威信,论教学品质,论教学质量,您这一辈都是现在年轻人的榜样!”
徐老师虽然对这种颠三倒四的奉承有点介意,她徐老师当年风光的时候,前任市委书记的孩子不也是在她班上读过书的?虽然那孩子没读一年就跟随他爸爸一起升迁到地级市去了。但是汤书记毕竟是现任的C市市委书记,现在人家这么拉下架子和自己拉家常,徐老师心里困惑得不得了,当然就更不敢搭架子了。
诚惶诚恐地回答:“是啊,都退休几年了。”
“徐老师是教哪门课的?”
“教数学。”
“数学?哦,数学好,我听说了,高考改来改去,一会3+X,一会3+Y,最后就那个3的老师最受学生欢迎。”
徐老师在心里暗笑,一听就是家里没有孩子参加高考的,要不就是根本不操心孩子高考的家长。不过她还是迎合着点头:“汤书记真是什么都知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这马屁拍的,连小杨的脸都红了。
汤书记继续尬聊:“徐老师就这么一个女儿吧?”
这可不又是捅徐老师的马蜂窝?
“上面还有一个儿子在A市当医生呢。”
汤书记的眼珠子转了几转,他们这一代的好像都是计划生育的啊?这个徐老师怎么有两个孩子还没有受处分?不过这话他就不能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说,连党和国家的领导人现在对于过去的那个国策到底正确与否都存在争议,我们这一介布衣,也不算布衣,小官而已,也只能管好手电筒照得到的几米距离罢了,上级说东,坚决不能往西!
徐老师倒也坦然:“受过处分了,三次工资都没涨,孩子他爸还差点调到乡中学去支援一年,我是骨干教师,学校里就没有动我,但是年级组长就没当了。”说到骨干教师,徐老师还是有点骄傲的。
“小刘老师读的A师范大学,又回一中教书,也是继承了您的衣钵呢。”
这也是徐老师一直骄傲的另外一件事,女儿听话,懂事,没毛病!看看学校里那些老师的孩子,要么是不争气,不好好读书,走后门混一个高中毕业,要父母舔着老脸去学校里申请一个闲职,现在不比往日,闲职也真是不好找,就连一个实验员学校也开始要招正规的专科毕业生了。要么就是学习好,读了一个好大学的,像刘致远这样儿的,有比刘致远还拽的,清华的,北大的,还有那个什么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的,跑的那叫一个远,有的连电话都舍不得打,说是国际长途贵,徐老师专门向她的学生打听了,根本就不是国际长途贵的问题,国际长途一点都不贵,他们不喜欢打电话,是因为他们在国外过的不容易,一句话,活得挺累的。可怜这些喜气洋洋地送孩子去留洋了的老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的留守家长,空巢老人。
不过经历这次的事情,徐老师的骄傲却也有一点迟疑了。她在想,假如刘宁静不是这么听话懂事,是不是她的人生会过得痛快一点?
“打人的是她丈夫?她丈夫叫什么名字?我听说姓石?也在C市工作?哪个单位?”汤书记继续发问,眼睛在徐老师和杨主任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小杨这几天调查清楚没有,也没有来给我汇报一下,直接就将当事人给带来了,这个小杨,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办事不够老练。
117.
下一个出场的是派出所陈所长。
“哟,石小华,就是你啊?”
“坐好,姓名?”
“石小华。”
“年龄?”
“31.”
“性别?”
“看不出来吗?这还要问?”
“问怎么啦?挺翻的嘛!性别?”
“男。”
“早说不就完了!”
“我犯了什么错?”
“你心里不清楚?”
“我没犯什么错啊?长官!”
“长官?什么长官?油嘴滑舌的。”
“所长。”
“老实回答问题!”
“在哪个单位工作?”
“辞职了。”
“辞职了?好好的工作干嘛辞职?”
现在的派出所长还管人辞不辞职?辞职了也要抓起来问话?小石一头雾水加汗水。
“我考公。”
“考公?考公一好好的事就是被你们这些狗日的糟蹋的,你这样的人模狗样的混进公务员的队伍,还能有好吗?”
气人!莫名其妙被贬成老鼠屎,小石瞟一眼所长腰间别的家伙,不敢乱说话了。
“还没考呢,在准备。”
“那就别考了,有案底的人不会让你过的。”
“什么案底?”小石更糊涂了。
所长将桌子一拍:“别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老婆是被谁打到医院住院的?”
