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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卿你插翅难飞》 第31章 救驾
天牢昏暗,东方景明并没有注意到拾玖脸上的神色,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
“常英,你应我的声做什么,不是要让我自言自语吗?”
“你!”
常英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没有下文了,只能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着他。
与常英的愤怒相比,东方景明的神情就显得风轻云淡多了,他悬在空中的脚尖悠悠晃了几下,继续火上浇油。
“常英,你有什么可愤怒的,我说的是明晃晃的事实,不是吗?我要是你爹,保证做人能被气死,做鬼能被气活,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你这逆子。”
“闭嘴!”
这句话就像引线,一下就将常英彻底点燃了,他的身子猛的朝前一扑,整个人直挺挺的撞在了牢门之上。
出不去,够不着,常英只能抓住冰冷的铁杆,用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的锁着东方景明。
“你给我闭嘴!”
“哎呦呦,你要吓死我了!”
东方景明嘴上说着害怕,身子却往前探了探,然后在常英看得见但差一点才能够到的停下。
“你这情绪的起伏怎么这么大,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什么吧——比如你爹是被你气死的,甚至你娘也是。”
东方景明这样一探身,那隐在昏暗之色下的脸瞬间被窄窗中照射进来的天光打亮,常英已经抵达唇边的话,忽然骂不出来了。
常英一度以为自己对面做的要么是个老狐狸精,要么是个惯会装腔作势的王八蛋,但谁曾想他面前坐着的人,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青年。
而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他那双眼睛对不上号,青年的眼睛干净的像一对琉璃琥珀珠,叫人一眼望进去就忍不住放松警惕,可他的话却字字诛心,令人难以呼吸。
常英努力定住自己的心神,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说。
“干嘛不说话,难道真被我不小心说准了?”东方景明仔细端详了一下常英:“看你这模样,应该是了。既如此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吧,让你对自己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
东方景明悠哉悠哉的说:“对于你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孝子来说,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爹娘对此感到失望。但知遇之恩不得不报,所以哪怕你明知这件事是错的,最终还是帮那个人隐瞒了贪墨之事,让塞北的百姓一点点陷入绝境。”
东方景明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你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件事瞒的很好,让自己的爹娘颐养天年。”
“谁料一年前,你那早年操劳,晚年病痛缠身的爹娘知道了这件事,开始劝你迷途知返。可你死活不肯回头,甚至还用他们教你的道理辩解。结果,你爹娘被你这个大孝子活活生气死在了病榻之上!”
“他们死后,你一看见那个被你爹娘挑选过门的妻子心里就不舒服,于是你又百般逼迫她与你和离,害的她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别说了!”常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声嘶力竭:“求求你别说了!”
东方景明无视他的话,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一把抓住常英的衣襟,继续说。
“你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无论陛下怎么审你,你都不喊疼不求饶,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可你以为这样就能为自己赎罪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你一日不将那个人说出来,你的罪孽就会加重一分,你爹娘对你的失望也会加重一分。”
常英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青年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有关于他的件事,但他的心里防线已如城墙一般迅速崩塌,一头一头的往铁门上撞。
“那人于我有恩,我不能违背他,也不能出卖他,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我不能忘恩负义!我不能!”
“我知道的,我也理解你。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想看着塞北的百姓受苦受难,毕竟你也是塞北人。”东方景明用手挡在常英的额头前,温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或许并不是在报恩,而是在害他呢。”
常英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只要我咬死不松口,就没有人能抓到他,我明明是在救他啊!”
“真的是这样吗?”东方景明蹲在了常英面前:“常英你知道吗,人死后是会入一个叫罗酆城的地方,换句话说呢,就是入地府。进去以后,罗酆城城主会根据你们生前的功过来为你们安排来世的命格。”
见常英的眼底露出了迷茫之色,东方景明轻轻勾了一下唇:“据我所知,像你这种人,生前若是没有受到相应的惩罚,来世段然不可能继续为人,是要打入畜牲道赎罪。”
“而你要保的那个人是主使者,若是他的罪行在生前没有被人披露出来、接受应有的处罚,那他下场只会更惨。”
“在入轮回之前,他的灵魂要先去十八层地狱中的业火里烧上七七四十九天,若是能出来再给他安排一个畜牲道投胎。”
常英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那要是出不来呢?”
“出不来就没有下辈子了,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烧成青烟,不可能再入轮回了。”东方景明叹气:“所以你仔细想想吧,你到底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呢?”
常英瞬着他的话仔细思索,然后猛的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不可能!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鬼神!你少用这种方法来骗人!”
“真的没有吗?”东方景明道:“如果没有,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爹娘身死的真相,又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人对你有知遇之恩呢?据我所知,知道这些事的人,都已经被你给杀了吧,所以除了你和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还能有谁会知道这些事呢?好像也只有鬼神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人!”
常英喃喃的重复这几句话,一点点将自己缩到角落中。
盯着那个缩成团的身影看了一会儿,东方景明叹气道:“唉,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我言尽于此,再说该受到天罚了。”
话音落下,东方景明拍拍衣服站了起来,看向身边已经听傻掉的拾玖:“我们走吧。”
“啊,哦,好!”
拾玖乍然回神,带着东方景明往外走。
走了几步,东方景明又回头:“哦,对了,常英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为什么三年前的那场科考中,被诬陷作弊的人刚好是你这唯一一个塞北的考生呢?怎么就不是江南的考生、江西的考生亦或者其它地方的考生呢?那个人对你真的是知遇之恩吗?”
闻言,常英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东方景明回头一笑:“我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再会。”
“你回来!你不许走!”
东方景明无视常英的嘶喊,大步向外走去。只留给一抹抓不着够不到的背影
天牢之外,阳光正好,空气新鲜。
东方景明一踏出来就赶快进行了好几下深呼吸,清刷自己被血腥气污染的胸腔。
看着青年如此轻松的模样,拾玖再也忍不住了:“你真的是鬼神派来的使者吗?”
“啊哈?”东方景明回头,满脸莫名其妙之色:“你在想屁吃,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鬼神。”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那些令人误会的话?”拾玖道:“而且,我派人调查常英、整理卷宗的时候,并没有查出他爹娘的死因,只查到了他三年前被人诬陷过的事,但同样没查出有人帮过他的痕迹,只有大理寺卿姚守义秉公办案的记录。”
“嘿嘿,这些都是秘密。”东方景明道:“你只需记得,这是一个唯物主义世界,不存在鬼神就好了。”
拾玖头顶问号:“唯物主义世界?”
东方景明在拾玖面前画了个圈:“这是一个相当深奥的问题,你不必深究,只需记住我刚刚的结论就好了。”
解释不如不解释,拾玖头顶上的冒号更多了。
“这个解释不了的话,那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走时留下那样一句话?”
东方景明:“当然是挑拨离间了。”
拾玖:“那你大可以一进来就说。”
“那可不行。”东方景明摇了摇手指,在拾玖发问前,主动解释:“我要是那会儿就说,以常英当时的状态他根本不可能信,一下就能知道我在挑拨离间。所以只有彻底摧毁他的神智和心智,这句话才会有效果。”
拾玖眼神骤变,向后退了两步,捂着心口道:“你的心好黑!”
简直和陛下有的一拼了。
“什么啊!”东方景明道:“你这个好奇宝宝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这明明叫聪明绝顶,好吗!”
拾玖:“好奇宝宝?”
“问来问去的,不是好奇宝宝是什么?”
话音落下,认识路的东方景明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明华殿的方向走,将拾玖留在了原地。
反应了一会儿,拾玖一下就炸了。
你说谁是宝宝呢!
回到明华殿,东方景明扑了个空,只看见蹲在房梁上趴活的凌七。
他冲凌七招了招手:“喂,你老板呢?”
凌七跳下来,瞥了一眼气红了脸的拾玖,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结果只收到了一个大白眼,只能去回答东方景明的问题:“老板去给太上皇请安还没回来。”
东方景明:“去多久了?”
凌七掐了一下时间:“快一个时辰了吧。”
天啊!
东方景明可没忘霍骁和他说过什么,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八百个善帝祸祸霍骁的场景。
救驾,他得救驾!
东方景明一手一个金牌保镖:“带路,随我救驾!”
救驾?
救什么驾?
两人一脸懵逼的被拖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脑回路清奇
感谢观阅。
第32章 神明
东方景明脑海里划过无数霍骁被祸祸完以后的惨样,但当他踏进善德堂以后只看见了一副平静如画的场景。
两人相对而坐,善帝执白子,霍骁执黑子,正坐在那里下棋。
彼时东方景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善帝就算再恨自己这个儿子,也不可能和他动手。
东方景明讪讪的朝两人行了一礼,就站在旁边候着了,时不时偷偷打量善帝一眼。
善帝保养的相当好,若不是在史书中提前得知他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还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不过,可能是常年服用丹药的原因,善帝的脸色极为苍白,唇色也相当深,明显一副毒入骨髓的病态模样,好像随时都能蹬腿闭眼一命呜呼。
正想着这种大不敬之事,善帝忽然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视线交错,四目相接,东方景明猛地低下了头,后背嗖嗖直冒冷汗。
霍骁将青年心虚害怕的模样尽收眼底,他落下一子,堵住善帝的棋子:“父皇,我的侍中胆子小,不禁吓。”
“是吗。”善帝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棋子,落下:“孤还以为他有多大胆子呢,竟敢这般打量孤。”
“好奇吧。”霍骁将手伸进棋罐,轻轻搅动,发出格愣格愣的声音:“毕竟父皇英名在外,是大乾建朝以来第一个退位让贤的皇帝,应该没有人不想一睹父皇的天颜。”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霍骁在讽刺善帝。
东方景明一整个麻住了。
孝,可真是太孝了
本以为善帝会生气,但结果截然相反。
面对霍骁的挑衅与讽刺,善帝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风平浪静,语气温和。
“霍骁,你放肆了。”
“实话怎能算放肆呢,父皇未免有些太敏感了。”霍骁落下最后一子,彻底堵死善帝所有的出路:“父皇,这一局你又输了。”
善帝将捏在指尖的棋子扔回棋罐:“输便输,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霍骁看向善帝苍白的脸颊:“可是父皇,你的身体还能撑到下一次机会的降临吗?”
