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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年之喜》 41.
孙妈妈在外面又敲门:“咋的啦,一个电话打得没完没了,电话费不要钱的?”孙妈妈的思想还停留在电话费贼老贵的年代。
孙飘飘每当这个时候,就格外地后悔搬回家住这个不明智的行为。
孙爸爸从外面走路回来了,看见两母女又在拉锯,连忙向孙妈妈使眼色,不要一天到晚地盯着女儿了,又不是你这样一逼,女儿就嫁出去了?再说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嫁是嫁出去了,她以后过的不好还不是回来找你。
你就惯吧你!孙妈妈不屑地摇头,这女儿就是被她爸惯成这样子的。
你说好好读一个大学不行,非要去学画画,这不是听风就是雨?那个张茵去学画画是文化成绩跟不上,你飘飘是图什么?就图一个喜欢?喜欢有个屁用啊!现在也不说喜欢这个话了,我看她在家里都不拿画笔好多年了吧?要不是教小孩画画可以贴补一下她的收入,我看她是连画笔都不想摸了,就这么个喜欢,吵死吵活的!也就她爸那个人,会说:“按孩子的兴趣来吧,她愿意学美术就去学。”结果怎么着?
学成没学成还在其次,就碰上那个姓罗的,把飘飘的魂都给勾走了。
一想到这事,孙妈妈的心都在疼。如果不是那个姓罗的,她的飘飘应该是早就结婚生子了,起码比那个吴洋洋早!
说到那个吴洋洋,今天下午孙妈妈的妹妹孙小姨又在家族群里作妖,又是发吴洋洋那个丑儿子的小视频,咳,有什么好发的,一个丑的像怪物的小朋友,在那又唱又跳的,也是怪了,吴洋洋两口子按说也不难看,怎么生一个儿子就那么丑,小眼睛,八字眉,还有那个嘴,地包天,我的天,五官就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偏偏那个孙小姨还一口一个“我们不是丑,我们萌!”
孙飘飘开了门,懒洋洋的。“我的套餐里的电话费每个月都用不完。”
“那是你的套餐太贵了,就不知道省省。你多省省就不用老是给小孩子补课了。”孙妈妈没好气的,每次让女儿陪着逛逛街,她就说要去给孩子补课。虽然说孙妈妈也是疑心飘飘是在用补课这个借口搪塞自己,但是她也找不到证据。
和老妈逛街?有什么好逛的?看中一件还不错的衣服,人家拿起来一看:“太贵了,放回去。”
过一会她老人家兴冲冲地拎着一件衣服过来了:“飘,这个适合你。”一看,啥呀?你女儿就适合这个?为了减少母女冲突,飘飘决定以后尽量不和老妈一起逛街。
“和谁聊呢?”妈妈还是热心。
“张茵呢。”张茵以前是孙飘飘最好的挡箭牌,但是自从罗霄事件以后,张茵就在孙妈妈这里成了绿茶婊的代名词。
“呸呸呸,你个猪脑子又和那个贱女人和好了?”
“什么呀,妈妈,早都和你说了,以前的事是误会。”
“误会?是谁哭着回来说张茵和那个臭男人好了,没皮没脸的,亏老娘以前还把她当闺女看。”
说成当闺女看,是有点夸张了,不过是她们两人关系亲密没有被孙妈妈拍散而已。以前孙飘飘每交一个朋友,孙妈妈看不惯就拍散了,到了张茵这里,不是没拍,是拍了没起作用,结果倒好,真成了白眼狼了。
老妈说了:“女人就要防着女人,连姐妹都得防着。”孙飘飘不知道老妈和小姨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芥蒂,让她们一直斗争至今。
爸爸打圆场:“算了,别说了,飘飘明天还要上课,早点洗澡休息了。”
“她那个课,在学校里是副课,根本不重要的。”老妈一副内心了然的样子真可恨。也难怪,外婆是小学校长,孙妈妈退休前在钢铁公司的子弟小学里当图书管理员,对学校的事情门儿清得很。
“飘飘,今天又去见刘医生了?”妈妈还是忍不住盘问,爸爸摇头,他吃晚饭的时候就交代过老婆:“这次就别问了,什么刘医生朱医生都别问了,我们女儿又不是不优秀,非要逼着她没什么好。”
当时孙妈妈没有吭气,孙爸还以为老婆这回总算是和自己一条心了,可是你看说了不问还是要问。
罗霄的事情也是,本来他们是有机会早点发现这个端倪的,如果能和女儿做朋友的话。但是当时他们就是一个字“禁”,禁止和一切男生来往,早恋是不行的,早恋还能不影响学习?我女儿这么优秀,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不要被眼前这些歪瓜裂枣给蒙蔽住了。
偏偏罗霄不是歪瓜裂枣,还玉树临风,帅出天际,初出茅庐的孙飘飘一下子就被对方的驾轻就熟给l弄得头晕目眩了。
“是的,还见到他女儿了。”孙飘飘干脆和盘托出。
“啊?他带女儿去和你约会?”
“不是,在万达广场偶遇的。”
“这么巧?”孙妈妈转着她的眼珠子,不太相信这样的巧事。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小姑娘不太好缠。”孙飘飘老实说,曾乔也有一个女儿,不过幸运的是直到她和曾乔分手也没有见过他女儿,想到这儿,孙飘飘简直要舒一口气。她忍住了说小姑娘说她是狐狸精这段。
孙妈妈搓搓手:“要不咱还是算了,后妈不好当,去和你张琪姐说说,下次再留意一个别的医生?”她也是说的容易,现在三十岁往上走还没有结过婚的男医生哪里还有?
“结过婚的也可以,没有孩子的最好。”
“张琪姐不也说刘医生的孩子是判给女方的?”
“就是啊,判给女方的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吧?”孙妈妈又犹豫了,好不容易有一点希望将女儿嫁出去,不能因为自己乱发表意见又砸手里了。
“不光碰到他女儿,还有他丈母娘,人厉害着呢,和你差不多厉害!”孙飘飘笑着说。
“丈母娘?”孙妈妈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人物关系,前丈母娘,这死丫头,居然说她和自己一样厉害!
在孙母发飙之前,孙爸赶紧掩护女儿躲到卫生间去。
42.
都说剩女剩下是有原因的。
大刘今天算是有点理解了,前次接触,觉得孙小姐还挺好,没有一点架子,人漂亮,随和,简直是如沐春风,直让大刘觉得自己是捡着宝了,让那些瞎了眼的男人们后悔去吧!
不过今天孙小姐的大小姐脾气就出来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也不是不接,就是那么应付了一下,语气淡淡的,感觉根本就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好吧,就算是今天碰到了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嘛,人生中哪有不碰到的?就像大刘在门诊,几乎隔几天就碰到一个特殊情况,哪能乱使性子,不要说每回,就是一回都不行!现在的病人都知道到处告状,即使门诊办公室不管,医务处也不会不管,就算是医务处还是向着医生的,那什么医德医风办公室简直就是医生的敌人!不仅如此,病人现在说话的渠道也太多了,网络上,微博,微信,朋友圈,各种群,现在还有抖音,快手,这些大刘从来都没有下过的App,反正只要病人火了,大刘就熄火了。大刘可不能熄火,大刘还有女儿要养,大刘也希望还能有第二春!
