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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年之喜

    101.


    护士长做事就是利落。


    第二天大刘下班的时候,赫然见到萱萱站在他小区的门口,旁边是一个大行李箱。


    何玲这是直接将孩子转手了。


    “你怎么来的?”大刘还是疑惑。


    “我妈刚走。”萱萱努努嘴,何玲应该是远远地看见了大刘晃晃悠悠的步伐,才一踩油门走的,免得见了面又要扯皮拉筋。


    大刘推着行李箱往小区里面走,萱萱跟在后面,背着一个书包,一言不发,大刘丝毫看不出她的情绪波动。


    进了屋,大刘左右看看,小两室,一间是大刘的书房,面积只有五,六个平方,是一个书架加一个书桌就转不开身的空间,到处摆满了大刘看的各种医学类和非医学类的书,从何玲那里搬出来的时候,大刘叫的搬家公司搬了十几箱的书过来,书架和书桌上摆满了,还有几箱因为没地方摆而暂时没打开。


    萱萱不可能在书房里安营扎寨。


    剩下的地盘就只有客厅和大刘的卧室了,以前萱萱很偶尔地在大刘这里过夜,大刘好心将卧室让给女儿睡,结果萱萱进去睡一会就跑出来了,说大刘的床上有男人气。当时大刘还觉得女儿矫情,被何玲带的一路货色了。不过后来被老赵说他头发里有味道,大刘才醒悟到是不是枕头上真有他头发里的味道让萱萱觉得不舒服。


    虽然大刘换了清扬的洗发水以后,自我感觉头上的气味变得良好多了,但是他也懒得和萱萱多解释这个。女儿还没长大就嫌弃爸爸,不能助长她这个脾气。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大刘一向民主:“你选吧,睡客厅还是卧室?”


    萱萱四下里看了看,说实在的,和以前的家比起来,这个家太简朴了。虽然这里刘文萱并不陌生,但是以前是周末来短暂地呆一下而已,现在是正式地搬进来了,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同意了何玲的要求。


    这事除了田糖,刘文萱没有和别的同学说过,虽然她在学校里的闺蜜不只田糖这一个。她本来也不想和田糖说的,但是想到田糖爸爸还有妈妈,和她爸爸妈妈的关系,她知道纸包不住火这回事,现在的孩子都精着呢,搬家这么重要的事,她们过几天就会知道了,与其让她过后来问,不如先告诉她,倒显得刘文萱将她当成好朋友。


    田糖的意思是不要搬,别听你妈的。原来的房子住着多舒服啊,你自己单独一间房,墙壁上还有天空的图案,论品味和田糖的粉色花朵的房间不相上下。其实当时装修的时候,的确是参考了她家的,为了不被比下去,何玲宁可多花了几千块的高级设计师的费用,虽然过后觉得也是肉包子打了狗,还不如不花这个冤枉钱。


    田糖的意见当然没有那么重要。就像田糖的爸爸田武建议萱萱爸爸走支援边疆的路线迂回争取一个副高职称的建议一样,他们都是笑着说好好好,接着走自己的路。


    刘文萱想选卧室,以前觉得大刘的床上有气味,现在如果搬进去住,倒是可以将床单被套都给换掉,这些东西她带来的大箱子里就有,她连洋娃娃都带来了,除了墙壁没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其他的方面刘小姐倒是很有一套。


    但是她看了看沙发的样子,又看看大刘的身材,大刘不算特别高大,但是一米七五的个子真要每天睡沙发,只怕是沙发长度有点不够。更何况,沙发还有点窄,似乎并不适合一个正常成年人用来作为常规的寝具。萱萱就有点犹豫了。


    行李箱先放在客厅,大刘这会儿又想到吃饭的问题。


    “你每天怎么吃饭呢?”


    “你是说以前还是以后?”这话题是有点尴尬。


    “以前吧,多半在外婆那里吃,有时候吃完了妈妈才来,她工作忙。有时候干脆就吃完饭,外婆送我回去。当然了,妈妈不忙的时候,她也会做饭,你们分开以后,妈妈学了几道拿手菜,我最喜欢吃她做的烤牛排。”说到吃,刘文萱开始滔滔不绝,难怪长得胖。


    “以后嘛,妈妈说我改跟着你了,那不就你吃啥我吃啥,还能咋的?”孩子摊一摊手,假装自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大刘其实有点不明白何玲是用了怎样的法子来说服萱萱“改跟着”自己了。但是他也问不出口,生怕这一问,触到了孩子的痛处。


    “那我今天也没有买菜,要不……”


    不等大刘说完,萱萱就抢着说:“点外卖呗,反正妈也说了,你一个人八成是不做饭的,天天吃外卖。”


    大刘眉头一皱,这个何玲,当着女儿的面,就不能说他一点好话。不过转念一想,真要心里念着他的好,也不至于要闹到离婚这个份上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出去吃。”其实刚才大刘是想说点外卖的,被女儿一下子说中了,只好改口。


    女儿也不戳穿他,只是说:“就点外卖回来吃吧,出去吃我就来不及写作业了。”


    大刘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问萱萱:“你吃哪家的?”


    萱萱一边搜书包,一边说:“随便。”


    大刘看她像是要写作业,连忙又放下手机,去帮她整理书房。


    萱萱拎着书包跟进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刘致远啊,你看你,桌上地上都是书,你看得了这么多书吗?有那个功夫,不如好好写几篇文章。”


    大刘惊讶地回头,他差点以为是何玲附体在了刘文萱的身上,那语气,表情,还有那念叨的内容不就是活脱脱一个何玲么?


    大刘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将桌上堆着的书挪到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算是给刘文萱腾出一个学习的地方。


    这就是何玲说的,给女儿创造的小升初的条件!


    大刘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真要为了女儿升学做打算,他们就不应该离婚!就算离都离了,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婚!


    102.


    小书房的吸顶灯已经坏了小半年了,作为一名自诩为不懂电路的内科医生,大刘觉得与其爬上去修灯(关键在出租屋里还找不到一个梯子爬上去,其实就算是有梯子也未必会爬上去修),不如买一个台灯先凑合凑合,结果,这么一凑合就到现在了。


    大刘回看昏暗的灯光下女儿抓耳挠腮写作业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内疚,内疚之余,刚刚平静的心情却又变得无比的愤怒。


    大刘抓起手机,本来是要继续点餐的,却接通了何玲的电话。


    “你怎么将萱萱放我小区门口了?”大刘是出离愤怒了。


    “昨天不是打电话和你商量了的吗?”何玲早都在这里等着他了。


    “商量?你那叫商量!通牒还差不多!”大刘对何玲这一套是司空见惯却又无可奈何。


    “你说通牒就通牒吧,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何玲还是理直气壮,护士长就是底气十足。


    “可是,你也知道我这里的条件……”大刘还是词穷,他只有在解释医学专业知识方面可以滔滔不绝。


    “什么条件不条件?你现在这个小区,旧是旧了一点,总比石门社区好吧?”


