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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卿你插翅难飞

    第41章 答案


    虽然时代发生了变化,连小学生都会谈恋爱了,但东方景明在这方面一向很保守,他没有谈过恋爱,也很少和周围的朋友打嘴炮,只是偶尔附和一句或者气恼了来一句。


    再加之一些特殊的经历,他十分反感亲密接触,某一段时间哪怕是单纯的看见小情侣贴贴,他都会在生理上产生不适。


    令他没有料到的事,他竟然一点也不抗拒霍骁的亲近与亲吻。


    他顺从。


    他配合。


    他甚至贪心的想要从霍骁那里得到更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景明迷茫而又无措。


    细细回想,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个人格外宽容。


    他轻易的原谅了他的威胁与恐吓,更是轻易的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与畏惧,向他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他甚至还有过不合时宜的遐想连篇,明明他最讨厌的就是亲密接触,可他却在这个人的身上屡屡破戒,然后毫无察觉。


    直到这一次,江娴清提议让他扮做女子去接近高士成,勾起了他对亲密接触的恐惧,再因为一场偶然的亲吻,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他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予以这个男人宽容与信任。


    这狗男人有毒吧!


    东方景明的理智不断提醒他,要快点推开霍骁,可他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说“他愿意”,甚至好像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作祟!


    不!


    东方景明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鬼东西在作祟。


    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推开霍骁。


    他的手不知道在哪一刻缠上了身前这个男人的脖颈,紧紧的,不愿松开。他甚至温和的顺着霍骁的牵引,从池塘边缓缓的挪到了莲花台。


    在这个移动的空挡,他完全有机会叫停的、也有机会挣脱,可是他通通没有做,依旧放任霍骁压下来,将他抵在莲花台上肆意妄为。


    东方景明能感觉到,他和霍骁对于亲吻这件事都很生疏,全是没有经验雏鸟,处处都透露着生涩与笨拙。


    但东方景明同样能感觉到,霍骁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比他要强,只是短短须臾的摸索和尝试,他就掌握了其中关窍,成为了那个把控局势的人,对他展开了更进一步的掠夺与占有。


    恍惚间,东方景明发现,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触碰他的牙齿,试图撬开他的牙关。


    他怎么敢!


    霍骁不仅敢而且还不知收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竟然咬他!


    不是很疼但却足以逼开他的牙关,创造一个肆意入侵的机会。


    一朝失神,骤然沦陷。


    他的舌被触碰,被勾起,被缠绕,被吮吸。


    等他应过来自己应该将入侵者赶出去的时候,人却已经被入侵者俘获了。


    他陷在霍骁夹杂着温柔的攻势中无处逃脱、无法挣扎,只能选择承受。


    他不知道自己被索取了多久,但等他被松开的时候,腿已经站不稳了,呼吸更是乱的一塌糊涂。


    与之相比,那个将他变成这样的人,依旧站的稳稳当当,呼吸也只是比平时稍稍粗重、滚烫了几分,整个人没有半点狼狈的模样,甚至算的上春风得意。


    东方景明从没想过自己的初吻会这样丢掉,他更加没有想过,收了他初吻的对象会是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


    话说一半,东方景明就说不下去了,他只觉自己的脸颊一片滚烫,好像要烧起来一般惹人在意,叫他根本无法继续往下启齿。


    哪怕东方景明没说完,霍骁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喜欢吗?”


    东方景明的大脑早就空白掉了,他朦胧着视线望着霍骁,喃喃出声:“什么喜欢?”


    霍骁抬手按住那因为亲吻而变得水润红艳的唇,直白道:“我这样吻你,你喜欢吗。”


    这句话就像烟花,轰的一声在东方景明的脑海里炸开了花,弄的他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好一阵,只憋出四个字。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霍骁的手指顺着他的唇滑动,蹭去上面的晶莹,缓缓道:“我吻你,你讨厌吗?”


    讨厌吗?


    东方景明不知道,不过他刚刚确实没有推开霍骁,也没有进行反抗。


    沉默良久,东方景明摇了摇头,依旧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霍骁松开东方景明的唇,双手按在莲花台上,像圈禁所有物一般将东方景明控在一方狭小的空间之中,让他的视线中只能有他。


    “讨厌是这世间最容易分辨的感觉,可你却眼睁睁的说自己不知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霍骁逼近,一字一句的说:“你一点也不讨厌和我亲吻的感觉,甚至是喜欢的。”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说了些什么骚话!


    “谁说我喜欢了!”东方景明将头偏向一边:“我一点也不喜欢!”


    霍骁松手,向后退了两步,与东方景明拉开一段距离,背身道:“好,我知道了。”


    习惯了霍骁的温度,这么一分开东方景明竟然还有点不适应。


    他抵着莲花台,怔楞的看着霍骁的背影,鬼使神差的问:“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霍骁依旧背着他:“不喜欢便是讨厌,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这是什么歪理!


    东方景明莫名的有些不爽快,他绕道霍骁面前:“谁告诉你,不喜欢就一定是讨厌了,我就不能有点其他的感觉吗!”


    垂眼。


    霍骁:“那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执着于弄清楚他对于这件事的感受呢,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药!


    东方景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感觉很重要吗?”


    “很重要,非常重要。”霍骁坦言:“在刚刚的亲吻中,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那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点,无比希望这种事可以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霍骁吐出一口冗长的浊气:“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是不喜欢,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真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帝王能说出来的话。


    可一想到霍骁的母亲和他一样,来自遥远的未来,竟然也觉得合理了。


    东方景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你既不喜强人所难,刚刚又为什么要扣住我。”


    四目相接,视线流转。


    霍骁缓缓道:“一时心动,情难自已。”


    他说心动?


    东方景明生出了想要探索霍骁内心的好奇。


    “你会心动,是因为对我有喜欢吗?”他问。


    “我不知道。”霍骁坦诚道:“我从未喜欢过谁,也没人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究竟是不是喜欢。但我能确定的是,如果你方才答应了我母亲的提议,亲自去套高士成的话,我会非常不爽。”


    巧了,东方景明也从未喜欢过谁,同样也没有人告诉他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而他自己过去对这方面的事也不感兴趣。


    不过,过去不感兴趣,不代表现在不感兴趣。


    他开始有点好奇“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同时也有点好奇霍骁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要不爽?如果我答应了这件事,去套高士成话的人也是我,而不是你,不是吗。”东方景明问。


    “你问我,我也没有办法给你答案。”霍骁道:“反正一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不舒服,手也痒得很。”


    心里不舒服听着还挺正常,只是这后半句


    东方景明:“你手痒什么?”


    霍骁不做遮掩:“手痒想杀人,因为有人看了不该看的画面。”


    “”


    这语气,这神态,凶残的简直和史书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东方景明一震。


    难不成史书中关于霍骁性格的描述有一部分是真的,他确实有点弑杀?


    见青年愣住,霍骁意识到自己不堪的一面露了出来,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脸,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去看东方景明,有些懊恼的说:“抱歉,吓到你了,我克制一下自己的占有欲。”


    原来不是弑杀,只是占有欲作祟啊。


    东方景明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史书中可没有描述霍骁是一个占有欲这么强烈的人,这也算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了吧。


    一想到自己发现了这一面的霍骁,东方景明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莫名其妙的兴奋感。


    他好像有点能理解霍骁方才对他说的话了,人确实会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时刻变的兴奋。


    这种兴奋由心底而生,久久不能散去,然后想要体验更多更多类似的兴奋。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要探索霍骁,完完全全的了解有关于他的一点一滴。


    而这忽涌而出的兴奋,甚至让他也有点想和霍骁拥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亲吻的体验。


    东方景明拉下霍骁捂在脸上的手:“霍时屹,我想我有答案了。”


    霍骁还沉浸自己吓到了东方景明的情绪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答案。”


    “你不是问我喜欢不喜欢与你做这种事吗。”东方景明微微仰头,蜻蜓点水般的在霍骁的唇上落下一吻:“我想,我是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终于进入我擅长的领域了,小情侣贴贴。


    感谢观阅。


    第42章 心动


    东方景明的话于霍骁而言,无异于一种肯定。


    但他们之间好像还是还差了点什么。


    盯着池中的锦鲤看了一会儿,霍骁隐约摸索到了答案。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君臣,朋友还是其他?”他问。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东方景明了,他喜欢和霍骁亲吻的感觉,但却无法确定自己喜不喜欢霍骁这个人。


    但他们到底是做了一些不合规矩也不合礼数的事,要是依旧以君臣和朋友的身份相处,多少有点不恰当。


    可若是直接把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上升到恋人也不合适,毕竟他们谁也无法确定自己对对方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


    万一他们只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倒不如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像以前那样相处。


    可是——


    他们真的只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吗?


    他们真的能忘了这件事,继续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东方景明不知道霍骁能不能,反正他不能。


    他忘不了和霍骁亲吻的感觉,也忘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而且,这是他的初吻,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在意。


    清风拂过,东方景明尚未被束起来的墨发被吹动,飘到了他的眼前。


    他抬手拢了一下:“君臣和朋友的关系肯定不合适了,换一份新的关系吧。”


    霍骁勾住那缕飘到自己身前的发丝,于指尖缠绕。


    “你觉得什么关系比较合适。”


    东方景明想了一下,偏头看向霍骁:“情侣关系如何?”


    霍骁的脑海里没有对这个词汇的概念。


    “情侣关系是什么?夫妻吗?”


    “不是。”


    东方景明十分有耐心的解释。


    “情侣关系是一种比朋友关系和君臣关系更加进一步的关系。”


    “身处这种关系的两个人,往往会做出一些超越朋友关系和君臣关系的举动,比如你我刚刚的亲吻。”


    “与此同时,身处这种关系的两个人,还可以进一步去探索自己对对方的感觉,并进行磨合。”


    “如果彼此间觉得对方很合适,又相互喜欢着,那么就可以将关系往前推进一步,发展为夫妻。”


    “反之,彼此在相处之间发现对方并不适合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对方,就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哦。


    所谓情侣关系就是夫妻关系的前置关系,有点类似于情郎关系。


    不过,任何关系都会对彼此的身份界定一个称谓。


    霍骁问:“在情侣关系中,你我身份怎么界定。”


    “男朋友。”东方景明将视线落在那根缠绕着自己发丝的手指上,神色温和:“在情侣关系中,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霍骁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给了他回应:“明白了,我的小男朋友。”


    “???”


    东方景明抬头,一眼瞪出去:“你为什么要加一个“小”?”


    霍骁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你比较可爱?”


    可爱?


    霍骁刚刚说他可爱?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猛男到底哪里能和可爱搭上边?!


    东方景明难以置信的看向霍骁:“你说谁可爱呢!你信不信我掏出来比你还大!”


    “不信。”霍骁语气认真:“要不,比比?”


    “???”


    东方景明完全没想过霍骁会这样接他的话,他的大脑一下就空了,唇齿轻启,缓缓吐出一个。


    “啊?”


    怕是没有人比他更可爱了。


    霍骁轻笑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绕开这个话题:“这会儿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东方景明点了点头:“甚至还有点开心。”


    “开心?为何?”


    霍骁问。


    东方景明:“因为多了一个你。”


    霍骁附和:“我亦如此。”


    东方景明朝他笑了一下:“我们都把关系上升到这个层次,你就不好奇一下我的过去吗?比如我为何会对亲密关系有那么强烈的抗拒感。”


    “当然好奇。”霍骁道:“但我说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是想说我便洗耳恭听,你若是不想说那我也不会去问。因为这是你的秘密,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哪怕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也无权干涉。”


    霍骁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土著,总是能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东方景明蹲了下去,继续摸鱼:“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男朋友分享一下还是可以的。”


    霍骁也蹲下去:“那我便洗耳恭听。”


    东方景明回忆道。


    “我之所以会反感亲密关系,是因为我曾撞破了一场侵犯。”


    霍骁:“侵犯?”


    “嗯,侵犯。”东方景明点头:“事情发生在我最要好的朋友身上。”


    东方景明的记忆一下就拉回到了那天,他缓缓道:“那个朋友是我和哥哥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认识的,我和他同龄,于是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架,每天都快乐的不像话,用我哥的话来说,我俩就是两只泼猴。”


    霍骁:“后来呢。”


    “后来”


    东方景明的神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后来,我们的噩梦开始了,他被人给收养了。”


    “十三岁那年,我朋友被一个男人给收养了,离开了孤儿院。不过我们并没有因此断了联系,还是经常一起出去浪荡,而他每次都表现的很自然,没有任何异常。”


    “但事实却是,那个收养了我朋友的男人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从我朋友被收养过去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被”


    东方景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个男人后来还将念头打到了我身上,因为我不知好歹的去他家里找过我朋友几次。”


    霍骁的神色骤然转冷:“他觊觎你?”