这两天大刘忍住了和美女孙飘飘联络,大家都需要冷静冷静。
大刘从前两次恋爱中得出的经验就是不能对女人太热情,你付出的越多,对方付出的就越少,能量守恒,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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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静将老赵送到公司,说好了下班再来接他,将他的车开走了,一路上还有点得瑟,她老爸这个人喜欢排场,买的骚包的玛莎拉蒂,老赵要不是这次因为发了这个莫名奇妙的病,他是不让小静摸他的车的,说她是女司机开车技术不好,不能把他的车给磕了碰了。今天大概是晕糊涂了,喊小静开车送他去医院,小静直接拿了他的车钥匙他竟然忘记表示反对。
开着这辆豪车,小静心里喜滋滋的,她要去安惠子那里显摆一下。开到安惠子办公楼下,打电话:“在干嘛?”
安惠子刚换了这个新工作,在办公室做文员,工资不高,好处是离家近。以前那个工作公汽转地铁再转公汽太烦人了,尤其是夏天,路上晒不说,地铁里人挤人,有时候还会碰到浑水摸鱼的咸猪手,实在让人受不了。
老板盯着呢,活不是太多,老板就琢磨着怎么增加她们的工作量,不然就算是工资不高,花这个钱也还是不值得。
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安惠子小心地看同事一眼,接起电话,是小静,早都和她说过,我们上班时间不能接电话,她就是不听。“小静。有事吗?”
“老婆,能不能出来一下,给你看一样东西。”赵小静大大咧咧地。
安惠子皱皱眉头,这个小静,竟然这样在电话里喊自己,被别人听到她就死定了。看什么东西这么激动?安惠子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现在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不说,工作赚的那点钱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最主要的是,只要她一天不结婚,就会每天被父母逼着去相亲!那些相亲对象一个比一个奇葩不说,一上来就说你都二十六了,还挑什么挑?仿佛愿意娶她,倒是给她的恩惠了。
她虽然是真心地喜欢小静,但是周围的环境让她没办法承认这一点。“同性恋”?还是女的!怎么可能?她父母就没有这个概念,祖祖辈辈的,就没有出过这样的怪物!说出去被他们打死的可能性都有,还公开出柜?想都不要想!
赵小静拍着胸脯说:“别怕,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她说是说得痛快,安惠子不敢做这个指望,拿什么养?赵小静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将一个正经工作干长久过,就是嫌三嫌四的,安惠子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是她爸爸是做大生意的,总有一天l赵老板会将公司交给她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她是一个女儿,但是她的血管里好歹还是流的赵老板的血。
不过这两年赵小静说这个话也没有这个底气了,安惠子听说她爸在外面包了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你妈也不管?”安惠子震惊之下,问道。
“管不着。她现在都假装不知道。”赵小静叹着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管上了,撕开了脸,只怕不会比现在好,离婚,分家产,老赵这种泼皮出身的,总有办法说公司不赚钱,这么多年,玉红就没有搞清楚过公司到底有多少钱,房子都是在公司的名下,随时都可以抵押出去还贷款。反正每个月的生活费定时打到她账户里,玉红就更不想操这个心了。
安惠子舔着脸向老板请假,说就下楼取一个快递马上上来,老板虎着脸:“不是说了,快递不要寄公司?下不为例。”惠子红着脸小声说:“别人寄的。”心里骂老板黑良心,果然不能进私企,简直就是资本家,敲骨吸髓的。
下楼见赵小静开着一辆白色的新车,看车的标志和赵小静露出的得意的半截脸,应该是辆好车,“以后别来我公司。”安惠子低着头抗议。
“怕什么?”赵小静还真有点她爸那个冲劲,如果她爸真给她机会,说不定她也可以做一个董小姐。
安惠子转移话题:“买新车了?”赵小静一直对她爸送给她的小思域耿耿于怀,小破车,还不如干脆送一辆东风呢,大老板,抠门的。
“啥?买不起。我爸的,豪车。玛莎拉蒂。你来开开?”赵小静将车开过来,是想让安惠子过过手瘾,有一次两人看车展,安惠子感叹过,这么贵的车难道开起来就会飞?
小静突发奇想,“惠子,我们抽时间去办一个美国签证吧,我听说我们这种情况,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是可以结婚的,等生米做成熟饭,你爸妈就不会逼你了!”
切,还生米做成熟饭呢。安惠子紧张地向四周看看,这个赵小静也太不注意分寸了。
43.
女神孙飘飘的消息没有等来,大刘等来了“真”女神文依依的微信。
“今天上班吗?”
“上班。”没有理由不上班,医生这个职业,轻伤不下火线是绝对的。
“我一会来找你。”
女神说得急切,大刘赶紧答应:“七楼神经内科门诊三号诊室。”一边暗自庆幸刚才在下一个病人进来之前看了一下手机,大刘在上班期间一般不看手机,病人一个接一个的,没时间看。另外看手机前要多洗一遍手,大刘嫌麻烦。今天是心血来潮看看有没有孙小姐的消息,是死是活总得给人一个说法不是,不能老是这么拖着。
文女神上次来找大刘,还是几年前的事,大刘记得女神的婆婆有帕金森病,在外院的治疗效果不佳,大刘给她调整了一下用药,帕金森病的用药标准非常复杂,而且有非常明显的个体差异。后来得到的反馈是基本控制了症状。大刘感到高兴(疑惑)的是最近几年文女神都没有和他联系,按道理,帕金森病一旦发生将随时间推移而渐进性加重。
文依依没有和刘医生联系,要么是病情控制良好,大刘开的都是常规用药,在药店也可以取药,所以她们就不必一直来医院开药。要么就是病情有变化,而文女神的家庭方出于某种原因,换了医院和医生进行诊治,这也很正常的操作,有的是因为医保报销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对医生的信任度下降的原因,大刘一般都将最后一种原因自动排除在外,不信任我刘致远的医术?不存在的。
又看了几个病人,文依依带着一个老太太进来,大刘隐约记得文依依的婆婆是一个矮胖老太太,这个老太却是高挑苗条得很,大刘这几年门诊的经验是拿不准的时候就不说话。
文女神看起来比几年前还是憔悴了不少,到底是岁月不饶人。
“又麻烦你了!”文依依不好意思地说,“外面好多病人,我是趁乱挤进来地。”
“没事没事,谁还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呢?”大刘安慰文依依,不过心里也庆幸没有碰到那种特别难缠的病人,有的病人一来医院就特别焦虑,恨不得医生只看他一个病人,而且看特别长时间才好,其他的病人稍微插一个队,或者在医生的诊室里多停留几分钟,他都要冲上去和医生和其他病人拼命。真要碰到这种病人了,就算是女神来也没办法,只能优先给他看。
“我母亲。”文依依简短地说。
大刘在心里哦了一声,看来他的记忆没有偏差。
“我在A市给我妈买了一个小居室,现在她一个人住。”
大刘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他就算是有这个经济实力,也不能将徐老师给折腾到A市来,徐老师一来,麻烦就来了。
“我妈牙齿不太好,牙科医生说要用嗽口水,我从网上给她买了一些。”大刘听得一头雾水,对这种半天不切中要害的患者和家属,大刘医生也是没有办法。
“大概说明书上说了这个嗽口水不能咽下,昨天晚上她嗽口的时候,不小心咽下了一些,我妈吓坏了,担心这个嗽口水会损坏她的胃肠系统。”
大刘坐直了身体,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耷拉着头,但是一看大刘看她,立马强露一个笑脸,不过脸部肌肉仿佛不受控制似的,这笑脸竟然比哭脸还难看。大刘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听主诉。
“于是她老人家就自作主张烧了几壶水喝。”
“壶?多大的壶?”
