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情势颇为严重，看似大家平安无事而归，实则触碰了山庄严令。这忘川郡之地乃千川合会势力最广之处，司无双能安稳镇守在此，全凭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虞音亦是深知其中难处，闻得思鸿相问，低声叱道，“把嘴巴闭上！”


    思鸿立时禁声。


    只听石斩秋语含歉意，抱拳言道，“属下违背主上之令，甘领责罚！”


    虞音偷偷瞧见司无双一改往日温柔大姐姐的情态，俨然化作女将军的模样，


    “石大哥，当初是你自荐来此，一再向我保证诸事听从后方安排，严格遵守法令行事，我说的没错罢？”


    “是，司君说的没错…”石斩秋垂首答道。


    他身后九人深知司无双有功则赏，有过必罚，亦吓得抬不起头来。


    司无双又道，“况且这些规矩，并非我一人独断专行，强加于你们身上。乃是众人，包括你自己在内，一齐定议而成，对不对！？”


    她心下想着，这十人中便是有一人走漏风声，忘川郡据点必将毁于一旦，当下越说越气愤，紧紧盯着石斩秋。


    十人闻言，连喘气都屏住半分，屋内静的只剩司无双因生气而略急的呼吸声，见他们无话可说，她又道，


    “你们身处之地何等要紧，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你自己说罢，该当何罪？”


    石斩秋浑身发抖，向司无双扣了个头，缓缓道，“有违严令，该打五十大板，逐出山庄永不复用，为首者…为首者更应以身作则…该杖一百。”


    虞音闻言心下一凛，暗道，“一百板子？岂不要把人打死啦？”虽不知是谁设的这狠毒刑罚，可转念一想，登时便来了精神，


    “这规矩若是用在思鸿身上，岂不刚好？”不由嘴角扬了扬，望向思鸿。


    思鸿连忙将脑袋转去别处，佯作未见…


    司无双沉默片刻，说道，“我念在你是义父手下旧人，又年事已高，板子便免了，你走罢。其余人等，明日给我回去领罚！”


    石斩秋闻此言，忽然忆起与闵锋往事，不禁哭道，“石某有负闵爷厚望，有负司君栽培，只求在走前，请容我禀明实情。”言罢连连叩首，额角已见青红。


    他身后九人也似脑袋栽到地中一般，一丝也不敢抬起，只待司无双应允，好教石斩秋说出众人心声。


    “讲。”司无双应了声。


    石斩秋缓缓直起上半身，老泪纵横，“我等虽有违山庄法令，可却也无怨无悔。那日来人回报，称官府突然四处拿人，只为清扫慈王寺周边暗桩，我料想必是司君与秦家兄弟闯寺之故。当时老奴确有机会脱身，可自打我们接手这客店以来，一向悉心经营，除了为司君打探情报、与慈王寺周旋外，它…它便是我们毕生的心血啊司君。”石斩秋说到此处，又不住的叩头，续道，


    “老奴思前想后，我十人纵是粉身碎骨也断然不会说出山庄半个字，至于平日账册往来、情报线索，老奴则敢断言，必是滴水不漏。想那官府一时间却也奈何我们不得，这才…这才做下糊涂决策。若当时来得及请示司君，老奴万万不敢自作主张！还望司君从轻发落。”


    司无双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追随闵锋日久，认得思鸿，此刻又转向这边，“还请少主为我等说说情。”身后九人亦齐声道，“望司君从轻发落，还请少主为我等求情。”


    莫说思鸿当初有言在先，让司无双自己管好自己这块，他绝不插手。便是此时教他来处理此事，一时却也难想出两全之策。


    倘若就此原谅石斩秋等人，那以后司无双还如何约束手下弟兄？定然威信全无，待日后人人意气用事，山庄法度岂非形同虚设。


    可将他们痛打一顿，逐出山庄永不复用，却也有些不忍，毕竟都是多年的兄弟，况且他们所做，也正是为了保住这所暗桩。


    平日里这些事情，闵锋早给他打理妥当，哪用得着他来操这份心？他只顾研习《大梦无照》，对此实不擅长。


    当下趁着司无双未发现，石斩秋望来之际，偷偷伸出食指，在身前向虞音身上比划两下。


    石斩秋立即会意，跪着转向虞音。


    她上次给忘川郡百姓要吃食，偏要付酒钱，石斩秋便已对她印象深刻。那日又见她与思鸿形影不离，料想必是思鸿身边重要人物。


    当即搭话道，“石某谢过姑娘赐解药之恩！”


    虞音微微一怔，心下想着，你们却也是我毒的，嘴上忙道，“石大哥不必多谢！”