“怎么可能撑不到--咳!”善帝轻咳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玉质的小瓶,倒出一粒乌漆麻黑的丹药放入口中,转而继续说:“孤可是获得了神明赐福之人,已拥有永生之躯,不死不灭。而你,不过是肉.体凡胎罢,早晚会化成腐肉枯骨,最终被蛇虫鼠蚁啃的渣都不剩。所以你的结局已经注定,只有失败和死亡。”
东方景明:“???”
这是一个当爹的能说出来的话?
但看霍骁波澜不惊的神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幅模样的善帝。
他起身,朝善帝行了一礼:“父皇既然那般信任你的神明,那么儿臣只能口是心非的祝您与天齐寿了,等您崩逝以后再真心实意的为您操办一场盛大的哀礼,举国同悲。”
东方景明:“???”
这是一个当儿子的能说出来的话?
好像确实能,毕竟善帝的皇陵已经被他当作卷宗室了。
只是,两位,你都不遮掩点儿吗?
我还在这里呢!
与霍骁方才的平静相比,善帝明显失了度。
他脸色一沉,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神明岂是你能妄议的!你和我滚!”
“父皇何须动怒,儿臣告退就是了。”
话音未落,霍骁已经转身了。
他抓住看愣了的东方景明,大步踏了善德堂。
两人一出门,善帝就捂着胸口重咳起来,哇的一口血喷在棋盘上,染红了上面白子。
见状,撩帘进来的鸿福,吓的浮尘都掉了,他赶快上前去帮善帝顺气:“陛下息怒啊,为旁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啊。”
善帝的胸口赌的厉害,任由鸿福怎么顺气都没用,他喘着粗气撑在期盼上:“去,去把司命请来,快去!”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
鸿福抄起地上的浮尘,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他略过霍骁和东方景明,直直的冲进了伫立在善德堂隔壁的小院。
看着那道风风火火的背影,东方景明心下好奇。
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吗?
不多时,鸿福又跑了回来。
不过这回,他的身后多跟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一身白色月牙袍,微卷的头发半梳半散,狭长的眸子露出懒散的目光。
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眉心之处画就的一朵红莲,以及手腕脚腕上系着银铃。
银铃摇荡,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东方景明多看那人几眼,终是忍不住凑到霍骁身边,小声问:“那人是谁啊,怎么穿成这样?”
霍骁:“应天台主事之一,少司命巫睢。”
哦,应天台啊。
如果他没记错、史书也没写错的话,应天台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好像叫天问司。
天问司设立于大乾初期,主掌祭祀与天罚。
这里天罚并非“天罚审判”的意思,而是其所应当承担的职责。
据说,大乾建朝初期,总是发生一些奇奇怪怪、不似人为的案件,所以专设天问司,来审理这些案件,主掌天罚之权。
不过,自霍骁太太太太祖那一辈,出了一个名叫洛翎少司命以后,就再也没有那种奇奇怪怪、不似人为的案件了,慢慢的天罚权也就消失不见了。
与祭祀权不一样,天罚权是实权,任何部门一旦没有实权就会渐渐边缘化。
到了霍骁太太祖那一辈,天问司就彻底变成了专司祭祀的部门,地位直接一落千丈。
为了更加符合它祭祀的本职,后来就把名字改成了现在的应天台——寓意接应天意,代传神旨。
寓意看似好听,但大多数人都把它当成乐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大乾会出现善帝这么一个糊涂蛋,到了晚年信神信的五迷三道,凭一己之力把应天台的地位给拉了上来。
据史书所记,应天台被霍骁这个无神论者干掉之前,曾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等等,应天台如此不安好心,那个被常英保护着的人,会不会就是巫睢?!
东方景明猛地回头,只看见一抹入了屋的残影
巫睢入了屋,善帝立即叫鸿福给他看坐,然后将手伸了出去:“快帮孤看看,孤这胸口实在赌的厉害。”
巫睢应了一声“是”,便将手搭在了善帝的脉搏上。
静静探了一会儿,巫睢皱眉道:“陛下,方才那人是不是说了些辱没神明的话。”
善帝脸色更白了:“是,但是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神明至高无上,岂是训斥就能了事的。”巫睢将手收了回来:“您若是不拿出些诚意,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善帝悟出了什么:“所以,巫少司的意思是,孤被神明降罚了?”
“是,”巫睢闭上双眼,望天:“神明现在非常生气,您若是不做一点表示,他可能就要收回您的不死之身了。”
“不可以!”善帝一把抓住巫睢的胳膊:“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快救救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除神明的怒火!”
“其实很简单。”巫睢道:“建一座祭台,举办一场大祭即可。”
“好好好,我立即着手去做。”善帝慌慌张张的跳下了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可是我没有钱啊。”
“钱的事还是要陛下自己想办法,”巫睢为难道:“臣也爱莫能助。”
善帝惆怅:“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臣信陛下一定可以办到此事,平息神明之怒。不过,”巫睢话音一转:“还是要从根源处解决这件事才好,不然次次都举办大祭实在劳民伤财,届时可能不仅平息不了神明之怒,怕是只会让神明的怒火更盛,收回陛下您的不死之身。”
不!
他不能死!
善帝慌乱至极,一把抓住巫睢的肩膀:“孤到底怎么做才能平息神明的怒火!告诉孤,快点告诉孤!”
巫睢一笑:“让惹怒神明的人从这个世间消失,不就好了吗。”
善帝神色一凛:“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还请少司命帮我在神明面前多多美言,我一定尽快除了那个孽障!”
“会的。”巫睢将一粒药放在善帝面前:“陛下先将这个吃了吧,可以缓解天罚带来的痛苦。”
善帝眼睛一亮,朝天一拜。
“多谢神明宽恕!”——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33章 过往
离开善德堂,东方景明时不时就会回头遥望一眼。
甚至用膳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霍骁起身,往书房去,路过东方景明的时候他驻了一下足,不咸不淡的开口:“怎么,一直往善德堂的方向看,是想追随我父皇的脚步,和他一起求仙问道?”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追随他。”东方景明起身跟上:“我只是在想,巫睢会不会就是那个给大军下毒,致使边疆部族长驱直入的幕后主使。”
霍骁踏进书房,坐到桌案后。
“不可能是他。”
东方景明示意何有全把门关上,然后坐到了霍骁对面,不解开口:“你怎么这么笃定?”
“巫睢上辈子比你死的还早,怎么可能指挥文武百官。”霍骁抬眼:“这些你在书里没看到吗?”
“”
东方景明回忆了一下,巫睢在历史上确实死的比他还早。
但是——
“那本书足足有一千多页,两块砖头那么厚!”东方景明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哪里能事事都记得清啊!”比划完,东方景明又心虚了一下:“而且我也只是粗略的翻阅了一遍,细节之处要是没有人提醒,我根本想不起来。”
霍骁:“你不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还能记不住?”
“身体和身体是不一样!”东方景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过目不忘是这个身体的本事,不是我自己那副身体的本事,areyou懂啦?”
霍骁没应这个问题,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东方景明一会儿:“照你这么说,你来到这里以后换了个身体,那你自己的身体呢?”
虽然已经向霍骁坦白自己是穿越者,但还没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来的。
东方景明叹气道:“没了。”
霍骁:“没了?”
“嗯。”东方景明蔫哒哒的趴在了桌子:“我自己的身体在飞机坠地时和它一起解体了。我当时还有意识,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灼.热的撞.击中被撕裂、被焚烧,连收尸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变的格外惜命吗?
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会儿,霍骁鬼使神差的揉了一把:“别难受,你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东方景明抬起眼皮,:“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挺难受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倒霉蛋,不仅遇见这种小概率事件,竟然还穿成了历史上人人喊打的奸臣佞臣。但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更多的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无法言说的担忧。”
“不是已经向你承诺过了吗,我不会伤及你的性命。”霍骁迎上青年的视线:“你又何必再杞人忧天。”
“我担忧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人。”东方景明道:“我在那边还有一个哥哥,他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从小药就没断过。”
东方景明鼻尖酸涩。
“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飞机遇难的事了,真不知道他那身体能不能扛住。”
青年明亮的双眼骤然氤氲起一层雾气,然后在眼尾凝结成珠,悄然滚落。
霍骁的指尖轻颤,缓缓探向了青年被泪水烫红的眼尾,接住那滚落下来的泪珠。
“你在那边的父母一定会照顾好他的,所以,别担心。”
东方景明咬了一下唇:“不会的,不可能的,我们只有彼此。”
难道东方景明在那边的家人
霍骁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他早该听出来的。
没有父母,可想而知,东方景明口中的哥哥到底为他付出了多少。
但同样的,东方景明为什么这么会伪装自己,也有了答案。
这样的身世背景,就算东方景明有哥哥护着,也难免受委屈。
而他这样一个格外在乎家人感受的笨蛋,又怎么可能把这些事说给哥哥听,怕是只会藏在心里默默承受,然后笑着和哥哥说一句“他很好,他没事”。
他,应该很思念他的哥哥吧。
霍骁将指尖上的泪水揉碎。
“东方景明,”他缓缓道:“你想回家吗?”