“就是一般的电热烧水壶,妈,你那个壶几升?”
老太太努了努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今天早上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就来了附属医院看病。”
“她还是相信你们这个医院,说是大医院,看的急诊科,你看,这是急诊的病历。”
大刘接过病历,急诊科医生写的主诉是,嗽口水误饮后饮水4升后头晕,往下看,诊断:癔症?建议回家休息。
大刘飞快地拿起手电筒检查老人地瞳孔对光反射,减弱。
哪来的癔症?
大刘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治疗室,喊张琪:“小张,门诊有没有速尿和甘露醇?没有的话,赶快打电话让病房的实习医生送过来,这里有病危患者,要马上处理!”
小张的心里打着鼓,什么时候门诊还负责抢救危重患者了,除非是药物过敏性休克的患者,不抢救不行,其余的病人不是都应该马上收住院吗?
“住院来不及了,我高中同学的妈妈。”
小张扫了文依依一眼,风姿绰约的高中同学,心中不禁有点下沉,孙飘飘的强劲对手来了。
小张转身去打电话,打完电话帮着大刘将病人扶到治疗床上。大刘又说:“睡里间,外面人太多了。”
小张不满,还要睡里间,干啥呀?不知道里间平时都不让病人进去的,是小张和小李中午就在那个治疗床上休息,没办法,门诊没有安排医生休息室,她们这些跑月票的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但是刘教授吩咐了,小张也不敢违抗,只好配合着将病人扶进去。这才发现病人的步态有点不稳,心里只是在想,不会是脑出血吧?这种病人刘教授就算不收住院,也该先去做CT和磁共振才放心啊,不过这个大刘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又是他的熟人,小张也就不多言了。
等病人躺下,大刘一边给她做了几个肌张力肌反射的检查,一边等病房的应急药。
小张说:“刘教授,你的号还没有看完,我去给周教授说说。”
大刘暗舒一口气,多亏小张提醒,他都将门诊的其他病人忘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等会是不是有人去投诉呢。
文依依也在一旁不停地对着小张说:“谢谢,麻烦你了。”
后面还有6名患者,小张去和周教授说了这会大刘的特殊情况,周教授虽然有点不愿意,他的是副教授号,有提成的,大刘的是普通号,不过想到以前自己有事的时候大刘也帮他顶过班,虽然不一定把号钱都给了他(周教授也没有证据说给少了多少),但是总归也是帮他解过围的。
但是有的病人还老不乐意了,“我可是专门请假来看刘教授的。”
“刘教授的是普通号,让你们免费升级看副专家还不好?”小张没好气地说,现在的病人可真是难缠。
44.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妈,文依依觉得“作”这个字再贴切不过。作为老一辈“作女”的代表,她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我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瞎了眼睛嫁给你这个工人阶级?”这话一念就念了几十年,终于将这个婚姻念解体了。
即使是一向因为同情而站在她爸这一边的文依依,也被离异后火速再婚的文父吓傻了眼。文依依一向认为这么多年父亲屈服于母亲的淫威,还是因为爱这个字。没想到一旦分开,立马就不爱了(爱上了别人的)居然是父亲。
文依依不得不接受的是,她失去了父亲,老年再婚的父亲在另外一个婚姻里如鱼得水,其乐融融,这副景象让文依依油然觉得父亲的前半辈子出现在自己家中简直就是一个错误。
失去父亲以后的文依依不得不接受母亲是她现在最亲的人这一事实,基于此时文依依也从婚姻中脱离了出来,文依依的母亲就更加觉得自己有义务搬到A市来,与女儿相依为命。
但是文依依对于她母亲的关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论调不敢苟同,虽然文依依的婚姻破裂确实是起源于她老公的移情别恋。文依依冷静地处理了这个婚姻,因为她不动声色地取得了丈夫出轨的证据,成功地分得了一半的家产,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富婆。这么说吧,文依依的公婆均是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这也是女神当初为什么嫁给其貌不扬的老公的原因。作为一个成功经商的官二代,文依依老公年纪轻轻就挤入了富豪榜的行列。也就是说,文依依从这次婚姻中获得了一个上升的台阶,一步跨入另外一个阶层。
基于对母亲的了解,急诊科医生的关于“癔症”的诊断,文依依倒是觉得并不是那么离谱。所以中午文母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去附属医院看病了,医生说没什么但是自己还是浑身不舒服,所以要到她家来坐一下的时候,说实话文依依是抗拒的。对于她的母亲,她从小就是抗拒的,因为你总是不知道她会突然说出什么让人受不了的话。比如说,她会照着镜子,感叹自己曾经无与伦比的美貌,然后感慨地说:“幸亏你遗传的是我的容貌。”但是下一句她又不合时宜地加上:“也遗传了离婚。”
我去,离婚是能遗传的?只能说我们选择男人的眼光都不行。
但是文依依的抗拒对于她的母亲来说向来没有意义,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人会对一个绝世美女说不的一生,虽然她已然成为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美女。
母亲进门就开始神神叨叨地说文依依不该给她买嗽口水这件事。是的,这就是美女一贯的逻辑,如果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那么一定是别人的原因。
文依依在心里翻一个白眼。买嗽口水还不是因为你牙齿疼?
说到浑身不舒服这口气,倒是像极了文依依从小听到大的文母的口气。和她爸爸吵架了是浑身不舒服,和单位同事呕了气,也是浑身不舒服,甚至仅仅是一件打折的衣服自己没有抢到而被别人抢到了,也是浑身不舒服。文大美人就没有舒服的时候。
又看了急诊科医生的诊断,就更加证实了文母的无中生有,无事生非,无风起浪。于是心下厌恶,几乎要转身离开。但是文母下一步的动作让文依依愣住了。
文母浑身开始筛糠一样颤抖,口里念念有词地说着车轱辘的话,依依仔细地聆听,她似乎在陈述自己的遗嘱,说的是我的依依如何如何的话,依依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仿佛再不将她送去医院,母亲就真的会在下一刻离开自己了。
文依依将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微信,她必须马上联系上一个靠谱的医生,来确定她母亲到底是疯了,还是真的癔症,或者是其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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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环顾四周,说:“你们这里有没有脸盆?”
小张不明就里,“要脸盆干什么?”