    说到石门社区,唉,大刘想起他们买房前的那些日子。


    大刘和何玲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大刘还和田武挤在医院的单身职工宿舍,那条件,一个筒子间住两个大老爷们,厕所在外面的走道上,洗澡呢,只有冷水没有热水,就这么个破条件,何玲也没有嫌弃过,一下班就腻过来了,也不怕田武的冷嘲热讽,用小电炉子给这两个臭男人烧菜吃。当然这也是他们革命友谊源远流长的原因之一。


    后来是田武先搬出去,有在医院当副院长的老亲爷到底是不一样。田武结了婚,何玲这边赶紧催着大刘领证,至于房子不房子的,当时她也没有在意这个。离医院最近的社区就是石门社区,虽然有点贫民窟的意思,但是再差也差不过单身宿舍了吧?好歹有一个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何玲觉得满足了。


    直到萱萱两岁以后,他们才勉强凑够了一笔钱,加上双方父母的资助,付了他们现在这套房子的首付。也算是苦尽甘来,打拼多年,终于住进了正规的小区房。


    大刘一时语塞,以前那样的物质条件也没有拆散他们,就因为何玲一直将大刘看成是潜力股,直到有一天何玲发现这个潜力股根本没有潜力可挖了,这才幡然醒悟,结束了这段婚姻。这能怪何玲势利吗?不,何玲坚定地认为她在与时俱进,而大刘则在原地踏步,三观不一致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继续生活在一起?


    “但是不管怎样,孩子的成长总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吧?这就是为什么离婚后我主动搬出来的原因。”


    何玲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这也是一度何玲误以为大刘心里还有她的原因,毕竟离婚是她提出来的,理由又有点牵强,大刘不是过错方,却愿意将房子留给她们娘俩住着,虽然这样做也是因为大刘是一个男人,但是以何玲的阅历,斤斤计较的男人多了去了,离婚的时候恨不能用一把尺子将房子一分为二的男人大有人在,谁也不想吃亏。


    今天将萱萱送过去的时候,何玲就想到了他肯定会打这个电话。


    “刘文萱爸爸,你将房子留下来是因为你女儿要住在里面是吧?”何玲这么说是有点苛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毕竟是净身出户了。


    “但是,如果你现在要求带着萱萱搬回来住,对不起,刘教授,我不能答应。”


    真是将大刘卡得死死的。大刘不禁庆幸和她离婚了,不然他这一辈子就是老刘老师的翻版,到死也翻不了身了。


    “不过你放心,我何玲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虽然房子不能让你们搬进来住,但是我和我男朋友也不打算住这里,毕竟,这个房子他住进来有阴影。刘教授,你说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会想住进我们以前的新房吧?”何玲在电话那头竟然还笑得出来。大刘气得发抖,这个何玲的嘴真是太狠了,说他们就说他们,扯孙飘飘算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线,大刘真想扇她一巴掌。


    “我的想法就是将这个房子卖了,尽快脱手,我何玲也不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房子钱一分为二,也算是好合好散,你看怎么样?”


    大刘的嘴巴张了张,却感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以前光是觉得女人厉害,没想到是这么厉害,他还在想眼前的事情,人家早都想到很久以后的事了,连房子的分配都已经在她的计划之中了。


    大刘很想理解何玲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打算。她说得也对,她的那个年轻男朋友,肯定已经被人说成吃软饭的了吧?如果结婚后住进她(其实是他们的)的房子,那不更加要被人说?


    大刘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买那个房子的时候,到底是哪一方出的钱多,当时是有了孩子,又是感情正好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有一天这个房子会被一分为二,老人(徐老师)拿过来的是现金,他们又没有记账的习惯,反正现在就是稀里糊涂地要被分成了两半。


    刘文萱听到客厅的动静,跑出来说:“爸,你点餐了?点的哪里?”


    大刘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找何玲说理,结果理没说着,倒被呛了一鼻子气不说,点餐的事也忘到脑后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刚才忘了。我马上点,你要吃哪家?”


    “还没有点啊?老爸,你看看时间,都什么时候了?等饭送过来我们只能宵夜了。”


    “哎呀,刚才真一下子忘记了,你饿坏了吧?要不我先给你点一个蛋糕充充饥?我一会再点饭菜。”


    “那就算了,老爸,我书包里有饼干,我先吃一点,老爸,一会过来给我报听写,还有一份告家长书要签字。”


    103.


    大刘像一只老母鸡似的跟进去,给刘文萱报听写。


    老师布置的作业是听写一到四单元的所有生词,还要组词。大刘一看这工程还不小,不抓紧不知道要写到啥时候去。


    昨天下班时大刘去收发室拿了自己订的《中华神经内科学杂志》,他还是老习惯,喜欢看纸质的书。连收发室的收发员都和他开玩笑:“现在订杂志的人可不多了,他们都在电脑上看电子版了吧?”话里话外似乎有一点说他跟不上形势的嘲讽的阴阳怪气,大刘懒得理他,一个收发员,说什么闲话呢,拿工资就好好干你的活吧,真要哪天这项业务都取消了,收发室也就可以关门了。


    本想吃完饭好好看看,结果何玲一通电话来打乱了他的节奏,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今天就更不用说,一回家就忙里忙外,折腾几个小时了,连饭也没顾上吃。


    萱萱一看她老爸进来,就知道他又忘了点餐了。在老爸眼里,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吃饭根本就可有可无。算了,就不和他计较了,真等他这样磨磨蹭蹭地,别人餐馆还有没有外卖都不知道了。


    “老爸,你这里有没有方便面?”真是知父莫若女,大刘这里别的零食没有,方便面却是常备的,不时之需嘛。


    女儿搬过来的第一天,爷俩的晚饭就成了一人一碗方便面。


    刘文萱喝着面汤,打着饱嗝,说:“老爸,方便面很好吃啊!”


    这孩子,大刘知道何玲不让女儿吃垃圾食品,总是说垃圾食品会让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性早熟,偶尔偷偷摸摸吃一顿,孩子就当成是美味了。


    吃完晚饭,大刘开始报听写。一开始还父慈子孝,笑语喧天,大刘甚至在后悔过去错过的那些共处的时光了。


    结果写完一个单元后,萱萱要喝水,大刘去帮她找杯子,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杯子,萱萱上下左右地看了半天,嫌弃这个杯子被别人用过,大刘不知道这个“被别人用过”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自己嫌这个家有点寒碜,还没有正式邀请过孙飘飘到家里来过呢,这小姑娘倒是神神叨叨上了。


    大刘左说右说,说不过小姑娘,只好拿出家长作风:“喝就喝,不喝就放下!作业还没有做完,事这么多!”


    吼两句,孩子倒是不折腾了,眼里噙着泪水,水没喝到嘴里,就先被吼了一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扑哧一下吐了出来:“什么水?这么难喝!”


    水吐了一地,连本子上都溅了水点子。


    刘文萱不管地上的水,倒是拿起本子又是吹又是拍的,“要命了,要命了,写坏了明天老师要罚全部重抄!”


    大刘看着这满屋的狼藉,一时愣在那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水嘛,怎么就难喝了?”过了半刻,大刘才缓缓地吐出这句。


    小姑娘摆摆手:“不好喝就是不好喝,不信你下次去我家喝水试试看,味道就是不一样。”说完刘文萱吐吐舌头,什么我家你家,她的家在哪里她自己都糊涂了。


    大刘没有心思和她一直纠缠这个水的问题,还要三个单元的生词呢。


    大刘刚报一个,萱萱说:“不行,要组词报。”


    大刘说:“第一单元不也没有组词吗?”