“想,也不想。”东方景明道:“我牵挂我哥,想回去看看他。但我现在同样放不下这边的爹娘。过来这么长时间,我早已将他们视做了自己的爹娘。我贪恋他们给予我的温暖,我怕自己回去以后就再也回不来,所以我又不是想回去。”
东方景明抓了抓头发,纠结道:“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三心二意,阴晴不定。”
尽管东方景明前两天起了回家的念头,但不代表他真的能头也不回的就走。
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东方景明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联系越发密切。
切不断舍不掉,好像真的成了这个地方的一份子。
但他不放心东方景澜那个大笨蛋也是真。
他恨不得自己拥有分身术,一半留在这边陪伴东方远航夫妻,一半回到那边去照顾东方景澜。
听着东方景明的话,霍骁的眸光闪烁了一下。
东方景明无法割舍的世界里谁都有,唯独没有他。
可是,东方景明是他的谁,他为何要产生这种不甘的念头?
霍骁将落在他眼尾上的手收了回来。
他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因眼前这个人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东方景明是不是给他下降头了!
没有答案,也没有证据。
但霍骁能确定一件事,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让东方景明走。可那边才是东方景明的家,如果东方景明最终决定回家,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将他强行留在这里。
而且,他好像也特别不想看见东方景明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懊恼而又自责的哀伤神情。
他,到底是怎么了?
完全没有头绪,霍骁闭了一下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浊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压下去
屋里静了许久,霍骁开了口。
“东方景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东方景明胡乱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什么可能?”
霍骁道:“你哥哥也能穿越到这里。”
东方景明认真思考霍骁的话。
无独有偶,这个地方既然能同时出现他和江娴清两个穿越者,没准真能出现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更多的穿越者。
但问题是——
东方景明惆怅道:“这里那么大,就算我哥哥真的过来了,我又该怎么去找他呢?”
“你何必大海捞针似的去找人呢。”霍骁道:“你要是名满天下,他不就自己寻来了吗。”
东方景明一点点睁大了双眼,然后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好主意啊!我要是成为了这里的大明星,何愁哥哥看不见我!不对不对不对——”被自家老哥坑出心理阴影的东方景明,忽然朝霍骁投去一抹狐疑地目光:“你是不是想再用这种方法给我画饼!”
霍骁:“画饼?什么意思?”
东方景明想了一下:“大概就是刻意描绘一些美好的设想或者未来,以此引诱他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办事。”
“”
霍骁神色一绷,抬手指门:“你要是这么认为的话,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脸色沉的可怕,东方景明意识到自己做错事、说错话了。
他赶快抓住霍骁伸出来那根手指,原地求饶:“我错了,嘤。”
霍骁将手指抽出来,头偏向一边,显然不吃这一套。
东方景明坚信世上没有捂不热的心、求不动的饶,只要软一些、态度诚恳一些,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
他拽了拽霍骁的衣袖:“大人不记小人过,哥哥能不能饶我一回。”
“”
说实话,霍骁更喜欢东方景明无意识的装乖卖巧,这种有意而为之的装乖卖巧他一点也喜欢,甚至会不适。
他伸手去抽自己的衣袖:“少卖乖!”
东方景明趁机抓住霍骁的手:“你原谅我,我就不了。”
“”
霍骁:“你在跟我撒泼耍无赖吗。”
“对,我就是在和你撒泼耍无赖。”东方景明亮出脖子:“如果你觉得我冒犯到你了,那就砍了我吧!”东方景明将雪白的脖颈往前送了送:“来吧,反正我有错在先。”
霍骁皱眉:“你这是强行逼迫,毫无半点悔过之意。”
“我发誓,我悔过的非常认真。”东方景明三指朝天:“我以前都是这样和我哥哥悔过认错的。”
霍骁赏了他一个眼神:“当真。”
东方景明:“骗你我就是小狗,绝对童叟无欺。”
霍骁沉吟:“那姑且原谅你一回,再有下次”
“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胡乱踹测。不过——”东方景明小心翼翼的看向霍骁,试图给自己凿补一下:“我会这么想,也是一种条件反射,并非有意而为之。”
“条件反射?”霍骁正眼看他:“怎么个反射法?”
“你不知道。”东方景明委屈巴巴道:“我哥以前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给他当苦力,老是给我画饼,然后又得不到饼,以至于我对这种事有点敏感。”
“”
霍骁:“那你还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东方景明叹气:“后来甚至不需要他给我画饼,我就主动去帮忙了,毕竟懂事了长大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饼。”
霍骁盯着青年看了一会儿:“我再许你一个承诺,要不要。”
天子许诺,怎么可能不要!
东方景明重重点头:“要!当然要!”
“好。”霍骁起身,往暗道的方向走:“我承诺你,只要“画饼”必有“饼”,如何。”
东方景明晃了一下神:“霍时屹!你使坏!”
“礼尚往来。”霍骁按开暗道的门:“跟上。”
这个点儿进暗道,无非就是去江娴清那里蹭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东方景明原地剁了两下脚,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就算是礼尚往来吧”,便跟上了霍骁的脚步。
习武之人耳力好,霍骁将他的嘟囔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总是那么好逗。
只是,他刚刚好像说——
暗道之中,霍骁忽然顿住,东方景明措不及防的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东方景明捂着鼻子“哎呦”了一声:“你停下干嘛,撞死我了。”
沉默,思索。
霍骁轻终于开口:“东方景明,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哪句话?”东方景明仰头:“刚刚说的话太多了,你要不重复一下。”
“你说,你只有面对你哥哥的时候才会撒泼打赖。”霍骁道:“那你把我——”
“你想什么呢。”东方景明瞬间了然,他拍了一下龙臂:“虽然你用那个要求让我叫你哥哥,但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你看作自己的当哥哥。”
“那你把我看作什么?”
霍骁问。
东方景明不假思索:“既是君臣,也是朋友。”
就只是这些吗?
但东方景明这样说好像也没错,他们还能有什么其他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34章 纠正
不得不说,江娴清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一踏出暗道,香味便扑面而来。
不过,这回他们来的早了些,菜还没有完全做好,需要再等一会儿。
东方景明一边整理宽大的官服袖子,一边坐到了小石桌旁边,乖巧等待投喂。
约莫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江娴清终于将菜端了上来。
“今天倒是来的早,我还没做好呢,你们就来了。”
虽然江娴清只做了三个偏素的菜,但每一个都色香味俱全,比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看着舒服多了。
东方景明吞咽了一下,朝江娴清投去期盼的目光:“姐,可以开动了吗?”
“这里又不是皇宫,拘束什么。”江娴清朝霍骁抬了抬下巴:“你没看你大侄儿都扫荡上了。”
说是扫荡,其实霍骁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粗鲁,甚至算得上优雅。
见状,东方景明毫不客气的扎进了饭桌当中,开始真正的扫荡。
而他这一低头垂眼,江娴清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青年的眼睫湿漉漉的一片,好几根都黏在了一起。
才给自己立了一个温柔大姐姐人设的江娴清,哪里看的了这幅场景,她一把将碗筷拍在了桌子上,横眉瞪向霍骁。
“霍时屹!你是不是欺负你小叔了!”
“?”
霍骁夹菜的动作一顿,心不虚神不乱的迎上江娴清审视的目光。
“母亲为何觉得是我欺负了他?”
江娴清理直气壮:“你小叔是你的侍中,除了上朝就是跟在你身边,不是你还能是谁。”
“首先,我没有欺负他。其次,差辈了。”霍骁纠正道:“如果母亲您真的要认他做弟弟,那我应该是他大外甥,要叫他小舅,而非小叔。”
“”
江娴清一噎,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少扯那些有的没的,是不是你干的。”
眼瞅着江娴清要跳起来对霍骁进行爱的教育,东方景明赶快拉住了她的胳膊:“姐,冷静!我大侄儿不是,我大外甥儿没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自己的问题?”江娴清将信将疑:“你该不会是在给他打掩护吧。”
“怎么可能。”东方景明硬气道:“我这人向来有仇就报,有气就出。”
江娴清捧住东方景明的脸:“那你怎么哭了?”
东方景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就是有点想家了,放心不下那边的家人。”
换做以前,江娴清是无法理解“想家”和“放心不下家人”这两个概念的,但来到这里以后,因为多了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她对这两个词的概念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江娴清一把搂住东方景明,重重的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不伤心,不难过,你那边的家人一定会没事的,姐姐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
“谢谢姐”
东方景明抗住脖子上的压力:“不过,姐你呃呃呃”
东方景明说着,江娴清的力道随之变大,直接把他的话堵死在了喉咙中。
然而,温柔大姐姐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她迷茫开口:“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
我说不出来啊!
东方景明两眼翻白的往天上看。
就在东方景明觉得自己即将被送走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将他扯了出来,江娴清不满的声音随之传来。
“霍时屹,你要造反啊,没看见我在温暖你小舅受伤的心灵吗?”
“母亲,你细看。”霍骁的手顺着东方景明的背脊来回滑动:“我这凭空多出来的小舅,快要被你的爱送回老家了。”
“”
望向青年惨白的脸,江娴清身躯一震,心下一虚,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在东方景明是个大度的人,他揉了揉脖子:“姐,你和我在这里的娘真像。”
“像?”江娴清好奇:“哪里像?”
东方景明差不多缓过来了。
“我娘向我表达爱意的时候,也总是控制不住力度。”他撩起额前的发丝:“姐,你看见额角这块淤青了吗。”
江娴清定睛一看,果然好大一块儿淤青。
“怎么来的。”
“撞的。”东方景明将手放下:“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娘拍后背给我打气,嘱咐我好好当差,结果没控制住力度,一巴掌给我拍门框上去了。”
“”
“”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江娴清呵呵笑了两声:“那我们确实挺像的,都差点给你送走。”
“没关系,我命硬。”东方景明一笑:“能接住你们沉重的爱,所以姐姐不必介怀此事。”
江娴清瞬间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这是到底是什么小天使啊!
