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亮将毛巾搭上玩家肩。玩家扯住毛巾，往下拉了拉，胡乱擦了擦没什么出汗痕迹的脖颈。


    监督举着战术板在讲话。饭纲掌握着水杯，他喝了一口，眼睛盯着战术板，表情若有所思。


    水上元司取下扎住前额头发的发绳。他将发绳套在手上，抬手，薅起发丝，重新扎了一个小揪揪。


    “监督，”饭纲掌放下水杯，他突然出声：“我有一个想法。”


    他将昨天晚上同玩家一同去练习的内容讲了讲，接着表述自己的想法：“我想将水搅得更混乱。这样还可以掩护攻手。”


    原先正无聊地用毛巾缠手臂自娱自乐的玩家顿时精神起来，他眼睛一亮，扯开毛巾，举手欢呼：“玩这个！这个特别有意思！”


    监督：“……啊，可以试试。”


    ·


    梓川在讨论接下来行动的同时，东开也在分析当前比赛。


    角名伦太郎低着头，专心地将绷带一点点缠上他自己的手指。


    被包裹带来窒息感一点点蔓延上指尖。与窒息感一同到来的，还有安心。


    角名伦太郎动了动手指，感受着绷带带来的力度。他缓缓的，缓缓的松了口气。


    东开监督还在讲。他话音一转，指向角名伦太郎：“角名，我希望你能限制北川羽的扣球路线。”


    他迅速补充：“最好是能拿到一触。当然，拿不到也没关系。只要限制他就可以了。”


    监督后面又说了什么，角名伦太郎没有听。他看着被白色绷带缠紧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它们慢慢握紧。


    轻微的痛意与被严实包裹的安心感一同涌上心头。


    角名伦太郎松开手。


    ·


    暂停时间结束，球员重回赛场。


    梓川方发球。


    饭纲掌走到九米线后，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排球。


    饭纲掌站立着将排球在地上拍了几下，然后用左手捞住弹上来的排球，将它抓在手里。


    ——瞄准谁发好呢？


    饭纲掌虚着眼，他的视线穿过球网，在角名伦太郎和东开主将之间扫来扫去。


    ——东开的自由人不在场上。


    饭纲掌感受到自己的掌心逐渐开始发热，他感到了难言的兴奋。


    ——虽然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昨天才想出来，虽然他和小羽也只练习了一个晚上……


    但……


    裁判吹响哨声。饭纲掌扯出一个笑，他敛了敛杂乱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到掌中的排球上。


    他开始往前助跑。


    跑步时，刮起的一阵风将他略长的发丝吹开，露出饭纲掌的脸颊。他那张在往日总是温和而爽朗的脸上，此刻盈满了攻击欲与兴奋。


    ——目标是，


    饭纲掌左手将排球往上一捞，左脚同时蹬地起跳，右手挥臂朝排球一击。


    他冷静地瞄准东开主将，发了一个跳飘球。


    ——破坏一传！


    ·


    饭纲掌发的跳飘球在过网前几乎没什么旋转，在过网后轨迹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后排的东开主将额上渗出一滴汗，他绷紧神经，死死地盯着逐渐朝他迅速靠近的排球。


    他探出手臂，将排球往上一托。


    “啊！”东开主将叫了一声：“补救！”


    他没能调整好球，排球低低地弹了出去。


    角名伦太郎扑过来，他在地上短暂地擦行了一段距离，膝盖顿时染上红色。


    “垫过去！”


    角名伦太郎将球垫起来。他吼道：“把球垫过网！”


    东开二传跑过来垫了第三下，排球过网。


    饭纲掌抬头看着往下坠的排球。他举起双手，快速比了几个手势，然后手腕向上翻转，变成传球所用的手势。


    夜久卫辅一怔，他原先前去接球的动作卡住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往后撤了一步，守住后排。


    “小羽！”


    饭纲掌呼唤着，他起跳，扭身将排球传向玩家的方向。


    玩家已经在后排完成了助跑的动作。他双腿在地上迅猛一蹬，舒展深屈的动作，双臂从身后用力往前往上一挥，宛若展翅高飞。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子张成反弓形，左手手臂往上举瞄准方向，右手手臂在侧身挥动蓄力。


    排球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与排球一同跟过来的，还有恼人的东开拦网。


    玩家瞥了眼奋力往上展臂的东开副将和另外两个拦网，他扯了扯嘴角，没忍住笑起来。


    东开副将：“？”


    东开副将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他迅速看了眼即将被玩家扣下的传球，不理解玩家为什么要笑。


    ——难道是在讥讽他拦不下他吗？


    东开副将这样想着，他拦网的动作愈发用力。


    在东开副将如临大敌的目光中，玩家右手挥臂的动作放缓，原先本该随着右手挥臂的左手也没有放下去。玩家举着两只手，在空中强行从扣球的姿势变成了传球姿势。


    他收腹转身，用上手将排球朝球网另一端拖去。在那里，饭纲掌已然起跳。他及时甩臂，扣下这粒传球。


    东开的拦网和后排的防守几乎都被玩家引了过去，因此饭纲掌这球扣得轻轻松松，宛入无人之境，排球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就落到了地上。


    随后，玩家和饭纲掌落地。两人转头，面对面对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当着东开拦网的面，他们击了个掌。


    玩家高高兴兴：“真的骗过他们了！”