    “是的。”


    东方景明咬了一下唇,继续说。


    “那天,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出去浪。但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他许久都没等到人,去联系他结果也联系不上。那时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一探究竟,于是我就找去了那个男人家里,然后撞见了他侵犯我朋友的过程。”


    “你知道吗。”东方景明站起来,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家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窗户也很大很大。我当时就站在窗户前,清晰的看见了屋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也清晰的听见了屋里的声音。”


    东方景明望向宫墙:“我朋友不停哭喊、挣扎,不停的向那个男人求饶,求他放了他,但那个男人置若罔闻,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掐住了我朋友的脖子,就像这样——”


    东方景明将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他掐着我朋友说,要我下次来他家里的时候,要配合他把我弄晕,然后然后”东方景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颤抖:“然后侵犯我。”


    “看着我朋友的样子,我一听见这话,脑海里顿时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东方景明的视线逐渐模糊:“我记得,我转身逃跑的时候,我朋友抬头看见了我,他还朝我伸手,好像在求救。”


    东方景明本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可以平静的和自己这位身份特殊的男朋友倾诉一番,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威力。


    他的眼泪有些不受控的往外涌,顺着脸颊滑落,最终砸入水中,荡起阵阵涟漪。


    东方景明看向霍骁:“你说,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留下来把人救走,我朋友他后来是不是就不会想不开了?”


    “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霍骁伸手,去触碰他脸上的潮湿:“但我知道,你的朋友得到了解脱,而你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是。”


    东方景明将脸完全贴进那温热的掌心里:“我的心理医生当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我一直觉得,是我直接导致了我朋友的死,如果我那天没有去找他,如果我没有撞破那件事,他或许依旧能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然后我们一起约定着去做更多的事。”


    “但那样的生活于你朋友而言其实是一种折磨。”霍骁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绷不住的,所以你不必将他的死揽到自己身上。”


    东方景明仰头,有些难言的看向霍骁:“你怎么和我的心理医生一样,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霍骁:“或许是因为人死不能复生,我和你的心理医生都希望活着的你可以好好生活,不要每天都沉浸在无止无休的自责与懊悔当中。”


    “我忽然觉得吧,”东方景明将霍骁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转动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你十分有当心理医生的潜质,而且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抢手的心理医生。”


    霍骁:“为何抢手。”


    “脸啊。”东方景明道:“就凭你这张脸去当心理医生,估计没病的也得找你来咨询一下。”


    霍骁:“不接。”


    东方景明的心情重新转了回来:“那你接谁的?”


    霍骁:“只接你一个人的。”


    东方景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好像有点明白心动的感觉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3章 温存


    东方景明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和别人谈恋爱的一天,而且还是和一个古人。


    别说,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儿奇妙,奇妙到东方景明一整晚都没合眼,第二天直接顶了一双熊猫眼去朝堂搬砖。


    索性,他站的位置不仅靠后,旁边刚好还有一根支撑房顶的梁柱,可以叫他靠一靠。


    东方景明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眼一闭头一歪就抵在了梁柱上百无聊赖的听文武百官吵架。


    吵了这么天,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塞北的事一天得不到解决,这架就吵不完。


    “拨粮派”与“迁居派”互不退让,彼此都想吵服对方,结果谁都吵服不了谁,一个个吹胡子瞪眼,仿佛下一刻就能撸起袖子在朝堂上干一架。


    而这吵来吵去也不算白吵,终于有人开始醒悟,逐渐意识到这两派的做法都不可取。


    “陛下,老臣以为“来年增加钱粮供应”以及“组织塞北百姓迁居中原”这两个建议,通通不可取。”


    一人站出来朗声道。


    不容易啊,终于有明白人了,要站出来开设第三派


    让他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明白!


    东方景明睁开半只眼睛眺望,只见朝堂中央立着一个老头儿。


    虽然老头儿的头发已经白透了,但他中气十足,给人一种还很健朗的感觉。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他那身紫色官服,系数整个朝堂,能穿的起这个颜色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这老头儿会是哪一个呢?


    老头儿话音落下没几息,整个朝堂都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或许是“拨粮派”与“迁居派”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他们,毕竟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东方景明观察过,其实这几天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的人全都是中层。


    一二品的超级权力核心始终保持沉默,隔岸观火。


    七品以下的芝麻小官则是有心无力,很难找到插话的机会。比如他,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结果被身后的煞笔一把给按了回去,然后就再也没找到可以让他插话的机会。


    如今终于有一二品的大官儿站出来发声,他家这位皇帝陛下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闻不问,任由官员自由发挥了。


    或许,霍骁之所以会放任文武百官这样在朝堂上争吵,等的就是这些大官儿的意见和表态。


    如他所料,霍骁确实不在保持沉默,开了口。


    “爱卿既不同意“朝廷明年多往塞北运粮”,也不同意“塞北百姓迁居中原”,可是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老头儿道:“回陛下,老臣以为,无论是“增加粮食供给”还是“组织塞北百姓迁居中原”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唯有从根本上解决塞北的饥荒问题,才是塞北的出路。”


    没想到还真是个明白人。


    东方景明十分赞同他的话。


    霍骁:“爱卿以为塞北闹饥荒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老头儿:“回陛下,老臣以为塞北之所以会闹饥荒其根本原因是粮食产量不足。所以只要把塞北的粮食产量提上来,饥荒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霍骁:“那爱卿可有提高塞北粮食产量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找到一种产量大、且能够在塞北种植的农作物,进行培育栽种。”老头儿叹气:“但老臣这几日将大乾的农书翻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这样的农作物。不过——”老头儿话音一转:“老臣想到了替代之法。”


    霍骁:“何法?”


    “既然根本原因是粮食产量不足的问题,那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开垦塞北荒地,加大种植面积来补足粮食的产量。”老头儿道:“如此,就算没有合适的农作物,也可以解决这件事。”


    好了,可以了。


    明白的方向错了。


    就算开再多的荒,只有环境不适宜农作物的生长都是白瞎。


    东方景明顿时不想听了,他将那睁开的半只眼睛重新闭上,任由睡意切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东方景明还真是不知道,人原来真的可以在站着的情况下睡着。


    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文武百官是什么时候下朝的,反正他再度睁眼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盯着明黄色的帐顶看了一会儿,东方景明有些懵,但莫名觉得这里有点儿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来过。


    直到他偏头瞥见那个坐在窗边看东西的人,使记忆发生重叠,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就是他和霍骁初次见面、被威胁断腿的地方吗。


    一想到这些,东方景明的心情属实不太美丽,顿时有点儿想把这人给踹了。


    但一回想起那个历历在目的吻,东方景明立即就舍不得上了,鬼知道他还能不能遇见第二个不被他生理反感的人。


    不过——


    东方景明摸了摸自己的唇,他竟然是一个谈了恋爱就忍不住化身亲亲怪的变态吗?还是说他只对霍骁这样?


    前者还好,毕竟大多数人都有隐藏起来的变态面。


    如果是后者的话——


    这人给他下降头了吧!


    一个吻,就让他晕头转向上了,这以后要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他不得五迷三道啊。


    啊啊啊!!!


    烦死人了!!!


    东方景明在床上暴风翻滚,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吃这种“苦”,真是令人烦躁。


    听见床上传来翻滚声,霍骁偏头去看,刚好看见某人在床上翻滚完,四仰八叉摊开的模样。


    “睡醒了?”


    霍骁问。


    “醒了。”


    一顿翻滚,东方景明已然把脑海里储存的事给摇匀了,塞北的饥荒问题重新占据首位。


    东方景明问:“你打算采用那个人的建议吗?”


    霍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抛回给东方景明:“你觉得他的建议可行吗?”


    “听起来可行,”东方景明起身,坐到霍骁对面:“但实际实施起来只会处处碰壁。”


    霍骁没抬头,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东西:“细说。”


    东方景明道:“塞北闹饥荒的根本原因确实是粮食产量不足造成的,可塞北的粮食产量提不上来却是气候造成的。于你们这个时代而言,气候问题就是天意,这可不是开垦荒地,加大种植面积就能解决的事。”


    闻言,霍骁狐疑的抬头:“你不是不懂农耕吗?”


    “也不是完全不懂。”东方景明道:“地理课上学到过一点儿。”


    霍骁:“地理课?”


    东方景明:“一门课程,以研究天体运行和自然环境为主。”


    霍骁继续低头研究,却还不想问:“你方才的话好像另有含义,莫非你生活的那个时代可以对抗气候?”


    东方景明道:“算不上对抗,我们只是通过大棚技术模拟了适合农作物生长的环境、或者通过改良方法使农作物使其拥有原本没有的性质,从而使其可以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生长。”


    东方景明实在好奇霍骁看的东西,竟然这么入神儿。


    于是他话音落下便撅起屁股,探头探脑。


    看样子,似乎是皇宫的平面图。而霍骁在这个时间看皇宫的平面图,八成是在给红薯找地了。


    不过,这皇宫的平面图还真是复杂,一眼望去跟迷宫似的,偏偏令人看完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


    看的正起劲,霍骁忽然抬头,他们鼻尖就那么措不及防的碰到了一起,呼吸从两道融合成一道,绵长而又温热。


    眼观眼,鼻观鼻,东方景明不禁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坐回去的时候,只觉脖颈被人一把捞住——他微抬的头被人重新给按了回去,唇上也在一瞬传来温热的触碰。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算得上一触即分,只是用力贴了一下,他就被放开了。


    重新坐好,东方景明摸了一下唇:“这还要见缝插针的来一口啊。”


    霍骁面不改色:“难道不是你想见缝插针的吗?”


    “”


    东方景明脸一红:“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在这个时候和你见缝插针了!”


    霍骁:“那你为何忽然凑过来?”


    东方景明为自己辩白:“我就是好奇你在看什么而已。”


    霍骁:“那你可以和我说,我会给你看。但你这样凑上来,我只会误解你的意思。”


    “”


    东方景明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的问题?”


    霍骁颔首:“嗯。”


    嗯?


    你还敢嗯!


    “狗男人”这三个字一下就在东方景明面前具象化起来,而“狗男人”本狗毫无自知之明,竟然面不改色的问上问题了。


    “你说的大棚技术和改良方法能不能拿过来借用?”狗男人问。


    “我们那边有一句话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就算我把大棚技术和改良方法告诉你,也不可能实现。”东方景明哼哼唧唧:“你还是老老实实研究红薯去吧。”


    无视东方景明的阴阳怪气,霍骁神色淡淡:“知道了,男朋友,我会好好研究的。”


    “”


    艹!


    这人怎么这样啊!


    无力感蔓延至心头,最终化成一口长叹。


    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他自己选的,就算真是狗变的,他也得受着。


    而且,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想开了,东方景明点了点平面图:“你打算把哪个地方腾出来培育红薯?”


    霍骁点住一个位置,上面画了一朵莲花。


    “这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一填就可以了。”


    东方景明:“这是哪儿?”


    霍骁一字一句的开口:“莲花池,你我确定关系的地方。”


    啊哈?


    东方景明蒙了一瞬:“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直接填了的话不过,要实在没有其他的地方,那就填了吧。”


    “别担心,”霍骁缓缓移动手指,定在一处标有小塔记号的地方停下:“我也不舍得,所以选了个新的地方。”


    东方景明:“这是什么地方?”


    霍骁:“我父皇退位前打造的观天台。”


    啊!


    东方景明想起来了。


    善帝退位前确实在皇宫为自己打造过一座观天台,旨在更好的吸收天地精华、求仙问道。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观天台的占地面积极广,且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建筑物。


    所以,只要把观天台推了,把铺设的地砖掀了,那简直就是绝佳的红薯种植地!


    只是——


    东方景明:“这样做好吗?”


    “父慈子孝,”霍骁道:“父不慈,子何必孝。”


    “”


    好像也是——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4章 承诺


    选定地址,接下来就是把工部尚书叫来,具体商议一下推倒观天台的事。


    不过,皇帝的寝殿可不是议事的地方,霍骁收了皇宫的平面图,移驾去了书房。


    东方景明本想跟着一起去,但男朋友太会体恤人,见他眼底的乌青尚未散去,就让他留在寝殿继续休息了。


    再者,只是商议一下动工的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他跟过去也只是溜腿,不如在这里等


    门一关,屋里顿时就只剩东方景明一个人,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大的房间,大大的床。


    哪怕不躺的道理。


    下一瞬,东方景明就把自己扔上了床,肆意翻滚。


    虽说在皇帝的床上这样翻滚不太好,但他可是皇帝的男朋友,哪有不能翻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这床还真是又大又软,躺上去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滚够了,东方景明忍不住操心起来,育苗选址的事是解决了,可高士成的事依旧没有眉目,不仅如此大理寺那个煞笔寺正以及给难民下毒的人都尚未处理。


    若是把这三件未解决的事按照轻重缓急来排个序,当属把高士成送进天牢要紧,因为他进去了不仅能为朝廷减少一颗毒瘤,空虚的国库也能得到一定的补足。


    而横看竖看,好像还是套话的法子最快,但奈何就是没有合适的人。


    说实话,东方景明在某一瞬间起了让赵小四去做这件事的念头,可一回想起赵小四那傻芙芙的模样,东方景明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让赵小四去做这件事,话可能还没套出来人就先让高士成那老逼登给祸祸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赵小四往火坑里推。


    如此,就彻底没人可用了套话的法子可以宣告破产了。


    可不用这个法子,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东方景明想不出,忍不住连连叹气,一直叹到了霍骁回来。


    “叹什么气呢,嗯?”