眼看着江娴清又要扑上来勒他的脖子,东方景明手疾眼快的将筷子塞进了她的手中:“好了姐,我们继续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好好好,吃饭吃饭!”江娴清笑呵呵的应着东方景明的话,回头还不忘敲打自己的儿子:“霍时屹,多跟你小舅学着点,不要成天板着一张臭脸吓人。”
“”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母命难违,霍骁还是点了一下头:“儿臣知道了。”说着,他将视线落在了东方景明身上:“儿臣一定多向小舅学习。”
“不错不错,相当不错。”江娴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东方景明:“我不能时刻在他身边,以后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帝王的视线滚烫而又热烈,东方景明往江娴清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这里到底是古代,我们还是得顾忌一下君臣之礼吧。”
江娴清:“东方景明,我问你一件事。”
忽然被叫大名,东方景明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姐,你问。”
江娴清严肃而又认真:“我是从什么时代来的人?”
东方景明:“二十一世纪来的。”
江娴清:“具体点。”
东方景明:“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来的。”
江娴清:“再具体点,和那些依旧在走君主制的国家区分开。”
东方景明仔细思索,加了两个修饰词:“和平美好的二十一世纪。”
“很好。”江娴清将霍骁捞到了自己身边:“那你觉得,我会把他教育成一个传统帝王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霍骁为人处事的方式,好像确实和历史上那些传统帝王不一样。
他在乎礼仪,但却一点也不礼教,甚至刻意在他面前模糊了称谓的差别,反而更在乎朋友这层身份。
东方景明的沉默于江娴清而言是最好的答案,她用右手将东方景明也捞了过来,让两个脑袋结结实实的挨到了一起,语重心长。
“所以呢,弟弟你在他面前放心大胆的开麦就好了,他一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江娴清说着,东方景明就接到霍骁的眼神警告。
【你敢。】
“”
QAQ,他不敢!
就算霍骁再怎么具有现代化思维,他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再者霍骁有多么在意辈分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不然霍骁也不会用那个宝贵的机会换他去叫哥哥,强行将辈分拉回正轨。
东方景明暗搓搓地摊开掌心,给霍骁比划了一个小人跪地的姿势疯狂求饶。
见某人松缓了脸色,东方景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回应江娴清:“我尽力。”
江娴清将两人松开:“很好,那就继续吃饭吧。吃完你们回去处理政务,我也继续工作了。”
工作?
有个当皇帝的儿子还需要工作吗?
东方景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吃完饭收拾桌子地时候,东方景明又不张记性的凑了过去:“姐,你现在还要工作啊。”
江娴清道:“也不算工作,其实是兴趣爱好吧。”
东方景明露出星星眼:“可以展开说说吗?”
“就是写写书,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江娴清是个分享欲极强的人:“你想看看吗?”
东方景明探头探脑:“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娴清将碗叠放到一起,擦了擦手:“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些,送给你。”
正准备转身,霍骁忽然出声了,他一把拉住江娴清的胳膊:“母亲,别拿了!今天折子多,来不及等了!”
江娴清伸出一个巴掌:“五分钟就好了。”
“不行,我们分秒必争,下次吧。”
话音未落,霍骁就拉着东方景明进了暗道,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等重新回到明华殿的书房,东方景明挣开霍骁的钳制:“今天的奏折明明都批完了,你故意带我回来的,是不是。”
“是。”霍骁走到旁边用作小憩的软塌前翻找:“那些书不适合你看,没必要等。”
东方景明分辨:“我都没看过,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需要理由。”霍骁找出一瓶药油:“过来,上药。”
东方景明摸了摸额头:“就撞了一下,用不着上药的。”
“过来。”霍骁拧开药油,倒在掌心上揉热:“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了好了,知道了。”
东方景明老老实实坐了过来,将额头上的淤青露出来,将给霍骁处理,然后小声嘀咕:“知子莫若母,你娘说的没错,你确实老臭着脸吓人。”
霍骁听的一清二楚:“吓不死就无所谓。”
“”
这是人话?
东方景明无话可说。
等上完药,霍骁将药油塞到了东方景明手里:“回去继续上,坚持三天就下去了。”
皇帝给的东西哪有不接之理,东方景明接过,塞进了腰间:“谨遵圣命。”
“少贫。”霍骁擦手,叮嘱:“这几天你自己带点吃的,或者去宫里的膳食堂吃午饭,等送书的事忘一忘,我再带你去蹭饭。”
“啊?”东方景明幽怨,睁大一双眼睛望向霍骁:“这样好吗,你真的要饿着你的侍中吗?!”
“”
霍骁别开头:“我也不会去。”
“好吧。”东方景明叹道:“那我就继续带红薯吧,顺便给你也带一根。不过呢,希望那一筐红薯吃完以前,你可以继续带我去蹭饭。”
他刚刚说什么?
霍骁一把按住东方景明的肩膀,语气甚至都有些激动:“你家里有什么?”——
作者有话说:东方景明:每天都活的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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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皇商
东方景明万万没想到,霍骁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激动的神色,竟然是因为“红薯”这种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食物。
看着那张在眼前骤然放大的脸,东方景明战术性后仰,赶快点头:“是啊,虽然吃了点儿,但还是有很多。我今天晚上回去打算拿出来一部分做成红薯干,免得放坏了。到时候做好了,我可以大方的分你一些哦。”
他是不会种红薯,但他会料理红薯,什么红薯饼、红薯干通通不在话下。
“能不能把它转让给我?”帝王的手微微用力:“全部。”
“啊?”东方景明的唇微微张开:“你要这个做什么?”
“种。”霍骁道:“现在是四月下旬,应该还来得及育苗。苗育好就可以入土栽种,让它生根结果。”
“若是后续进展顺利,等到九十月份,红薯的数量就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翻五倍。然后把这五倍量的红薯保存好,等到明年这个时候重复育苗栽种,数量就可以再翻五倍。”
“如此一代一代的繁殖下去,不出三年,塞北的饥荒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东方景明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万万自己这第一堂农业课,竟然会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给他上的,而且还这么的专业。
东方景明眨了眨眼睛:“你还懂这个?”
霍骁松开东方景明,走到桌案前坐下:“登基前学习过。”
东方景明难以置信:“皇家子弟还要学种地?”
“那倒不必。”霍骁提笔,一边写一边说:“只是我自己想学。”
东方景明坐到霍骁对面,十分有眼色的帮他磨墨:“你学这个做什么?”
霍骁道:“民以食为天,只有粮食供给充足,大乾才能安定。而食以农为基,只有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我才能找到解决塞北饥荒问题的办法,让我的子民不必在挨饿。”
东方景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想办法了!”
霍骁如何能不早早的就开始想办法。
塞北毗邻边疆十二部,是边疆要地。
而作为一个决心要当皇帝的人,霍骁十分清楚塞北对于大乾来说到底有重要,一旦塞北出事大乾必然随之出事。
轻则戍边战线内撤,重则灭国。
但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只有亲自见过塞北的情况,才能做出符合塞北情况的决定。
因此霍骁一直想亲自去塞北看看那里的情况,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三年前才完成这件事
三年前,一直以来都蠢蠢欲动的边疆十二部,对大乾宣战,发起大规模进攻。
只要打仗物资就会飞速消耗,尤其是草药,会在一定时间内锐减。
善帝再怎么糊涂,也不敢拿灭国的事儿开玩笑,于是他开始在自己的儿子们挑选,挑选一个幸运儿押送物资,最终选定霍骁。
其实派一个大臣去完全可以,但善帝那个时候平等的忌惮每一个儿子,下意识觉得他的这些儿子都巴不得他早点死,然后继承他的江山。
所以他就经常给自己的儿子们派遣危险任务,希望他们可以在任务中出事,或者给他一个动手的理由。
可惜,善帝的这些儿子太会办事了,不仅出事的少,还总是拿着任务成果朝他邀功,最终一直蹦跶到霍骁登基才消停
其实,当年与其说是善帝选中了霍骁,不如说是霍骁不愿意放弃这个前往塞北的机会。
押送物资的事一定下来,霍骁不日就出发了。
抵达塞北以后,他发现这里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哪怕朝廷每年都会拨粮供给,塞北人过的还是十分艰苦。
到了冬天尤其如此,粮食短缺,百兽藏匿,就算家里的男人再怎么强壮、再怎么会打猎也时常于事无补,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
但人只要尚存一口气,就会想办法活下去。于是霍骁看见许多人在冬天凿冰河抓鱼,冻的面红耳赤,手指生疮。也有人生挖冻土去找那些藏起来的草木根作食。
看着塞北人求生的模样,霍骁对塞北的问题越发上心,只想快点找到一种产量大的农作物,解决这件事。
于是他加大了这方面书籍的阅读量,也开始叫暗卫在大乾四处寻找。
可奈何,大乾就是没有这样的农作物。
大乾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不然如何养活这么多人。
于是霍骁开始将目光转向西域,彼时又恰逢大乾与西域诸国交流互使的时间。
霍骁当机立断,请旨去当使臣。
由于路途遥远,还要途径容易迷失方向的沙漠地区,所以除了霍骁没有其他皇子再去请旨,他很顺利的就当上了使臣。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途径佛郎机的时候,恰逢农忙时节,真让他发现了两种产量极大的农作物,一颗苗竟然可以结五六个果,简直就是解决塞北饥荒问题的不二之选。
而佛郎机王室当时也用这两种结的果招待了霍骁一行人,并说这是他们这里的特产。
霍骁尝过之后,发现这两种农作物不仅产量大,味道也十分适口,当即起了引进的念头。
但到了这一步就直接卡死了。
佛郎机王室明确道,留在他们这里吃可以,但坚决不同意引进。若是发现有谁偷带,当场斩杀,不论身份。
没办法,引进的事只能暂时搁置,等出使结束再做打算。
但佛郎机王室的态度很坚决,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不管他怎么和佛郎机王室交涉,对方都不愿意松口
可谁曾想,他努力了两辈子都没有结果的事,竟然在东方景明这里有了结果。
他看向青年清透的眼眸,承认道:“我确实很早就开始想办法了,也找到了解决办法。但直到你的助力出现,它才有了实现的可能。”
这话说的东方景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霍骁说的其实也没错,他确实给了霍骁一定的助力,不过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他爹。
古代不像现代,可以借助科学的力量来增加粮食的产量,一切全凭农作物自身的特性。
而就像霍骁说的那样,民以食为天,只有粮食供给稳定,大乾才能安定。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大乾可以永远安定,只有大乾自己的统治者和百姓才会这样想。
那些觊觎大乾的人,巴不得大乾因为粮食短缺而走向覆灭,这样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攻破大乾的国门,进行搜刮与掠夺。
佛郎机八成也是觊觎者之一,不然东方远航何必用偷鸡摸狗的方式才能把东西带回来,直接光明正大的买卖交易不好吗。
如此,佛郎机王室肯定设置了出口限制,不允许对外进行交易。
只可惜,万事都有变数,佛郎机王室肯定没有想到,他们禁止流出的东西,已经通过一个商人的手,漂洋过海、翻山越岭啦!