“一会给患者接尿。”大刘简短地说。
小张默默地拿出自己的脸盆,这个大刘,太奇怪了。
“一会让依依付你钱。”又扭头对文依依说:“还有药,是从病房借的,回头我给你开处方,你到门诊药房拿了我让她们还回去。”没办法,现在医院的财务制度让科室连机动药都要自负盈亏。
等实习医生将药拿过来,大刘此刻如同军官一样,指挥着小张,甘露醇静滴,速尿10mg静脉推注,“但愿患者的排尿功能还正常,否则,就必须上导尿管。”小张又是踌躇,门诊哪来的导尿管,又要去病房借,刚才又不一次说完。
值得庆幸的是,在用药以后,老太太开始排尿了。小张这才理解了刚才大刘要将病人安排在里间的原因,外面还有别的患者,总不至于让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排尿。
不过尿来的之急之汹涌,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连续排出几脸盆尿以后,老太的脸色开始恢复正常,大刘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和文依依开一个玩笑了:“这是喝了多少水进去,我看四壶都不止。”又转头向小张:“这个里间是你们的休息室吧?不好意思,给你们弄得一团糟。”小张无奈地看着地上溅出的尿液,还有床单上的秽物,摇了摇头,看来他不是不知道这间房是她们的私人领地。
大刘查了一下文母的对光反射,正常。大刘严肃的脸露出了笑容,这是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一条性命。虽然周围的人可能并不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刘清楚地知道,颅内高压,脑水肿,肺水肿,神经系统永久性损伤,脑疝这每一个名词甩出去,就会知道为什么患者出现了谵妄,昏迷和意识障碍,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水中毒!
大刘如释重负,今天这圣医之手,端尿端累了。
45.
又到了周日。
周日是萱萱过来的日子。
大刘这几天一直在看微信和短信,生怕错过了孙飘飘的任何一条消息。小张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大刘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让小张去打听打听,只好就这么拖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这个孙小姐,会不会背着自己和另外的男人相亲,一想起这个,大刘竟然还有点吃醋的感觉。
既然没有约会,大刘就乐于见到萱萱过来。经过了上次那件事,亲情也亟待修补了。到了时间,还没有听到门铃响,大刘又着急起来,这个何玲!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仿佛她出现在大刘的人生里,就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似的,大刘希望萱萱出现的时候,她总是有办法不让萱萱来,而大刘偶尔有事想请一天假,何玲又是决不会让大刘得逞。
大刘拿出手机,拨给何玲:“今天是星期天吧?”语气不太好。
“咋的啦?”何玲不紧不慢的。
“萱萱呢?”跟谁装佯啊这是。
“还没到啊?”倒是拖长了腔调。
“到没到你不知道啊?”真是气死人,当初真是怎么和这种女人扯在一起的,脑子不清楚。
“老娘送的,应该出门好久了,她们坐公汽,慢。”何玲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说话,大刘在电话另一头都能听到她呼噜呼噜的吞咽声,小市民家的女儿就是这么没有教养,没有办法。大刘不禁又担心起萱萱和她们这些人裹在一起,将来会成一个什么样子,他不可能靠一周一天的亲子互动就将根植在萱萱骨子里的小市民习性改过来。
还能怎样?等呗。
大刘叹一口气。
大刘盼着萱萱早点来还有一个原因,一般按照何玲的习惯,早来就早走,用她的话来讲,让女儿来看看你就不错了,不要痴心妄想女儿还在你这里过夜,作业没做完怎么办?老师不会打电话找你,每次都是我去和人家赔不是!
平时倒也没什么,早一点晚一点地,何玲也就是要一个对女儿的绝对控制权,要不然费劲巴力地要那个抚养权干什么?
今天有点特殊在于晚上文依依女神有宴请,上次救回了老同学母亲的性命,大刘虽然表面上装得淡然,内心还是狂喜的,救死扶伤,这是一名医生的荣耀!不夸张的说,如果再耽误哪怕半个小时,文母的状态就堪忧了,即使没有生命危险,脑水肿的后遗症也很难说啊。偏瘫,失语,共济失调,哪一项都不会让人好受的。
文依依母女这是实打实地将大刘当成了救命恩人,非要好好感谢感谢,但是呢,红包人家死活不收,说老同学还来这一套?再说多了,又说我们当医生的,不就是干这个的,救死扶伤嘛。说是这么说,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病人诊断为癔症的不也是医生?人和人的境界就是这么不同。
所以饭局是免不了的,请了大刘,还有小张,小李也要请,有功劳的都要请。文依依是恨不得将整个神经内科门诊的医护人员都给请了,这点钱,女神不在乎。
本来说周五请,但是小张周五孩子学校有家长会,小张不能不参加,没办法,他们这一代一切都是为了孩子。那就改周六吧,小李又不能参加了,小李的孩子周六晚上培优。只好改在周日,本来大刘想说周日也不行,我女儿要来,一想这样一推一推也是让依依为难,再说了,晚饭时间,何玲多半已经将萱萱接回去了,两不耽误,正好。就定在周日了。
门铃响,大刘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真是萱萱,我的个乖乖,可别又是快递员之类的。
萱萱熟门熟路地开鞋柜找拖鞋换。大刘小心翼翼地问:“今天怎么是外婆送的?”不敢说为什么晚了。
“我妈有事呗。”刘文萱这个语气听上去有点不耐烦。
“哦。吃了早饭没有?”大刘是想趁着去吃麦当劳的机会笼络一下人心。
“吃了,来的路上外婆买了两个烧饼,一人一个。”萱萱懒洋洋地说。大刘本想说路边摊不干净,想想算了,自己经常吃外卖也未必有多干净。
“作业做完没有?”这是没话找话说了,不出去吃早饭,大刘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
“作业,作业,大人就知道问这个。”
大刘不吱声了,现在的孩子真不好管,这么一想,也真是难为何玲了。
停了一会,看萱萱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大刘提出来:“今天咱们上哪去玩玩?”萱萱倒是小眼睛一转:“你今天不约会了?和那个狐狸精?”
大刘的脸微微变色,这个小鬼头,都是她妈和她外婆教的,那样的家庭,还想培养出什么高贵有礼的小姐,痴心梦想!
“怎么说话的?萱萱!”大刘不得不拿出一点做父亲的威严。
小鬼头倒也不惧,看着她爸:“你是不是要再婚了?”这话问的,大刘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这个,还没有决定呢,才刚见面几次,又没有确定关系…….”
“你是因为她才和我妈离婚的?”提问越来越犀利,甚至能看见小姑娘眼中的怒火了,大刘抓耳挠腮的,这都哪跟哪啊!
“你妈妈这样告诉你的?”
“不是。”语气还是狠,但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大刘拿起茶几上的纸巾,帮萱萱擦眼泪,小女孩一扭身,躲过了大刘的纸巾,不喜欢这个爸爸了,就不想被他碰。
“听我说,离婚是你妈妈提出来的。”
“我不信。”
“不信你回去问你妈妈。”虽然大刘也没有把握这样做是什么后果,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真问到何玲那儿,她还能有什么好话说?
