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峰回路转
作品:《不就是稍微努力攻略一下吗?》 “没到?”
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姚之上又不吵不闹也不看风景,一路上闭着眼睛。我们于正午前抵达第三城。
第一布庄非常好找,落地后姚之上去取布料,被告知,
她要的那批布料,还有同车运输的其它布料,都没到。
“全部晚点,真抱歉让各位久等,少东家已经知晓此事,正在加急力度催,请各位随我来,店铺后堂准备了餐饮饭食,少东家说请各位大人稍等片刻,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先用饭食,稍后她亲自与各位大人详谈。”
伙计这番话说得客气,引我们去后堂,后堂是包厢,走廊有饭菜气息飘散,隐约能听见包厢中客人们不满抱怨。
等这批料子的人不少。
姚之上没说什么,她原本打算用替补布料制作人偶,如今来取没有,还是和她之前计划一样,来则安之,还供午饭。
相当于我们换了个地方聊天。
并不是很饿。一点都不饿。
因为每次去长辈家,有很多点心吃……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杨潞真的来了,见到我家小姐,她惊讶:“又见面了。”
“幸会,杨少庄主。”我家小姐微笑。
“请恕礼数不周,大概是这么回事……”
杨潞总结能力不是盖的,两句话就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明时分,送货车队行至城外山林,光天化日之下,一眨眼功夫,只有那辆车没了。车上所有货物,半点不剩地消失,变戏法一样,偏偏无人察觉,等车队到了地方卸货才知,我们是从时间路程上推算出事时是黎明。”
言外之意,这事不是普通人所为。扯上修士的案件,苦主方主动查,需要先通报城主得到批准才行,否则不合规矩。
我家小姐:“那你接下来?”
“嗯……”杨潞苦笑,“这批货里有献给贵妃娘娘和小皇女的供奉,要求今日验货,肯定是不成了。幸好距离十皇女殿下诞辰日还有一阵,不是给这位殿下的货丢了。否则人皇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得死。如今已经上下打点,让事情尽早报到城主府,最快晚上就可以展开调查……贵妃娘娘一向仁厚,做不好掉脑袋不至于,但天家的事活罪难逃,晚上宫里会派人来,这边……看着交待。”
我看一眼姚之上。
姚之上气定神闲喝茶。看来半点不抱希望,问都不过问。
“小姨,您可急着要?”玉燃兮在当中间人。
“也没有。”姚之上慢慢品她的茶,周围遍布低气压,“不算白来一趟,不用急着回去,我们坐会吧。下午再回去。”
她这样有点可怜。没有合适布料,用替补布料做出的娃娃可能要闹鬼……如今女孩子委屈地喝闷茶,
杨潞可能是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不,不然,这位客人,给您游园招待券,您……您赏脸去打发个时间,不必担心,晚上您回来住着,小庄别的没有,空房间多,您先住着……”
“不了。”姚之上声音低得埋进茶里。
“这样。”玉燃兮压低音量,“此事不宜张扬,你我相识,少庄主不妨详细说说是在何处出事,索性今日无事,我们出城游玩,或许会路过那里。”
我家小姐努力不着痕迹地哄她小姨开心。
她也好可爱。
这是她的决定。我们去帮小姨追布料。
“就是这。”玉燃兮拿着杨潞给的地图,上面画着车队路线。
我们身处城外的森林,离主城差不多三十里路,森林中有一条官道,除此之外荒无人烟。官道不如近路方便,会走这的一是车马商队,二是不熟悉小路的过路人。白天偶尔有行人路过,夜里清晨基本看不见人,也因如此,证据,多少还在。
姚之上兴致不高,不说话,就在路边站着。小姐嘱咐我看好小姨,她仔细检查路上车辙痕迹。
森林幽暗,密不透光。劫匪选择的失踪路段真是极好,一看就知是仔细钻研过。
哪怕模糊认知的法术失效都没什么人刚好目睹现场。
杨潞说,劫匪应该不是同行仇家。她们世代生意人,家中定下规矩,向来不许族人修仙,也很少承接修士的订单,普通人和修士之间——每一笔交易都会通过中间人完成。换句话说,专门接修士单的同行和她们隔着普通人与修士之间这条界线,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做老百姓生意的同行也和她们家差不多,轻易不沾染修士的事,毕竟有人皇定的规矩在。
不是完全不接触,只是不参与其中,生意都是正常做,朋友正常交。修士也会遵守规则,不触碰这条界线,以免把她们家卷入修士间纷争。
她们家数万年来传承至今,一直遵守历代人皇制定的规则。
所以一时根本想不到有什么仇家不惜打破规则这么针对她们。
“唉。”姚之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彩绳,自己翻花绳玩。
她是真的手指灵活,而且……宁可在这荒郊野岭翻花绳也不要回老夫人家去参加相亲宴会。
原本在自己家明明可以不这么麻烦,刚见过她把几乎所有家当都搬来老夫人这边,可能要在这里住许久了。
“附近这条小路,穿过山涧……”
小姐没从车辙上查出什么,劫匪的法术施展得妙极了,一点痕迹不留。她只能开始检查附近其它路段。
山涧?水。不会吧。
像我想得那样?