莫名的,东方景明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兴奋,想亲眼看看佛郎机王室气急败坏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
霍骁既然从当皇子的时候就开始费心费力的谋划这件事,那他那个时候——
“你那时其实也开始筹谋皇位了吧。”东方景明问。
霍骁望着东方景明,袒露自己的欲.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既有成为皇帝的机会,凭什么要将皇位拱手相送。”
“你有没有想过,”东方景明道:“万一你登不了基,努力不就白费了。”
霍骁:“不存在这个可能,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可能,他只能是我的。”
东方景明:“你这么自信的吗?”
霍骁:“自信的来源是已经做好的准备,有太后和镇北军的支持,谁能和我争,谁又有资格和我争。”
东方景明一愣,猛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年太后去冷宫的时候,你该不会是故意让她”
“没错,故意的。”霍骁道:“听见她对那个妃嫔说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当母亲,我故意让她发现我的存在,借她之手离开了冷宫。”
卧槽!
东方景明难以置信的看向霍骁:“你这样做,就不怕你母亲知道以后伤心吗?”
霍骁面无表情的说:“我若是不这样做,如何惩治那些拿我们当成发泄对象、不停欺辱我们的恶奴?一直等到我登基吗?”
好像也有理。
到底是冷宫,就算江娴清把里面的日子描述的再怎么轻松,怕是也不好过。
“东方景明。”
忽然被点名,东方景明一下坐直了:“怎么了。”
霍骁凝视他:“这件事,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不保密还能怎么办。
东方景明叹气:“我可真是上了一条贼船啊!”
“既然上了,”霍骁道:“那就别下来了。”
东方景明:“那我偏要是想下来呢?”
霍骁:“那就再把你绑上来。”
东方景明:“你未免也太霸道了点。”
霍骁:“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适应一下。”
“”
无语了。
屋里重新静了下来了,熏香的味道弥漫溢散。
东方景明还是有些在意霍骁方才说的话。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学会了的算计?到底又是什么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学会了报复?
东方景明不敢想,也想不出,但莫名觉得霍骁好可怜。
东方景明同情的神色太过于明显,霍骁完全无法不在意。
“东方景明。”
东方景明回神:“我在!”
“把你同情的目光收起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霍骁道:“我和你讲这些事,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想让我的朋友对我有更多的了解,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东方景明立即收了自己的同情,原地蹬鼻子上脸:“既然你想让我对你了解多一些,那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霍骁:“问。”
东方景明:“关于红薯的种植方法,是你当年出使西域时学来的吗?”
就算霍骁看过有关于农耕的书,那这些书囊括的农业知识也仅限于大乾的领域内,不可能记录有关于红薯的种植方法,除非他去过佛郎机。
而史书也确实写了这件事,但鉴于这本书其中一位作者是荒唐的善帝,其内容的真实性实在有待考量,他最好还是验证一下比较好。
万一霍骁没出使过佛郎机,这本史书的内容于他而言那就是纯纯的没用了,可以直接进行清除和遗忘。
“是我出使西域时学来的。”霍骁道:“你看的那本史书把这件事记载进去了?”
看来史书的另一位作者,并没有像善帝一样荒唐。
东方景明的心安了下来,点头回应:“有记载,不仅交代了你出发的时间和返程的时间,还交代了你和西域诸国谈拢了几条商路和多少货物。”
这真的是他父皇写的史书吗?
霍骁不禁对东方景明之前所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你当真确定,这本史书的作者是我父皇?”
“确定以及肯定,绝对错不了。”东方景明不解的看向他:“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霍骁:“以我父皇对我憎恨厌恶的程度,他不可能在史书中写这些才对,应该只有污蔑和诋毁。”
这却是善帝能做出来的事。
可是——
东方景明道:“如果这本书只有你父皇一个著作者,那确实应该如此。但问题是这本书有两个作者,在你父皇“无疾仙人”的署名下,还有一个“逍遥道人”的署名。”
“”
霍骁:“你之前为何不说。”
“你也没问啊!”东方景明吐槽:“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取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为了对仗工整,还是和你父皇走了同一个野路子。”
“”
霍骁无话可说,低头处理奏折。
……
……
上司开始干活,东方景明哪里能闲着,只能陪着一起干,帮忙拆奏折、磨墨。
闷头干了一个多时辰,奏折终于是处理完了,但距离下班回家还有一段时间。
东方景明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探头探脑:“我能不能出去放个风?”
“去吧。”
霍骁按住眉心,下一瞬又叫住了东方景明:“等等。”
东方景明驻足:“嗯?怎么了?”
霍骁叮嘱:“红薯保存好,过两天带进来。”
东方景明扒着门:“干嘛过两天?你不是着急育苗吗?”
霍骁:“你要是能在宫里给我变出一块空地,那就明天带进来。”
“”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皇宫的地都是规划好的,要想育苗就得现规划。
至于放在宫外弄不现实,霍骁公务繁忙,哪里能天天宫里宫外两头跑,只能放在皇宫。
东方景明苦涩:“我变不出来,还是听你的吧。”
霍骁:“还有——”
东方景明眨了一下眼睛:“什么?”
霍骁睁眼:“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东方景明反应过来。
他进献红薯,立功了,霍骁要赏赐他。
只是——
东方景明重新坐到霍骁面前:“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我有一个愿望。”
霍骁:“什么愿望?”
东方景明:“我说出来你就能帮我实现吗?”
“我既然问了,”霍骁道:“那我就能帮你实现。”
东方景明不假思索:“我不信。”
霍骁:“你怎样才会信?”
东方景明想了一下:“立个字据,如何。”
霍骁轻哼一声,将纸笔拍到东方景明面前:“你这顺杆爬的本事是越来越娴熟了。”
东方景明美滋滋的接过纸笔:“你惯的,和我没关系。”
霍骁:“”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确实是他纵容出来的
不多时,字据写好了,霍骁接过看。
【若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答应帮我实现愿望,除了红薯再附赠一样神秘大礼包。若是不答应,撤回神秘大礼包一份,只进献红薯。】
盯着上面的内容看了一会,霍骁开口:“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吗?”
“怎么可能。”东方景明凑到霍骁身边,指着字据说:“我明明是在钓鱼。”
距离有些近了。
霍骁几乎能数清东方景明的睫毛,还能感受到他绵长的呼吸。
霍骁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东方景明的额头,将他向后推去,评价了四个字:“胆大包天。”
“嘿嘿。”
东方景明不以为然,趁势抓住那根龙指:“考虑一下,上个钩?”
身体的热度自接触点交换流转,霍骁弯了一下指尖,轻刮东方景明的掌心:“上钩了,说吧。”
东方景明没想到自己的愿望竟然这么快就可以被提出来,他难掩雀跃,笑的合不拢嘴。
“我的愿望是,”东方景明道:“陛下可以重开皇商,给商人一席容身之地。”——
作者有话说:就宠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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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开麦
霍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东方景明的愿望竟然是这个。
霍骁缓缓的、将自己地手指从青年的掌心中抽了出来,眼底浮现冷意。
“东方景明,你可知前朝覆灭的根本原因就是商人的地位太高。”
他提醒道。
虽然霍骁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任何起伏,但东方景明听出了霍骁情绪中的不悦。
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担忧。
东方景明点头:“我当然知道,你按头让我看的书里提到过这件事。”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劝我重开皇商。”霍骁一把揽住了东方景明的脖子,将他勾到眼前,声音无比冷冽:“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乾经不起一点折腾,若是我在这个时候开皇商,给商人在朝堂大肆舞拳弄墨的机会,不仅会让我这半年多的努力付之东流,也会让大乾继续走向灭亡。”
三年前和边疆部族的那场战争,大乾虽然打赢了,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国库见底,死伤无数。
再加上善帝在位时期疯狂养蛊不作为,现在的大乾就像被蚂蚁啃食的堤坝,根本经不起半点风浪。
虽然霍骁登基时处理了一批贪官污吏,但善帝到底在位近三十年,他用三十年养出来的蛊岂是霍骁用半年时间就能除干净的。
不过贪官污吏虽多,但真正令霍骁头疼的其实是人才短缺的问题。
现在的国子监是有很多监生等待入官,但除了新招进来的这一届监生能足够令人放心,善帝在位时选出来的监生到底有几个人能用完全犹未可知。
毕竟善帝在位时,政务永远都是第二顺位的事。
整个朝廷被他治理的可谓是乌烟瘴气,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独癫癫不如众癫癫的邪.教气息,甚至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善帝在位前期,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不是往宫里送女儿就是往宫里送妹妹,更甚者还有送未婚妻的,然后怂恿她们给善帝吹耳边风,助他们在朝中平步青云。
等到了善帝在位的中期,文武百官开始当缩头乌龟,努力苟命。
因为这个时期的善帝忽然对皇位患得患失起来,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们想谋权篡位。所以一旦哪个皇子和朝中的大臣走的近了,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两个人一起搞死。
这个时期的善帝杀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和十几个大臣。
等到了善帝在位末期,文武百官将头探了出来,努力迎合善帝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念头,各种忽悠他。
说来可笑,善帝冒出这个想法,竟然是因为一次力不从心的床笫之欢。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年轻时的精力,和宠妃欢愉一次竟然就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于是他搬进善德堂,远离美色,一心礼佛问道,只求早日修得金身,重拾年轻时候的风采。
当一个皇帝彻底不在意朝堂之时,就是群魔乱舞之际。
这一时期,前任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狼狈为奸,一个泄露考题徇私舞弊,一个买卖官职舞权弄势,招了一堆废物入朝。
这种行为,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直接导致了三年前那场战争。
边疆十二部知道那时的大乾乱如一锅粥,朝廷上下几乎无人可用,无人可依,唯一让他们有些忌惮的镇远大将军项擎也年近六十了,于是他们发起了进几十年最猛烈的强攻。
可惜,老将不死。
项擎严防死守,以一只眼睛为代价击退了边疆部族。
然,击退边疆部族并不意味着保全了大乾,唯有肃清朝廷,才能实现长治久安。
所以他选择配合自己的妹妹,逼迫善帝退位,扶持霍骁登基。
事实证明项擎的选择没错,在霍骁这位新帝的努力下,死气沉沉的大乾开始重燃生机,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这些内容史书通通没有写,但自打东方景明意识到史书所描述善帝和事实上的善帝存在着巨大的差别以后,他就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内容,重新认识了一下善帝。
所以,现在的东方景明十分理解霍骁的心情——于霍骁而言,在这个时候重开皇商,就是一种自我毁灭。
但在东方景明看来,这其实是另外一种生机,因为他主张开的皇商和霍骁所理解的皇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还是先安抚一下霍骁的情绪比较重要,不然他的点子再好,也白搭。
东方景明一把捧住眼前的龙脸,认真道:“我当然知道现在的大乾到底有多乱,也知道你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但是请你相信我,无论是出于朋友的身份,还是出于臣子的身份,我都没有坑害你的想法。而且,就算这个愿望带了我的私心,我肯定也是以你的想法为重。所以拜托你,给我一个阐述想法的机会,你听过以后仍是觉得不妥,此事我绝不再提。”
青年的神色和语气都太过于真挚,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感受着脸上的热度,霍骁勾着他脖子的手指无意识间用力,终是败给了他的诚恳。
“你说吧。”
东方景明内心欣喜,脸色却有些痛苦:“那你可以先松开我吗,你勾的我有点儿疼。”
疼?