    “第一单元妈妈报过好多次了,我知道怎么组词。”


    “组词就组词。”大刘叹一口气,现在孩子的学习怎么这么麻烦。


    “不行,你这个词组的不对!”萱萱又在义正词严。


    “怎么不对了?爸爸还会不对?”


    “我们老师不是这么组的。”


    “现在是我报听写还是你老师报听写?!”大刘加重了语气,都由着她,今天怕是不能睡觉了。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接着写,手下一用劲,纸被戳了一个窟窿。


    “哇”地一声哭了:“都怪你,就是你,说要组这个词,这个词根本都不会写!”又是大刘的错。


    不会写和戳破纸有什么关系?


    没办法,大刘有老办法,他小时候用的,那时候没有什么修正带,这玩意儿涂得一块块白的,大刘也看不惯,忍着没说,况且,这破洞修正带也修正不了。


    大刘小心翼翼地从本子的最后一页上剪下来一个正正方方的格子,涂上胶水,啪!搞定了,贴上去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是原来的格子,萱萱破涕为笑:“还是老爸有办法!不然我就只有撕了重做一遍了。”


    大刘一听“撕了重做一遍”,顿时脑袋就大了一圈!什么?重做一遍?那做到什么时候去了?


    大刘喝了一口水,振作精神,不能被困难打倒,接着来。


    “鹰?什么?”


    “你看,刚才还吹牛说你都知道!小学语文上的字都不认识还吹牛!”


    “我不是不认识,就是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鹰隼试翼,风尘吸张。Sun,隼。”萱萱加重了语气。


    大刘垂下头,这个课文以前好像是学过,不过确实忘记了。


    “那你说鹰隼是什么?”


    大刘这次老实了:“看来我以前的语文学的不太好,不过以后有萱萱给我做老师,我觉得我一定会进步很快的。”


    这话女儿爱听,下面的生词听写也顺畅了许多。


    等全部听写完,大刘一看时间,都晚上十点了,这可是小学生的作业啊,每天都要搞这么晚的话,孩子可怎么长身体啊?大刘不禁有点焦虑。


    萱萱倒不以为然:“这还算是早的啦,我有时候做作业做到十二点多呢!”大刘一听头都开始疼了,什么作业要做那么久?肯定是孩子磨磨蹭蹭,何玲也不知道管管,搞成这个坏习惯了以后可不好改。


    萱萱把听写簿递给她爸爸:“签字。”


    “听写还要签字?”


    “当然要签字啦,不然我抄写的怎么办?老师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大刘接过本子,在萱萱听写的那些生词后面签上“刘致远”的名字,莫名有一种神圣的感觉。以前都是何玲签这些字,大刘就没有管过。两人以前谈好小学就归何玲管,等中学了,何玲估计就管不了了,毕竟何玲又没有上大学,以后的学习就由大刘来管,结果还没有等到大刘管的这一天,他们就离婚了。


    萱萱在刘致远的名字后面指指点点,说:“写上刘文萱爸爸”。


    大刘诧异,“还要写这个?”


    萱萱点头:“当然,以前都是何玲,今天换了人,得给老师说清楚,不然她以为是我随便签的,到时候又找我麻烦。”


    104.


    萱萱选择睡沙发,大刘象征性地和她客气了一下。萱萱上下打量了一会大刘:“老爸,沙发你睡得下吗?”就此打住。


    大刘躺在床上,听着萱萱发出的呼吸声,有点难以入眠。何玲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操作,让大刘有点措手不及。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他不能一直被何玲这么压制着,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但是他又狠不下心来。毕竟这一次如果他反抗的话,受伤的就是萱萱,孩子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不是一个物体,不是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而且孩子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大刘不想给萱萱的童年记忆里加上这种被抛弃的成分。


    迷迷糊糊地刚睡着,就听到客厅里“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大刘赶紧起床去看,却看见萱萱正迷迷瞪瞪地往沙发上爬。这孩子从沙发上掉下来似乎也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样子。


    大刘又不禁庆幸孩子的稀里糊涂。这一点有点像她的姑姑刘文静,文静小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学习也不出色,糟糕的时候一道数学题讲很久也听不懂,她的优点就是听话,徐老师说一不二。不像大刘,打小就聪明,大人的那些小伎俩别想瞒过他。大刘的缺点是一心只想躲徐老师远远的,因为他从小不想被徐老师控制。


    大刘不敢打扰女儿,听徐老师说这时候去吵孩子,会让小孩失魂落魄的。以前大刘是不相信这种鬼话的,但是现在他却宁可信其有。静静地在黑暗中等了一会,直到萱萱再度发出轻微的鼾声,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折腾这么一会,大刘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又开始东想西想。何玲不让他们父女搬回去住,家具搬出来总是可以的吧?总不能卖房子送家具吧?


    说到家具,大刘又想起他们当时买家具时精挑细选的样子了,尤其是萱萱的儿童房里的家具,何玲说萱萱年龄小,一定不能买劣质家具,还从网上找了好多装修后小孩得白血病的病例给大刘看。把大刘吓得说:“我们还是晚一点搬进新家吧,你这些文章看的也太吓人了!”何玲又反过来嘲笑大刘:“胆子这么小,还是一个医生!”唉,医生怎么了?医生的孩子要是得了白血病,也一样会脑子一片空白的。


    不管怎样,明天还是得硬着头皮给何玲打电话,至少也要将萱萱房里的家具搬过来,她那个家具只用了几年,还根本都不旧,关键是实践证明了甲醛含量没有超标,就算新的家具有点超标,用了几年现在也肯定不超标了!


    一想到家具,大刘的满脑子都是家具,先不说何玲是不是同意他将家具搬过来,就算是何玲同意,刘文萱房里的一套儿童家具真要搬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请搬家公司是在所难免的,大刘自己的车可装不了这么大件。


    关键还不在搬家,关键是这么多家具搬过来了怎么安放?当时萱萱看田糖买了一个上下铺的床,非要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儿童房的家具那两年也是流行高低床,说是下面可以睡人,上面一层还可以爬上去玩,无形中扩大了房子的空间,在田糖家偶尔玩一次确实是这样感受的,真要自己家里买了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萱萱自己一个人基本很少爬上去玩,同学朋友一来,那里倒确实是一个疯玩的场所,但是从上面摔下来可就不好玩了,搞得何玲提心吊胆的,有别人家的孩子来,反而要禁止她们爬到上面去玩。


    除了高低床以外,还有孩子专门的书架和书桌椅,摆在一起,确实很爽心悦目,但是都要搬过来的话,大刘又犯愁了,大刘这里的房子空间有限不说,房东的家具也不可能不要了扔出去,这么多东西,可往哪里放?书房小的很,床的长度都不够,摆在客厅吧,又太不成样子。


    为了这一套家具,再换一间房,搬一次家,又似乎工程太大,况且搬一间大点的房子,房租肯定不是现在这个价。


    想来想去,一直到天都快亮了,大刘才昏昏沉沉地睡下去。感觉还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就被女儿叫醒了:“老爸,怎么还不起床呀?你不上班了?”大刘睁开眼睛,可不,已经是早上了,居然闹钟都没有闹醒自己。


