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睡得并不安稳，她的记忆依旧停留在犯罪巷的时候。她躲藏在箱子里，同时要避免猫咪们被无端滋事的人赶走。


    她会打跑坏人，守护猫咪。她一刻也不能放松，一刻也不敢放松。


    而后，晨曦破晓的日光吞噬了她。


    莉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一缕晨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朝客房中投射微亮的光。少女抱住了手里的书籍，后面枕着枕头。似乎是阿尔弗雷德、或者是韦恩庄园的其他人把她送回了客房。


    棉拖鞋还在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莉娅放下了《小美人鱼》，穿上拖鞋，开始了在韦恩庄园的一天。


    她吃完早饭，欣赏花园内的灌木丛与花朵，闻足了花的芳香。阿尔弗雷德向她介绍：“灌木丛是达米安少爷亲自修剪的。”


    指他每个晨练都会把韦恩庄园的园艺弄得一团糟。


    “那好厉害呀。”莉娅耿直地夸奖，甚至拍了拍手。如果忽视狗啃似的灌木丛……不，应该说要是这也能算园艺的话……


    阿尔弗雷德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嗨，早上好。”迪克从蝙蝠洞里出来，换上了日常的衣服。白色衬衫与浅蓝色的外套衬得他皮肤白皙，半透的衬衫隐约能看见线条分明的肌肉。


    莉娅顿时变得羞涩、胆怯起来，“早上好。”


    她现在是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最好还是收敛一些。要更有礼貌、更讨人喜欢才行。莉娅这么想的同时，自来熟的大哥摇了摇头，“我叫迪克·格雷森，你是莉娅，对吧？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一旁的阿尔弗雷德静静地伫立，像一座石雕。


    “可以的。”莉娅点头，顺从得像个没有意志的小玩偶。脆弱而纤细，像苍白的瓷器。


    迪克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疼爱、怜惜、怜悯呼啸而来，几乎要盖过对少女的警惕之心，他压低声音，“自在点，亲爱的。这里没有人会逼迫你，也没人会让你做不愿意的事情。”


    “听说，你之前在犯罪巷？”


    “犯罪巷？”莉娅反问了一句。


    “没错。”迪克比划了一下，“那里属于哥谭的东区，东区是最混乱的地方。随时可能发生枪击、战斗，还会有人卖致幻的药粉。”


    “你真勇敢，你是怎么在巷子里生活的？”他试探地问。


    “我和猫咪在一起，猫咪知道要怎么避开危险。”莉娅的嗓音轻轻的，又软又空灵，听得迪克的心又软了一半。


    她似乎真的不知道犯罪巷有多凶险……


    “还有……之前有一个叫提姆的人帮了我，还有罗宾，就是你们的达米安，他请我吃饭，他是个好人。”莉娅扬起笑脸，明艳得像是阳光下的向日葵。提到帮助她的名单时，她如数家珍，好像这就是她值得炫耀的全部，“请我吃饭，又给我买衣服，犯罪巷没那么坏的。”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真的坏人！”迪克本想这么说，但看着少女嘴角挂着的笑脸，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这就像要击碎一个孩童的梦境，告诉她一切都是错的，梦幻皆为泡影。他有些不忍心。


    再加上莉娅的骨骼年龄只有16岁，而且有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缺乏维生素等病症，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迪克的脑海中：她是否被家人虐待，才逃到犯罪巷？


    可她的手上没有伤痕，光滑而白皙。莉娅退后了一步，迪克才发现他盯着莉娅的时间太长了。


    “不好意思。”迪克果断道歉，“我只是担心你。”他四两拨千斤、巧言令色地化解了自己的失礼行为，“吃完早餐了吗？要是你愿意，我们可以在庄园内走走，阿福也会陪同。”


    站得笔直的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迪克少爷，我还有未完成的工作。恐怕不能与你同行。”


    迪克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行吧。那……小公主。有空赏脸和我一起逛花园吗？”


    男人略微俯身，方便莉娅与他进行平视。莉娅不知道应该警惕、还是应该答应。她不喜欢接触男性，而且也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嗯……”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


    她真可爱，走路像只小松鼠。迪克走在莉娅身边，放缓了步伐，让莉娅能跟上他的脚步。女孩的银色长发垂顺的在脑后摇曳，日光洒下金色的光。穿过玫瑰藤蔓缠绕的拱门后便是小巧的秋千与花草簇拥的小型乐园。


    迪克幼年的时候也经常在庄园的秋千玩耍，但他更喜欢刺激玩法。他还记得不算太忙的布鲁斯在他身后推着秋千，他抓着秋千的把手，在空中完成了完美的360℃回旋转圈，完美的柔韧性与灵活性把布鲁斯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养父，布鲁斯·韦恩，童年时也一定与他一样，荡过这里的秋千。至于达米安……他存疑。毕竟是早上五点钟就能起来晨练的精力充沛小孩。