    霍骁站在床边问。


    东方景明坐起来,满脸惆怅:“叹自己不能帮你去套高士成的话。”


    霍骁:“谁说你帮不上忙。”


    东方景明不解:“我现在还能帮什么忙?”


    霍骁在床边落座:“掏钱。”


    “???”


    啊哈?


    “我掏钱和抓高士成有什么关系?”


    “难民虽然暴了出来,但高士成现在还不知道常英已经招供了。”霍骁道:“所以只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一个饵,他就会咬钩,从而自己带我们去找被他藏起来赃物。”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钓鱼执法。


    可是——


    东方景明:“现在这种时候,高士成应该不敢再有大动作吧。”


    霍骁:“换做别人或许不会,但换做高士成不一定,他在朝堂中声望高,就算我放出去的饵真的不见了,也没人会去怀疑他。”


    东方景明:“这么说确实可以,但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万一他就是不上钩呢。”


    “这也是我担心的事,但是——”霍骁话音一转:“他已经入网,接下来就是放饵。”


    高士成入网了?


    什么时候入的?


    东方景明仔细回想,瞬间恍然:“那个老头子就是高士成?”


    霍骁点头:“就是他。”


    “”


    不得不说,高士成还挺注重保养,要不是他那头白发太过于扎眼,单看他那挺拔的背影还真不像即将步入六十高龄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霍骁什么时候下的网,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呢。


    东方景明不解眨了眨眼睛,问:“你这网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霍骁:“意识到常英和朝中之人有勾结那一刻下的网。”


    这也太早了吧!


    东方景明:“你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高士成入网前,我一直都很担心。”霍骁:“毕竟饥荒爆发的时间比上辈子提前了三个月,所以谁也无法保证高士成是否还会像上辈子一样有所动作。”


    上辈子?


    难不成上辈子爆发饥荒以后,高士成除了捐献自己的致士抚慰金,还有其他动作?


    可是他怎么没有印象呢,是史书没写还是他看漏了。


    东方景明仔细回顾这段历史——


    【在史书中,塞北饥荒的事爆发出来以后,整个朝廷一如现在,吵的不可开交,而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


    【好巧不巧,在饥荒爆发前一个月南方闹了水患,朝廷把好不容易的积攒起来的一点粮食和银钱,都送去南方平息水患了。】


    【所以当时的国库那可真是比脸都干净,拿不出粮食就算了,也没有钱去收购商人手中的存粮支援塞北,再加上商人一个两个全都坐地起价,大乾直接陷入了随时都会爆发内乱的境遇。】


    【彼时,已经致士归乡的高士成一听这件事,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都,不仅将自己拿到致士抚慰金拿了出来,还号召群臣给朝廷捐银,从商户手中买粮支援塞北。】


    【一个致了士的人尚且能做到这个地步,在朝为官的人又哪里有脸说不,于是在高士成的带动下,文武百官纷纷自掏腰包,平息塞北的纷乱,同时也帮大乾度过了这次难关。】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东方景明百思不得其解,他朝霍骁投去求助的目光:“高士成上辈子搞了什么小动作?”


    霍骁:“你看的那本史书没有记载?”


    “废话。”东方景明瞪了出去,呛声道:“要是有记载我干嘛还问你,闲的啊。”


    霍骁:“你有时候确实挺闲的,不是吗。”


    东方景明不服气:“我哪里闲了?!”


    霍骁:“你不闲,看我母亲写的书做什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方景明忍无可忍,他跨坐出去,一把抓住霍骁的衣襟,将人就势按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霍时屹,你是不是想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就和我吵架?”


    霍骁神色认真:“没,我只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比较喜欢实话实说。”


    “”


    艹艹艹!!!


    真是艹死了。


    世上怎么能有这种上一刻能把人气死,下一刻又能让人欢喜的家伙啊!


    东方景明瞪着霍骁看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伏在霍骁的胸膛上哀声长叹。


    罢了,他自己选的男朋友,除了受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哎!


    “作何又叹气。”


    霍骁问。


    “叹自己可怜,”东方景明道:“竟然找了一个智商和情商成反比的男朋友。”


    “抱歉。”霍骁探出了手:“第一次以情侣的身份和人相处,实在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男朋友多多包容,给我一点学习和改正的时间。”


    东方景明拍了拍霍骁的胸膛:“学习可以,但改正就不必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好。”霍骁温声道:“还要听高士成的事吗。”


    “当然要听。”东方景明坐起来,催促:“快讲快讲,别吊着我。”


    霍骁回忆道:“上辈子爆发饥荒以后,高士成明知国库空虚,却还是在背地里组织商户坐地起价,将粮食的价格哄抬到朝廷买不起的价格,等朝廷步入生死存亡之际,他就站出来带头捐钱,如此他不仅给自己搏了一个好名声,也联合各大商户在暗中把文武百官身上的油水榨了一遍。”


    这个信息多少有点惊人,东方景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说商户在上辈子哄抬物价是高士成组织的?”


    “嗯。”霍骁道:“这辈子我让拾玖调查文武百官的时候,发现朝中有不少人和商户往来密切,其中就有高士成,而他也是高官之中唯一一个和商人有勾结的,另外他所勾结的那些商人也刚好上辈子最先坐地起价的那一批。”


    东方景明隐约悟到了什么:“所以你其实一早就开始怀疑高士成了,是吗?”


    “嗯。”霍骁道:“但在常英招供之前,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其实东方景明并不知道常英到底招了些什么,只是从霍骁口中得知他招的很彻底,便没有下文了。


    东方景明忍不住问:“常英怎么说的?”


    霍骁:“常英告诉我,他也是偶然发现的这件事,他刚去到塞北当郡守的时候还不知道高士成和商户有勾结,直到年末朝廷给塞北拨粮的时候才知道。”


    按理说朝廷拨粮,必然是好粮,绝不可能拿那些发霉发烂的粮食凑数,可送到塞北的粮食偏偏全都是陈粮、旧粮、腐粮,根本没有多少粮能吃。


    常英实在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开始调查这件事,然后就查出了高士成和商户相互勾结的事!


    为了用朝廷的粮食赚取暴利,每次运送粮食前,高士成都会利用官职上的便利,组织那些和他私下相交密切的商户把这些新粮用卖不出去的陈粮换走,然后由商户向百姓出售这些新粮,他在其中收取一定的利益。


    霍骁道:“而这些商户还有一个共通的特点,几乎每一家都和塞北官府签订了粮食买卖的商契,塞北粮食不足时,他们愿意以相对低廉一些的价格将粮食出售给塞北,从而实现空手套取朝廷拨发过去银两的目的。”


    “卧槽!”东方景明难掩情绪:“高士成这他妈的也太会贪了吧,竟然在百姓和朝廷当中两头贪!他这些年得他妈的贪了多少去啊!”


    “具体数目应该相当惊人,”霍骁道:“高士成是在我父皇求仙问道的第二年开始做这些事的,而最开始的时候,高士成只是想帮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商户处理手中的陈粮,但从中拿到好处以后,就年年这样做,时至今日做了差不多有五年了。”


    东方景明:“这么久了吗?他认识商户怎么有这么多陈粮啊。”


    霍骁:“商户手中的陈粮换完了,别人手中还有,毕竟不是每一个商户都能和高士成有直接交集,去处理陈粮。”


    “所以”


    东方景明骇然:“那些和高士成有联系的商户,会从别的商户手里收取陈粮来做这件事?”


    “对。”霍骁点头:“而且他们收购的价格非常低,把价格压到了正常粮价的五分之一。”


    黑!


    实在是太黑了!


    东方景明都忍不住自愧不如了。


    而听了这么多,整件事他基本上也梳理清楚了。


    怪不得霍骁能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中书省。


    因为他查出了高士成和商户有往来,所以霍骁早早的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高士成身上,甚至怀疑高士成上辈子捐钱的动机,于是暗中给他铺设圈套。


    而等高士成入圈,也就到了下饵的时候。


    只是——


    东方景明道:“你明明有了盘算,为何还听我和你母亲在那里给你胡乱支招?”


    霍骁:“我急。”


    东方景明:“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着急?”


    霍骁道:“网撒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任由文武百官在我的朝堂上争吵了这么长时间,结果高士成迟迟没有动作,你说我急不急。”


    那这确实该急。


    东方景明回过味来:“所以“套话”这个法子走不通以后,你会露出那样眉头紧皱的表情,是急的,而不是愁没有办法对付高士成。”


    “是。而且我急需高士成手里这笔钱。”霍骁坦诚道:“你看过史书应该知道,我登基第一年祸事连连,除了塞北闹饥荒,江南也因一场暴雨闹了水患。所以我需要这笔钱去修水渠,同时还要提前收购去那些干净商户手里的粮食,免得等他们涨价。”


    东方景明顿时有些心疼:“真是辛苦你了,从你父皇手里接了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王朝,要想尽办法缝缝补补。”


    霍骁没有任何迟疑:“这个王朝再烂也是我的归属,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东方景明有些吃味:“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给了王朝,那我呢?”


    霍骁:“你和大乾在我心里同重。”


    “好,既如此我问你,”东方景明凝视霍骁:“如果某一天要你在我和这个王朝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你知道,有些事没有两全之法。”霍骁道:“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会选择大乾,但等到风波平息,我会毫不犹豫的去殉你,陪你一起走下一个轮回。”


    见青年不说话,霍骁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他不敢再去看青年的双眼,将头偏向了一边:“你要是接受不了我的抉择,你可以立即从这段关系中抽身,然后我们只做君臣和朋友。”


    “谁跟你说我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了。”


    东方景明说。


    霍骁难掩讶异的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有些震惊罢了,”东方景明道:“你堂堂一个帝王竟然可以说出殉情这种话。”


    霍骁道:“你那位美丽动人的姐姐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教导我,若是我那天有了在意的人,必须认真对他,不可以三心二意,也不可以口是心非,哪怕未来我当了帝王也不行。”


    啧。


    江娴清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帝王呢。


    东方景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又一次拍了拍霍骁的胸膛:“你好好修补这个破破烂烂的大乾,不必担心我会成为你的累赘,若是——”东方景明顿了一下:“若是某一天真要你在我和大乾之间做抉择,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是你不可以让我在黄泉路上等太久,不然我就变成恶鬼,回来找你索命!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分手。”——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5章 探索


    “分手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但霍骁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词。


    东方景明解释:“就是一拍两散的意思。”


    将这个词反反复复在心底重复了几遍,霍骁喉头一紧,落在青年身上的手也止不住的微微用力:“我们不会分手的。”


    他认定了的人或物,一辈子都只能属于他!


    他和霍骁到底是处于磨合期的情侣,对彼此的了解仍然有待深入。


    若是哪一天发现彼此之间不合适,又何必纠缠不休,相互折磨呢。


    东方景明轻笑:“世事难料,感情尤其如此,在未来到来前,谁也不知道你我会因为什么事争吵不休。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到时候我们就干脆一点儿,不要拉扯不断。”


    霍骁没说话,心里却悄然升起一个念头——那天若是来了,他绝不可能放东方景明离开,哪怕他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强人所难。


    到底听不见别人的心声,东方景明以为霍骁不说话,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不说这种不愉快的事了。”东方景明坐累了,翻身一躺,道:“我们来快乐的安排一下高士成吧,你需要我出多少钱做饵。”


    霍骁道:“多少随你,总之你只需朝廷向商户募集钱款的时候,劝说你爹娘捐一些就行。”


    东方景明侧身,不解的看向霍骁:“为何要向商户募集钱款?开荒的钱从国库出呗,不够的我补上就是,反正我爹娘肯定不会拒绝这件事,他们也挺关心塞北的情况,还往塞北运了一批粮呢。”


    “这件事我知道,当时去塞北勘灾的使臣在路上遇见负责运粮的商队了。”霍骁道:“但问题是,朝廷给塞北拨完钱粮以后,国库就空了,要是由你家来补,那就得补全。”


    “???”