云间月是说过。一些水下连接界门,但是——不说她是气运加身的主角才能有幸勘破天机,一般修士十辈子都修不来这福气,怎么可能看穿水下有路,一挑一个准,千里眼不成,能看见水底藏着路,还是顺风耳,能听出下面有路流水声不同?
不行,我得找个时机独自行动,去调查水下到底有没有路。
“我,我要方便一下。”姚之上小声对我说。
她刚刚喝了很多茶。
好时机!
我对小姐比划手势,这是我们间约定好的,不开口就能知道对方突然离席去做什么。
玉燃兮点点头,无需多言。
我对姚之上做出请走这边动作,把她带去隐蔽处。她惊讶我与玉燃兮默契,“你们……”
“从小相伴。”
“……哦。”她点点头。
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她看起来的确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女仆随侍。
“是奴婢刚刚失言,对不起,请姚小姐恕罪。”我立刻行礼道歉。
姚之上没有阻拦,审视我,说:
“嗯,没什么。就是想,如果我从小也有人陪伴长大,是不是现在也有能说话的人。”
“小姐——不曾有贴身女仆随侍吗?”
“就是这样。母亲把我照顾得很好,她和老夫人差不了几岁,却还要每天照顾我,帮我和买家沟通。她说我不适合与人交流。”
姚之上特意走到溪水边,随便找到一处半人高的树丛。这里到处是高草,秋天也不会枯萎。即便如此,继续注视始终不礼貌。我自觉背过身去。
流水潺潺,风慢慢吹过。四周草木葱茏,风声簌簌。
“姚小姐。没有什么不适合与人交流这一说。你做得很好,告诉小姐你有订单要处理,哪怕现在遇到困难,至少你迈出第一步。老夫人其实是好意,相信只要和她说明白,不喜欢去相亲宴会,老夫人一定会体谅理解,不再举办无意义的活动。”
她有点像小时候的我,不太与人说话,只会被说是文静的孩子,但我很讨厌被人这么说。
“真怪,你怎么不说我文静听话懂事?”
姚之上方便完,轻手轻脚走过来。
她站在我背后。
因为那不是真的觉得我文静。
“只是觉得好拿捏罢了。”我回头,半蹲下来看着她。“小姐,你只是需要多说一点,可以试着告诉老夫人,不喜欢那些宴会,或许以后也可以告诉家人,希望可以由自己来完成生活中的小事。你完全可以自己支付薪水请人来帮忙,只需要开口,而不是一直沉默。”
“那,如果玉燃兮成家——我可以请你来吗?你看,我母亲和父亲都比我年长许多,本该像老夫人一样享天伦之乐,可我……我还这么小。等我成家立业……母亲的年纪应该做曾祖,足足差了一辈多,何况我……不。没什么。”话说到一半,姚之上像是为了掩盖不自然,说:
“我去水边洗下手。你就在这里,不要跟来。”
她跑得有些远。
前方有山涧,可能是想到流动的水下面洗手。脚下四周都是绿草,中间只有一条路,也不会迷路。
我没有跟过去,留在原地注视那道身影跑到山涧流水下方。
“我只是觉得有点晃。”她说。
她在对我说。
声音不是很大,轻微的,好像怕惊动面前流过的溪水,在水声中听起来有点模糊。
我——意识到不对。
我跑向她。
我慢下来。
她表情变得惊恐。她不敢大声对我说话。
她,说不出话来了,是吗?