“没人打她!她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小石鸭子死了嘴巴硬,这事就咬死了不能承认,再说了,刘宁静又没有报警,一个堂堂的所长,凭什么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你那个老婆,不愧是高中老师,知识分子,有文化,人家病历资料都保管的条条是道,从哪一年第一次挨打的照片,视频,还有医院的诊断报告,这他M这不一告一个准!”
小石一惊,他没有想到平时不做声不做气的刘宁静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不过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她哥是省医院的医生,这方面铁定内行着呢。
“她不会告的。”小石嘴硬。
他知道老婆的软肋,只要跟她说离婚会让她失去努努的抚养权,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对了,她没有告!”
所长给小石吃了一个定心丸子。
“就在上个月,最高法院联合全国妇联、中国女法官协会召开发布会。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副庭长刘敏表示,要推动建立反家庭暴力整体防治网络,规范家庭暴力证据认定标准,推动建立和完善人身安全保护令“绿色通道”制度,实现家暴受害者得到及时、有效的保护。小子,你撞枪口了!”
接着出场的是省知名律师周律师,以办理离婚类案件全国闻名。
在病房查看了刘宁静的伤势以后,检查了刘宁静保留的所有病历资料,还有她留下的录音,视频,和照片等等,周律师心里松了一口气,就这?杀鸡还要用牛刀?这么完整的资料,上哪儿打官司都不可能输,如果这样的官司还能输,只能说我们的司法部门太黑暗了。
只不过周律师有一个疑问:“从刚结婚几个月,他就有过动手的经历,你这么一位高学历的女性,是怎么能够在这样的婚姻中忍受到现在?”
刘宁静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缓缓地投向她的母亲——徐老师。
徐老师被周律师困惑的目光看得极不自在,环顾四周,似乎是自言自语:“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过着过着,又有了孩子,不就顺了。”这是中国大多数妇女的内心真实想法,忍着忍着就习惯了,男人就算有错,认个错就又可以继续了。
周律师说:“您这可是亲妈,看自己女儿这样挨打不心疼吗?”
“心疼,咋不心疼?前几天听说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急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哪能不心疼呢,不信你问她,她的儿子,从出生起就是我一手在带,我这样的骨干教师,别人都在外面办补习班挣钱,多少家长喊我开班上课,我一想到她和她婆婆也不对付,那个老公也指望不上,我就接手给她带孩子了,在C市,不比你们大城市,孩子都是奶奶带的,像我们家这样,外婆一手带大外孙的,可没有几个。”徐老师说着说着就跑了题。
周律师见得世面够多了,但是徐老师这样能反客为主的客户他碰到的倒也不多,不愧是骨干教师。
徐老师说开了头,就刹不住车:“说到离婚的事,是的,上次我儿子回来就商量过离婚的事,石家不同意啊,说是他们家在法院有人,要是离了,我们别想要到努努,就是我外孙的抚养权。”
周律师摇摇头:“他们这么随便一恐吓,你们就怕了?”
“那可不是随便,我知道的,她婆婆的弟弟在市法院工作,那是好多年了,至于当什么官没有倒是没有听说过,你说说,法官和他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那办起案来,是帮他还是帮我?”徐老师这话听起来没有什么逻辑,但是小地方的黑暗,大律师倒不一定真有那么清楚。
“哦?那个弟弟叫什么名字?跟你们汤书记说说,看谁敢扰乱司法秩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律师哈哈一打,倒把徐老师一个激灵,这个周律师说话的口气看来来头不小。
前两天大刘给徐老师打了一个电话通气,说过几天会有一名律师过来联系她们,让刘宁静将病历资料那些证据都整理好,千万不能让石家拿到了,“其余的你们就实话实说吧,他反正是来帮助我们的。”
“你请的律师?”
“这你就别管了,费用的事你也别操心,我这边会付。”
“干嘛要从省城请律师?从C市请一个不就行了?”