大刘不得不认怂,这事错就错在他没有继续保持高风亮节,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何玲提出的离婚,就该何玲先找男朋友!这顺序不能错了!最好是何玲先再婚,等何玲一切都妥当了,他这边才能启动。
46.
父女俩相对无言。大刘拿出一本《中华神经病学》的杂志看,这本杂志被业内人士称为“中华牌”,特点是难登,过稿率超低,医院图书馆里《中华牌》系列杂志是抢手货,每次新的期刊一上架,就被那些爱学习的医生们借走了。大刘干脆自己掏钱订了一份,医院里像他这样的医生可不多,这种杂志,死贵死贵的,到图书馆看一下就得了,反正医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看这些。再说网络上什么看不到?谁还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大刘从大学毕业开始就一直买这个杂志,大刘以往最喜欢看的栏目就是病例分析。说实在的,以前这种杂志对临床医生的指导意义有还是有一些的,但是现在一打开就是各种基金资助课题,没有基金资助似乎就不能写出高档次的文章似的,大刘知道这是编辑部的固定思维模式,但是,如果没有一个标准,总归是不好操作,所以没有办法,大家都得遵循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谁也不能例外。
萱萱看老爸看书,自己又无聊,于是挤到老爸身边,说:“老爸,我们出去转转?”大刘放下书,女儿已经下台阶了,当老爸的就顺着下了。
“想去哪儿?”
“去吃麦当劳吧?”
“你不是说你吃了早餐?”
“我刚才想老爸肯定没有吃早餐。”萱萱看了看大刘的神色,感觉自己猜对了,得意地吐吐舌头:“你每次都是等我过来后一起去吃早饭,所以你现在肯定还是饿着肚子的吧?”
大刘摸摸肚皮,里面还真是空空如也,在咕咕地提意见呢。
大刘一把搂过女儿的头,将她的头发揉了揉,这一把黄毛可是被大刘一手揉大的,女儿到底是女儿,长大了,也开始知道让步了。
大刘虽然最想吃的早餐不是麦当劳,为了女儿那份笑脸,还是赶紧换了衣服,和女儿一起去吃麦当劳罗。
到了麦当劳,萱萱倒是开始和大刘约法三章,说以后一个月只能吃一次麦当劳,不然,你看我们两个都长得太胖了,“我是女孩子,可不能长胖,长胖了不好看。”又看看她爸,打击道:“你看看你,胖成啥样了,肚子都出来了,再这样下去,别人不以为你是一个医生,还以为你是一个厨师呢!啧啧。”
这打击地,有点伤到大刘的自尊心了,大刘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中年男人,稍微有一点发福也是应该的,不是谁都能保持田武那样的魔鬼身材的,医院里去看看,像他这样的,已经算好的了,医生这个职业,一上班不是坐着就是站着,活动量小,吃饭时间没有规律,上班又累,回来就只想躺着,更不要说什么跑步,运动了。人到中年,医生发福也是难免的。
小姑娘看着他老爸,又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看看自己。大刘心里咯噔一下,说实话,小姑娘现在这么爱美,他还真是没想到。他在心里还是有点怪何玲的,女儿这样,还真是跟妈学的。
他想起他和刘宁静的小时候,徐老师的看法是:“学生要有一个学生样,尤其是女孩子,哪能讲好看?好看的学生有几个成绩好的?”他们当时竟然还就信了。刘宁静整个高中时期一直都是穿刘致远剩下的衣服,他这个当哥哥的都看不过去了,说徐老师:“您也太不拿宁静当女孩子养了吧!”就算这样养着,刘宁静也还是只考了一个师范院校,徐老师是这样想的:幸亏我教育得当,要是心思都放在打扮上了,只怕是连一个师范也没得读。
萱萱有些嫌弃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扮了一个鬼脸。“唉,难怪我这么难看,原来是像爸爸。”作扶额沉思状,让大刘苦笑不得。
萱萱拈了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斯斯文文地往嘴里放,与她以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大相径庭。大刘在心里感概,你真是不知道哪一天你的孩子就突然长大了。那个胖乎乎的和他抢薯条吃的小女孩大概就从此消失在记忆深处了。
萱萱取了一张餐巾纸擦自己的嘴巴,然后缓缓地说:“作为一个女人,不漂亮真是一件悲哀的事。”大刘刚才还以为萱萱说自己难看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她后面还有这一套,现在的女孩都这么早熟的吗?她才十岁呀。
“你眼光不错,新女友挺漂亮的。”萱萱挥着小拳头打了大刘的胸部一圈,有点哥们俩的意思了。
大刘赶紧说明:“才见第二次面,是我科室治疗室的张阿姨介绍的。”不知道说这些干什么,好像是为了说明自己去相亲也是迫不得已似的。
“哦。”小姑娘放下纸巾,冷静地“哦”了一声。
“知道今天为什么是外婆送我过来?”
“不知道,不是说你妈有事吗?”
“她不让我说,她去做了整容手术,到今天鼻子还是肿的,不敢见人。”
大刘的头皮发麻,这段时间也是事情太多,他竟然没有去追究何玲最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原因。
“那每天都是外婆去学校接送你?”
“还能怎样?”萱萱摇晃着手上的可乐,耸耸脖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外婆不是要带球球吗?”
“所以啊,接送我也是不情不愿,又不能不做,我妈那个厉害,外婆也怕她。”萱萱吸一口可乐,觉得这样说很好笑,兀自笑了。
“外婆说了,今天下午她不来接我了,她没有时间。让我晚上在你这里睡,我把睡衣都带来了。”
大刘想起晚上文依依的饭局,这下子麻烦了,要带着女儿去见另一位女神,那可不行,不知道萱萱回去以后又会如何地向何玲学舌,必须找一个理由让何玲将萱萱接回去。
“这个,我今晚有点事,你可以一个人留在家里吗?要是不行的话,我还是打电话让你妈来接你回去。”大刘吞吞吐吐地说。
萱萱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们离婚的时候,都说我们永远都爱你,结果现在呢,她还没啥事呢,他们一个二个的都“有事”了。
47.
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刘看着心里就难受,他是不忍心让女儿受到一点伤害的,一直都以为离婚快捷,果断,简单,没有拉拉扯扯地各种交割是对女儿最好的交代,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离婚这件事对女儿产生的影响。
看大刘坐着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看,萱萱又不好意思了,将餐盘往她爸爸跟前推:“你吃呀,我是来陪你吃早餐的。”
大刘心说,你在那坐着哭,我哪还敢大快朵颐,一会被好事者偷拍成小视频了,放网上去,又不知道要被人怎么说三道四。大刘想起上次那个小视频,真是幸亏自己不是什么名人,好事者也挖不出啥新鲜料,让大刘担心了几天也就过去了。
大刘勉强端起咖啡喝一口,他不爱喝可乐,这里的早餐里喝的除了可乐,就是咖啡,其实大刘对咖啡也没啥兴趣,不过看孙飘飘爱喝,现在自己也适应适应一下,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喝咖啡。唉,一下子又想到孙小姐,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要是年轻的时候,大刘肯定是忍不住要去问一个究竟,但是现在毕竟也是中年大叔了,这点状况他还是知道的,敌不动我不动,熬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大刘拍拍萱萱的手背,说:“咱爷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出去逛逛了,快吃,吃完了,咱们出去玩,你看你喜欢去哪里?”