霍骁把手移开的时候,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他竟然在青年的脖颈上留下了五道触目惊心的指痕。
男人变化的神色太过于明显,东方景明从他的脸上撤回一双手,揉了揉脖子:“你别想太多,有印子也很快就下去了。再说了,我这一碰就红一磕就青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这个霍骁确实知道,之前在这间屋子以老师的身份、打东方景明手板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件事了。
可他明知这件事情,却还是
“抱”
天子的赔礼道歉,东方景明哪里受的起!
哪怕江娴清明确告诉他,她不会将霍骁教育成传统皇帝,但她一个人的同化力量肯定不如一群人的同化力量大。
所以就算霍骁的脑海里可能确实有许多新思想、新文化,但骨子里也还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土著,而且还是皇帝。
他无论如何也不受不起霍骁赔礼道歉。
东方景明一把捂住霍骁的嘴:“你不必道歉,我真的没事!”东方景明强行转移话题:“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让我来阐述一下自己关于建立新型皇商的想法吧,陛下若是觉得可行,那就开,若是不可行,这件事便就此打住。”
霍骁将他的手从嘴上拿开:“不是已经允许你开麦了吗。”
“”
学的是真快,这就会开麦了——
作者有话说:霍骁:完了,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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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探索
得了许可,东方景明大胆开麦,霍骁听完忽然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如果东方景明说的方式可行,不仅可以缓解商人的问题,还可以增加国库税收。
自打三年前和边疆部族打完一仗,国库就再也没有充盈过了,可谓是年年收税年年空,但就算这样还有人在贪污纳贿,搜刮民脂民膏。
思及贪污一事,霍骁想起自己还没有向东方景明询问对常英的审讯结果。
“常英那边情况如何,他可有交代背后的主子是谁?”
东方景明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很快就能有结果了,快的话今晚,但最迟不超过明天这个时候。”
霍骁看他:“你似乎对这件事很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东方景明拨弄自己尚未束起的发丝,轻笑道:“正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一个人的心理防线若是崩塌,就会变的无比脆弱。然后,只需要一点点子虚乌有的刺激,他就什么秘密也守不住了,变成一只无话不说的大漏勺~”
眼前之人明明笑着,语气也十分温和,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冷的。
好像他天生如此,表现出来的单纯与不谙世事才是伪装。
这个模样的东方景明,再一次验证了江娴清的猜想,因为霍骁记忆中的东方景明也是这样一个人。
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温良可爱,但算计起人来从不留情,不将人骗的生生死死绝不收手。
哪怕是他,上辈子也没有逃过东方景明的诱骗,亲手将东方景明送上了足以和自己抗衡的位置。
不过如今再想起这些事,他已经完全释然了,而且十分庆幸东方景明这辈子真真正正的和自己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当然,这个模样东方景明也令人无限好奇,总是让人想要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他,认识他。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这幅模样?
霍骁的视线实在太赤.裸了,东方景明下意识拢了拢并没有松垮的衣襟,神色警惕:“霍时屹,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多少有点儿瘆人。”
闻声,霍骁回神,又一次捏起眉心,努力压制心中的念头。
可东方景明坐在这里他就忍不住多想,甚至还想开口询问,这实在是太突兀了。
不可以让东方景明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下去吧。”
东方景明有点懵,这人刚刚还精神十足的听他描绘未来,这怎么就累了呢。
但帝王之言不容置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东方景明道:“那我先去放风了,等你休息好了再进来。”
“不必。”霍骁走到软塌旁躺下:“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啊哈?”东方景明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狂喜:“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
“嗯。”霍骁将胳膊搭在双眼上:“下班吧。”
放风哪里比得上提前下班。
东方景明哗啦一下站了起来:“谢谢老板,老板再见!”
话音落下,东方景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
东方景明前脚出门,何有全后脚就进去伺候了。
走出门口几步,东方景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得到霍骁的确切回答呢,他转回来扒住门,瞥见何有全,到了嘴边的名字变成了尊称:“陛下,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如何,可行吗?”
“听起来可行。”霍骁谨慎道:“不过等塞北的事处理完,我和六部尚书商讨一下再定。”
霍骁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他的提议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东方景明耐心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心急了,臣退了。”
霍骁隔着缝隙看他:“退吧。”
人走远,霍骁把拾玖召了进来,让他将天牢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去探究东方景明,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
只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好奇东方景明的过去呢,明明他已经接触过无数类似的人,怎么偏偏就盯上他了呢?
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真是太令人烦躁了。
何有全看出霍骁神色不对,他凑上前:“陛下似乎心情不好,可需奴才为您排忧解难。”
“朕心情好的很,只是累了。”霍骁道:“行了,你去把六部尚书给朕叫来,朕要与他们议事。”
累?
自霍骁还是皇子的时候,何有全就跟着他跑前跑后了。
而这么多年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霍骁说“累”这个字眼。
平素的时候,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只有拼命拼命和拼命,好像完全不知道累一样,今天竟然说自己累了,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可陛下明明都说累了,为何还要召人来议事呢?
这到底是累,还是不累啊?
心里纵实有一万个好奇,何有全也不敢再过多询问,他立即扭头去薅人过来议事。
霍骁重新坐到桌案前。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现在必须得转移一下注意力——
作者有话说:六部尚书:我们是play的一环吗?
感谢观阅。
第38章 仁善
皇帝召见,六部尚书哪敢耽搁,立即提着衣摆横成一排离开了政事堂。
这是霍骁登基以来,第二次一口气召见六个人,上一次摆出这种大阵仗还是他刚刚登基那会儿,结果六部尚书一进门一出门就换成了一批面孔又新又年轻的人。
善帝任命的六部尚书原地下岗,直接砍头、流放、抄家一条龙服务,而那些从他们家里抄出来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更是整理了大半个月才整理完!
想起上一任六部尚书的凄惨下场,跟在何有全身后的六个人明知自己没有做过任何贪污纳贿之事,也还是忍不住一顿紧张,想要从何有全口中提前打听打听陛下召见他们到底所谓何事,好稍微有一点心理准备。
但问题是,谁也不敢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最终一阵捅捅咕咕,其余五个人一合力将块头最大的兵部尚书给推了出去,齐刷刷给了他一个眼神。
【老六!加油!】
“”
到底谁才是真的老六啊!
被强行推出来的陆六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往何有全身边凑了一下:“何公公,陛下召见我等和事啊?”
何有全摇头:“咱家也不知道,几位大人只管跟着咱家走就行了。”
陆六想了想,又问:“那何公公能不能跟我们描绘描绘,陛下下令时的神色,是平静的还是阴沉的,亦或者是温和的?”
通过霍骁的神色去推断他的心情,是每一个暗卫的本事,但要除去凌七那个直肠子的傻蛋。
是的,没错。
他们这六个人的身份,表面上看起来是六部尚书,其实都是霍骁手底下的暗卫。
几年前,他们通过科举考试光明正大的潜入了六部当中。
表面上,他们安分守己的处理自己手头上的政务,实则一点点搜集着上一任六部尚书的罪证。
只等着霍骁登基那日将这些人一举打掉,然后顺理成章的接任上位。
所以,他们曾经的上司会拥有“砍头、流放、抄家”的一条龙服务,他们可谓是功不可没。
但该害怕还是得害怕,谁让他们的皇帝陛下拥有一些令人心惊胆战的隐藏属性呢。
陆六紧张的看着何有全:“公公,您说句话啊!”