    东方景明惊呆了:“国库这么空虚的吗?”


    “你以为呢。”霍骁揉了揉眉心:“三年前和边疆部族那一战打完,大乾本应修生养息,但我父皇偏要在这个时候建观天台,谁反对他就砍谁,最终砍到朝廷没有人敢反对他才收手。而观天台建成以后,国库就入不敷出了。”


    若是他没记错,观天台是在大战结束后第三年初建成的,冬天施工春天完工,除此以外史书上便没有其他有关于建造观天台的描述了,反而着重描述了观天台建成以后对于百姓的意义。


    至于善帝建造观天台的真正用意,史书当中并没有写,而是东方景明来到这里以后重新了解到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身为著作者之一的善帝,怎么可能让这些有损他威严的记载出现在史书当中,他在史书当中为自己树立的人设那可是千古第一明君。


    为数不多的污点,大概就只有谋害自己的皇后那一件事。


    但是——


    “如果修完观天台以后,国库就入不敷出了,去岁三月送去塞北的钱粮是从哪里来的?”


    东方景明问。


    霍骁道:“观天台完工以后,我父皇叫人暗中增加了一个月的赋税,农民加收一成,商户加收三成,如此才凑够送往塞北的钱粮,之后大乾的国库还是一直处于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


    “而直到我登基后的第三个月,国库的收支才勉强恢复平衡,月月收税月月空。等到第六个月,国库才终于有了一点积蓄,谁曾想塞北饥荒提前爆发,我攒下来的这点积蓄全都拿去填窟窿了。”


    霍骁顿了一下:“用我母亲的话来说,现在的我看似风光,但兜里摸一摸,比脸都干净。


    “”


    凝噎片刻,东方景明难言的看向霍骁:“这么疯癫的决策,你当时都没阻止一下吗?”


    “我阻止不了。”霍骁道:“我当时已经作为使臣出使西域了,回来时才知道这件事。”


    别说,好像还真是。


    霍骁出使的时间持续了大半年,秋末出发夏初归来,确实是阻止不了。


    “可就算国库又空了,你直接效仿高士成上辈子的办法,组织官员募捐不就好了,何必直接盯准商户呢。”东方景明道:“而且商户和朝廷的矛盾这么大,能响应的人估计不多。”


    “商户总归是比朝廷官员有钱,如果由商户出资,形成的饵肯定比官员出资来的大,诱惑自然也更强。”


    霍骁道。


    这还真是。


    朝廷官员每个月拿的俸禄都是固定,一个两个都挺穷的,能拿出来的钱款自然有限。


    而要是谁忽然拿出来一笔巨款,那可真得好好鉴定一下他的成分,看看这笔巨款到底是哪里来的。


    当然,东方景明这种商户出身的官员除外,毕竟家里本身就很有钱。


    可盘点整个朝堂,商户出身的官员也就东方景明一人。


    由于大乾重农抑商的社会风气太过于严重,就算善帝在位早期给了商户子弟入仕的资格,但商户子弟很难找到愿意教他们的好老师,再加之官方学府也不招收商户子弟,所以商户子弟只能靠自己盲学,完全不知道科考的重点是什么、在哪里。


    要想考出好成绩,除非人人都像东方景明一样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否则上了考场就是纯纯的陪跑,即便是考中了名次也不会太高,最终只能被发配偏远县城。


    而东方景明这种天才实在是万里挑一,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久而久之就没有什么商户愿意送自家孩子去参加科考了,还不如培养他们继承家产呢。


    虽说善帝最开始颁发这项政令的目的是想缓解商户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但因为配套措施不全面,取得的效果实在差强人意,甚至有点儿适得其反,进一步加深了商户与朝堂之间的矛盾。


    其实,善帝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商人入仕。


    奈何当时社会矛盾太大——商人处处遭受排挤,处处遭受冷眼。


    忍无可忍,商户为了改变自己的现状,便联合起来哄抬物价,叫平民百姓一时间买不起米面油粮,难以维系生活,逼得善帝不得不有所退让,给商户开放了入仕的资格。


    当商户们发现这项政令如同笑话一般可笑之时,怒火再次燃了起来。


    但此时的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哄抬物价了,因为法令得到了完善,他们要还如之前一般行事,轻则下狱,重则抄家流放,甚至有可能砍头。


    没有人愿意和“活着”两个字过不去,所以商户便只能受着,把所有对朝廷的不满藏在心中。


    如此矛盾,贸然向商户募集资金,别说有没有人愿意出钱,不站出来骂朝廷就是好事。


    但正如霍骁所说,由商户出资形成的诱饵会比较大,可他又何必铤而走险去招骂呢,毕竟以高士成那见钱眼开的性子,有个饵其实就够了。


    不,不对。


    霍骁明确说过他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而这种人往往还会有极强的掌控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看上的东西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而这种掌控欲会潜移默的影响他们的做事风格,霍骁绝对不会做毫无意义纯找骂的事。


    他点名要从商户手中募集钱款,一定有别的用意!


    可在这种时候顶着挨骂的风险叫商户大公无私,能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呢?


    东方景明一时间有点想不到,但他敢笃定霍骁肯定又趁机盘算起了其他的事。


    “霍时屹,从商户手中募集钱款,怕不只是形成的饵比较大吧。”


    霍线看着东方景明的眼神变得饶有意味的起来:“哦,你觉得我还有其他的目的?”


    东方景明笃定:“你肯定另有盘算。”


    “你觉得我的盘算是什么?”


    东方景明摇了摇头:“想不到。”


    霍骁含笑:“要不要我给你一个提示。”


    东方景明:“要!”


    霍骁:“那你附耳过来。”


    “”


    东方景明:“你怎么这么喜欢和别人耳语?”


    霍骁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听。”


    “”


    东方景明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耳朵送了出去:“说吧。”


    盯着青年圆润的耳垂看了一瞬,霍骁给了两个字的提示。


    “皇商。”


    “!!!”


    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虽然他提出来的“有关于建设皇室”的建议,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有一个巨大问题难以解决——那就是如何选出合适的管理者。


    皇商的本质其实就是把那些私人所有的产业,改组成朝廷所有,然后曾经的商户变成朝廷的人,拥有官员的身份来管理经营这些资产。


    但大乾到底废了皇商制度几百年,完全不知道哪些商户信得过,哪些商户信不过,若是贸然允许所有商户一股脑的在同一时间全都转化为皇商,大乾必步前朝后尘。


    可若是在这时以“为塞北开荒募集钱款”为由,就能鉴定出一大批商户的成分,看看到底有多少有良心的商户适合成为第一批皇商!


    而且,霍骁方才的提醒,无疑已经把东方远航夫妇看成了第一批皇商的人选,同时也昭示了对他这个人的一种信任,毕竟商户子弟入朝为官,极易出现官商勾结的情况。


    内定名额这种事看起来有点不公平,但东方远航夫妇值得。


    他们一趟又一趟的给暂住在红昭寺的难民送东西,甚至在朝廷没有下发物资前,就调派自家的商队往塞北运了一批粮食。


    如此这般,他们如何不值得。


    尽管重开皇商的事,霍骁还没有和六部尚书进行具体商议,但他既然开始盘算,那就足以证明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提议,并且打算实施。


    东方景明按捺不住欢喜,扑到霍骁身上,千言万语化作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霍骁拖住东方景明,挑眉:“只有口头上的感谢吗?”


    东方景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霍骁是何意。


    “那就再加一点别的吧。”


    话音落下,他以生疏的动作聊表谢意。


    他模仿霍骁对他做过的事,在霍骁的唇上辗转揉捻,然后用舌尖去寻找可以滑入的缝隙。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他立即寻到自己真正想要触碰的东西。


    纵使已经有了一次经验,但他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实在有点差,他怎么也摸索不到缠绕的技巧,只能一下又一下的触碰着,根本勾不起对方的任何反应。


    这样的结果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东方景明难掩挫败,打算就此作罢。


    然而,正当他有了退缩的动作之时,他忽然就动不了了。


    整个人被霍骁掌控住,陷入难以自拔的漩涡。


    他方才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的事,霍骁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还将他完全拉入他的掌控范围,不得不配合他的节奏去调整自己的呼吸。


    可霍骁的节奏实在是太难以摸索了,他忽慢忽快,忽柔忽烈,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到底要做什么,是继续纠缠还是故而松开去探索,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要不会呼吸了。


    随着呼吸的节奏越来越乱,东方景明明显感觉自己开始缺氧,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眼前也是一片凌乱的光晕。


    但好在霍骁不打算亲死他,终是放开了他。


    他张着唇,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待终于缓过来,他更加挫败了。


    “为什么我做不到这样呢。”


    霍骁:“哪样?”


    东方景明:“把你亲得天旋地转、神魂颠倒。”


    霍骁:“应该是你还没有掌握其中的技巧。”


    “这样吗。”东方景明眨了眨眼睛:“那你能教教我吗?”


    静了须臾。


    “自然可以,但你要认真学习,仔细感受。”


    东方景明:“好。”


    伴随着落下的话音,一阵猛的天旋地转,东方景明便由上转下,唇也在下一瞬被重新覆盖。


    他闭眼感受——他感受到自己的舌尖先是被触碰了一下,然后被挑起卷住,紧接着立即被勾了出去,直接脱离了他的掌控。


    最后又轻咬了一下,霍骁松开了他:“学会了吗,宝宝。”


    东方景明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称呼,只是捧着霍骁的脸说了一句“我试试”,便学着霍骁刚刚的动作去尝试。


    可再度失败以后,东方景明有些委屈:“好像还是没有学会。”


    “没关系。”霍骁将人抱起来,面对面坐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以后经常陪你练习,你一定能学会的。”


    莫名而来的胜负欲撺掇东方景明道:“那我们现在再来练习一次吧!”


    “不可以了。”霍骁指了指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你该下朝回家了。”


    东方景明第一次感觉上班的时间过的这么快,然而这时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那一觉竟然直接睡过了中午,连午饭都没吃。


    想起这件事,东方景明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


    “好像是该回家吃饭了。”


    霍骁戳了戳东方景明的额头:“这里怎么只想着吃,你忘了你跟我母亲要过什么东西了吗。”


    啊!


    别说还真忘了。


    东方景明:“东西送过来了?”


    “嗯。”霍骁松开东方景明,打开床头的暗盒,把江娴清中午送过来的东西拿出来:“收好吧。”


    东方景明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一眼,发现这不仅是签名书,而且每一本都写了不同的寄语。


    呜呜呜,他简直太幸福了!


    看着东方景明沉醉的模样,霍骁终于忍不住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之前明明跟我说过你接受不了亲密的事,结果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挺来劲的。”


    “最开始受刺激的那会儿,我确实很排斥这些东西。”东方景明爱不释手的抱着这些书:“但随着治疗的不断深入,我只接受不了自己去做这些事。不对——”


    东方景明话音顿住,他陡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他抬眼望向霍骁:“我对你的容忍度,似乎格外的高。”


    沉默片刻。


    霍骁抬手按住青年的唇:“既然你对我的容忍度这么高,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可能?”


    东方景明眨了眨眼睛,唇抵着霍骁的手指出声:“什么可能?”


    “或许,”霍骁的声音深沉而又缓慢:“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东方景明。”


    一个东方景明?


    东方景明的思绪忽然有些混乱,他微微蹙了一下眉:“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事我和母亲说过。”霍骁道:“她给我说了一个可能。”


    东方景明:“什么可能?”


    霍骁:“她说,你不仅是穿越者,还是重生者。但因为某些原因,你不记得在这里与我发生过的事,甚至弄错了自己穿越的时间节点。”


    东方景明愣了愣:“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霍骁道:“可若不是这样,你爹娘为何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身份。”


    东方景明:“大概是我和原主太像了呢?”


    霍骁道:“母亲说过,父母永远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他们那么在意你。”


    东方景明是孤儿无法理解这句话。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当过父母。”霍骁道:“但还有一个佐证——你若不是重生之人,为何会对我有这么高的接受度。”


    这件事东方景明无法否认。


    他对霍骁的接受度确实高的可怕,他不仅愿意主动去靠近霍骁,甚至愿意去做一些自己无法忍住的事。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霍骁的话就有可能是真的,他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霍骁了。


    既然如此,他上辈子为何要与霍骁作对?


    仅仅是因为东方远航的死吗?


    可那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肯定能看出霍骁的真正为人,不应该因为此事而恨他才是。


    等等,如果他也是重生者,史书是不是和现实有出入?


    东方景明朝霍骁确认:“你我上辈子的结局是什么?”


    霍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害死了你。”


    “害死?”东方景明脑海里的弦猛的震了一下:“不是你杀了我吗?”