萱萱脱口而出:“万达广场。”
这孩子,这点像大刘,一根筋。小的时候带她去了一次万达广场,就一直认准了这一个地方是好玩的,对别的地方就试都不想试。
不过一说完,萱萱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吐吐舌头,说:“算了,别去万达广场了,等那条步行街忘记我了我再去。”这么一说,就完全是小孩子的思维了,步行街难道还有记忆不成?大刘忍不住觉得好笑,萱萱就也跟着笑了,似乎刚才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已经隐身了。
看大刘促狭的笑容,萱萱剁着脚说:“你可别以为步行街就没有记忆!”这话怎么听上去还挺有哲理的,大刘又是一愣。
萱萱擦干眼泪,小声说:“我给你说一个悄悄话,你可不能和别人说。”
大刘欣然将耳朵送过去,这可是他们父女感情恢复的一个信号。
“我闺蜜说。”
“你还有闺蜜?”大刘又忍不住了,这小破孩。
“那是,你可别小看我,虽说我不是美女,我闺蜜可都是大美女。”萱萱得意地摇晃着身体。
“别打岔,我闺蜜说,她在看抖音的时候,在视频上看到了我。”
别打岔就别打岔,只不过这消息也太那个什么了。“你?你被人偷拍了,还是你自己发视频了?”何玲啊何玲,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跟你说过多少次,孩子大了,不能将手机乱丢,不知道她会拿去干什么,现在的小孩子,学习学的哼哧哼哧的,玩起手机来各个都是天才!
“咳,不就是在万达那个步行街吗?你不是被人拍了呗,我顺便入了一个镜。”萱萱倒是说的云淡风轻,大刘心惊肉跳地发现,他还以为那事早完了呢,没有想到还余音袅袅。
“你哪个闺蜜,小孩子还看抖音,瞎耽误时间,有那时间不知道好好学习。”大刘发觉自己正在向那种自己不耻的家长方向发展,说不过孩子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家长的权威来粗暴地制止。大刘说这话的时候,明确地感觉到他身体里的那个隐藏得很深的徐老师在蠢蠢欲动。
“咳,就是田糖看到的,告诉你也没关系。”萱萱神秘地说。
田糖?萱萱的闺蜜就是糖糖啊?大刘怪自己粗心大意,不过男人一般注意力都不在这些地方,何玲和唐倩应该比较清楚。
田糖是田武和唐倩的女儿,当初生了女儿,据说唐院长心里还有点想法让外孙女随他姓唐,但是田武死活不愿意,现在当了这个院长女婿都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舌头了,连女儿的冠姓权都给剥夺了那咋行?最后折中的结果就是两人的姓都给用上,叫田唐又觉得不女性化,于是就给取名叫“田糖”,不过这名字大刘还觉得怪好听的,萱萱出生的时候,他还想如法炮制来着,就是这个“刘荷”这个名字何玲嫌弃像乡下女孩子,死活不肯用,还让大刘遗憾了好久。
不过说到是田糖说的,大刘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这个田武,大刘将他当成老铁,和他推心置腹了,结果就被他当成了笑话讲给妻女听,什么狗屁朋友!
猛喝一大口咖啡,总算是头脑清醒了一点,也不一定是田武回去说的,这一竿子打过去说不定就怪错了人,连徐老师都看到了的小视频,说不定就是小女孩糖糖自己看到的,主要是她也认得她刘叔叔,再一配合萱萱的体态和衣服就认出她来了也不奇怪。小孩子有时候也是特别的眼尖,大人半天发现不了的东西她们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一点大刘倒是深有体会。
“算了,看到了也没啥。别把这事当成一回事就没事了。”大刘缓一口气。在临床上他常常这么安慰那些不必要焦虑的患者。有的患者稍微有点这里那里不舒服就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恨不得把医院的检查做一个底朝天,做完了没查出问题来,就反咬一口说医生没水平,只知道开检查骗人钱。对这样的病人,再高明的医生也是没办法。
“你想想,他们说什么?说你爸爸外遇?外遇什么意思?就是爸爸背着妈妈交往别的女人。但是你说他们说的对吗?”干脆摊开了和孩子讲,虽然一上午一直占据着麦当劳的一张桌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萱萱低下头。
“他们说的不对!爸爸告诉你他们那是污蔑。我和你妈妈离婚了,正式离婚,有国家发的离婚证,我现在和孙阿姨交往就是名正言顺的,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只不过刚开始和孙小姐接触,还不知道以后的发展情况,所以暂时还没有和你们说。”
48.
在麦当劳吃完早饭,大刘将萱萱带到医院车库,取车,直接开到金湖,金湖是A市最有名的景点之一。途径医科大学的时候,大刘忍不住又给萱萱介绍一番,“这是你老爸的母校。”医科大学距离金湖不远,坐公汽三站路,在大刘他们贫瘠的大学生活中,曾经是他们那一代学生谈恋爱最好的去处,大刘不禁又想起他第一次和陈芳来金湖的场景。
那时候金湖还没有对市民免费开放,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公园都是收费的,大刘清楚地记得他大学的生活费是100元一个月,而金湖的门票费是20元,虽然凭学生证可以半价,但是那个时候能够买门票进公园的学生,那可真是有钱。不过作为金湖的邻居,金湖附近的这几所大学的学子早都想出了各种对付门票的方法。
当时大刘从高年级学长那里得来的经验是,沿着围墙走,总会发现一处较隐蔽的,围墙又不算太高的地方,爬进去就得了。大刘爬进去当然没什么,陈芳就有点困难了,毕竟是一个女生,还不是那种体育特别好的身手利落的女生。
不过为了省下两人二十元的门票钱,陈芳还算配合,即使穿着高跟鞋,也愿意踩着大刘的肩头去爬围墙,可以说那美丽的金湖,留下了他们关于初恋最美好的记忆。
也有过倒霉的时候,有一次,好不容易陈芳爬过去了,却一下子没有了声音,把大刘给吓坏了,以为她从围墙上摔下去摔死了,赶紧往那边爬,却看见一个袖口戴红袖章的人正歪着头冲着他坏笑:“小子,等的就是你!”
吓得大刘一个啰嗦,转身就想往回爬。却听得身后那人舔着脸说:“女朋友不要了?那归我了!”那可不行,大刘手忙脚乱地又爬回去。
两人被抓到公园管理办公室被教育了几小时,两人都表示第一次来A市,不知道这围墙不能爬,死活不肯说他们是哪个大学的学生。最后虽然被放了,但是陈芳从此对金湖有了阴影,就算是工作后买得起门票,她也不愿意来这儿了。
萱萱说不去万达广场,又不知道去哪里,大刘突然想到,到金湖说不定也不错呢,每次都去那些商业区,其实也没有多大意思,根本不是大刘喜欢的。
正午的太阳有点晒,公园里没有几个人。也真是奇怪,现在免费了,反而游人不如从前多了。
萱萱开始还别别扭扭的,又是觉得太阳晒,又是觉得走路累,不过一会走到湖边,看见烟波浩荡的湖水,竟然不自主地读起了苏轼的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小鬼头惋惜地说:“我们金湖比西湖可要美多了,可惜李白啊这些有名的诗人没有给留下什么有名的诗句,所以就没有西湖那么有名了。”
大刘完全同意刘文萱同学的观点,不过他又加上:“西湖还有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所以能成为全国最有名的网红湖。”
萱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早知道我要上抖音,那天应该打扮得好看一点,他们拍的时候我还要摆一个pose!”