    大刘有点不好意思:“咳,昨晚有点没有睡好。萱,你睡的好不好?睡在沙发上有点不舒服吧?”大刘想了一下,没有说昨晚萱萱从沙发上掉下来的事情。还没有和何玲打电话呢,也不知道将家具运过来的事情能不能顺利。


    小朋友大大咧咧地:“睡得很好啊,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从山坡上掉下来了,我早上醒来一看,我还在沙发上,还有点高兴呢。”


    萱萱一边说话,一边冲进卫生间抓紧时间洗漱,这点比大刘搬出来以前强多了,看来何玲的管理能力在当了护士长以后更加训练有素了。


    一会小家伙就收拾好了书包,站在门口等她爸爸了。


    大刘在镜子前面照了照,一晚上没有睡好,真是看上去有点憔悴,幸亏今天是去病案室上班,不然门诊那几个多事的护士们又有得问了。


    “老爸,快点,别照了,老爸帅帅的。”萱萱给他爸爸鼓气,虽然有点言不由衷,以前她小的时候,就问过大刘:“为什么田叔叔那么帅,你和他是好朋友,怎么没有他帅呢?”现在孩子大了,不再问这种傻问题了,反而会在大刘不自信的时候鼓励他,每当这个时候,大刘就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有女万事足!


    出得门来,大刘想起萱萱还没有吃早餐,就问:“萱萱,早上吃什么?”萱萱眨眨眼睛,“早点摊?”


    大刘皱皱眉头,这孩子倒是很清楚他的日常生活,一定是何玲在家里念叨的。


    “我是说,你和妈妈平时吃什么早餐?”


    “还能吃什么?面包,牛奶呗。”萱萱懒洋洋地回答,仿佛牛奶面包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唉,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105.


    好不容易将萱萱送进学校,在校门口和女儿说了“拜拜”,大刘心下总算安生了一点儿,至少在她放学以前不会让大刘操心了。


    想虽然是这么想,大刘却又有点好奇何玲是怎么和老师解释这个监护人的交接的?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是无法理解这样一番操作吧?这样一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要是何玲出于面子考虑没有和老师交代这个监护人的交接,要是萱萱在学校有点啥事,老师可怎么和他联系?


    唉,大刘想到这里,大刘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哪里是哪里,没有一点逻辑,这就是女人!但是毕竟这么多年,学校里的联络人都是何玲,何玲还真是说到做到,“我不拖你的后腿,孩子也不拖。”何玲就是这么给他刘致远进步的空间,他竟然还好意思怪何玲要求太高?


    大刘折身慢慢地往病案室踱步,不知怎么的,离婚以前的那些往事竟然浮现在眼前。


    当年他们倾其所有地买了现在金苑小区的这套房子,总算是从贫民窟搬出来了,住进去以后才发现小区是好小区,但是不是学区房,所以难怪当时价格便宜,何玲这才回过神来,还以为捡了便宜呢,合着不仅不是学区房,连小区附近一两公里周围都没有见到一所学校,就连幼儿园也只有小区里面的私立幼儿园,何玲去看了一下,活动场所小,卫生条件一般,作为一个对卫生条件有要求的护士完全不能接受将孩子送去的程度。这才想心思让萱萱上医院的幼儿园。


    医院的职工幼儿园是医院职工的福利,大刘两口子是双职工,自然入学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每天早上要将娃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拖过来,何玲心疼。但是心疼也没有办法,就算是小区附近有合适的幼儿园,她妈妈也不可能每天跑过来帮她接送,一次两次可以,天天来回跑,老人家也吃不消,吃不消不说,弟弟何进眼瞅着也要结婚生孩子,不能帮一个不帮一个,老太太再怎么着,明面上也要一碗水端平,以前住石门社区,条件差是差了一点,但是好处就是离何玲父母的房子近,何进还在上大学,闲着也是闲着,帮何玲的忙做饭带孩子也就是搭把手的事。


    那时候两口子将钱都花在房子上了,也没有余钱再买车,何玲选择金苑小区,除了这个小区的名字听起来富贵以外,也因为小区的地理位置在医院的班车线上。


    附属医院是大医院。医院的宿舍区除了少数的老职工能住进去以外,大部分的职工基本上都在院外住,医院有四条班车线路开往A市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天早上上班和下午下班时,车队的班车鱼贯进出,花枝招展的女职工们上车下车,是医院里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去病案室的路上经过以前的班车的车库,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坐班车的情景,大刘到现在都觉得好笑。


    本来何玲已经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在家里也一五一十地给大刘传达清楚了:“3号车库,我们是3号车,别搞错了!”


    结果快下班时大刘收了一个病人,忙活半天才匆忙往车库这边赶,手忙脚乱中早都忘记了几号车库,一辆车一辆车地问过来,3号车上的老员工们早都不耐烦了:“哟,这是哪个科的大教授啊?这么忙?忙就别赶班车了,赶班车的都是我们这些闲散分子,医院不重视,又不给分房子,住得死远死远,别人都吃完饭了,我们还到不了家。”


    还有人七嘴八舌地要求司机:“到点开车,班车不是从来不等人吗?今天这是什么特殊人物!”


    也有熟悉的,知道是何玲在那拦着司机不让开车:“我老公,马上到,马上到,他第一天坐班车,各位,对不住了!”


    第一天坐班车,就迟到,还要大家等。这还真是一位大爷!


    这都不说,旁边的小年轻不愿意了:“这位女士,您旁边这个座位没人吧?能不能把您这大包小包给挪一下?”


    “咳,怎么没人,刚才不是说我老公,马上就到吗?”


    “噗,坐个班车,还兴占座位!真是的!”


    “可不是,还是女人给男人占座位,这女人,哪个科室的?以前没见过,身手可敏捷了,班车刚一开出来,她就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占了两个位置!小年轻,别说你,就是老同志找她要这个座位,她都没让的,说是她老公辛苦一天了,在车上必须得坐会,还让人家老同志等一会,说她老公上车,她就将她自己的这个座位让出来。”


    结果就是大刘一上车,齐刷刷的眼光一起看向他:“就是这位大爷!”


    何玲兴奋地向大刘招手:“过来,这里,有座位!”


    大刘矜持地笑着走过去坐下,后面的那位哥们没忍住用手捅他的后背:“哥们,你哪个科室的?第一次坐班车啊?以后早点来啊,兄弟,一车的人在等你!”


    这么一说,大刘不好意思了:“好的,好的,下次我注意,以后我来晚了,就别等我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今天先谢谢大家了!”


    那哥们呵呵笑着:“你那个老婆,厉害着呢,给你占座不说,还拦着司机不许司机开车。不过兄弟,娶了这样的老婆,你可是有福气了!”


    等到后来每天带着萱萱坐班车去医院的幼儿园,一来二去的,和班车上的不少职工成了朋友,不用何玲冲锋陷阵,也有人帮着占座位了,不过是帮萱萱占的:“来来来,小姑娘,坐这里。你爸爸就算了,大老爷们,一边去,站一站,十年少。”


    又冲着刘教授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刘教授,我们这个班车啊,人多,座位少,车长(现在还有这个职务了)说了,以后座位尽量地让给老弱病残孕,这可是国家规定的。”


    106.