何有全转了转拂尘:“不是咱家不想说,而是陛下当时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状态比较奇怪。”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
刑部尚书闻肆戳了一下陆六的后腰,示意他别墨迹,快点问。
陆六回头瞪了一眼,将那只爪子打开,方才追问:“怎么个奇怪法,公公能不能描述一下?”
何有全回忆道:“陛下说累,可陛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召见了诸位大人。可说陛下不累,陛下说话的语气却又透露着疲惫感,实在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累还是不累。”
累?
陆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从兄弟们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陛下竟然也会有累的时候?
真的假的?
在所有暗卫的印象中,霍骁就没有累的时候,而他们这几个人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因为他们是第一批暗卫。
早在霍骁七岁的时候,他们就听从江娴清的命令暗中保护他了,那个努力的劲头用他们上一任主子江娴清的话来说——简直就是要卷天卷地卷死所有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要平等的卷死所有人的人,竟然破天荒的说了“累”这个字。
这到底是卷不动了,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着实是有点不对劲了。
六人忽然有点不太放心,交换了一个眼神,扔下何有全就大步朝着明华殿的方向赶。
嗖嗖嗖——
六阵风刮过,何有全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什么毛病啊!
赶着投胎啊!
宫中礼仪森严,不许狂奔,六人只能压着限行的速度赶。
然而,赶到明华殿的时候,几人扑了个空,霍骁早已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个横在房梁上暗中观察的拾玖。
“陛下去哪了?你怎么没跟在陛下身边?”
刑部尚书闻肆仰头问。
拾玖跳下来:“陛下特意留我在这里等,等你们来时告诉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了,事过几天再议。”
闻肆:“也就是说,我们白跑了一趟。”
“本来算不上白跑。”拾玖道:“只是天牢那边忽然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常英松口了。但他只想对陛下说,所以陛下就过去了。”
闻言,闻肆的神色陡然一变:“常英当真松口了?”
“骗你做什么。”拾玖道:“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天牢看。”
“我没有不信。”闻肆道:“我只是有点好奇,谁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撬开常英的嘴,你我可是合力审了近半个月都没结果。”
想起东方景明,拾玖就想起他对自己的称呼。
拾玖冷哼一声:“一个满嘴胡说八道的混蛋。”
“阿嚏!”
才赶回家的东方景明不受控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四下环顾一圈。
谁,是谁在背后叨叨他!
看了一圈,东方景明将视线定在凌七身上:“是不是你不满留在我身边的事,搁心里蛐蛐我呢。”
这件事是他和霍骁将误会解开那天定下的,不过纵使凌七嘴上说着愿意,神色也没有什么改变,但东方景明隐约能感受到,凌七心里其实并不想留在他身边,明显还是想去保护霍骁。
可终归是皇命难为,他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暗自叹了口气,凌七坦荡道:“我素来光明磊落,想骂谁一般都是当面骂,从来不干这种龌龊事。”
这种背后念叨的人事,确实不像凌七干出来的事。
但东方景明还是忍不住问:“那换成时屹,你会不会偷偷在背后骂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凌七原地跳脚:“陛下那么的英明神武,英勇睿智,我崇拜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做这种王八蛋事!”
“”
他这是一不小心问到了一个霍吹吗?
跳过,快点跳过!
他可没兴趣和凌七一起当霍吹。
眼瞧着凌七又要开吹,东方景明道:“其实,你要是实在不想服从这个命令,就别服从了,到时候我去帮你跟时屹说。毕竟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
凌七道:“陛下让我做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不愿意。”
“切。”东方景明轻嗤一声:“你就嘴硬吧,明明就是不想跟。”
凌七:“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没有表现出来。”
“瞧瞧瞧瞧。”东方景明道:“你自己承认了不是。”
凌七后知后觉:“你诈我话!”
“我没有。”东方景明道:“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别污蔑人!”
“你——”凌七跺脚:“诡计多端!”
东方景明瞪出去:“放屁!我明明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靓仔!”
“你你你——”
“我我我——”
两人瞪上了,谁也不退让。
于是端着红薯进屋的赵小四就看见了这样一幕,两人头顶着头,在哪里互相较劲,但谁也没有真正的用力,只是瞪的你死我活,幼稚的仿佛回到了三岁小孩儿的阶段。
“”
赵小四实在不太会劝架,但好在这时一只肥滚滚的鸽子冲了进来,落在了东方景明的头顶,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东方景明早就和这只鸽子混熟了,处成了一对儿跨物种的朋友,也打消了那份将它炖了喝鸽汤的念头,只是偶尔盯着它发一下馋。
毕竟他从来没看见过体型这么漂亮、这么圆润的鸽子,简直无法想象这只鸽的肉到底会有多么肥美。
但终究仅限于想想了,他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朋友下手呢,更何况他的朋友还是御鸽。
摸了摸御鸽的后背,东方景明将信从它腿上绑着的信筒中取出来。
展开,霍骁的字映入眼帘。
【常英愿意松口了。】
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竟然只过了这么点儿时间就熬不住了,心理素质有点差啊。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去见常英前,常英已经对自己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折磨,心理防线岌岌可危。
而他的出现,只是进一步把常英对自己的折磨彻底释放出来,让他不得不来面对这些事,然后崩溃个彻底。
面对常英这种人,东方景明不会有什么同情心,因为人总归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从常英决定将自己报恩的私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去实现的时候,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注定会走向死亡。
同时也注定了,就算他回头忏悔,不可能得到谁的原谅和同情。
他不配。
东方景明以一种十分主观的想法,评价了一下这件事。
又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东方景明将它撕成碎片,随手扔进废纸篓,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去约见周公——
作者有话说:感谢观阅,
第39章 作者
休息够了,东方景明又叫赵小四把红薯和土豆搬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盯着它们发呆。
如果现在就把这两个东西种进土里,他就可以成为大乾历史上,第一个种出红薯和土豆的人。
可这两个东西到底该怎么栽种呢?
是整个埋土里,还是把发芽的地方扣下来单独埋土里?
东方景明研究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头绪,只能等霍骁出手弄了,他安心的打辅助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常英既然招了,那么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而且口供信息一定会十分详细。
因为啊——他们这类人既然喜欢在心中树立一把标尺来衡量选择的意义,那么他们自然也会格外在乎这个选择带来的利益得失。
所以常英一旦发现这个选择充满了不值得,甚至觉得自己被人利用,那就会疯狂的报复回去
如东方景明所料,常英将自己知道的事一字不落的全都说了出来,而那个人正如霍骁锁定的目标一样,确实是中书省三把交椅中的其中一个——高士成。
这人多少还是有点出乎东方景明的意料,他隔天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据史书所记,高士成是霍骁登基后,为数不多鼎力支持他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的三朝元老,过阵子过完六十大寿就要致仕归乡,请辞的帖子甚至都已经呈上来了。
而不论是在史书当中,还是朝堂当中,高士成的个人风评非常不错。
若是东方景明没记错的话,在史书的记载当中,已经致了仕的高士成听说塞北爆发饥荒以后,二话不说的就将朝廷发给他的那笔致仕抚慰金尽数捐了出去,一下就从风光退休的有钱老头变成了日日扛锄下地的老穷头。
如今在看这件事,高士成捐完致仕抚慰金以后是真穷还是假穷就不得而知了,他到底是真心善,还是想给自己博一个千古流芳的好名声才这么做的,也值得商榷了。
人无完人,无论是谁都会有缺点和弱点。
高士成此人老婆格外多,林林总总一共取了十二个老婆,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是个十足十的色老头。
不过这点在东方景明看来是缺点,但在大乾土著眼中就无所屁谓了,毕竟大乾和大多数朝代一样,皇帝有三宫六院,普通人可以三妻四妾,所以多娶几个老婆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问题来了,大乾定罪判刑讲就人证物证俱全,且以物证为主。
他们虽然已经明确高士成就是常英背后的主子,但他们手里缺乏给高士成定罪的实质性证据。
换句话说,要是这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些被高士成藏起来银钱和物资,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去审问常英——这样做不就是为了锁定目标,进行针对调查吗。
这点在东方景明看来非常好解决,只要投其所好,打入敌人内部调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于是东方景明提议:“时屹,我有一个快速解决这件事的想法,你要不听听?”
霍骁从沉思中抬头:“什么想法?”
东方景明道:“高士成不是喜欢美人吗,那不如投其所好,找个信得过的女子去接近他,从他嘴里套话。”
霍骁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身边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手中的暗卫一没女子,二没有人适合去扮女子。
且先不说演技如何,他手中的暗卫各个都太高太结实,哪怕穿上女装也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男的。
霍骁道:“这个不行,没有人能去。”
东方景明一愣:“暗卫里没有女子吗?”
霍骁:“没有,为了方便打架,暗卫清一色全都是凌七和拾玖那种体型的男人。”
“”
东方景明回头看了一眼杵在门口扮侍卫的拾玖,这一看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模身材,根本不适合穿女装。
东方景明不懂了,这到底是为了组建暗卫,还是选男模来了。
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能慢慢去查,可这样做无异于浪费时间。
东方景明没有头绪,霍骁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内一下就变的安静起来。
这份寂静,一直持续到暗门发出被打开的摩擦声,才被打破。
朝暗门的方向看去,江娴清拎着食盒从里面走了出来。
霍骁立即起身,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东方景明则识趣给她搬了一张椅子。
安顿好,霍骁问:“母亲,您怎么来了。”
江娴清将奏折推到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埋怨道:“还不是你,昨天走的着急忙慌的,我要给你小舅的书都没来得及拿上,这不只能亲自走一趟,再顺便找你们一起吃个午饭。”
霍骁:“”
您可真贴心。
无视霍骁那张臭脸,江娴清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三本书书递给东方景明:“你要是接受不了里面的内容就不要勉强自己,要是能接受也喜欢的话,就随时来找姐拿新书。”
江娴清朝东方景明眨了眨眼睛:“姐偷偷和你说,姐现在拥有战果相当丰厚,”江娴清语气骄傲:“而且什么口味的“果”都有,包你满意!”