“死丫头,还嫌你老爸丢人丢得不够啊!”大刘嗔怪道。
两人聊得开心,时间似乎过得也特别快。走到靠近围墙的地方,大刘忍不住给女儿讲了他大学时的糗事。当他讲到自己从围墙上爬进又爬出的时候,萱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爸,你真怂!”不过她马上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女朋友?你女朋友是我妈妈吗?”
大刘刚才讲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萱萱一问,他倒是愣住了,按照他以前的习惯,本想打一个哈哈蒙混过去,不过今天一天都和萱萱待在一起,倒是让大刘感到女儿真的长大了,你要是骗她,她不会说什么,但是会在心里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就像大刘对徐老师的态度那样,大刘发誓要做一个坦诚的父亲,虽然在女儿面前袒露自己是一件极不舒服的事情。
“不是,那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一个你不认识的阿姨。”
“哦…….”小家伙拖长了音调,上下打量着她老爸。心里打着小鼓点:“这个男人明明很普通嘛…….”
“现在和你说这些,可能还早了点。一个人在一生中,可能会不止爱一个人。”
“那你爱过我妈妈吗?”
“那是当然,不然我们也不会结婚,不会生下你。”大刘肯定地说。但是说完,大刘又问了一下自己,是真的这样吗?当时的情况是和陈芳的感情陷入了平淡,又遇上了何玲热烈的追求。大刘思前想后,一方面何玲的热情让大刘无比受用,另一方面,双职工分房有6分的加分对大刘有十分的诱惑力,谁也不曾想到的是,一年以后医院就取消了福利分房,那6分的意义成为了乌有。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一种惯性,到时间了就做那个时间该做的事。
大刘又想了一下,这种话还是不适合对萱萱说,她还没有成熟到能够听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大刘看一看时间,下午四点,该送萱萱回去了。给何玲打电话。
何玲说:“别介,千万别送过来,我不在家。”大刘看萱萱一眼,你不是说她做了手术不出门吗?
“科室的学术活动,躲不过,休假休完了,再不上班要出事。”何玲仿佛看穿了电话这头的大刘似的。
大刘为刚才自己的小肚鸡肠不好意思:“那我送你妈那儿去?”
“今天不行。”何玲是铁了心,今天无论如何不让大刘轻轻松松地去约会,不管,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咋不行啦,我送过去。”
“你要送就送,别怪我没说清楚,我妈今天去我弟家了,球球发烧了,何进要出差,他老婆一个人忙不过来。”这话听上去倒像是真的。
大刘用疑惑的眼光看看萱萱,萱萱点头,表明外婆早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49.
大刘别无选择。只能带萱萱去参加文依依的饭局。
大刘上下打量着女儿,女儿长高了,长相确实有点随他,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长在小女孩脸上谈不上不好看,但是也确实不如田武家的田糖那样像一个小公主,大刘心里有点遗憾。
先回家换一身衣服,还是上次为相亲准备的优衣库的新裤子和粉色T恤,穿上后在镜子里照了照,还是粉色比较显年轻,自我感觉良好又上了一个层次,问萱萱:“看你老爸穿这身怎么样?”
萱萱撇一撇嘴,一脸嫌弃地:“好马配好鞍,马不好,再好的鞍也没用。”
这闺女,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像十岁女孩说的话么?
“又和那个狐狸精吃饭呀?”大刘还没有想好词怎么回击小鬼头,就被她下一句给噎住了,啥?又?哪个狐狸精?
“你上次不也穿这么一身么?老爸,记忆力减退了呀,快老年痴呆了吧?”
大刘经萱萱这么一提醒,确实啊,上次和飘飘约会就穿这么一件粉T,对了,上次不是买了两件T恤吗?
大刘去柜子里找另外一件,买回来竟然忘记穿了。粉蓝色的,没有粉红的那么鲜艳,正好,内敛,低调一点。
萱萱继续泼冷水:“老黄瓜刷嫩漆。”大刘不看她,这个萱萱现在有点何玲附体了,你越睬她,她越是有劲。大刘十几年婚姻的战斗总结就是敌进我退,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大刘自己换好了衣服,又找了一点发胶喷在头发上,萱萱绷不住了,噗呲一声就笑了:“老爸,你这个样子,像是去相亲的土老帽儿。”萱萱的普通话讲得好,不愧是重点小学的学生,只不过这儿化音也太寒碜人了。
土老帽就土老帽,还土老帽儿。
“什么相亲不相亲的,不是和你说了么?一个病人请客吃饭,要感谢我治好了她妈妈的病。”
萱萱做一个鬼脸:“病人请客,还要喷发胶?”
这小鬼头抓本质的本事不比她妈妈差,大刘连忙打岔:“你带衣服来没有?在太阳下面走了一下午,身上都是汗,去换一件干净衣服,我们准备出发了。”一边说一边去找沙发上萱萱早上背来的双肩包。
一拎,死沉死沉的,原来是萱萱的书包,这小丫头早上就将书包背来了。萱萱将书包打开,里面皱巴巴地塞了一条裙子,一看就是何玲的杰作,何玲当了护士长以后,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对女儿就还是那么不上心。
大刘一看,算了,还是别换了,身上这件比书包里那团腌菜还要顺眼一点。
到楼下开车,按照文依依发来的餐馆地址导航过去。
结果哪里是什么餐馆,车子开到了金湖附近的一栋别墅区。咳,早知道刚才就不回家直接过来就行了。“湖滨客舍”,文依依这是在唱的什么戏?
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有钱人的气派。奢华的装饰让人仿佛进入了宫殿一般。大刘作为一名资深的医生,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但是站在那两层楼高的钻石吊灯下面的感觉,大刘是真的觉得女神不亏是女神,她的生活是仙境,而他们普通人的生活才是生活。
一直聒噪的萱萱现在也不做声了,屏住呼吸东张西望,仿佛进了大都会博物馆一般。一整面墙的收藏品在一个个的小射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金钱)的光芒。
报上文依依的名字,穿着高定制服的礼宾经理将大刘“这位先生”和萱萱“这位小姐”引入到一间包房。
包房内又是一番风格,古色古香,格调高雅,房间里不仅有天然的古树,还有人工的小桥,身穿白色长裙的文依依坐在古树下的古筝前面正在弹奏着“高山流水”的曲子,好一副“小桥流水人家”的写意画。
大刘看着画中的美人,心中一阵激动,想不到文依依还会弹古筝。
“随便学了点皮毛。”文依依仿佛听见了大刘内心的声音似的。起身相迎,热情地拥抱了萱萱,“小姑娘长这么大了?”问候和动作都是恰到好处,似乎她早就料到大刘会带女儿来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
服务员进来,给大刘和萱萱奉上茶水,又问“文总,点不点菜?”