    “我虽没直接下令杀你,但你的死确实我一手造成的。”霍骁闭上了双眼,回忆道:“那时边疆大乱,你在朝堂死谏,叫我不要御驾亲征。但我心意已决,无奈将你囚天牢,领兵出征。”霍骁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可无论我如何坚守,大乾最后还是没有逃过灭国的命运,不到一个月就失守了。后来我被边疆部族活捉,生生折磨致死,而你——”


    霍骁睁开双眼,凝视着眼前的青年:“虽然你后来处处与我作对,但念你曾经也帮过我,所以当我发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让凌七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将你从天牢中放出来,可随后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因劝谏失败,在天牢中自戕了。所以,你的死确实和我有关。”——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6章 弑神


    自戕?


    东方景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死法不能说和史书上记载的内容一模一样,根本就是毫无干系。


    就是说,他这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自戕呢?!


    东方景明再次向霍骁确认:“我当真是自戕?”


    霍骁沉重点头:“嗯,而且是咬舌。”


    “啊?”


    东方景明大为震惊:“你会不会搞错了,我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就算是自戕,也不可能会用这种方法吧。”


    霍骁眉眼低垂。


    “凌七处理过许多咬舌自尽的人,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弄错。”


    史书中对于凌七的描述虽然不多,但却反复提及过一句话--他是霍骁手里最锋利的刀,杀人无数,害人无数,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有凌七作证,这件事很难辩驳,但东方景明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自戕。


    会不会只是一场巧合呢,毕竟世界上都有那种两个长的一模一样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他就不能和历史上的人物相像呢。


    可用“巧合”来解释这件事,又实在太过牵强,因为一些感觉上的东西大多根植于内心深处,是无法被巧合所替代的。


    既有的认知和现实发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东方景明的思绪不受控的混乱起来,他真的和霍骁一样,也重生了吗?


    没有答案,一切都只是无端的推测。


    要处理的事还有那么多,东方景明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他抱紧江娴清送给他的书。


    “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还是抓紧处理高士成和塞北饥荒的事吧,一会儿就叫凌七过来把东西给你搬回来吧。”


    霍骁也不想给东方景明太多压力,他颔首:“都听你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


    东方景明没在多说,他朝霍骁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一踏出明华殿,东方景明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嘴上说不去想这件事,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思绪,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整个人笑不出来一点,只能沉郁着神色往东华门的方向走。


    大乾皇宫的入口有三门,文官走东华门,武官走西华门,皇亲国戚、天潢贵胄则走正华门,规格十分的明确。


    文官和武官互相走错门不要紧,但若是有谁擅走正华门,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轻则挨板子,重则流放砍头,总之下场十分糟糕。


    东方景明思绪太乱,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出门的路线走偏了,整个人直挺挺的朝着正华门的方向迈步。


    眼看着东方景明就要踏进正华门,过来接东方景明回家的赵小四看的一脸着急,正当他准备大喊一声去提醒东方景明的时候,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抓住了东方景明的胳膊,将东方景明一把拉了回来。


    “侍中大人,再往前走,你这条小命怕是要不保了。”


    东方景明的身体不受控的撞在了身后之人的胸膛上,他后知后觉的看清了面前的正华门,整个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直到那人再度出声,他才从后怕中回神。


    “侍中大人,在想什么事?竟然想的这般出神?”


    温润的声音几乎落在东方景明的耳边,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姿势到底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不合身份。


    他赶忙挣脱出来,下意识开口道谢,去看这位及时拉住他的好心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东方景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拉住他的人竟然会是巫睢!


    在文武百官当中,应天台的大司命和少司命格外特殊,他们不必穿官服,不必上早朝。


    巫睢依旧一身月牙色长袍,格外的显眼好辨认。


    青年脸上的惊讶太过于明显,巫睢将其尽收眼底:“侍中大人看到我似乎很惊讶。”


    东方景明定了定心神,露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避重就轻的反问回去:“少司命不应该在善德堂照料太上皇吗,怎么来这里了?”


    善帝需要巫睢给他调理身体,所以巫睢得了特许,可以在宫中留宿。


    而巫睢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主,就这么直接在宫中住下了,鲜少出宫。


    巫睢神态温和:“给太上皇调理身体的药缺了几味,我要回应天台取一趟。”


    东方景明:“那还真是巧,这样都能碰见。”


    巫睢露出一抹令东方景明看不懂的笑容,随后用格外轻缓的语气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侍中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命中注定?”


    不置可否,东方景明因为他这句话愣了一下。


    “我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和人定胜天。”


    “侍中大人真是天真。”


    巫睢忍不住嗤笑一声:“不瞒侍中大人所说,我为大乾卜过无数卦,每一卦都是死卦,昭示着大乾必亡的下场。正所谓天命不可违,侍中大人又何必坚守这八个字呢。侍中大人倒不如听我一句劝,早日加入应天台,与我一起聆听神的指引,为神做事,这样或许能在乱世中保住一命。”


    东方景明只觉巫睢所说之话处处都透露着荒谬,他向后退了几步,与巫睢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少司命口中的神若真的存在,那他们为何眼睁睁的看着塞北的百姓受尽苦难,而不出手相助?”


    “侍中大人不应该这么问。”巫睢纠正道:“侍中大人应该问,为何神会在塞北降下天灾,让他们历经苦难。”


    东方景明十分不舒服的皱了一下眉,但他想听听巫睢的回答,于是迎着头皮问:“为什么?”


    “天灾与人祸并存。”巫睢道:“若不是当今陛下不曾亵渎神明,神便不会对塞北降下这场天灾。所以这场天灾是灾也是罚,更是警告与提醒。”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东方景明的脸色沉了下去:“亵渎?何为亵渎?难不成对塞北的百姓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然后年年花费无数银两去搞祭祀就不算亵渎了吗?”


    巫睢虔诚开口:“神明护佑我们,为我们指明前路,我们难道不应该祭祀神明,向他们表明自己的诚意吗?”


    “如果你口中的神明,如此糊涂,如此不明事理——”


    东方景明顿了一下,神色坚定:“那我宁可拿起屠刀弑神,也绝不跪服在他们的压迫之下,哪怕死。”


    巫睢:“你——”


    “少司命,”东方景明打断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想继续劝我与你一起信神,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这人不信天命不信神,只相信我自己。我虽保不了大乾千秋万代,但我绝不会让大乾亡在陛下手里,我必让大乾在陛下手里重铸昔日荣光,更甚往昔。”


    “侍中大人好志向!”


    巫睢的眼神冷了下来:“但天命就是天命,我等着看你跪地求饶,困死在天命那一日。”


    东方景明不甘示弱:“少司命放心,这一日绝对不可能到来,我定会扭转乾坤。告辞!”


    话音落下,东方景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几个跨步就走到了马车前,大步迈了上去。


    见自家公子脸色阴沉,赵小四探头探脑的劝解:“公子,为别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消消气。”


    说着,他给东方景明倒了一杯清茶:“公子,您喝一口吧,您刚刚和哪位大人说了那么多,肯定渴了。”


    东方景明接过茶,一口饮尽,整个人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车厢里。


    听听,听听,他刚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什么让大乾在霍骁手里重铸昔日荣光,什么更甚往昔。


    他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说出这么离谱的话,他连即将到来的月课考核都不一定应付的了,还搁这重铸荣光呢,先把他给铸了吧。


    真是人有多大胆,话有多离谱。


    他还是先把眼前这些难关一一过掉,再说重铸荣光的事吧,不然他在巫睢眼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快点回家吃饭才对,于是东方景明叫车夫提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凌七来的很是时候,东方景明前脚吃完饭回屋,他后脚就来了。


    将红薯和土豆搬过来,东方景明泛起了难,他现在是天子近臣,朝中肯定有不少人派眼线盯着他,若是明晃晃的直接将这两筐东西搬出去,未免有些太显眼了,甚至有可能打草惊蛇。


    东方景明有些苦恼地坐在床上,问:“你打算怎么带这些东西走?”


    凌七道:“这件事陛下早就安排了好了,你不用操心。”


    “安排好了?”东方景明一脸迷茫:“他安排什么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


    凌七故弄玄虚,而他话音才落下,一阵敲击声就从东方景明的屁股下传来,他惊坐而起。


    只见床板活了一样,自己翘了起来,下一瞬,灰头土脸的拾玖拿着铁铲爬了出来。


    “呸呸呸。”


    他吐了吐嘴里的泥土:“终于挖通了,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行了,别废话了。”凌七搬起一个竹筐递给拾玖。


    拾玖没见过红薯和土豆,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这么两筐东西,真能解决塞北的饥荒问题?”


    “陛下说能那就能。”凌七将另一筐背起来,扭头对东方景明道:“我先走了,陛下在那边等着要这些东西呢。”


    东方景明木讷的点了点头,一整个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霍骁竟然直接派人挖了一条通往他床底的地道,真是大手笔——


    作者有话说:我胡汉三回来了。


    感谢观阅。


    第47章 对峙


    虽说选定观天台做培育基地,但前提是得先育苗。


    有苗才能栽种,从而实现量产。


    至于霍骁把东西拿走后,要在哪里育苗,怎么育苗,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一来他不懂这个,二来他没时间去懂这个,三来他自己也焦头烂额呢。


    月课考核迫在眉睫,礼乐射御书数六项,他只有书数完全没问题,其他四项除了礼都无法靠突击实现质的飞跃,只能一点点学。


    他必须仔细规划一下学习时间,不然他根本无法在一年内完成六项考核,迟早得收拾行李下岗。


    于他而言,乐射御三项,乐最简单,射最难,御次之。


    在现代生活的时候他学过一点点长笛,所以他有一定的乐理知识,若是选一个类似的乐器学习,三个月应该就可以出师。


    至于射和御,就只能慢慢学了。


    但现下有一个问题,乐射御要想学的好,必须得有一个好的老师教导才行。


    他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找老师去啊!


    东方景明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脑海里忽然划过了霍骁的脸。


    这么好的资源他怎么就忘了呢!


    史书有记,帝王霍骁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尤其是他当皇子那会儿,每次学业考核都是甲等第一名,算得上一骑绝尘。


    不过话说回来,太后当初将他收为嫡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嫡。


    他若是表现的不好,他在太后那里的价值就荡然无存了。


    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一旦他失去价值,他和江娴清下场非死即残。


    毕竟善帝的态度摆在那里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觊觎皇位的皇子。


    再加上其它皇子的针对,这日子好过不了一点儿。


    不管过去如何,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接下来还有更加严峻的考验在等着霍骁,大乾到底是存是亡,还犹未可知。


    虽说史书未曾描绘边疆部族入主中原后的场景,但却可以想象出来。


    边疆部族生性野蛮,推崇奴隶制,一旦让他们入主中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将饱受欺凌。


    东方景明自知不是什么大能之人,但为了他在这里的爹娘,也为了自己放出去的大话,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帮霍骁守着大乾。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他要想一直站在霍骁身边,就必须守住自己的官职,通过月课考核。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高兴不起来的事,东方景明素来信奉睡一觉什么都会好,就算面对困难也会信心满满,于是他头一蒙,眼一闭就开始睡觉。


    也不知是不是霍骁的话在他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他这一觉睡得格外糟糕,一整晚都在做梦。


    在梦里,他以各种方式自戕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咬舌、上吊、溺水等等。


    总之,他在梦里是把自己死出花来了,睁开眼的时候出了一身粘腻的冷汗,非常不舒服。


    时间有限,他来不及沐浴,只能简单擦拭一下就去上早朝。


    今天还是老样子,文武百官仍然在吵塞北的事,根本没人关心霍骁为什么要拆观天台,甚至大多数人认为,观天台拆了是一件顶顶的好事,可以用拆下来的物料换一批银两,来解塞北的燃眉之急。


    而正如他所说,高士成提出的开荒建议听起来可行,依旧治标不治本,今天就有人反应过来,大着胆子跳出来反对了。


    于是,时至今日朝堂上下分为了三派,持续拨粮派、开荒派、迁居派,三派人吵的水深火热,谁也不让谁。


    虽然霍骁没和他说那么多,但东方景明知道,这种情形霍骁最是喜闻乐见。


    文武百官吵的越凶就越不会注意他在做什么,他可以顺顺利利的育苗培种


    见文武百官吵的差不多了,霍骁适时开口:“诸位爱卿的建议都有道理,但眼下最紧要的事还是帮塞北度过这个春天,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


    国库空虚的事,人尽皆知,哪里还拿的出多余的粮去支援塞北。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顿时鸦雀无声。


    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竟然是高士成率先出声。


    “陛下,据老臣所知,东南西北八大商户之家手里握有不少余粮,其余小商户的手里也有存粮,我们不如将他们手中的余粮征收至朝廷,以解塞北燃眉之急。”


    “高士成,您这话说的未免太轻巧了些。商户与朝廷之间本就有矛盾,哪里是你想征收就能征收得来的。”


    高士成话音才落,就有人开口回怼,并且直呼他的大名。


    东方景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和高士成身着同样官服,品阶相同的人伫立在那里,甚至年龄也和高士成差不多。


    仔细回想了一下史书中对于诸位官员的描写,这人应该是中书省三位管事者之一的屈元青。


    至于为何如此笃定是他,因为另外一个管事者郎温书就是一个和事佬,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反驳任何一个人。


    相反,每当高士成和屈元青因为政见不合吵起来的时候,他都会努力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使中书省内部重新平衡。


    换句话说,中书省这个家要是没有他,早就散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如果郎温书今天没有告病假,怕是又要进行调和了。


    不过话说回来,郎温书这病来的时间还真是有意思,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在高士成提议的第二日开始生病。


    他到底是真的生病了呢,还是在躲事儿呢?