我一步一步走到草丛茂盛的地方。
那里不是草丛。是溪流边的浮萍。
姚之上站在完全悬空的,有溪水飞溅的两块山石中央。
脚下,只有一块木板。
那本来就是一块木板。被草丛盖住了看不见。它是一条路。
是也不是。
我看见溪水飞流直下,落在她脸上,看见她笔直站在那里,手臂绷紧,手指揪着衣摆,牢牢攥住。
想必此刻她脚趾也是紧紧扣住地面。
“我……怕高。”她说。
我才发现,姚之上,她说话时……甚至没张开嘴唇。
“那你——”不不不,不对。
我不该问她为什么还能搭乘小姐的剑飞过好几座城。
“我不知道。小时候就很怕。来过几个修士,说我有天赋……但我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无法胜任,只能在别人驾驶时闭紧双眼。”她能做的只有眨眼。“你别过来。”
“为什么呢?”我轻声问。
“……可能是因为知道死不了。你坐车时会担心驾驶员害死你吗?驾驶员是经验丰富的。”
“但你也不会死。你站在这里,我去叫小姐过来。”
“不行。”她快而急促否定我。慢慢说:“你不能大叫,那样我会害怕。我现在怕得发抖,会掉下去。我会在空中失重。脑袋摔在下面石头上。”
“那我去找她!”
“不行。你……要看着我。不然我立刻会掉下去。”
其实要调查水下很简单。姚之上恐高,她可能会不慎落水……当然,我不会让她把头撞在石头上。我自然而然跳下去救她,就能顺便查看水下是否连通界门。
一个顺风顺水的好办法。“这样吧。你看着我。”
姚之上艰难转头。她以扭大半个头的高难姿势看着我。
“你已经很害怕了。告诉我,你变得更害怕了吗?”
“我想……没有。”
“继续看着我。”
我走上木板桥。
“嗯。”
“深呼吸。”
“嗯。”
她始终注视着我。
我走到她面前。
“你看,你很安全。如果现在掉下去,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等我们一起磕破脑袋,溪水中将有两具尸体。”
她笑了。局促不安中。笑一下。
我张开双臂。
木板晃动。
“这样呢,做得到吗?”
姚之上慢慢伸开双臂。
木板晃动。
“把你的脚尖挪向我。”
她转了半个圈。面对我张开双臂。
是现在吗?让她掉下去。
我蹲下。姚之上趴在我背上。这里对我来说并不高,我独自一人飞上过万丈高空。
我与她之间从来不对等。
她僵硬地勒住我脖子。像溺水者一样手臂收紧,被皮毛包裹的手腕露出来。我看见她手腕上挂着小小的金锁坠子。并不是时下新款,而是从未见过的款式,推测很旧了。她衣服穿得新制时髦,本人也喜欢做人偶赶流行,没想到竟然还会戴旧首饰……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现在吗?我可以装作脚下一滑。
我故意慢慢地走,让我看起来非常吃力。
“向下看。”
姚之上的脸本就朝向下方。她靠在我背上。我能听见她微弱呼吸,缓慢失衡。
我确实够坏,这时候还让她看。
“你没有挪动双腿,你在高空中。但——你在前进。你是安全的。就算掉下去了,”我情不自禁想发出笑声。
我笑:“那我也垫在你下面。你不会脑袋开花。但可能会把我按进水中,如果不会游泳的话,我们……会一起溺死。”
“嘁。”
背后,发出小小的呼声。“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走过来了,我把姚之上放在地上。
她两只脚都踩着地面。
“有那样一个瞬间,我以为你要把我丢下山涧。”她说。
“那样的话,你会发现,还是你靠自己走过这条路更能让自己安心。”
她说得没错,我想过好几次这个念头。
我不会那么做。因为我不想。那会让我看起来很失职,竟然照顾不好一个孩子。我已经,成年了。
姚之上才十二岁。
我应该告诉她,她能平安从这条木板桥上过来。而不是落水。
“我是开玩笑的,因为今天是你在这条路尽头等我嘛。”