    三个月后


    大刘的病案室轮转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经历了三个月的历练(懒散),大刘对于重返门诊反而不抱什么期待了。


    倒是田武一如既往地给他打电话出谋划策:“哥们,你该去走走关系了,不能窝着不动,被动挨打。”


    “走什么关系?”大刘不解。


    “最起码你也该去主任家坐坐啊!你以为你不去活动活动,馅饼会掉你头上吗?就你哥们我这样的,说起来关系够硬吧?不去疏通疏通也没人鸟你!”这哥们自我感觉太好了吧,还关系硬?谁不知道他那个老丈人现在也就一个花架子了,退下来的院长还有谁看在眼里呢。


    这话说的,去主任家坐坐?新上来的王主任比大刘还小几岁,业务上大刘是看不上的,疑难杂症都得把老主任请来撑场子,当然,老主任是他的博士生导师,也算是一荣俱荣的事,老主任也乐意这么被看重,太上皇的感觉,不要太好!


    大刘这么一排的医生体验感就不好了,让一个小屁孩呼来喝去的,也不是真小屁孩,主要是他在科室读博士的时候,见了哪位不是前辈前辈的喊,现在翅膀硬了,根本就不将这些前辈看在眼里了。


    那边医院通知大刘这样的被末名淘汰出去轮转的时间到了,问科室准备怎么安排岗位?


    主任心里就打起了算盘。


    大刘这个人,说老实吧,也还算老实,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之流,交给他的工作也能勤勉地完成。但是主任对他没有太多的好感。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人太清高。当然,他清高有他清高的理由。业务能力强,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医院里门儿清的职工的家属到神经内科看病多半会指定找“刘教授”,这方面他是有口碑的。


    你说他刺头吧,似乎也说不过去。这次明显地投票是因为他没有在场,被投了一个最低票,换谁都要闹一闹,尤其是有的女同志,为了一点的人事上的“不公平”,可以和你闹一个天翻地覆,但是大刘这一点就好,他接受现实。


    你要说他爱抬杠吧,他又似乎并不怎么和科里的年轻医生杠,当然如果杠起来他肯定有理,毕竟他的临床经验比起那些人的书本知识是绰绰有余。但是他有时候又不识时务,和老主任杠,老主任是谁?科里的太上皇就不说了,整个科室的发展都是在老主任的带动下才起来的,人家是博士生导师,拿国家国务院津贴的大拿,你大刘算老几?连博士生都不是,还敢和博导杠?


    虽然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大刘杠地有几分道理,博导老主任也只能以我回去再查查资料来回避这种尴尬。但是新主任还是不免在心里抱怨大刘多事,爱表现,心里没得点B数!


    这下好了,这么个清高的人被发配到病案室,眼不见心不烦,看你还能杠?


    不过医院也不可能做那么绝,人家正规留校的大学毕业生,主治医师,又在人民群众中有口碑。


    这个口碑还真不是盖的。王主任上个月上门诊,就碰到一个姓赵的患者,挂的是主任的知名专家的号,挂号费就是好几十块,当然一看人家那穿戴,暴发户,不缺钱!你猜他看什么病?


    有毛病!一进门说的是:“王主任,啥时候将刘致远教授放出来呀?放出来了我请你吃饭!”


    是不是有毛病?!


    什么叫放出来?


    又不是我把他关起来了。还真是牛B!


    再说了,你是何方神圣?我堂堂A大附属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难道欠你一顿饭吃不成?


    轮转了三个月也就要回来了,王主任接到通知的时候,不禁要怀疑是不是那个作死的老赵打通了医院上层的关节,竟然说回来就回来了。老赵那样的人,恨不能将LV那样的奢侈品牌武装到牙齿的黑帮老大,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过王主任转念一想,大刘回来的也正是时候。


    上周的院办公会,副院长传达下来的精神,是医院的欣荣分院经过半年的试运行,运转良好,完成了预期的业绩,为了进一步发展分院的业绩,尤其是要和A市的另外几家大医院的分院形成鼎足之势,院长说了:“现在是考验大家的时候,是全院职工与分院同舟共济的时候!除了分院已有的固定员工以外,我希望你们回去以后给本院职工打打预防针,分院的发展离不开本院的支持!本院职工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要多多支持分院的工作,除了引流病人以外,还要输出本院医生高水平的医术,让分院的工作快速地走上正轨!”


    院长的发言冠冕堂皇,主任们全都在心里诉苦:“又是一场攻坚战!”让谁去,不让谁去,又免不了一场鸡飞狗跳。


    住在院内的,早都习惯了踩着上班的铃声才匆匆上楼,你现在让他每天提前两小时起床赶医院的班车去分院上班,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住在院外的更不要说,从家里直接走吧?去分院的距离也是够远的,还不说交通费谁来报销?早点赶到医院坐班车?那就必须先坐外面的公交到医院,到医院的班车是不能坐了,本来就因为从外面赶来要早起,现在就比以前更加要早了,有孩子的本来就是一肚子意见,现在只怕更是要闹翻天。


    当主任也不容易,七个葫芦八个瓢,按下那个,这个又起来,简直比消防队员还麻烦。


    现在,这下好了。


    让刘致远去!


    谁也不得罪。


    刘致远最大的优点就是不闹。他有气也是心里憋着,憋几天自己就消化了。


    以前王主任不敢怎么叫他去做这种临时堵枪眼的事,一方面门诊常驻医生,走了也不好,小年轻镇不住,还是需要他压阵。另一方面,刘致远虽然职称没有上去,但是年资在那里,王主任风光是风光,当学生时也是他手下的兵,到现在“刘老师”都还是改不了口。


    现在不一样了,医院先动了他,科里再动一动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都是革命工作,分什么高低贵贱?


    107.


    大刘傻眼了。


    不是他排斥欣荣分院,都是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问题是,这一个月来,他好不容易和小刘文萱磨合得勉强可以和平共处了,却又来这么一暴击。


    早起没问题,如果没有孩子的话。


    晚归也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孩子的话。


    问题就在于,他有孩子!不仅有孩子,还只有他一个人管孩子。这就麻烦来了。谁去接,谁去送?谁辅导孩子的学习?谁去参加学校的家长会?


    主任说:“谁家没有孩子呢?”


    说的也是,问题是别人家都有人换手,他没有人可换。


    打电话给何玲。


    何玲高声大气地:“又咋啦?还要搬家具啊?”


    这话说的,不是没辙了,谁喜欢找麻烦?


    一个月前


    何玲说:“搬家具可以,你自己想办法,萱萱有钥匙,来之前先联系一下。”


    大刘以为她的联系一下是准备怎么配合一下搬家具的事情。


    结果到那里一看,原来何玲的先联系,是为了避开他们,不想再和他狭路相逢。搬就搬吧,何玲不在乎,婚姻都没有了,留着这些家具有何用?再说房子是要卖出去的,家具又不能卖钱,奉送给别人还要被说东说西地不满意,既然刘致远要,不如就顺水人情,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不是,也不是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因为主卧被何玲锁得好好的,萱萱也没有主卧的房间钥匙,看来值钱的东西都事先被她藏好了,大刘看都别想看到!