    如果是后者,他不得不承认郎温书是个大智若愚的聪明人。


    此番告假,郎温书无疑是看出霍骁想要文武百官争吵的用意,也必然预料到今日的场景,毕竟只要高士成一说话,屈元青定站出来反驳。


    此时他若是再站出来当和事佬,不就是在拂霍骁的面子吗。


    既如此,眼不见心为净,这次就任由他们吵去吧,是死是活都和他郎温书没有关系。


    但所有的前提都是,郎温书确实是在躲事。


    看了一眼郎温书的空位,东方景明将视线重新落在高士成和屈元青两人的身上。


    很明显,因为屈元青的反驳,高士成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非常不快乐的反问:“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屈元青理直气壮:“没有。”


    他这一句没有,直接给整个朝堂都整沉默了。


    霍骁轻咳一声,提醒:“爱卿,莫要胡闹。”


    屈元青依旧天不怕地不怕:“陛下,老臣虽无新的想法,但对高士成提出来的建议有想法。”


    霍骁:“爱卿直言。”


    屈元青理性分析:“正如臣方才所言,商户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太大,肯定不愿意被征收,我们不如通过买入的方式将商户手中的余粮收集过来。”


    “你说的轻巧!”高士成一下就火了:“国库空虚,我们哪里来的钱去买粮!”


    屈元青:“没钱就去酬,总能酬来。”


    “屈元青,你是老糊涂了吗?”高士成吹胡子瞪眼:“你到底知不知道塞北需要多少粮,就算集文武百官之力,怕也瞅不到那么多钱!”


    屈元青:“我有说在文武百官之间酬吗?”


    高士成一懵:“你什么意思?”


    屈元青没搭理他,反而看向霍骁,奏道:“陛下,老臣这几日思来想去,总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既可以解塞北燃眉之急,也可以缓和朝廷与商户之间的矛盾。”


    霍骁:“说说看。”


    屈元青道:“商户之所以对朝廷不满,原因无他,全然是因为朝廷对他们的打压太重,致使他们举步维艰。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通过募捐筛选出一批合适的商人,重开皇商。”


    听见屈元青这个提议,东方景明不禁愕然,这老头儿竟然和他跟霍骁想到一起去了。


    不对,有没有可能这老头儿是霍骁的人,替他在说话?


    思及如此,东方景明抬头望向霍骁,而霍骁料到他会看过来一般,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他们的视线隔着满朝文武在空中交汇,东方景明从中读出了霍骁的意思——这老头儿并不是他安排的人。


    既是这样,那还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缺什么来什么。


    东方景明正愁如何在文武百官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呢,毕竟他官职太低,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信服力,很容易被人驳斥。


    而霍骁若是光明正大地向着他说话,就偏心的太明显了,所以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将这件事说出来,从而引高士成入局。


    现下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只需看屈元青发挥就好了。


    因为有高士成这个死对头在,屈元青话音落下后,还不等霍骁发表对于这件事的意见,高士成就率先跳了出来。


    “老匹夫,你做这个提议居心何在!”高士成毫不遮掩地骂道:“你忘了前朝覆灭的原因就是官商勾结过深吗?你是想大乾重蹈前朝覆辙?”


    “前朝之所以会出现官商勾结的乱象,是因为对商户管理不当。”屈元青据理力争:“我们改变管理方法,未尝不能预防这个情况。”


    高士成:“你说的轻巧!”


    屈元青:“那你告诉我,比起让商户们出力,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高士成顿时哑口无言,因为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见高士成不再说话,屈元青看向霍骁:“陛下,您觉得老臣的提议是否可行?”


    霍骁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爱卿打算如何管理皇商?”


    屈元青道:“官制官收商运。”


    这六个字一出,霍骁再一次望向东方景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和屈元青没有交集,他险些要以为这俩人是不是率先通过气,想法竟然如此不谋而合。


    东方景明同样震惊于屈元青的话,他们竟然又想一起去了!


    屈元青继续道:“至于利益分配,老臣以为可以走底价分成制。在固定底价的基础上,商户所销越多,能分到的钱就越多,这样可以大大激励商户的经营热情。”


    听着屈元青的提议,东方景明不禁有些恍惚,这人该不会和他一样,也是从现代来的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8章 女帝


    霍骁并未在朝堂上直言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一旦说了,这朝今日就别想下了。


    不过虽然下了朝,屈元青和高士成也没放过他,一路跟着就进了明华殿的书房。


    两人本想直接开口,但却因为东方景明欲言又止,毕竟商量大事就这么一个小官在场不合适,但这小官又偏偏是整个朝堂离陛下最近的人,几乎时刻陪伴。


    东方景明看出了霍骁想让他留下来的意思,但听这俩人吵了一早上,东方景明完全可以猜出他们接下来要在霍骁面前继续吵什么,无非就是能不能开皇商的事。


    对于一些没有意义的争吵,除非迫不得已,东方景明从不落耳朵去听,所以在霍骁开口留他前,他先发制人。


    “陛下,既然两位大人与您有要是相商,那下官就先去外面候着吧。”


    说完,东方景明还冲霍骁眨了眨眼,生怕他接收不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结果终归是好的,霍骁正确接收了他的信号,将他放了出去。


    东方景明并未走远,出了门就直接席地而坐,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兜。


    上了几天早朝,东方景明学聪明了,未免上朝的时间太过无聊,今日出门前他叫赵小四给他装了一兜干果。


    现在,这兜干果只剩下一半了,另外一半他在上早朝的时候给吃掉了。


    他这个官职,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好的点在于他是天子近臣,近水楼台先得月,差的点在于品阶太低,没有什么话语权,这一点儿在上早朝的时候尤为明显。


    不过,只要能和霍骁说上话比什么都强,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里面那俩人吵的挺激烈的,东方景明坐在门外都能听见声音,真是苦了他这位皇帝男友了。


    与霍骁相比,他就惬意多了,一边吃着干果,一边观察云彩的形状,看起来悠哉悠哉的。


    一袋干果吃完,里面也消停了,东方景明拍了拍屁股起身,时刻做好被何有全叫进去的准备,而就在这时,他看见大理寺卿迈着端正的四方步走了过来。


    还不等他开口,来人先出声了。


    “侍中大人怎么在这里?”


    东方景明讪讪一笑:“您这声“侍中大人”可真是折煞我了。”


    按照官阶品位来说,他确实当不起姚守义这声侍中大人,但姚守义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冲着东方景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相信我,你当的起。”


    东方景明:“”


    他刚刚是不是看错了,姚守义说完好像朝他抛了个很暧昧不清的眼神?


    这当真是史书中那个刚正不阿、办事严谨的大理寺卿吗?


    东方景明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时书房的被人推开了,高士成和屈元青一前一后走出来,两者的表情截然相反,就像斗鸡,一个春风灿烂,一个垂头丧气。


    屈元青显然是灿烂的那个,走路甚至都带风。


    两人走远,他和姚守义一同被何有全带进去了。


    这回他老老实实的留在霍骁身边磨墨,而姚守义也不像高士成和屈元青,是一点也不想背着他,一进来就开始汇报,毫不拖泥带水。


    “陛下,您命臣肃清大理寺一事,臣办好了。”


    姚守义从袖中拿出一张布帛。


    “经过一系列的评估和考察,臣认为这张名单上的人不适合继续留在大理寺,其中不乏有人玩忽职守,尤其是寺正孙钊,若非他屡次将商户被劫一事压下,塞北的事也不至于拖到这时才被发现。”


    刚听见孙钊这个鸟人的时候,东方景明还反应了一下这人到底是谁,但听见之后的话,东方景明的记忆一下就复苏了。


    这不就是那个让他找自己武行救人的蠢鸟寺正吗。


    真是报应不爽,这才多久他就被查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都快把这鸟人的事给忘了,霍骁竟然还记得。


    他偏头看向霍骁,对方却一丝不苟的看着姚守义:“这些人按照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可姑息。”


    “臣领旨。”


    姚守义说完又看向东方景明:“侍中大人,我管人不当,让您先前险些遇害,我今日当着陛下的面,向您郑重的赔个不是。”


    说着,姚守义就要躬身拜他,东方景明扔了手中的墨块就要去扶人,但脚才动胳膊就被人拽住了,转而就对上了霍骁深色的眼眸。


    “这一拜,他应该的。”


    他说。


    姚守义的年岁跟他爹差不多,这一拜真是受的东方景明心惊胆战,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姚守义了。


    反观姚守义,他拜的特别坦荡,毕竟他管人不利是事实,东方景明受伤也是事实,他理应如此。


    好在姚守义拜完就退下了,不然东方景明看着他就浑身不自在。


    姚守义走后,也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今日他们没去江娴清那里蹭饭,凑合吃了一顿看起来丰盛但相当油腻的御膳就回来处理奏折了。


    弄了一会儿,东方景明看向霍骁,小声开口:“孙钊的事,谢谢。”


    霍骁不苟言笑:“你我之间本该如此,更何况这件事孙钊有错在先,惩他是必然的。”


    东方景明:“你再这样护着我,我怕是会忍不住恃宠而骄。”


    霍骁一本正经:“你娇一下,我看看。”


    “”


    东方景明剁了一下脚:“我说的是骄傲的骄,不是娇气的娇!”


    “哦。”


    霍骁想了想:“那要不你考虑一下这件事?”


    正经不过三秒说的就是霍骁这种人!


    东方景明摊开一本奏折拍在他面前:“干你的活吧!”


    霍骁将奏折推到一边:“等会儿在处理,你先过来一下。”


    东方景明不解:“怎么了?”


    霍骁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送你份礼物。”


    “神神秘秘的。”


    东方景明接过锦囊,然后打开。里面平平无奇,只有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


    按照折印展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六个大字。


    【六艺学习计划】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学习安排,看得人两眼一抹黑。


    虽说他俩心有灵犀上了,但主动求师和被动接受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这感觉就像,你好不容易写完了今天作业,结果你亲爱的妈妈又拿过来一本练习册让你写一样。


    东方景明的神色瞬间就变得乌漆嘛黑下来:“你管这叫礼物?”


    “不算吗?”霍骁一脸认真:“我小时候受到了礼物都长这样。”


    东方景明:“”


    江娴清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啊!


    这还不算完,霍骁又说:“我给你安排的计划已经宽松了,我学六艺时,内容是你的两倍。”


    东方景明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计划,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早上五点起床写算数题,七点出门上早朝,中午十二点吃饭,下午一点学礼仪,两点学音乐,三点去校场学射箭,五点学御马,六点下朝回家练字,八点再学一小时算数,就可以上床睡觉啦!


    这计划已经算得上密密麻麻了,东方景明无法想象霍骁的两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捏着手里的纸,讨价还价:“能不能宽容一点儿吗?比如把卯时起床这一项去掉?”


    霍骁:“你起不来?”


    东方景明:“你起得来?”


    霍骁点头:“起得来。”


    “”


    东方景明:“你几时睡几时起?”


    霍骁:“子时睡卯时起,”


    “”


    东方景明由衷道:“这皇帝活该你当。”


    霍骁笑而不语,转而确认了一下时间,提醒:“现在未时一刻,让何有全带你去学习礼仪和音乐吧,我给你安排了宫里最好的教习嬷嬷。”


    这份大礼东方景明真是不想收也得收,毕竟六艺考核不合格,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相当于连实习期都没有熬过去。


    临走前,东方景明回头问:“其他四项谁教?”


    霍骁:“我亲自来,申时我在校场等你。”


    “知道了,霍老师。”东方景明道:“我一定准时到。”


    话音落下,东方景明垂头丧气的就跟着何有全出去了。


    行进间,何有全动不动就要瞄他一眼,然后欲言又止。


    东方景明实在被看烦了:“何总管,您有事就直说吧。”


    何有全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


    “有句话我实在不知当不当说,但侍中大人既然要我说,那我也没有办法不说了。”


    东方景明:“”


    你在这绕口令呢?