姚之上拍拍自己衣服上的水渍,笑眯眯从我身前跑过,像忽然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那种,应激反应?是这个词没错。
我追上她,拦在她面前。“你……在害怕。”
“没有啊。我很轻松。你说得对,我真该自己去克服它。”
她不在意摆摆手。
这个小我四岁的女孩子,在我眼中,她还算一个小孩——她只是这么摆摆手。
从我面前经过,从自以为是想过坏念头的我面前经过。
我们重新回到玉燃兮附近。
“水下有东西。”小姐一开口吓我一大跳。
“真的,就是有。看。”见我们不相信,玉燃兮投出一块绑着绳子的石头,石头落水沉底,很快……绳子漂浮上水面,被水冲刷。绑石头的绳子连着石头不见了。
“这底下有东西,但不是谁下水都能触发,我在这里一一尝试许多法术,只有特定类别才能让物品消失。”
玉燃兮她……我……?她有这么幸运,一下就看破水底秘密,要真这样我还玩什么绝地求生,喂292,出来。
系统嘎嘣一声睁开眼睛。其实它一直在,配合我罢了。
【在,回宿主的话!别看你的小姐是炮灰配角,在世界芸芸众生气运排行中,她能进前百。因为往往一本书提到过的角色也不会超过一百个。就是说即便是炮灰配角也是世界中的佼佼者,不和主角比就行。】
「所有配角,比起在背景板中的芸芸众生,能够有名有姓出现在主角身边,这已经算走运。你这个意思……是吗?」
【没错!只要宿主按照目标完成任务,等到系统离开,大千世界任逍遥,系统也会根据满意度拨能量作为奖金,宿主可以换成世界货币,足够吃喝不愁一辈子……欸,之前好像没说话这些官方说辞?】
「你忘记了!」真想敲它一下,可它藏在我识海中不出来。这种能在意识和现实中来去自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存在啊。
【是系统啦。】小圆球老老实实回到平躺状态,还立起一块‘休眠中’小牌子。
我们三人一起凑到水边观察。姚之上好像觉得和我亲近了一点,会对我笑。或者似笑非笑哼两声,不再一句话不说。
面对姚之上。
比起她不会落水,我更在意我作为监护人不能失职。因为我要好好看着她,所以才不能让她落水。这是一个有明确先后顺序的辩解。
算了。我本就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反派。我只在乎玉燃兮和娘好不好。
说到底我只在乎我的家人。
我把那些刺刺的感觉关进心底大洞,我以后……会主动离她远一点。离这么小的孩子远一点。以免无形中灌输给她们不够健康的引导。
玉燃兮:“我在想,劫匪会不会是通过水下的路把马车运走。”
姚之上轻哼:“大费周章,就为一车布料?布料再珍贵还不是要用来做衣裳做出成品才能卖钱,有这本事,与其打劫布料,不如劫几个经过这条路的人。”
我忽然灵机一动:“也许,绑匪就是想要劫人呢?”
玉燃兮:“劫错了?嗯……有这种可能。”
姚之上:“还恰巧也要从这条路上经过。既然劫匪这么马虎,说不定日期也没对呢?”
玉燃兮:“如果真是这样,劫匪发现不对肯定会二次出手。我们回去告诉杨潞,让她查查这条路上预订经过什么人。大规模车队通过会向城门报备,以杨潞的身份,给点银子问一问,看守们不会不通融。”
我们马不停蹄把发现汇报给杨潞。杨潞大为震惊,只要事情有眉目,她完全可以请修士帮忙调查,不需要走向城主报备那边派遣修士这条路。
后面的事不归我们管,杨潞立刻去查了,回来时面露难色。
“我们查到有二百八十家车队预订经过这里,十皇女生辰要到了,有很多供奉要途经这里送进宫……进宫的车等到了京城自有人查,不需要对沿途详细报备,容易被歹人盯上,这些车队大都没写具体来自哪是什么人。”
玉燃兮:“是吗,如果挨个去查,派不出这么多人手……”
调查陷入僵局。
只能等到再次东窗事发了吗?