文小姐颔首,说:“还有客人未到,稍等。”
大刘说:“我给小张打一个电话?”
“不急,不催,女同志如果在开车,接电话怕不安全。”
话音刚落,礼宾经理就带着小张和小李进来,两人都是盛装而来,在医院工作的人,尤其是女同志,每天都是穿一身白大褂,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在外面挺隆重地吃一个饭,就特别愿意捯饬一下。
小张和小李一来,场面就热闹起来了。到底是护士,特别会活跃气氛。
“文总这么客气,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病人来看病我们接待本来就是天职,你看,这,还要请吃饭。”小李一开口就说了一大套,大刘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那天文依依地妈妈在那里打针,小李好像也没有帮什么忙。
“就是,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我还和小李说呢,无功不受禄,您这么客气,我们可真是不好意思,功劳主要是刘教授啦,你们又是老同学,刘教授也是应该效劳的,我们这就是打了一个下手,还请我们吃饭,您真是的,太讲究了!”小张的语言能力比起小李来,不仅能打一个平手,甚至情商方面还要高一点。
一转头看见了萱萱,“哟,刘教授的千金,好久不见了。是叫萱萱吧?你还记不记得我?你五岁的时候,科室春游,你妈妈带你去了,和我住一间房。”萱萱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回忆着遥远的春游。
“我一看您发给我的地址,就在琢磨呢,这啥地方呀,我在A市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这地方。可不是,这种地方,不是托文总的福,我张琪哪有机会来开开眼界?”小张继续和文依依套近乎。
她们俩一口一个文总,倒是把大刘叫得有点糊涂了,他不知道文依依现在是什么职业,不过现在见人就叫“总”总是不出错的。
50.
客人到齐了,大家一致将主宾刘致远推到上座,众星捧月的待遇,对大刘来说,这还是头一回。
萱萱也有点发懵,三个女人围着她老爸转,其中一个还美得跟仙女似的,是的,很仙很美,和上次在万达广场碰到的那个狐狸精比起来,年纪要大一点,但美却是不相上下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文总”的气场,上次小屁孩刘文萱还敢大着胆子骂孙飘飘一句“狐狸精”,对这个“真”狐狸精,萱萱却是没了脾气,她要真是狐狸精,就让她老爸去做那个不争气的书生吧。唉唉。
也不知道文总是什么时候点的菜,各道珍馐就一道道地往上上了。好多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吃的东西往萱萱面前一堆,她就更加顾不上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了,就算真有一只狐狸在这间房里,她也只会在心里将这只狐狸推开:“别介,别打扰我吃饭好吗?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文依依举起酒杯,又说了一遍对诸位的感谢,以及谢谢大家肯赏光寒舍,萱萱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在心里琢磨:“这要是寒舍,我爸住的那个出租屋就应该叫陋室了吧?不过书上也写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好像也不太糟糕。”
因为大刘被安排坐在了上座,相应地,萱萱坐在他爸爸左边,也算半个上座,萱萱第一次感到自己被大人们如此尊重的感觉,就像刚进来时礼宾小姐对自己客客气气地称呼为“这位小姐”一样,萱萱不得不摆出一点大小姐的派头来:目不斜视,沉默是金。
小张坐在萱萱的另外一侧,萱萱听见小张在小声地给小李解释:“湖滨客舍,是本市高端酒店,集住宿,餐饮一条龙服务,特别是餐饮业,在业界可是鼎鼎大名,好像听说里面有几个厨师都曾经是国宴的大厨,不过因为经理的经营理念低调,好像一般不对外开放,我们今天是托了文总的福,才有机会来这里一饱口福啊。”
小张看似是在给小李讲解,音量放得很低,但是因为包房里清净的环境,声音正好恰到好处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张琪过奖了,不过是服务业而已。”文依依这个淡淡的语气,倒令人生出一些遐思,这个“客舍”难不成是她家的产业?
文依依的语气一转,说到:“本来今天我母亲要亲自来感谢几位教授和医生。”文依依虽不在医院工作,却是深谙医院里的用词,医生必尊称教授,护士则尊称医生,称呼对了,关系就近了一半。
“但是我考虑到她老人家经此一劫,暂时还需要多休息休息,不想她一见到你们,又是激动万分,对她老人家的心脏倒不太好。”
大刘,小张,小李均表示理解,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怎么“作”都不过分。
文依依沉吟了一下,其实今天不让老太太来,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是不想老太太来这里说出什么过于唐突的话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倒是还好,并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地方。
关键的问题是老太太不知怎么打听到大刘已经离婚了,还是依依的高中同学,依依的高中男同学?我怎么没有见过?依依的高中男同学还有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这些话私下自己自恋一下也就罢了,如果被老太太堂而皇之地拿到桌面上来说,依依的面子上还是有点过不去了。更何况依依早已不是当初的依依了,不管怎样,依依现在在A市也多少算一个场面上的人物了。
所有的一切都得益于文依依的前公公的江湖,不,社会地位。
和前夫离婚的时候,因为前夫是名人的儿子,又是婚姻的过错方,财产的分配方面倒没有格外的鸡贼,“湖滨客舍”分出来以前就是文依依在亲自打理,只不过从前的董事长的名字是她前夫,现在换成了文依依而已。
当然,让文依依不能启齿的,还是老太太的另外一句话:“刘医生离婚了,你也离婚了,不如你们在一起算了,我看,合适!”老太太这一句合适,就让文依依觉得此刻再让她见到大刘就太不合适!
让文依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就是当时老太太见到大刘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神志不清了,用医学术语来说,叫意识障碍,老太太按医学常理来说,是浑然不知的,也就是说她对大刘对她的诊治,尤其是后来的那一段,接尿端尿的过程,她应该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所以老太太对大刘莫名的好感以及“合适”就显得有几分诡异。
小张打破冷场,说:“我以前光听说劝人多喝水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喝水太多喝出问题来的。”
小李也说:“是啊,要是我是医生,保不准也和那个急诊科医生一样,下一个癔症的诊断。”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似乎有哪里不对。
文依依倒是善解人意,说:“如果我母亲真有意外,我也想过,去告那个急诊科医生,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就算让他不能行医,对我母亲也没有什么告慰。”
大刘点点头,几年不见,文女神越发地有了与众不同的魅力。
大刘说:“多年前我在夜班时见过一个外伤性脑水肿的患者,他当时的表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一见到你母亲的那些表现,我的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快,赶快救人!”
服务员来上菜,介绍这是从东海今天空运来的生蚝,这是从西沙运来的海虾……听上去不光是食材新鲜,光是运费就价值不菲。
“吃嘛,不就是吃一个情调。”文依依一个哈哈,在做生意这一行,她委实已是一把好手,只是她不愿意以生意人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越复杂越难得就越好。”
大刘想起多年前他挤在文女神的包围圈外好不容易准备递出去而终于没有递出去的那一封情书。女人也是一样,越难得到,就越觉得珍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