连《暴君的小娇夫》这种男男共赴生命大和谐的书他都能看的津津有味,还有什么重口味是他接受不了的。
东方景明一边去接书一边说:“不瞒姐你说,我的接受度相当广阔,只要不超越道德底线,我什么书都”
东方景明接书的动作猛然一顿,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眼睛更是一下就睁大了,视线止不住在书的名字和江娴清的脸上来回漂移,最终定在了江娴清的脸上:“姐,这本书是你写的啊。”
江娴清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你看过这本书?”
“昂。”东方景明点点头:“不止《暴君的小娇夫》这本,还看过其他的,比如《人鬼殊途》和《狐妖索情》。”
“”
《暴君的小娇夫》是江娴清创作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几本清水文,哪怕是放进现代的某某绿色文学城,也是一路绿灯通行的存在。
但《人鬼殊途》和《狐妖索情》就不一样了,里面那些有关于裤衩子满天飞的爱情故事描写,别说过不了审,高低能给她送进去蹲几年好好改造一番
说实话,江娴清本以为自己拿出“小娇夫”这本书,对东方景明而言已经相当奔放了,毕竟她写的书是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闪闪发光的青年,吃的这么野。
江娴清不禁道:“你的接受度,确实挺广的。”
“是吧是吧。”
逮着原书作者没有不薅的道理。
东方景明抱紧怀中的书,朝江娴清挤眉弄眼:“姐姐,你看咱俩这关系这么铁,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你能不能送我一套签名合集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东方景明在去往新世界的路上肆意狂奔!
感谢观阅。
第40章 初吻
在东方景明提出这个要求前,江娴清从未给别人送过签名书,哪怕是在现代也一样。
在现代她当外科医生兼职写文的时候,由于某些客观原因,她的书根本无法出版,所以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给别人送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呢。
而到了这里,虽然写书自由了,尺度不受限了,但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就算有了出书的机会也还是没办法送。
且不说朝堂中的某些官员知道这件事以后,会不会拿这个去刁难霍骁,光他那个脑子仿佛被驴踹过的爹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娴清就想不明白了,她这幅身体的原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可以靠自身的本事在宫中闯荡出一番天地,结果非要去爬善帝那煞笔的床,给自己弄出一条人命来。
咱就是说,就算是想要尽快出人头地,也不能眼瞎啊。
如果当年做抉择的人是她,她高低想办法给善帝掀翻了,自己去当女帝。
只可惜她来晚了。
她过来的时候霍骁已经从两个单一的细胞变成了胚胎,在她的肚子里面疯狂分裂着床,送给她一场“连男人都没睡过就先当了妈”的体验。
说实话,起先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那么深的情感,毕竟她只是中途接手了这个身体,完全没有参与创造生命的过程。
可随着时间的不断的推移,亲自体验了孕育生命的过程,又亲自体验了分娩时的痛苦过后,她的心底渐渐冒出一个念头——这就是她的孩子,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自那以后,江娴清每每做事都会先去考虑会不会影响到霍骁,而霍骁登基以后她这方面的思虑就更重了,做事自然也更加小心。
所以,哪怕这里类似于“出版社”的机构曾高价邀她做签名活动,她都没有接,生怕影响到霍骁。
不过,在私下里给一位值得信赖的老乡送一套签名书,还是没有问题滴!
江娴清爽快的一口应下:“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回去就弄,明天保准让你拿到书!。”
“谢谢姐!”东方景明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出新书能不能也送一本亲签什么的。”
“没问题。”江娴清指了指饭菜:“先吃饭吧,要凉了。”
东方景明猛猛点头,认真干饭
处理完自己和东方景明之间的事,接下来就是去关怀一下她的好大儿。
江娴清可没有忘记自己踏出暗道时从霍骁脸上看见的表情,她的好大儿浓眉微蹙,眼睑下垂,一副被什么事难住了的苦恼模样。
能让她这好大儿发愁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我过来的时候你那眉心都快皱出疙瘩了,可是政事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江娴清问。
霍骁放下筷子:“没。”
“你怕不是当我瞎。”江娴清道:“说说,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无奈,霍骁只能将高士成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江娴清和东方景明想到了同一个方法:“这事多好办,高士成好色,对症下药,找个人去套话不就好了。”
霍骁:“没有合适的人。”
“怎么可能没有。”江娴清看向东方景明:“你身边不就有一个非常适合去做这件事的人吗,你为什么还要苦恼?”
霍骁的眉心拧了一下:“母亲的意思是”
“没错。”江娴清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专心干饭的东方景明,忽然感觉自己身上聚集了两道如同伽玛射线一般炙热的目光。
尤其是江娴清,恨不得直接将他射穿。
而再一回想两人刚刚的对话,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手一抖,夹在两根筷子中间的肉啪唧一下掉进碗里,肉因为过于有弹性,duangduang的左右晃了两下。
东方景明战术性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做这件事吧。”
“是的!”江娴清打了一个响指:“我就是这个意思,由弟弟你扮作女子去套高士成的话!”江娴清上下打量了东方景明几眼:“以弟弟你的条件,扮做女子绝对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套高士成那种色眯眯的老逼登,绝对一套一个准!”
东方景明一惊。
且先不说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就算他愿意,他也不会喝酒,保不齐还没把高士成灌醉,他就先失去意识,被人给霍霍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从灵魂深处浮现。
东方景明从椅子上窜起来:“我不会喝酒!我不行!”
江娴清神秘一笑:“不会喝酒的问题好解决。”
她这幅身体的原主是个有两把刷子的医师,虽然她没有将原主的记忆尽数承袭,但医学知识分毫不落的全都继承下来了。
再加上她穿过来之前本身就是医生,她很快就把这些知识吸收完了。
不是江娴清吹虚自己,古今中外的医学知识学了个透的她,现在简直强的可怕!
就太医院里那群被吹上天的太医,放在她面前,庸医一群。
江娴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神色自信:“姐有神丹妙药,姐有无双医术,包你千杯不醉!”
霍骁扶额:“”
又来了,一进入她的领域,就开始大鹏展翅,丝毫不知谦虚二字到底如何书写
于东方景明而言,这并不是灵丹妙药和无双医术可以解决的事。
他向后退了一步:“这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能解决的事,有些事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心理上?
江娴清反应过来,她那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弥散,有些歉疚的开口:“抱歉,姐不知道你”
“没事,我也没说过这件事。”
东方景明打断了江娴清的自责,朝她笑了一下:“我们继续吃饭吧。”
江娴清点了点头:“好。”
这件事虽然翻篇了,但东方景明却没有什么胃口了,他随便扒拉两口,就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时屹,我吃饱了,想出去走走。”
霍骁颔首:“去吧。”
得了许可,东方景明旋即起身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江娴清有些懊恼的看向霍骁:“儿子,我是不是闯祸了?”
“不知者无罪,母亲不要自责。”霍骁起身:“我跟上去看看。”
江娴清忙不迭的应下:“好好好,去看看也好,快马加鞭的去吧。”
入朝以来,这还是东方景明第一次在皇宫中游荡。
他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只想随便走走,随意看看,最终在一处池塘前驻了足。
时值春日,塘里中的莲花已经结了花苞,只待夏季来临时盛开。
而莲叶之下是另一番天地,一群体型庞大的锦鲤聚在一堆。
感觉有人来了,它们一窝蜂的全都游到了岸边,撅着个嘴朝他要食。
或许是时常有人来这里喂鱼的关系,不远处就立了一个雕刻着莲花的石台,其间的隔层中盛放着满满的鱼粮。
东方景明走过去抓了一把,尽数扬进水中。
原本彼此之间和谐相处锦鲤瞬间翻脸,你抽我一尾巴,我抽你一尾巴的争抢了起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上一次这样喂鱼还是在上辈子,这辈子倒还是第一次。
看着一大群鱼不停朝他张嘴的模样,东方景明的心情慢慢的由阴转晴,手上忍不住一把又一把的抓鱼粮往水里洒。
第不知道多少把后,东方景明的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别喂了。”
霍骁道。
回头看了一眼在水面上互相碰撞的鱼,东方景明道:“可它们看起来还是很饿的样子。”
“假象罢了。”霍骁拉着东方景明走到池塘边:“它们只是被人为培养出了这种习惯,所以一见到人就会这样。而且,你要是再喂下去,明天我就得让人重新投放一批鱼了。”
“新鱼?”东方景明不解:“为什么要放新鱼?”
“人一次性吃多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鱼呢。”霍骁将那只罪魁祸“手”上沾染上的鱼粮末拍下去,温声道:“如果鱼不小心死了,我是不是得重新投鱼。”
这样啊。
东方景明蔫声蔫气的开口:“那我住手不喂了,就看看吧。”
说着,青年蹲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去摸那些鱼,但又怕它们因为害怕而逃跑,手始终都没有摸下去。
迟疑不定之际,一只手附上了他的手背,轻轻下压:“它们不怕人的,你看。”
手心是冰凉滑溜的触感,手背是温热粗燥的触感,两者在他的手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东方景明下意识偏头,想要去看那手的主人,人却在下一瞬僵在了原地。
他没料到霍骁也在看他,更没料到这种只会发生在偶像剧中的小概率事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谁信啊!
他的嘴巴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偏头的小动作和霍骁的嘴巴对了个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他的处男吻啊!
东方景明乍然回神,正准备抽身之际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一点,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他头,封死他所有的退路,入眼的只有霍骁放大的脸。
干什么呢!
这狗男人在干什么!
东方景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但却收到了一句提醒。
“闭眼。”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去遵照这句话行动,可他的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动作。
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情不自禁的去感受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亲吻。
哎呦呦
跟着霍骁一起来的何有全露出了姨公笑,对着一群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的侍卫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压着声音呵斥。
“看什么看,还不快背过去。”
“快点着!”——
作者有话说:东方景明:竟是些馊主意!
感谢观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