杨潞反过来安慰我们,“这已经很好了,几位喝点下午茶?”
为了表达歉意,她没有离开,坐在这里陪我们说话,还询问姚之上是否急用,不如先更换布料。
“是这样的,有一批布料从各个方面与客人所选那批极为相似,质量略逊一筹,行家能发现端倪,一般是……嗯。是一些官员用来以次充好,奉给上官用的。”
杨潞连这些都透露出来了,我和玉燃兮心知肚明,这是官场再寻常不过现象,我们无权指责她什么。
姚之上:“就是说,只要我不说出去,没有买家会发现布料被替换。”她想了想,摇头:“我的作品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喜欢它出现污点,你们……真的不能在近期赶制出同样品质的来么?”
杨潞:“这件事我们恐怕无法逃脱责难,不管哪些部门去服刑,都必将停工,如果无法寻回,近期无论无何不可能赶制出一模一样的来……”
“一模一样?”我喃喃自语。
如果有,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玉燃兮也发现盲点。
“我们找和失踪马车造型相似的车!”“去造车厂查!”
我和玉燃兮同时惊呼。
然后,我们彼此相视一笑。
然而——
“我们商队所用只是普通的车,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低调行事,没有特殊之处,况且在官道上运输需要打旗标,第一布庄只此一家,应该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车?”
“旗标呢?”
杨潞让人送来。
我们围着观察这块不大不小的旗帜。
旗帜上烫金印着鲜明的“第一”二字。写得龙飞凤舞。
杨潞介绍:“据说这是三万多年前为我们排名的那代人皇所写,也是最后一代女皇的亲笔,那时记载,我们的生意比如今辉煌数倍不止,如今人皇对女性开设的家族营生处处设限,如果不是我家有万年基业……”她没有再说下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不嫁人要缴纳罚款。处处是条条框框。
“最后一代女皇……是谁来着?”姚之上问。
甚至。呵……最可笑的甚至。
人界,没有它的最后一代女皇名讳。没有流传下来。
也许是后来继任的男皇避讳它,它在三万余年中被刻意隐藏,淡忘。历史不记载,后人无从知晓。
“涯诗。”杨潞说。
我们都看她。
“我们记着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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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接受注视,这位经常与各类人士打交道少庄主竟然腼腆起来,“虽然……只是在一本账簿上。关于末代女皇的记载不知为何消失个干净……只有一本账簿,是曾经被女皇夸赞的那位先祖的随身账簿保留下来,传闻她们关系极好,账簿原件如今已经化为灰烬,我们每年都誊写它。历史是不会消弭的。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她说得很轻。
“我们记着了。”玉燃兮坚定回应她。
忽然有一阵狂风吹来,吹开掩上的窗,窗户拍打在墙上,写着“第一”二字的旗标被吹得飞舞,杨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好似旗帜真的挂在空中,这两个字经历数万年狂风吹拂。
“欸?”同样伸出手的玉燃兮指着旗帜。
“啊。”像,真的很像啊!我也指着旗帜。
“像不像慈悲堂的三足金乌??!”我们异口同声。
龙飞凤舞的字,在风吹拂下,旗帜的某个弯折角度,真的很像慈悲堂的金标,让人一眼就想起它。
慈悲堂的标志……不如说全五界的慈悲堂,都是在第一代男皇继位后,陆续发展起来的,它一直是新生代的道标。
“这……会认错的吧。”玉燃兮说。
“如果眼神太好的话。”我补充。
如果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看几十步外的旗帜就像现在我们坐在桌边看杨潞手里拿着这么近的一样。
一打眼扫过,确信了再没错。
“我去查!”杨潞匆匆离去。
下午。
一对黄眼睛姐妹被扭送到我们面前。
她们是在慈悲堂的车通过前被杨潞雇佣的修士逮个正着,我们推断得不错,这两人果真还在路上蹲守。
其中长发的那个沉着脸,短发叫她“姐姐”,还说,“计划失败了,果然……又失败了,我们劫错了车……”
“我们的车呢?”