    萱萱还感到奇怪了:“咦,我妈怎么将她的房间锁起来了?她肯定是没有叠被子。”小姑娘倒会说话。


    这防备之心,让大刘热气腾腾的搬家变得冷了场。再一看萱萱那个床真是不太好搬,整体搬出去吧,不要说进电梯,连房间门都出不了。


    那就拆吧,反正留这里也没啥用。


    说拆就拆,大刘还是有准备的,他带来了一个工具箱。他神气地冲着萱萱比划手里的起子,“看看,这是什么?你老爸早想好了!”


    结果呢,牛皮刚吹出去,一看,这种六角螺丝根本就不是起子能拧的。


    拧了半天白费功夫,改用钳子,那玩意,纹丝不动。看来这双堪比外科医生的巧手,做起这些粗活来就是不顺手。


    再打电话给何玲,半天不接电话。


    什么人啊?这是,非暴力不合作。


    大刘坐着生闷气,萱萱说:“你拍一个螺丝的照片,上百度问问?”


    嘿,这孩子有主意。度娘还真告诉他这种螺丝要用专门的小扳手才能拧。


    “咋办?”大刘眼巴巴地望着女儿,指望她继续指导。


    萱萱摊一摊手:“还能咋办?淘宝下单买扳手啊!”


    大刘这一合计,淘宝下单到到货,又是几天时间,萱萱就还得在沙发上凑合,她安静地睡着就还好,就怕她又是翻来覆去的,大刘就睡不着了,总觉得当父亲的睡床上,让女儿睡沙发是有点说不过去。


    回去下了单,等淘宝快递。这个过程中大刘甚至希望那个扳手就不要到了,一想到又要去一趟何玲家。


    等等,何玲家?啥时候成何玲家了?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半的?怎么着也算半个大刘家吧。


    这么一想,大刘的勇气又上来了。理直气壮地给何玲打电话:“上次带的工具不行,床拆不了,搬不走。下个星期我们还要来一趟。”


    何玲一听大刘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就烦,本来是来就来,也没啥了不起的,其实卧室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就是单纯不想大刘再进来而已,说实话,辛博也没有怎么在她这里留宿,毕竟以前大刘在这里住了好久,邻居们也都混了一个脸熟,现在换一个人,何玲也怕人说闲话。说闲话她倒也没什么,怕的是辛博脸皮薄,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了那可是大事。


    现在就有点不高兴,咋的啦,还将我这里当成菜园子了,想来就来,搬家具不请搬家公司,自己一趟二趟地来回折腾?那是准备折腾几趟才能搬走?怕是想鸠占鹊巢,欺负我一个女人家!


    那可不行!“刘文萱爸爸,我让你们进来搬家具,也不是无限时间的,你当爸爸的耗得起,你女儿也不能跟着耗吧?听我说,我送萱萱去你那儿,是指望你这个高学历的爸爸能够辅导女儿的学习,让她上一个好初中的,不是让你带着她三天两头来搬家具的,一个大男人,这点小心眼!“


    一顿痛骂,将大刘给骂了个晕头转向。


    我怎么就怎么小心眼了?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就这么被何玲无情地拒绝了再次上门搬家具,大刘望着几天后到货的扳手,非常懊悔,上次就该直接叫搬家公司的,他太低估搬家具的难度了!


    当然,其实大刘硬气一点,强行去搬也不是不可以的,萱萱有钥匙,她何玲难道还会为了不让他们进门而换锁不成?


    但是,就像他们离婚一样,大刘觉得没必要非去一争高低,好男不和女斗,也不是啥大事。再说了,大刘有顾忌,这次是约好了时间,何玲特地避了出去。下次要是硬闯进去,碰到那个什么叔叔,大刘觉得太尴尬,特别还是当着女儿的面。


    大刘总觉得离婚这事对孩子的成长有影响,而心存内疚之感。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萱萱搬到他这里来反倒是她们母女俩商量后的结果。


    “萱萱,妈妈和爸爸离婚也快有一年了,现在妈妈又爱上了一个叔叔,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反对,我就去和他说算了。”


    “妈,说什么呢?我早就和你说了,你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是上次在万达广场碰到大刘和孙飘飘回来后,萱萱和她妈妈说的话,“爸爸现在都在谈恋爱了,你什么时候也去谈一个?”


    “妈妈有你就很幸福!”


    “那是不一样的幸福。”


    “可是,如果我要结婚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哦,你是说现在要和那个叔叔结婚吗?你是嫌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碍手碍脚啦?别担心,我可以去爸爸那里!”


    108.


    “何玲,这次是真没有办法了,我下周要去欣荣分院上班,你看…….”


    大刘期期艾艾地,希望何玲还是像以前一样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之中。


    但是以前救他,是看在夫妻情分上,现在又不是夫妻了,最关键是何玲又有新欢了,她没有这个精力再去管大刘的闲事。四十多岁一大男人,自己想办法去。


    “哦,你们主任可真是重视你啊!”何玲正好说说风凉话,这种事情何玲可是早就预料到了,知识分子最是冷酷无情,何玲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你有本事,人人捧着你,你倒了霉,以为有人会同情你?不,大家只会在倒霉的你身上再踏上一脚。谁叫你这么倒霉的?


    这就是何玲未雨绸缪的地方!


    “这个,也不算是重视吧。”大刘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概是因为我刚从病案室轮转回来,领导们安排工作也是要权衡利弊的。”


    “呵呵。”何玲冷笑一声:“利弊?我看没有利,只有弊吧。”


    “也不一定,主任说这次是院长亲自选拔的一批骨干医生去欣荣分院支持,目的是抢下另外两家大医院分院的病源,所以,这次还是一场硬仗呢。”说到这里大刘又不好意思地加上一句,其实不是主任说的话,“他说,院长说了,这场仗打赢了,你们就是有功之臣!有功之臣是要论功行赏的,说不定……”


    “说不定…….哈哈哈。”何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不定一论功行赏,你的职称问题就给解决了?这么容易,还要那个职称评定委员会干什么?他们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不就是对付你们这些人的?你以为他们会大发善心?哈哈哈,这个梦做得倒是美。”何玲一说到大刘的职称问题,就忍不住激动,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死结,这是他们婚姻中唯一不能调和的矛盾!


    大刘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就想缓和一下和何玲的关系,最近几个月,尤其是在万达广场带着孙飘飘碰到前岳母以后,何玲每次和他联系,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就是萱萱的问题……”


    “萱萱有什么问题?”何玲倒是警觉。


    “我要是去欣荣医院上班,你看我要去赶医院的班车,我去打听了一下,每天早上6点半发车,我最少6点一刻就得出门,那萱萱怎么办?”


    何玲沉默了一会,这倒是一个问题。但是既然谈好了萱萱归刘致远抚养了,就不能心软,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二次,来来回回地,不要说辛博会不高兴,就算辛博不发表意见,也不能这么由着大刘乱来。


    “萱萱怎么办?这种问题好像不应该来问我吧?萱萱归我抚养的时候,我那边多少事?我找过你一次?”