“你不是老是担心石家会搞鬼吗?干脆从外面请一个。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认识什么名律师,周律师是文依依出面帮忙请的。”
周律师接着说:“这个案子,我看其实办理协议离婚是可行的,如果男方实在不同意,起诉离婚也可以,根据婚姻法3条、32条、43条、45条、46条所称的“家庭暴力”是指行为人,实施的殴打、捆绑、残害、强制限制人身自由或其它手段,对其家庭成员身体或精神,造成具有一定损害后果的行为,经常性、持续性的家庭暴力构成虐待。 根据新婚姻法的规定,家庭暴力是法定离婚理由之一,而且受害者可以要求家庭暴力实施者承担损害赔偿的民事责任。
受害人构成轻伤的,打人者依据刑法234条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受害人构成轻微伤或不足轻微伤的,打人者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43条依法追究行政处罚责任
受害人可以持相关的警方调查笔录,卷宗,作为证明对方存在家庭暴力的客观证据,依据婚姻法32条、46条的规定,向当地人民法院发起离婚诉讼,并于离婚诉讼之中,己方作为无过错方,依法向对方提出损害赔偿。要求对方少分或不分共同财产。”
118.
在周律师的强势介入下,刘宁静终于恢复了单身。
整个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石家,尤其是石小华,狗急跳墙地蹦跶了好几下,在签离婚协议之前。
先拿出来说事的,当然是努努的抚养权问题。
周律师不得不回应:“石小华,你一个月的收入多少?够不够支付孩子学费的?”
石小华鸭子死了嘴巴硬:“小孩现在上的是私立幼儿园,那是刘宁静和她妈妈的虚荣心,花几千块上一个幼儿园!谁不知道上公立便宜得很。”
周律师这方面早都调查过了:“我了解的情况是C市的公立幼儿园有两家,一家机关幼儿园,你们家孩子不对口没有关系进不去,一家教育系统的幼儿园,孩子倒是可以进,但是离你们住的地方远,每天来回要坐一小时的公汽,孩子的外婆心疼孩子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她们选的这家私立幼儿园目前是C市唯一的一家双语幼儿园,孩子妈妈为了孩子的成长可不只是苦心孤诣啊!”
“咳,还不是虚荣心,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英语!”
这话要是小石他妈这种家庭妇女说出来,周律师可以理解,小石这种上过大学的年轻人说出这种话来,周律师只能用无语来形容了。
“就算是孩子判给你,送他上公立幼儿园,没有问题,你的孩子你负责,但是你已经两年没有收入了吧?你拿什么养孩子?”
“我在考公。”
“考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就去年考了一次,考得不太理想,我对这种考试有点不适应,需要再多准备准备。”
“就你现在这种情况,你觉得将孩子带在身边真的适合你吗?”
“我妈会帮我的。”
“你多大了?31岁?还什么都指望你妈?你妈养你,还要养孙子,又出钱又出力?”
“孩子跟着我,他妈妈要付生活费的吧?”
周律师闻言,真是哭笑不得,都闹成这样了,还指望着花刘宁静的钱呢。
“我的当事人就算付钱也是养儿子,不是养你的!”周律师意识到话不能不说清楚,这个男人就是这么拎不清。
小石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这两年没有出去工作,他父母虽然在外面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其实也是有怨言的,数落他“说是看书看书,一开门就看见你在玩游戏!”
玩玩游戏怎么啦?从早到晚地看书,总得调剂一下吧。劳逸结合,有张有驰是文武之道。
再说了考公也是你们怂恿的,说是原来的那个工作挣钱少,以后被老婆看不起,不如趁早考一个公务员,看看谁家的谁谁谁就考上了,老婆什么都听他的,毕竟人家现在是干部啦!
小石原来拖着要努努的抚养权,只不过是以此作为要挟,用来不同意离婚的。真要孩子跟着他,每天不说别的,光是吃喝拉撒这些就够烦的了,如果他不管,就只有扔给他妈孩子奶奶去管,他妈以前也没有怎么带过孩子,现在偶尔带几天是新鲜劲,要是天天都让她带,搞得她连广场舞都跳不成,肯定又是劈头盖脸地抱怨他不该离婚。
现在从这个省城律师咄咄逼人的口气来看,离婚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同意协议离婚也行,我们这边会起诉的,刘女士的证据链确凿,完整,我劝你识时务一点,否则别怪我没有提前说清楚,家暴情节严重的,是可以作为故意伤害罪进行处理的,到时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再联系到陈所长前几天说的:“考公就别考了,公务员不录有案底的人。”
石小华这个窝里横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地同意签协议了。
当然,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石小华还是不甘心的。
“共同财产怎么分配?”
真是只要脸皮厚,谁都干不过。
“说说,你们有什么共同财产需要分配?”
“没有房子,总有存款吧?”