杨潞只是命人扭住这两姐妹,没有押送官府,修士的事普通百姓不便掺合,所幸案件中无人伤亡,她是想私了。
妹:“在城外十里一处山洞中……有点……”
姐:“湿了。”
杨潞命人去找,两姐妹态度还算不错,没有挣扎,只是……该怎么说,有点绝望吧,一直在自言自语,也不想着怎么逃跑,于是干脆给她们松绑,退了人,只留我们和两姐妹在房间里。
“两位,能否说说大概经过,我这边需要记档汇报给城主,当然,你们的恩怨不必告知,只说说马车的事就好。”
两姐妹从颓废中抬头。
“好吧。”姐姐无奈叹息,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原本雇了车,只绑架人,没想到车在中途接了旁人,没来。眼看车队从面前经过——”
妹妹接上:“我们的法术终于灵了一回,探出有水路可走,就只好扛着马车原地起飞,先是施展障眼法,然后扎进水中,再然后——”
姐:“夺路狂奔。我们真该看一下车里是什么东西,抱歉。”
妹:“最后才知道不对劲。劫错了。路上还纳闷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人磕死过去了……”
姐打断:“和你说了不能,会治疗的修士还能任由自己磕破脑袋?”
眼看两姐妹要吵起来,杨潞也明白了个大概,“可以了,两位。这是一场误会,你们无心劫我的车,本来也和我们没关系,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必结仇,两位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长发的姐姐点点头,“我们要先强大起来。积蓄力量。是我们该谢谢这桩意外,让我们今天没有贸然行动。”
手下通知杨潞货已经找到,除了被水浸湿并无缺件,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现在是加急烘干……”杨潞终于松了口气。
“我也来帮忙吧。”玉燃兮站起来。
“好。”杨潞递给两姐妹契约单,“两位在这里按下手印,证明我们彼此认可今日是一场误会,而非仇怨即可。手印中有两位的能量可供证明,我会这样向上汇报。”
两姐妹点头称是,一桩事就这样了结。
天色近黄昏,姚之上拿到她的布料。
松松软软,带着刚刚烘干的余温。
“太好了,可以交差了!我这就要去赶工!”可说相当兴奋。
我们返回宅院。
好家伙……姚老夫人正襟危坐,在廊下等着我们。
“外婆……”小姐撒娇。
“哼。”换来老夫人一句冷哼。
“姑母。”姚之上没有退缩,主动迎上前,给姚老夫人行了礼:
“谢谢姑母的好意,但我不喜欢参加宴会,我每天要做接单的人偶娃娃,之前搬家已经耽搁了时间,需要把这些落后进度补上才行,祖上一向教育我们不能失信于人,实在没时间顾及宴会。”
“……这样啊。”老夫人表现出得更多是诧异,“我……我以为你没有玩伴会孤单寂寞,没想到让你感到困扰了。也是啦……”老夫人轻轻笑着:“我们有三十年没照顾过年轻女孩儿了,你冰夜阿姐出嫁后……”
老夫人看起来是有些落寞,但是。
不等姚之上和小姐安慰什么,她像没事人一样打起精神来,“想什么呢,人活半辈子,要是还不会自己排解,可不是白活,哪里需要你们这些孩子来操心,行了,走,吃饭去。”说着说着,老夫人看见躲在两人身后的我,“灵佑,你的婚事……”
“不不不,多谢老夫人,我想多陪着小姐,还不需要!”我连连婉拒。
就是因为这样,每次来老夫人这里,我都躲到小姐身后去,尽量避免被老夫人注意到。
没有为什么,因为老夫人真的很热衷给小辈相亲啊!
“好吧……现在的年轻人,好多不太想结婚……”“别急呀外婆,让我们给你讲讲今天发生了什么!”