    她方才进屋之时，只低声同司无双与思鸿说了两句话，此时石斩秋听得她声音娇柔，忽地便想起前几日在大牢中，与那牢头谈笑的声音。


    暗骂自己糊涂，怎地当时在牢中便记不起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想寻机会问司无双，究竟是庄中哪位恩人相救，


    “姑…姑娘莫非…便是那日牢中给石某药瓶之人？”


    “啊，是我，所以你不必谢我的解药。”虞音说罢嫣然一笑。


    石斩秋当即叩首，“若非姑娘出手相救，我十人不知还要受多久牢狱之苦。”身后九人亦纷纷道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倒是为了救你们，还伤了不少无辜人。”虞音略作沉吟，续道，


    “可若不是这般做，却只教你们染了病出牢，未免太过明显，你们这几日还需将解药送去各处。”


    她这番话看似无意，实则尽是在偏袒石斩秋等人。此时司无双正在发落他们，她却与石斩秋说起旁事，这还不算，话尾又教十人去送解药，这送药之事自然是要庄内人手来办，可司无双方才却有将他们逐出之意。”


    司无双是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她言下之意，当即斜睨过去，虞音连忙陪笑，上前抚了抚她背，


    “姐姐何需动怒，石掌柜他们最是熟悉这里，一时也不好寻人来顶替。”


    司无双道，“人有甚么不好寻的？掌柜我再请便是，何苦用这些不听话的？迟早教他们坏了大事！”


    “眼下既然人已平安回来，万幸这客店也保住啦，岂不刚好大事化小？”虞音柔声劝道。


    “虞妹妹这是在怪我多事了？”司无双瞪着她，不待她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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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问，“若往后众兄弟都不按规行事，今日这个出岔子，明日那个出岔子…”司无双看着她冷笑一声，


    “这山庄还要不要管了？咱们在江湖上做的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事，你可知这要连累多少弟兄的性命么？”她越说越气，又道，


    “既然妹妹如此善解人意，懂得分寸，不如将这庄主之位交与妹妹罢！”


    思鸿瞪大眼睛，暗呼不妙。


    若是放在数月前，二人定又要吵将起来，可近日虞音为了思鸿，改变不少。一句“你还想不想救你义父了。”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道，


    “无双姐姐说的哪里话，便是我和思鸿也须听你调遣。”向司无双浅浅一笑，


    “不如这样罢，这打人之事，我最是在行。”说着又看思鸿一眼，思鸿后脊登时一凉，暗忖今夜怕是要倒霉，


    “姐姐将这处罚他们的事交给我，我命人来好好打他们板子，如何？”


    虞音敬石斩秋是条汉子，不顾性命都要保住客店，是以定要护他们周全。


    可庄规之下她也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先应承下来，再做打算。


    司无双定定看了她片刻，冷声道，“也好，但要在我面前用刑。”说罢转身寻马而去。


    虞音思鸿，“……”


    ***


    二人别过石斩秋等人，寻来轻雪挽风，追出十来里路都未追上司无双，想着她武功高强，却也没甚么危险，便在月色下策马缓行，也不急着赶回去。


    “阿音…难为你了，早知道我便不让石大哥求你了。”思鸿歉然道，“无双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


    “哼，我可是尽力了的，你也看到了，她那个样子。”虞音松开缰绳，任由轻雪缓行。


    “对，我都看到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这里归她管辖，不必为此忧心，随她去。”思鸿怕她为了此事弄得心境不佳，忙岔开话头问道，


    “方才你让我住口，现在总该告诉我了罢？”


    “甚么？”虞音心不在焉望着前路月色，低声问道。


    思鸿凑了凑，“就是我为何不用吃解药？”


    虞音闻言“噗”的笑出声，不想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此事而发愁。笑意盈盈的望向他，勒住轻雪，翻身下马，


    “你真的不知道？”


    思鸿连忙滚鞍而下，赶上两步，随她来到一颗古树下，“莫不是…你早将解药放入我饭中？”


    “我只会向你饭中放毒药。”虞音回道。


    思鸿被她逗笑，服气道，“若如此，我实在不知，究竟为何？我可是摸到不少那药粉，何况便是气味也该嗅到不少才对。”


    虞音正了正色，“想知道，便叫声姐姐来听。”


    思鸿闻言，面上不由一红，“姐姐…”


    他这般不婆婆妈妈，最是讨虞音欢喜，当即上前解他衣衫，将手伸入他怀中，思鸿惊呼，


    “你干么！你干么…”


    只见虞音拿出一物事，“你和我都是不会中这毒的。”


    思鸿定睛一看，却不是她给的香囊又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