    饭纲掌笑眯眯：“是不是特别好玩？”


    玩家欢快：“超好玩！我们再来一次吧！”


    东开拦网的脸齐齐黑了下来。东开副攻咬牙切齿：“……你做梦！”


    玩家无视了他。见状，东开副攻脸更黑了。


    米峰敬二扑过来，他一手揽住一人，兴奋：“你们真的只练了几个小时吗！好厉害！”


    梓川的场地顿时热闹起来。角名伦太郎看了看站位，他活动了几下手指，叹了口气。


    “……这下可麻烦了。”


    ·


    仙台市某医院。


    病房内，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在播放国中杯全国大会的比赛。


    哨声与刺耳的摩擦声从电视里交错传出，将原先过于安静的病房染上了一层喧哗。


    一个黑发小男孩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他抬着头，专注地盯着电视里反映的比赛。


    现在电视里播放的是梓川对东开的这场比赛。屏幕里，扎着小辫子的白发男生正在发球。解说的赞扬与分析的声音适时响起。


    在看见北川羽连发六球时，M型刘海的黑发男孩眼睛明显睁大了些。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抿紧嘴唇，露出一个稍稍激动的表情。


    当北川羽发球中断的时候，男孩前倾的身子重新坐直。


    场上的比赛逐渐进行到8：1，进入技术暂停时间。


    原先一直待在病床上的老人伸出一只手，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慈祥：“飞雄，”


    影山飞雄睁着湛蓝色的眼睛看过来。


    “明年，你就上国中了。想好要去哪所学校了吗？”


    影山飞雄垂眼，乖巧回答：“北川第一。”


    影山爷爷并未对此做出评价。他轻轻地摸了摸影山飞雄圆圆的脑袋。


    象征技术暂停的哨声从电视里传出，影山飞雄往后转了转脑袋，又很快止住动作。


    “继续看比赛吧。”影山爷爷收回抚摸影山飞雄脑袋的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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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和道：“我和你一起。”


    影山飞雄重重“嗯”了声。


    他的注意力重新汇聚到电视上。


    很快，饭纲掌用发球破坏一传，利用攻手引开拦网，自己扣球得分的行为深深地吸引住了影山飞雄。


    他看着屏幕上意气风发笑起来的饭纲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二传！”影山飞雄激动出声：“是二传！”


    影山爷爷微笑着看着他。


    影山飞雄用力点头，眼神里带上些憧憬：“好帅！”


    ·


    饭纲掌此时尚且还不知道自己被某个后辈记住了这件事。他现在已经沉浸在各种战术与配合之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玩家也玩得很开心。他和饭纲掌尝试了许多新的配合，虽然成功率不算高——毕竟是第一次尝试，但两人都相当快乐。


    第一局很快结束。在这段时间里，角名伦太郎几乎都没有和玩家对上过几次。在最后一轮的时候，角名伦太郎终于转到了前排。但很快，玩家用扣球结束了这一局。


    下场后，角名伦太郎没有去看第一局惨淡的分数。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他将已经被汗浸湿了些许的绷带一点点取下来，然后拿了一卷新的，重新缠上去。


    被勒出红痕的手指被白色的绷带遮住。角名伦太郎看了眼监督安排的站位后，他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哨声吹响，第二局开始了。角名伦太郎上场。


    他站在球网前，和北川羽隔网相对。


    北川羽居高而下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弯起眼睛。


    他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


    ·


    第二局先发球的是水上元司。


    他助跑抛球起跳挥臂，发了一个跳发球。


    东开自由人移动了一下位置，他微微屈膝，抬手，十指撑了一下排球，将它往往前托去。


    角名伦太郎下手给出二传，东开主攻网前起跳扣球，被玩家和佐藤海斗组成的双人拦网拍下。跟进保护的东开自由人鱼跃扑过来，将即将落地的排球单手勾起来。


    “补救——！”


    他汗涔涔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爬起来，奋力喊到。


    东开二传跳传角名伦太郎，角名伦太郎短平快过网。玩家起跳晚了一步，只拿下一触。


    他有些惋惜地出声：“一触！”


    饭纲掌快速移动到排球下坠的位置，他举起手，未经自由人调整便直接上手将球传出。


    “北川！”


    他传球的目标很明确，玩家起跳的时候也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但由于先前两人搞出来的主攻传球二传扣球事件，东开的拦网混乱了一瞬。


    ——是假扣真传还是真扣？


    他们纠结了一瞬，最后是角名伦太郎率先反应过来。他目标明确地朝玩家的方向跑去，然后起跳拦网。


    但他起跳的时机不够好，再加上玩家这次经过充分助跑，角名伦太郎直接被超手扣球拿走一分。


    角名伦太郎拧了拧眉。


    在玩家的注视下，他后退几步和玩家拉开距离，然后与身旁的队友耳语了几句。


    玩家偏了下脑袋。他盯着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的角名伦太郎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身旁的饭纲掌拽了过来。


    饭纲掌茫然：“……怎、怎么了？”


    玩家指着角名伦太郎，用希冀的眼神看向饭纲掌：“来，读唇语。”


    饭纲掌：“……”


    他抬头看着已经说完了、并与队友散开的角名伦太郎，冷静道：“来晚了，他们已经讲完了。”


    玩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但很快，随着比赛的进行，玩家也大概猜到了角名伦太郎和他队友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