“好好好,走,我们去吃饭。”
老夫人叹息着,被我们三个女孩子环绕,走向前方屋内亮起的灯火。
嗯,其实这样结束一天也不坏。
【布料!】
「静音。」
【好叭。】
“送你们了。”
吃了晚饭,姚之上大方把那些会闹鬼的替补布料送给我们,欢欢喜喜张罗她的蜂蜜味人偶去了。
“这么多?”小姐惊讶。
“不多不多,做人偶需要在各种地方填充,这些材料刚刚好够做一个大的,我这还有个暗袋,用来隔断布料上的能量,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这些奇怪东西,你们一起带走好了,回去把契约符纸贴在哪个仓库里,随取随用。”
“这……不好吧?”她当然知道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姚之上很直白地表示嫌弃:
“不好什么。修士也喜欢我做的人偶,不过我不知道修士拿人偶用来做什么,她们付钱很随意,恰好没钱就用更昂贵的东西抵,但有这些在总让我觉得房间里毛骨悚然,原本会定期找人来处理,换成钱财,现在离家远得重新找……正好你们是修士,今天帮了大忙,它对你们来说不奇怪,赶紧拿走吧,我不想亏欠自己晚辈什么。对了,这个会动的人偶也一起带走。”
玉燃兮不再推拒,让我收下。
“我?”
“灵佑收着好啦,存些东西急用时方便。我习惯把重要物品带在身上,真有急用自己往返不过片刻功夫,用不上。”
对哦,想到那个项链盒……玉燃兮身上揣着很多东西,和我一样。我们的衣服都有大口袋。
我握住她手:“小姐真好,爱你。”
可能是景象过于震撼,姚之上震惊,“你们,你们什么关系?”
“家人。”我说。“非常常见的家人关系。”怕她误会,我连忙补充。
“你说是就是好了。”姚之上收拾东西,手忽然停住,“抱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汤的?”
“我没说……啊。”刚吃过晚饭,想到她下午吃点心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可能是被老夫人盯着吃得斯文没太吃饱,还想吃点汤,“这时候吃甜汤有助安神,我去让厨房做点过来。”
“好!天天喝茶,我不爱喝茶。甜汤最棒了!”姚之上双眼放光。
就这样,让系统为之兴奋的奇怪布料,到手了。在一连串事件之后。对,就是奇怪,见到那两姐妹时给我的感觉,有种违和感。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那两姐妹……不人不鬼的。不是指你们这里的鬼,是指统称上所有非人的存在形式,她们……很奇怪。不过存在即合理,世界不会主动剔除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末了,系统不忘吐槽:
【宿主,你的世界……真的,好怪哦。】
「这书真乱,是吧。」我笑。
【嗯。】
「那就好。越乱越方便我们混水摸鱼。不然怎么给你找材料做傀儡?」
【嘿嘿。】系统怪笑。
「干嘛这么怪?」
【从来没当过人型生物,想想有点小兴奋。】
「能理解啦。不过别高兴太早,我还得去哪里学傀儡术,还得找傀儡师做人偶。」
【她不行吗?】
我知道系统是指姚之上。说是休眠,它都默默看着。
「不行的。她有修行天赋,手艺很好,但是她自己不愿走修士这条路。我们得找真正的傀儡师才行。」
·
某处。
雕像般俊美的女修气极反笑。
“什么汤?!我说的是堂!堂!”
“糖?什么糖?我最喜欢睡前吃糖了。”被她传音的小丫头完全把她当幻想朋友,在那喋喋不休。
“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安静点,等我缝完这个娃娃我们再一起玩儿。”
“我是说有人要抓你,你这个笨孩子……”
女修气得要死,再一看,那小丫头专心致志缝娃娃,任她怎么传音,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一边缝一边哼歌,看起来心情相当好,根本不听她说什么。
气得肝疼。
再一想……那个躲在人身后的女孩子,好像也不错。
可她不甘心这么走。
之后总有机会再见,她今天还就不信,一定要让眼前这小丫头听她说话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