    莉娅呆呆地看着玫瑰环绕的秋千，漆白的座位上缠绕着藤蔓，分不清是木制的点缀还是草木的垂怜。好漂亮。


    迪克见莉娅盯着秋千，爽朗地笑了，像个操心家里弟妹的大哥哥，“要坐上去吗？”


    莉娅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在她的印象里，恶魔不属于人间界。但是秋千真的太漂亮了……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就是乘坐这种秋千玩耍的吧？


    迪克突然捉住了女孩的腰，莉娅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带到了秋千上，她牢牢的、稳稳当当地坐在座椅上，她摸到玫瑰，玫瑰柔软的花瓣在她手中辗转，溢出汁液。


    玫瑰原来是真的……她完全呆住了。迪克却扶着她的腰坐正，嘴巴咧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开心吗？要摇吗？”


    完全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哄。


    莉娅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被珍惜对待和当成孩童的羞耻感在她的心里小鹿乱撞，最后她只是勾了勾自己的头发，轻柔地拨开，露出被遮住的森绿眼眸，“开心，谢谢你。”


    不过，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吧。住在这么大的、这么漂亮的庄园，维修费用和其他费用肯定很多，杂七杂八的开销、消费……自己真的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一颗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莉娅垂下眼睑，与迪克对视，“我能住在这里吗？”


    她又补充，“我可以洗衣服，当女佣，会学裁缝，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努力去学，像打工一样。我会为你们创造价值，也可以去打工，还钱给你们。”


    “住在这里肯定很贵。”


    她细细地嘟囔着，迪克漂亮的蓝色眼睛却越来越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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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宣之于口，耳麦里传来蝙蝠侠的声音：【神话血统确认，莉娅为魅魔的可能性为80%以上。数据不足，无法百分百确认。】


    但他们知道，拥有如此准确率已经够了。眼前白发绿眼的少女是非人的存在，绝不可能与人类融为一体。可他什么都不想说。


    天呐……B。我们猜忌她、怀疑她、囿于她的真实身份时，她却在担心自己造成的损失，要如何才能住在庄园。他要如何对这一双干净的绿眼睛刨根问底，说出残忍的话？


    莉娅安静地注视着迪克，迟疑了几秒，似是担心他认为自己贪得无厌，又补充，“我只是暂时找不到住的地方，赚到钱了，我也可以走的。”


    可她的眼睛分明写着：别送走我。


    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她都做好了相应的觉悟。迪克的喉咙猛然有些哽咽，他拍了拍莉娅的肩膀，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你不用想那么多。”青年很自然地走到莉娅身后，推动秋千。


    被玫瑰点缀的秋千摇摇晃晃，载着少女飞上了天。固定的绳索咯吱作响、如飘摇的雨点，迪克缓慢而坚决地说，“你不需要当女仆。”


    “也不需要当女佣。你救了达米安，我们的老幺。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救命恩人打杂呢？”


    莉娅在童话书里面看过，救了命就是要报恩。也就是说，他们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愿意让她住在韦恩庄园里。可她想报达米安的一饭之恩又要怎么做呢？他有地方可以住，不缺钱，什么都不缺。要给他什么才好？


    “可我也很感谢你们的。”莉娅有些恐高，但秋千晃得不高，她紧紧抓着绳索，防止自己掉下去，“谢谢你。”


    迪克的心发涩发软。他已经听了很多次女孩的道谢，也听过其他人的。但没有任何一次能如此触动他的心弦，就像看见一个破碎的瓷娃娃捡起残片，将自己的碎片当成礼物送出去。


    “不客气。”他只能这么说，关掉了通讯设备。


    *


    达米安觉得迪克肯定是被莉娅的三言两语蛊惑了。


    从他看见蝙蝠洞监控器中，莉娅和迪克一起荡秋千的场景，他就感到微妙的不悦，好像小猫用爪子在他的胸口上挠。


    “既然他不愿意交涉，那我去，父亲。”倔强的少年脱掉了披风与象征罗宾的服饰，换上休闲的深色连帽衫。冲天的黑发高高翘起，达米安不悦地走出蝙蝠洞，手机上显示着莉娅在韦恩庄园的定位。


    她还在花园。


    *


    韦恩庄园家的都是大忙人，迪克匆匆告别了莉娅，离开的时候更像是在隐藏什么秘密。莉娅一个人在花园，蹲在草丛中。


    达米安的脚步声如同刺客般悄无声息，他避开踩到就会发出声音的小草，走平坦光滑的鹅卵石小路，呼吸平缓，隐藏着气息。


    他蹲下来，距离莉娅不到三厘米，“喂。”


    “你在做什么？”


    少年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点点血气萦绕在草丛、花朵中，他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莉娅转过身，花朵的芬芳夹杂着少女的香气扑面而来，落在了他的头顶。


    一个柔软枝蔓与玫瑰相辅相成，如蔓开的花束般的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


    莉娅开心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