    “我不拐弯抹角就直言了。”何有全一副谴责的表情:“侍中大人今日怎能留陛下一人在屋里遭罪呢!您和陛下都那样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侍中大人可不行自己一个人溜出去躲闲了。”


    东方景明:“可是他准了啊。”


    “哎呦,我的祖宗!”


    何有全急得直拍大腿:“陛下准了是陛下的事,一段感情要想长久,是需要同甘苦共患难的!”


    东方景明有些无语:“何总管,你这扯的是不是太远了。”


    “以小见大。”


    何有全谆谆道:“您要明白,您现在不仅仅是陛下的臣子,也是陛下的枕边人,还是尽可能体贴些比较好。”


    东方景明听明白了。


    “何总管的意思,让我做个贤惠的人?”


    “对对对。”


    何有全点头:“要尽可能的帮陛下分担一些。”


    东方景明一下就不爱听了,顿时不客气起来:“何总管,你跟我说说,我哪里不曾帮陛下分担了,你就说塞北的事我有没有出力?常英是不是我帮忙审出来?你家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才不再孤单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何有全:“”


    好像还真是。


    见何有全哑口无言,东方景明双手一拍,露出一抹假笑:“所以,总管大人下次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和陛下之间很和谐。”


    何有全还是有些担心:“侍中大人的话虽然在理,但是您想想,待三宫六院充盈以后,一旦出现比您更加殷勤体贴的人,您这地位怕是难保啊。”


    讲真的,他这人最喜欢有本事的人,所以他愿意提点东方景明几句,但对方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铁蛋。


    听见这句话,他直接道:“不保就不保,反正在我这里只有一心一意,他若是敢三心二意,我就敢弑君。”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


    何有全跳上去一把捂住东方景明的嘴:“祖宗啊,这句话可说不得,被有心之人听见,是要参你的!”


    “参就参,反正就算陛下在这里我也敢这么说。”东方景明不想再谈这件事:“何总管,还有多久到教习嬷嬷那里?”


    何有全指了一下前面的院落:“那里就是了,侍中大人进去便可。”


    东方景明没应声,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进去了。


    看着青年略显瘦弱但格外挺拔的背影,何有全忍不住皱了皱眉,莫名觉得他是一个表里不一之人。


    面上看起来温顺听话,骨子里全是反骨,危险的很!


    不行,这件事得让陛下知道一下,于是何有全立即提溜着手里的拂尘,迈着着急的小碎步跑回了御书房。


    回去以后,何有全将东方景明说的话一五一十告知霍骁,谁料他家陛下听完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就警告上他了。


    “何有全,下次不许再对他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何有全:“???”


    没有意义……的话?


    何有全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有点混乱,但霍骁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窒息。


    “还有,我并不打算开三宫六院,一人足以。”


    “!!!”


    何有全要疯了:“陛下,那大乾的基业怎么办啊!您总得有一两个子嗣啊!”


    霍骁放心手中的笔:“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手足中选好了继承人。”


    何有全仔细思索了一下,太上皇所生皇子,现在除了已经登基的陛下,就只剩驻守幽州逸王和驻守端州的衡王,而两人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根本不可能是继承人的人选。


    皇子的人选一下就空了,可陛下的表情是那样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何有全不得不换个方向思考。


    自古以来,手足代表的不仅是兄弟,还有姐妹。


    但太上皇在位那会儿几位皇女命途坎坷,不是去和亲就是在去和亲的路上,几番折腾,就只剩下最小的昭和公主尚在宫中。


    排除所有可能的事实,剩下的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将是答案。


    何有全瞬间瞪大了眼睛,望向霍骁:“您要为大乾培养一位女帝?”


    霍骁神色淡淡:“不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49章 抱歉


    听着霍骁这番言论,何有全只觉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他家陛下疯了。


    他小心翼翼开口:“陛下,无论是前朝还是咱们大乾,都未有女子登基的先例,老奴觉得您这个决定实在有些不妥。”


    霍骁翻开一本新奏折:“哪里不妥?就因为没有先例吗?”


    “这不是有没有先例的问题。”何有全帮霍骁磨墨:“而是与纲常伦理不符,自古以来都是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安定内室,男子在外征战四方安邦定国,您要培养一位女帝的话,不就是在挑战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吗。”


    “规矩既然是人定的,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打破旧的规矩,制定新的规矩呢?”


    霍骁沾了沾墨,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说。


    何有全一个头两个大:“陛下,打破规矩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您有没有想过昭和公主能否在朝堂上立足,毕竟千百年来都是传位于皇子而非皇女。”


    “昭和能不能立足看的是她的本事。”霍骁道:“我相信,只要她能力足够,就一定可以然后满朝文武心服口服,就像我当初一样。”


    何有全急得冒汗:“可是陛下,您是皇子,昭和公主是皇女。”


    霍骁不想再听何有全来来回回皇子皇女的论论了,他打住道:“我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即日起就让昭和与东方景明一起学习君子六艺,待六艺皆过我会为她寻师学道,现在你去把校场清理干净。”


    到底是打小就跟在霍骁身边的人,何有全如何能看不出他的坚决,只能口头应下这件事后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明华殿,何有全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招来一只白鸽,手信一封寄了出去。


    白鸽携信,向宫闱之外振翅而飞。


    然而,白鸽才飞出宫闱,一只羽箭便自密林射出,穿透了它的身体。


    在空中停滞一瞬,白鸽倏然下坠,穿过密林的枝丫,砸在了地面之上。


    片刻,拾玖的身影自林间显露,他捏住细小的鸽腿,便拎着这只鸽子回宫面圣


    看见信上的内容,霍骁毫不意外。


    虽说何有全打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但人终究不是他自己选的,是太后指给他的,所以他们之间再怎样,都有一层无法打破的隔阂。


    而何有全做事也从不让人失望,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向太后汇报他的动向。


    有些事汇报就汇报了,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影响,但培养昭和做下一任君主之事,暂时还不能让太后那边知道,不然这短暂的平和怕是要被打破了。


    打开香炉,霍骁将手信扔了进去,而后捻了捻手指:“这阵子盯好他,不要让他把消息传到太后手中,尤其是昭和的事。”


    拾玖和凌七两人分工明确,若是其中一个人不在霍骁身边,另一个人一定会在霍骁身边,听从调遣。


    自打凌七被派去守着东方景明以后,拾玖就一直守在霍骁身边了。


    得了调令,拾玖应下,便继续去盯梢何有全。


    至于为何不瞒着何有全,那根本瞒不了,毕竟他是总管太监,几乎时时刻刻侍奉着,所以与其费心费力的瞒着,不如暗中监视


    另一边,东方景明万万没料到,霍骁给他安排的学习地点竟然是勤学殿。


    在大乾,这里可是只有皇子才能进的地方。


    然而让他更加没有预料的是,来这里学习的竟然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看上去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的方向,一看见东方景明她立即迎了上来。


    “你就是皇兄说的,要跟我一起学习的景明哥哥吧。”


    皇兄


    东方景明仔细想了一下善帝的子嗣,很快就筛选出对应的人选。


    “昭和公主?”


    他试探开口。


    昭和的唇微微动了一下,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你认识我?”


    东方景明柔声:“我并不认识公主,但公主的身份很好猜。”


    昭和仔细想了一下,她的身份确实挺好猜的。


    不过嘛


    她露出一抹机灵的笑,眉毛一挑:“那你能猜出皇兄让我学君子六艺的用意吗?”


    是啊。


    让一个公主来学这些东西,横看竖看都和皇家的规矩背道而驰。


    大乾皇室有规,皇子须通君子六艺与为政之道,皇女须通女子八雅和持家之法,所以到了年岁以后就会开始学习各自需要掌握的内容。


    按理说,昭和现在的年岁应该去修女阁学琴棋书画才对,怎么跑来勤学殿学上君子六艺了呢。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霍骁他该不会是想为大乾培养一个女帝吧——


    这个想法一出,东方景明的大脑不受控的宕机了一下,但转而一想又非常合理,毕竟霍骁的生母和他一样是个现代人,肯定不会用古代女子的方法去教育霍骁,必然给他推开了许多新世界的大门。


    只是——


    东方景明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我自是能猜出陛下的用意,但是公主可知自己选了怎样一条路吗?”


    昭和神色立即认真起来,露出来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与她的真实年龄产生了相当大的割裂感。


    她说:“我当然知道,但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趟过去,然后坐上那个位置,摆脱自己和亲的命运。”


    命运


    听见这两个字,东方景明不禁想起史书中对善帝所生的、诸位皇女的记载。


    几乎是各个不得善终,不是死在和亲的路上,就是和亲之后被欺压致死。


    虽然昭和公主因为有霍骁相互而没有走上和亲的道路,但后来国破,她作为皇室成员肯定无法独善其身。


    未免被凌辱,在边疆十二部踏破皇宫城门那一日,她在自己宫殿换上了一席盛装,最终当着所有人的面,割开了自己的咽喉,用血染红了入其宫殿的石阶。


    边疆十二部虽野蛮却也有忌讳,他们不走被人血染红的台阶。


    在他们看来,这样好像再走地狱路。


    所以,边疆部族无人敢涉足昭和的宫殿,去碰她分毫,生怕染上晦气。


    重头来过,东方景明相信一切都会改变,大乾的皇宫必然不会被踏破,昭和也不必再用玉碎之法保全自身清白。


    其实现在已经开始改变了,他保住了东方远航夫妻的性命,霍骁提前发现了因饥荒出逃的塞北难民,也找到了应对饥荒的办法,甚至做出了培养昭和公主做女帝的决定。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东方景明笑了笑:“公主有如此决心,未来必能功成名就。”


    昭和十分不客气的笑了起来:“你的夸赞我收下了。”


    “二位主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娴清熟悉的声音传入东方景明的耳朵,但转头一看,那张脸却陌生的紧。


    那是一张五官平平无奇,让人看好几眼都无法记住的脸。


    四目相对,那人忽然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开始传递信号。


    哪个陌生人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挤眉弄眼,除非是熟人。


    “”


    东方景明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霍骁说的教习嬷嬷竟然就是易容后的江娴清,不过除了江娴清好像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这件事,毕竟他们无法理解霍骁培养女帝的想法,不然何至于霍骁亲自上阵呢。


    东方景明正想着,昭和公主窜到了那人面前,好奇的打量她几眼:“您就是皇兄派来负责我和景明哥哥的教习嬷嬷?”


    江娴清完美代入自己的角色:“是的,今后就由老奴负责二位的礼乐学习。”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昭和催促道:“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说着,东方景明和江娴清就被昭和拉近了大殿,开始了小灶学习。


    起先东方景明还有些质疑江娴清的能力,她一个现代人真的能教这些东西吗?


    但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东方景明发现,她不仅能教,而且教的相当好。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自打从冷宫出来以后,江娴清就日日陪着霍骁成长学习,有些东西耳濡目染多了自然就会了。


    礼乐两项学习来倒是不难,总体来说是愉快的,真正难的是射和御。


    御先不提,就这个射可把东方景明折磨坏了。


    古代的弓箭和现代的弓箭那是真不一样,就算是普通士兵用的弓箭,也起码需要几十斤的臂力才能拉动。


    于是学习射箭的第一天,他和昭和公主连弓都没看见,光搁那里举铁练臂力了。


    等后来学习“御”术之时,他们的两条胳膊都是抖得,连缰绳都抓不稳,根本控不住不住马,把车御的东倒西歪。


    最终两架马车“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两人用尽浑身解数才没让自己从马车上摔下来。


    事实证明,霍骁制定的六艺学习计划适合昭和公主,并不适合他!


    于他而言,这射和御必须得分开学,不然这训练场早晚得没一个。


    他能意识到的事,霍骁自然也意识到了,当晚就通过那条新打的隧道登堂入室,和他商量着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


    首当其冲第一点,东方景明直接把五点起床这一条给砍了,本来早起赶早朝就已经很痛苦了,再让他早起做数学题,不如直接杀了他!


    看着新版六艺学习计划,东方景明相当满意。


    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出门上早朝,中午十一点吃饭加午休,下午一点开始学礼仪,两点学音乐,三点去校场学射箭(这项学的差不多再开始学御驾),五点下朝回家摸鱼两个小时,七点开始练习一个小时书法,然后八点收拾自己准备上床睡觉,简直美滋滋。


    与东方景明的满意相比,霍骁的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这个安排是不是有点过于松弛了?”


    “不不不!”


    东方景明当即反驳。


    “我和你这种卷王不一样,作为一条咸鱼,张弛有度的学习方式才适合我,若是压力太大,我容易咸鱼变鱼干,从此一蹶不振。”


    听东方景明说的这么邪乎,霍骁只能依他,而后将放在桌案旁边的宣纸铺开,提醒:“戌时了,我们该练字了。”


    东方景明眨了一下眼睛:“我们?”