徐老师听到这里,应该心里感到万分的庆幸。
前几年看着C市房价不贵,想资助宁静一点钱:“付一个首付,你们好歹也是结婚有孩子了,总要有一个自己的家的。”宁静说:“你们那么一点退休工资,努努放在你这里养,你还总给他买这买那,买房子的钱怎么也不应该你拿。”
“咳,你哥的房子买的早,当时我们也资助了他几万块,虽然你是女儿,我们还是一碗水要端平的,几万块在A市算不了什么,在C市好歹还是有一点用的。”
“妈,要买也是我们自己想办法,你的这点钱要留着你和爸爸养老。”
徐老师也是觉得他们现在住的学校的房子大,大刘基本上不回来,石家的房子虽然小,但是也只有小石这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女儿房子还是有住的,就没有再坚持。
说起存款,小刘老师有一点积蓄,也是因为家里贴补了不少,在家吃饭也不用付钱,孩子的吃的用的,徐老师舍得掏钱买,这才省下来一点,要不然,小石两年没工资,靠小刘老师一个人可存不下什么钱。
就这种情况,石小华还觉得是共同财产要拿出来平均分配?真是离婚见人品。
“也没多少钱,他要分就分吧。”刘宁静是心如死灰,只求早日脱身。
“分存款可以,但是小孩的抚养费要按月支付。”周律师是不会轻易让石小华得逞的。
泼皮还想耍无赖:“我没有工资,抚养费我没钱支付。”
“知道自己没有工资,刘女士养了你两年,你还好意思分人家的存款?”
“谁说是她养的?我父母养我还差不多。”小石啃老也啃得理直气壮。
“那么作为一名丈夫和父亲,你对家庭的义务是什么?”周律师已经忍不住怒火了。作为一名离婚律师,他见过的混账男人也算是多的了,但是像石小华这样的,自私,家暴,啃老,算计的渣男真不多见。
周律师知道作为律师他不该说这样不中立的话,但是作为文依依的朋友,也算是刘宁静的半个朋友吧,还是要告诫一声:“姑娘,以后可千万别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了!”
119.
周律师在C市的旅馆整理行李,案子了结了,今天就要离开这里返回A市。回去之前,周律师打开刘致远的微信,上传了两张图片,一张是正式的双方签字画押的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一张是两份蓝色的离婚证书,持有人分别是石小华和刘宁静。这两张照片发出去,这个案子才算真正地结案了。
周律师舒了一口气。他是抱着打一场硬仗的决心过来的,结果却没有想象的困难。不过刚才他带着石小华和徐老师用轮椅推着的刘宁静去民政局办理最后一道手续——离婚证的时候,小石的情绪突然又有点不稳,一会说:“小静,我们还是有感情的,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一会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咋就这么狠心呢?”
徐老师听了有点动容,眼角开始泛泪花。周律师按住她的手,“一切按程序进行!”
出来以后,石小华拿着那张蓝色的离婚证,失魂落魄地望着刘宁静:“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努努肯定不希望我们这样的。”
刘宁静别过脸去,过去的一次次就是这种“痛苦——自责——反悔”的轮回,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她不能再掉入同一条河里。
石小华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那是一种深深的求而不得的怨恨。
周律师从徐老师手上接过刘宁静的轮椅,说:“先送刘老师回医院。”
徐老师本想说送周律师去车站,又一想人家大律师想必是不会坐公共汽车回省城的,就说:“周律师,你下午回省城吧?你这里不熟,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叫一辆车?”
周律师在心里感慨,徐老师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女儿刘宁静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在她的家暴证据确凿,妇联主任和市委书记都站出来给她撑腰的情况下,她们放弃了起诉石小华:“毕竟他是孩子爸爸,非要把他送进监狱我们也落不到好。”不过以他这么多年办理离婚案件的经验,这种被家暴了还不声张的女人往往都是善良的女人,正是因为你们的善,怂恿了对方内心的恶。
周律师说:“我自己开车来的,没关系,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想了一想,周律师决定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多年的律师生涯,他见过太多人性的恶,是那些天真的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徐老师,刘老师,我是一名办理各种离婚案件的律师,我们最愿意看到的是好合好散,但是天不遂人愿,需要请律师办离婚的多半做不到好合好散。我希望是我多虑了,但是作为你们的律师,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刘老师以后要尽量避免和石小华直接接触,孩子也是。石小华以后的人生一帆风顺就还好,当前面的话我没说。怕就怕他穷途末路以后,将一切原因归结于你们,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周律师也只能点到为止了。
徐老师和刘宁静面面相觑,刚才领到离婚证时片刻的开心心情仿佛又因为他这一番警告而变得沉重了。
大刘没想到这么快这件令他们全家坐立不安的棘手的离婚案就被周律师搞定了。
收到周律师发来的离婚证的照片时,大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听说,有的离婚官司打上一年两年没结果的也不是没有。
“周律师,真有你的,不愧是名律师!”