    说得也是,就算是何玲去做手术那么大的事,她也没有麻烦过大刘。她没有麻烦大刘,是不想让大刘知道她的隐私,当然,最主要的,她有人换手,就是她妈妈会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顶上!


    “你不是吵着要萱萱的抚养权吗?这才抚养了几天就想退回来了?刘致远,女儿可不是一件物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做人可不能这样!”何玲的一堆大道理一上来,搞得大刘倒也觉得自己是有点理亏,这才多久啊,就恨不能将女儿退回去了,说好的父爱呢?


    “不是,何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去欣荣医院上班,又不是一辈子去那里了,就这么一段时间,请你帮帮忙,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孩子也不用搬回去,我晚上还是要回来的,就是麻烦你放学接一下,带她吃一个饭,再送她回来,她自己写作业,早上嘛,我有时间的话,早饭也会给她准备好,就是你过来接她一下,送她去学校,其实,我说萱萱也不小了,我们早该训练她自己上学放学了。”大刘不知怎的,又加上不合时宜的一句。


    前面的话何玲听着就不耐烦,说是接一下,送一下,哪那么简单?何玲今非昔比,以前嘛,上班摸鱼,接送孩子优先,想的是解除大刘的后顾之忧,让家里男人去参与雄性竞争。哪知道梦想中的潜力股根本就没有什么潜力,何玲才转而开始全力以赴地参与到雌性竞争中去。


    何玲一个堂堂的护士长,多少双护士小姐的眼睛盯着她呢,还想上班时间去接送孩子?如果不怕明天就被护士小姐们举报到护理部去,她倒是可以这么干。


    “自己想办法,别有事没事就打电话。”何玲啪地挂了电话,她忙着呢。


    大刘怔怔地看着手机,他这种人,就是没有被生活教训到,私底下还以为离婚后还可能是朋友,有困难的时候要互相帮助?他们这样,不成敌人算是好的了。


    大刘想了想,最后做一次挣扎:“何玲,你工作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你妈再帮一下,就是接送萱萱的事情。”语气已经有点低声下气的了。


    “哦,现在想起我妈来了?我妈帮了我们多少,你有念过她的好了吗?在外面大打出手,被人录了视频在网上传播,不要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


    原来她的气是撒在这里。


    “这个,我没有动手啊,是你妈她…….”大刘真是有苦难言。


    “我妈她年纪大,不讲道理,是是是,都是我妈的错,所以你现在还好意思叫她一声妈?算了,以前你也没怎么叫过妈,你就是叫不出口,觉得她不是你的妈。你的妈怎么样?骨干教师呢,正好可以辅导萱萱的学习,本来让萱萱跟着你,想让你辅导辅导的,你这一外调,我看是又要泡汤了。”何玲机关枪似地一阵扫射,将她多年的怨气都表达了一个彻底,以前看在大刘的面子上,虽然俩亲家不对付,何玲也还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尽量不说婆婆的不是。


    109.


    何玲矢口不提孙飘飘,但是她的话里话外还是让大刘感觉到了是因为孙飘飘的存在让何玲嫉妒了,嫉妒使人疯狂!尤其是使女人疯狂。


    孙飘飘年轻漂亮,越发衬托出何玲的平凡,就算是何玲做了整形手术,和孙飘飘比起来还是平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打击比起外貌上的打击更加彻底。这就是为什么不管是何玲,还是何玲的妈妈,甚至包括小小的刘文萱,一见到孙飘飘就失去常态的原因。


    她们本以为刘致远离开了何玲,没钱,没房子,没前途的一个三无男人,能找一个什么高质量的女人?


    结果人家还偏偏就找了!看那个女人的那个样貌,那穿着打扮气质,不像一个普通女人!难怪连刘文萱小同学都要脱口而出“狐狸精”这样的字眼,说明女人对女人的认可是那么难,而妒忌却是无处不在!


    说到孙飘飘,萱萱搬过来的第二天,大刘就如实向孙飘飘做了汇报,瞒是瞒不住的,就如同纸包不住火。


    大刘第一次和孙飘飘见面就没有隐瞒有女儿这事,一个不接受他有女儿这件事的女人,就算是天仙下凡,大刘也不可能和她交往下去。


    “飘飘啊,那个,我女儿现在搬来和我一起住了。”


    飘飘自从上次和大刘一起吃饭碰到赵小静和安惠子以后,就一直在考虑和大刘的关系的进退。张茵说得也对:“社会进步了,女人也不一定非要和一个男人结婚一起生活。”孙飘飘有一点纳闷,不明白张茵是从哪里看出来赵小静和安惠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不仅不这样认为,反而觉得这两个年轻女孩中只怕有一个和大刘之间有些瓜葛。她是被两位花心的渣前男友伤透心了。


    孙飘飘已经再也受不起打击了。这是为什么她同意和大刘交往的原因,介绍人张琪说:“刘教授人老实,可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孙飘飘用手机密码这个事试探过大刘,大刘毫不介意地就将手机递过来了,密码指纹啥的孙小姐随便设置!


    孙飘飘傻了眼,她不是没有见识的女人,接触的男人越多,知道他们的秘密越多,这些人都自以为是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每个人的手机里都藏着不可告人的另外一面。


    “啊?你不是说女儿判给你前妻了吗?”孙飘飘觉得不如明确说出来,和大刘绕来绕去没有意义。


    “嗯,这个,是这样的,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萱萱,也就是我女儿还是判给她妈妈的…….”大刘不知道这事怎么解释,怎么竟然有一种小孩撒谎被大人戳穿的感觉?


    “这个抚养权还能改判的吗?”孙小姐也是疑惑。


    “没有去法院改判,就是她妈妈现在同意将抚养权给我了。”这么一说,倒像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了。


    孙飘飘有些哑然,就算是一个好消息,她也不是一个好的分享对象吧?她经常不理解男人们的脑回路。


    不过孙小姐是小学老师,就随口一问:“你女儿小学几年级了?”


    “五年级。”大刘老实作答。


    “哦,要准备小升初了。”这在小学可是一件大事。以前孙飘飘是不关心这个的,小学美术老师嘛,副课中的副课,就三年级以前的同学还将美术课当成一门课,所以孙飘飘在学校里不受重视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办一个小培训班的另外一个原因,至少愿意花钱来学画画的孩子,是真的喜欢画画的,孙飘飘,一个正规美术学院毕业的科班毕业生,总还是有过一番抱负的,培养出一两名真正热爱绘画的有天赋的画家来也算是她曾经的梦想。


    前两周,校长突然一反常态地在校办公会上宣布,我们的学校教育不是只有语数外,除了语数外的知识教育以外,我们面对的是祖国的未来,体音美的素质教育一个也不能少。


    在大家的面面相觑之下,校长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区教育局的红头文件,从今年开始,五六年级的调考科目除了以前的语数外三门以外,体育,音乐,美术,科学,道德与法治这些传统意义上的副课全部进入调考测试内容。


    孙飘飘缓缓地在心里打上一个感叹号!以后要受重视了!不至于再无缘无故地将美术课换成数学课了。至少,也不至于被当成一个闲人,被要求去陪上级领导吃饭了。一回头,看到音乐老师的哭脸:“以后轻松不起来了。”孙飘飘一想也是啊,一个小学生,说是素质教育,一旦上升到调考的程度,哪里还谈得上素质呢?