    霍骁看着他:“对,我们,我陪你一起练。”


    东方景明震惊了:“不是,我的皇帝陛下,您这么闲吗?”


    霍骁:“也不算闲,我平日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练字,不如一起。”


    东方景明真相了:“怪不得你将这件事排在晚上,原来你早有预谋!”


    “可能吧。”霍骁将毛笔沾上墨,递给他:“我们开始吧。”


    接过毛笔,东方景明四下环顾心茫然:“我坐哪?”


    这真是个好问题!


    他的桌案前只有一张像样的椅子,而霍骁一来就直接坐了下去,他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眼下既然要开始练字,这桌子肯定是坐不了了。


    霍骁想了想,起身:“你来坐。”


    “不用!”


    东方景明有了好点子,反手就将霍骁按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腿:“我坐这里就好。”


    说着,他一屁股就背对着霍骁跨坐了下去,顺便感慨:“这大龙腿坐起来就是不一样!”


    霍骁:“”


    东方景明回家就沐了浴,淡淡的草木香窜入霍骁的鼻腔,他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这个姿势真的能练好字吗?”


    “能否练好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于老师教的好不好。”


    东方景明握好毛笔,回眸一笑:“好了霍老师,我们开始吧。”


    “好。”霍骁看向桌案上的纸:“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没问题,霍老师看好。”


    东方景明一板一眼的落笔,然后在霍骁的注视下写出了一行支离破碎的大字,写完,他不忘回头问:“霍老师,点评一下?”


    这字他点评不了一点儿。


    霍骁忍不住问:“科考那天真是你本人去考的?”


    东方景明点头:“是啊。”


    霍骁:“那为什么你科考试卷上的字迹,和今天的字迹判若两人?”


    东方景明将他特制的笔拿了出来:“考试的时候又没有规定要用什么笔,所以我用的不是毛笔,而是炭笔。”


    “”


    行吧。


    虽然大乾有炭笔,但六艺考核中的书,看得是毛笔字。


    霍骁试探问:“关于毛笔字,你了解多少?”


    东方景明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所以从来没有练过毛笔字。


    当然另外一个层次的原因是,他没钱去学这些东西。


    仔细想了想,他说:“这么说吧,在穿来这里之前,我就没碰过毛笔,所以你可以想象一下我的水准。”


    水准哪里还需要想象,纸上的字已经表明了这件事。


    霍骁换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行样本:“那我们今天就写一点简单的字,练习一下最基本横竖撇捺,等有字的样子了,我们再开始往下走。”


    “好的,霍老师。”


    东方景明乖巧照做,开始临摹霍骁笔迹,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写不出来霍骁那种感觉,笔画僵硬而又死板,非常的不自然。


    写到第三行,东方景明回头看向身后之人,满脸难受:“霍老师,救救。”


    虽然东方景明只写了三行字,但霍骁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他握住东方景明的手:“你手腕发力的方式不对,我带着你写几行,你仔细感受一下这个感觉。”


    “嗯嗯。”


    不得不承认,霍骁是个好老师,才第一晚就效果显著,虽然字写的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支离破碎,可以协调的组合起来了。


    落下最后一笔,东方景明如释重负般的将笔放了下去,整个人软趴趴的向后倒了下去,声音蔫声蔫气的。


    “霍老师,我的胳膊好酸,需要人给我捏捏。”


    下午又是举铁又是御车,晚上还要练字,这胳膊不酸是不可能的,于是霍骁将手覆上了上去,轻轻捏了起来。


    捏了一会儿,他问:“舒服吗?”


    东方景明的双眼半睁半闭,偏头在霍骁的唇角吻了一下:“很舒服,所以奖励你一下。”


    “奖励再多一点,好吗?”


    霍骁的话说的虽然很客气,但行动一点儿也不客气,他的头还没正过来,就被一只大手给扭了回去,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又是这样,东方景明发现霍骁这人有个毛病,总是喜欢见缝插针的欺负他一下,一天下来不知道要被见缝插针多少回。


    而且恐怖的是,这狗男人的自学能力有点儿强,明明他们都是新手,可这才不过几天,他似乎就已经掌握了其中技巧,总是能在他快要窒息的前一刻给他呼吸的机会,然后再继续。


    停下的时候,东方景明的呼吸乱的一塌糊涂,双颊也染上了的秾丽的红。


    刚想说些什么谴责身后那王八蛋,他却忽然发现身后之人的呼吸甚至比他还要凌乱,甚至


    作为一个知识贮备丰富的读书人,东方景明如何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霍骁需要更进一步的


    但霍骁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并没有顺着自己感觉更进一步,反而将他推开,仰首坐在椅子上,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双眼,调整呼吸:“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下次不会了。”


    东方景明不禁微愣,他本以为霍骁这种动不动就要欺负他一下的性子,会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谁曾经他一步大退八百丈,搁这里道上歉了。


    人啊,总是别扭的生物。


    当别人想让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反而会抗拒,可一旦摆出这种相敬如宾的姿态,反而想要更进一步。


    回过神,东方景明模仿书中那些主角的做法,双手按住了霍骁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说了三个字。


    “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50章 绝路


    东方景明自诩理论知识丰富,实践肯定也不在话下。


    可当他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才发现,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完全就是两码事。


    把人弄疼好几次,他才逐渐掌握其中要领。


    彼时,他终于有勇气抬头去看霍骁。


    对方在床榻之上倚墙而坐,垂眸看着他手上笨拙的动作,呼吸止不住的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变化。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要帮忙,可对上霍骁那晦暗不明的眼神,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眼睛也有点不知道往哪里看,最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上。


    虽然他已经掌握了其中要领,但也仅仅是初步掌握,到头来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好这件事,整的自己都没力气擦手了。


    不过万幸,霍骁不是那种自己舒服完就拉到的主,他默默拿起摆在床头的帕子,然后捉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手指挨个擦了起来,从指尖到指缝没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擦完,霍骁并未松开他的手,反而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然后手腕一用力就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东方景明的思绪本就混乱不堪,这么一拉,他的大脑直接空白了一瞬。


    重新有了思绪过后,东方景明不解的望向霍骁,他刚要说些什么,对方却率先开口说了几个字。


    “我们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来着?


    东方景明顶着混乱的思绪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这个词的含义,不就是互相帮助的意思吗。


    可是,他不需要帮助啊!


    奈何他的反应速度有点儿慢,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霍骁像翻煎饼一样将他翻了个,让他靠坐在了他的怀里,彼时霍骁的手也落了下来。


    那一瞬,东方景明不受控的蜷缩了一下,整个人的情况怪的无法描述。


    颤栗直抵灵魂,他好像要被点燃了。


    感受到落在耳畔和脖颈之间的滚烫气息,东方景明本能的扬起了头,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潮热的红逐渐蔓延上东方景明的脸颊,周围的空气似乎也热了起来,他抓住手下的东西,朦胧着视线看向身后的人,呢喃出声。


    “饶了我吧”


    闻声,身后之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手拖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得更高。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才刚开始。”


    霍骁的声音喑哑而又缓慢,动作却截然相反。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夜半三更时,更深露重。


    赖在水里不愿出来的东方景明被人强行给捞了出来,然后任人摆弄。


    他枕在霍骁的腿上,止不住打了个哈欠,顶着蔓延上来的睡意问:“你培养昭和公主做女帝,就不怕太后和你翻脸吗?”


    霍骁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东方景明的头发:“就算是翻脸我也得这么做,我必须给大乾选出一个合适的君主。”


    东方景明:“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打算?”


    霍骁:“你我确定关系那日。”


    东方景明睁开半只眼睛看他:“你就没有过其他的想法?比如三宫六院?”


    霍骁垂眸:“我为什么要去想这些?”


    “你可是皇帝啊。”东方景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试图要拍醒他一样:“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吗?”


    霍骁抓住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望进东方景明的双眼。


    “三宫六院于我的身份来说确实很正常,但我知道,一旦我开了三宫六院,你就不再是我的了。”


    东方景明扣了扣霍骁的掌心:“为了一个我,放弃三宫六院值得吗?”


    “你应该这样问,”霍骁紧了紧手指:“我为什么会在三宫六院与你之间,选择了你。”


    东方景明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霍骁倾身:“三宫六院哪里比的上一个你。”


    “肉麻死了!”东方景明抖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的看向霍骁:“所以,你刚刚的意思是,若是没有我就去开三宫六院了呗。”


    “不会。”霍骁斩钉截铁:“我不想落得和我父王同样的下场。”


    东方景明坐了起来,托腮道:“你又不是你父王,又怎么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就是最大的诱惑。”霍骁道:“一旦我开了三宫六院,就一定会有人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


    这确实是皇室的生存现状,虽不能说每个妃嫔都抱有这样的想法,但人数绝对过半。


    “既如此,”东方景明好奇不己:“你完全可以早早的就将这件事定下来,不是吗。”


    霍骁坦言:“我不愿瞒你,在和你确定关系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会走娶妻生子那条路,所以一直没有考虑这件事。”


    东方景明张了张嘴,难掩震惊:“原来你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啊。”


    “不是。”霍骁道:“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人。”


    东方景明叹气:“哎,要是我能生的话,你也不必走这步棋了。”


    太后和江娴清不一样,她到底是土生土长古代土著,接受的是最为纯正的传统教育,肯定无法接受这件事。


    一旦她知道,霍骁的麻烦就大了。


    霍骁挑眉:“我们都没试过,你怎知自己生不了?”


    东方景明戳了戳他的心窝子:“你倒是看得开,这个时候还能开出玩笑来。”


    “事已成定局,不看开点儿还能怎么办呢。”抬手抓住那根葱白的手指,霍骁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试一试呢。”


    “等我准备好的吧。”东方景明将手指抽出来,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始下逐客令:“现在有请我们伟大乐观的皇帝陛下回宫吧,我困了,想睡觉了。”


    霍骁点头:“好,我知道了。”


    东方景明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知道了你倒是动啊,还坐在我的床上喂!你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某人就将他带倒在了床上,而后捂住他的双眼:“爱卿既然困了,那我们就寝便是。”


    对于霍骁的无赖行为,东方景明无语至极:“你自己没床,是吧。”


    “有。”霍骁将下巴搭在了东方景明的肩头:“但宫里的床,太大太空太冷,不如这里暖和。”


    东方景明气笑了,敢情他就是个暖床的。


    越想越不服气,东方景明转了个身,动腿,想要把人踢下去。


    谁料,他的腿还没抬起来,就被一条更有力的腿给压下去了,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一道低哑的声线。


    “别闹,乖。”


    “”


    东方景明锤人的心都有了,但实在挣扎不开,便只能抓住霍骁的衣襟,盯着他露出来的喉咙咬了一口,然后心安理得的窝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眼


    翌日,天光大亮之际,东方景明摸了摸身边位置,空空如也,温度也已经消散了,人不知离开了多久。


    他是真佩服霍骁,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白天还干劲十足,简直就是天生当皇帝的料子,而他只适合当一条随遇而安的咸鱼。


    鲤鱼打挺般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东方景明喊了一声赵小四,喊完后他才想起来,由于昨晚霍骁大驾光临,凌七怕赵小四没眼力见儿,直接加倍用香,所以赵小四这会儿怕是还在梦里与周公相会呢。


    不过,虽然赵小四一睡不起,但凌七精神的很。


    凌七那耳朵灵的跟什么似的,一听见屋里有了动静,立即就端着水进来了。


    他将水放在东方景明面前,眉毛一立:“洗吧。”


    东方景明捧起一碰水,扬在脸上:“你能对我稍微客气点吗?”


    “我平日干的都是杀人放火打劫跟踪盯梢这档子事。”凌七摸着自己腰间的刀说:“我现在没有直接将水泼在你脸上,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你能不能美化一下自己的工作内容?”


    洗完脸,东方景明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水,语调不急不缓。


    “你这样说,显得你家陛下像个土匪头子。”


    听见“你家陛下”这四个字,凌七的眼睛动了一下,阴阳怪气:“什么我家的,明明是你的陛下才对。”


    “呦,”东方景明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吃醋了?”


    “吃什么醋吃醋!我就是想不明白,”凌七的声音难掩委屈:“怎么你一出现,陛下就不像陛下了。不仅做事没有主见,还什么都听你的,甚至不惜和太后做对抗,也要培养昭和公主做储君,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陛下愿意听我的,自然是我说的话有道理,至于培养昭和公主做储君这件事——”


    东方景明顿了一下,神色十分认真:“我觉得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凌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陛下现在是什么处境,高士成没除,太上皇虎视眈眈,太后手握重兵,一朝不查就是四面楚歌,你在把陛下往绝路上逼!”——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