“你过奖了,你妹妹材料准备的充分,C市市委的支持也很给力。”周律师不敢贪功,的确是,有了妇联主任和市委书记的一路绿灯,周律师办这么一件小案子实在是小case.
“市委支持?”虽然徐老师打电话给大刘说过去市委书记办公室的事情,但是那会大刘也没有往心里去,这句话由周律师之口说出来,大刘这才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不得不说,他想到了文依依的能量之大,但是,没想到她的能量是这样大。
“文总的面子嘛。”周律师蜻蜓点水。
想了一下,还是要说明:“文总说你妈妈徐老师是她的救命恩人,刘大教授呢,又是她妈妈的救命恩人,所以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
“什么刘教授,叫我刘医生好了。”大刘不想再以讹传讹了。
不过文依依说的徐老师是她的救命恩人,这倒是大刘没有想到的。
上次和文依依聊天时提起过他们的高中时光,也聊过关于徐老师的一些事情,文依依说到徐老师的时候,文依依说的是当时对徐老师又怕又恨。文依依的表达甚至让大刘有点无地自容,他没有想到他心中的女神是这样评价他的母亲的。
但是听周律师这么一说,大刘突然明白了文依依是一直将徐老师当成恩人的,没有徐老师将她逼到墙角的过程,又怎能唤起她内心的转身就跑的驱动?
这个发现既令大刘兴奋,又令他感到沮丧。
兴奋的是女神与母亲之间表面的恨其实是内心的认同的一种表现,而令他沮丧的是他想起来那一次他说他离婚了之后文依依的调侃:“咱俩可以考虑一下。”他当时以为是文依依在开玩笑。
现在却觉得她说不定是认真的。
然而这种认真并非她突然看中了刘致远身上的某种特质或是优点,而,或许仅仅她觉得这是一种对徐老师报恩的方式。
在不清楚文依依的能力圈的时候,大刘在被分派到分院上班请求何玲的帮助无果后,他也曾想到过,文依依,或者是她的前婆婆出面,和医院的领导求一个情,说不定他就不用被排挤到那个分院去上班了吧?现在知道了她的能量,不要说这么点小事,就算是网开一面,职称,学历,那些,在这些擅弄权术的领导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各种破格,先调出再调进,到外院去晋升,下乡当院长等等的手段不就是为了他们要照顾的关系都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大刘欣慰地笑了,原来网上流行的“我不想努力了“这句话真不是空穴来风。
他唯一需要付出的,是他所有的尊严。
而这,是他至死不愿意的。
120.
大刘在何玲那里碰了硬钉子。
但是孩子还是不能不管,小学接送了五年,让萱萱现在自己去上学放学,一时半会她适应不了不说,大刘还是有点担心一个小姑娘在路上走,会被坏人盯上了。虽然说以前大刘也觉得现在的孩子要接要送真是太惯着了,但是到了自己的娃头上,还是不能免俗。
大刘思来想去,何玲说的也不是不对,何玲妈妈现在要接送孙子,萱萱怎么不去找自己的奶奶?
这方面以前大刘是不敢想象的,一个何玲就可以管得他言听计从,再来一个徐老师,也是方方面面都要管他的,到时候他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这还不说,这婆媳俩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结婚伊始,大刘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互不买账。为了家庭和平,当然也是大刘自己怕麻烦,就以减少回C市来寻求一种暂时的平衡。
现在婚也离了,再保持平衡也就没有必要了。
大刘硬着头皮给徐老师打电话:“这个,我被医院派到分院去上班了。”
“哦,从病案室出来了?”徐老师忙着打刘宁静的官司,也没耽误她打听大刘的处境。
大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嘴里说是轮转,但是徐老师这口气,没准末名淘汰这茬就没能瞒住她。
“是这样的,分院呢,在郊区,我每天要早起坐医院的班车过去,然后下班,如果没有夜班的话,再坐班车回来,但是每个星期还是有一次夜班的,这就涉及到萱萱的问题。”
大刘话不敢多说,看徐老师的意思吧。
徐老师叹一口气,她这两个孩子,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是婚姻方面呢,都不争气!老大,大医院的医生,找的老婆是一个医院的护士,这算是门当户对吧?甚至说儿子应该还高配一点吧?男的高一点也正常。不过媳妇娘家不这样认为,何玲那个妈,就是一典型的小市民,嫌东嫌西,说来说去就是说致远家不是A市的。A市出生的就了不起啦?A市的穷人多了去了,何玲自己家的条件就不怎么样,竟然还嫌弃他们这样的骨干教师家庭。这些就不说了,关键是何玲的翅膀一硬,就闹起了离婚,说什么致远不上进啊,躺在自己的舒适区啦,巴拉巴拉的,总归就是护士长看不上小主治医生了!