    “唉,就是这个原因,她妈妈说她学历低,辅导不了孩子的学习了,现在小升初竞争这么激烈,她说孩子跟着我,我可以多辅导辅导。不过你也知道的,我们当医生的,每天忙得要死,和孩子呆在一起也就晚上几个小时,真要指望着这一年半载的,就能上一个重点初中,我看也够呛。”看孙飘飘这么说,大刘不得已说出了“实情”,当然也免不了发几句牢骚,萱萱这孩子学习的底子他心里有数,竞赛拿奖不可能,其他方面也不突出,想盯着那几所名初,还真是悬。


    孙飘飘的眼前浮现出那天在万达广场碰到的那个小女孩的样子,个子不算高,略微有点胖,不是那种清秀的小女生的样子,穿一条偏大的棉布裙子,下摆有些不恰当的皱褶,头发有点乱,特别是额前的一撮掉下来遮住了眼睛,如果用一个好看的卡子卡住,会是不同的效果。孙飘飘摇摇头,也许是她的外婆将她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但又或许,这就是她妈妈的品味,没有什么格调。


    孙飘飘一向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使她毫无防备地陷入到前面两场失败的恋爱之中。她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对手的。


    110.


    何玲不让大刘再去家里搬家具,大刘当着女儿的面发了几句牢骚,萱萱倒是挺善解人意的:“老爸,我看了一下,你要是将那个高低床搬来了,就只好将你现在的床丢了,不然可真放不下。”


    刘文萱对着大刘的卧室比比划划的,这么一说,大刘觉得她说得也是,再一想,将房东的床丢出去了,到时候搬家离开,不是还要买一张床还给房东?左想右想好像都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刘文萱同学继续捅刀子:“以后谁睡上铺可要石头剪刀布来决定,不能让你女儿天天睡上铺,摔下来了谁负责?”


    大刘想起第一天晚上萱萱从沙发上掉下来的情景,摔下来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这副老骨头每天去爬楼睡那个腿都伸展不开的小阁楼上铺?


    “算了,算了,萱萱,咱们还是去买一张床吧。”


    萱萱狡黠地眨眨眼:“对的,咱爸考虑事情就是周全。”


    过来一会,萱萱又说:“田糖的高低床被她妈妈在闲鱼上卖了,她妈说占地方,摆在家里也不好看。她现在睡的是在宜家买的公主床。”


    大刘一听一头的汗,这小鬼头比她妈还鬼,自己完全是被她牵着鼻子在转。不过男人这种动物,不想被自己老婆牵着鼻子转,被女儿牵着转倒也转的不亦乐乎。


    就这么说定了,周末去宜家买一个和田糖一样的公主床。


    到了那一看,什么公主床?就是一个粉色的床头而已,大刘除了克扣自己以外,给何玲买东西一向不计较,更何况是女儿,只要不是太离谱,买就买,反正也都是刚需。


    买好东西,办了托运和安装,想想上次拆床的那个困难劲,大刘对自己的动手能力又有点怀疑了,主要是他不愿意在这方面花功夫,算了,还是让宜家的安装工人来装,商场正好有活动,连搬运带安装才60元,有优惠不享受,非要自己搞得哼哧哼哧的,现在大刘有点想开了。


    忙完这些,一看时间要吃午饭了。萱萱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说宜家的饭好吃,有三文鱼,还有瑞典肉丸,我早都想要你带我来吃了。”


    大刘飞快地扫她一眼,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不是因为想吃饭吵着来买床?


    还是不计较了,和自己女儿计较个什么劲。就说:“正好,爸爸肚子也饿了,咱们去吃大餐!”话说出来又有点气短,不知道在萱萱眼里,这个算不算大餐?


    排队取餐的人特别多,萱萱拿着餐盘兴奋地涨红了脸:“我上学就可以去和她们说了,我也去宜家吃饭了!”大刘不解地看着她说:“又不是没带你来过,你小时候不是也带你来吃过饭?”


    “那是小时候,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吃了啥。同学们说的时候,我口水直流,回头我央求妈妈带我来吃饭,妈就会说,有那个时间跑那么老远,不如多上一个培训班。唉唉唉,你们大人呀,脑子里不知道都想的啥。”萱萱摇头晃脑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萱萱这么一说,大刘倒是想起来,以前萱萱每个周日过来的时候,她好像是提过几次,说班上的同学去什么地方吃饭了,似乎中间有提到宜家,不过大刘对这些一向有点粗心,也懒得去揣摩孩子的心思,当然最主要的也是,本来过来也就那么长时间,还有作业要写,何玲盯着呢,送过来前就说好了:“周日为了你们父女团聚,就没有报班,你们可得抓紧把前两天培训班上的作业给完成了。”哪里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


    萱萱一样样如数家珍地给大刘介绍宜家的各种美食,俨然她是这里的常客,看来她们同学之间没少谈论这些。她向大刘推荐了瑞典肉丸,土豆泥的套餐,自己选了三文鱼,说:“等会我们可以分享,毕竟女生嘛,不能吃那么多肉丸,怕胖。”看她煞有介事的,大刘又忍不住好笑,说得自己多么苗条似的。


    到结账的地方,萱萱取了两个空杯子,让大刘一起结账,大刘一头雾水,萱萱说:“你的是咖啡,我的是饮料,都是在那边的机器上取的。”等大刘付完帐,她又附在大刘耳边小声说:“里面的饮料不划算的,好几元一小瓶,我们这个是无限续杯的,所以你看我吃的没点多少,等会你就知道了,我可以喝一个饱!”说完得意洋洋地端着餐盘走在前面帮大刘找空座位去了。


    大刘端着餐盘跟在她后面,当初的一个小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一面感叹人真多,离婚前每逢周末大刘也经常被何玲逼着出去逛逛,不过他们常逛的地方也就是万达广场,主要是以前也没车,根本就不方便去远的地方,再就是大刘对逛街没有一丁点的兴趣,有空暇的时间,他只是希望能够静静地看一会书。他看书何玲不反对,但是何玲想要他看的是考研的书,至少也是为了写文章看的“专业书”,而不是那些没有多少实际用途的“闲书”,这就是他们的矛盾所在。


    萱萱像一个伺机出动的猎人一样,眼疾手快地占领了一对即将吃完的年轻情侣的座位,她一屁股坐上去以后,赶紧向大刘招手:“老爸,这里!”那样子,像极了当年班车上给他占座的何玲。大刘不好意思地向前面等座位的中年男人表示歉意,萱萱大大咧咧地说:“不用说对不起了,老爸,我排在他前面的。”搞得大刘更加尴尬了,虽然萱萱说的也算是事实。


    等大刘坐下来,萱萱拿起两个杯子:“我去接饮料了,你帮我占好位置!”老练成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对此大刘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大刘拿起叉子,叉住一个肉丸,正准备放到嘴里,又想起刚才女儿说的一会分享的事情,缓缓将肉丸放下,还是等她接完饮料回来一起吃。


    一边往萱萱说的接饮料的机器那里张望,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徐老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