女儿这边就更不用说,结一个婚,简直进的是火坑,出来了都要放鞭炮庆祝的那种。
唉。
想到这里,周律师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倒也是有道理:“你们最好要避开他们一家,尤其是小刘和孩子。”
宁静是一时半会避不开的了,离开了C市找一份安稳工作可不容易。这事也怪徐老师,刘宁静大学毕业的时候,想着儿子已经留在外面了,死活非要让女儿回到身边,总觉得一家人还是要热热闹闹的,光是两个老人,过得有个什么劲?
为了让宁静回来,甚至不惜让她和大学时的男朋友吹了。徐老师是这样想的,真要是男朋友爱宁静,也不会嫌C市小地方,跟着一起进一中,虽然麻烦一点,徐老师在一中这点面子也还是有的。但是人家就不肯,说没有男生跟着女生走的,这就不对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男尊女卑这一套!
后来刘宁静和那个小石闹离婚以后,徐老师也觉得愧疚,问过宁静:“你怪不怪妈妈?”
宁静倒是很坦然:“跟朱飞远结婚也未必好。”
这倒也是,这孩子心里有数。
宁静走不了,孩子倒是可以走的。
就算大刘今天不打这个电话,其实徐老师这几天也在琢磨,怎么跟大刘提出来,她能不能带着努努来他这里避一避?
“这不,周律师说宁静离婚别是把石家惹毛了,让咱们避着他们点。”
大刘一听,这个周律师,真是的,现在是法制社会,我们堂堂正正的,还怕了他们这些泼皮不成?不过静下来一想,垃圾人贱命一条,不去惹也是对的。
“那不正好,你带着努努来我这里住一阵,就是宁静那边,你看怎么办?”大刘小心翼翼地提出。
“宁静那边,暂时也管不着她,她一个大人,自己的前途打算都要她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妈妈以前管得太多了,结果反而害了她。”要徐老师承认这个可不太容易。
“对了,我明天上班就去问问同事,我上次听他们说现在医院的幼儿园也收外面的插班生了,说是因为医院职工的子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插班生还可以多收一笔钱,所以医院里也是默许的。”
如果是这样,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职工幼儿园虽然比不上现在努努现在上的双语幼儿园,但是医院职工都是高素质,他们的职工幼儿园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以前萱萱不也是从医院的职工幼儿园毕业的?
大刘没有想到,一件这么棘手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松地解决了。
当然,还要做一下萱萱的思想工作,打好预防针。
“萱萱,你觉得你奶奶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可没有见过她几次。”
“这你就不公平了啊,我至少一年还是带你去一次C市的吧?”
“一年一次?”萱萱转着眼珠子,她觉得没有这么高的频率。
“有一年暑假,你不是还在奶奶家住了一星期?”
萱萱歪着头想了半天,真的不太记得了。
“咳,你是和你外婆亲一些,外婆带你带的多嘛。”大刘还是要说公平话。
“那是。”
“不过你奶奶也不是不想带你,是实际情况不允许。”
“是她要带弟弟吧?”现在的小孩都是鬼灵精。
“你听谁说的?你弟弟小你五岁多呢,哪里是这个原因。”
“那就是她不想来A市。”萱萱干脆地下了另一个结论。
大刘暗暗叫苦,这孩子对徐老师的负面评价还挺多。
“不是她不想来A市,你出生的时候,你奶奶还没有退休,最后一届高三,她要对学生负责。”大刘拣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大人的实话实说总要掺一点水分才能拿得上台面。
“后来呢,当然是看你外婆把你带得那么好,她就不需要过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