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妲己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眼神却透着精明。


    是府里的账房先生。


    妲己福了福身，神色平静，“奴婢来为大人摘梅。”


    “知道知道。”那人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姑娘如今可是大人跟前红人，这摘梅的活儿都让你包了。”


    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妲己皱了皱眉，没接话。


    “说起来，姑娘的字我是见过的。”他继续说，“前几日书房送来的账目誊抄，是姑娘的手笔吧？那字写得，真是秀气。”


    “先生过奖了。”妲己垂下眼，准备离开。


    “哎，别急着走啊。”他拦住她，从袖中掏出一支银簪，“我看姑娘头上这支白玉簪虽然好，但日日戴着也单调。这支银簪虽不值钱，雕工却精细，配姑娘正合适。”


    他将银簪递过来，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妲己的手背。


    妲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银簪掉在地上。


    “先生自重。”她声音冷下来，“奴婢还要给大人送花，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些急。


    王先生站在原地，弯腰捡起银簪，掸了掸雪。


    不远处的假山后，春杏悄悄退走了。


    “她没收？”尔晴听完春杏的禀报，有些意外。


    “没收。”春杏小声说，“夫人，那人有钱可是出了名，苏妩没上钩……”


    尔晴冷笑：“不是没上钩，是看不上。她眼里只有傅恒，怎么会看得上一个账房先生？”


    她顿了顿，又问：“王先生那边怎么说？”


    “王先生说，那丫头看着温顺，骨子里却傲得很。”春杏学着王先生的语气，“不过越是这样的，玩起来才越有意思。”


    尔晴眼里闪过阴狠的光。


    看不上账房先生？那就换个她看得上的。


    “去，把二爷请来。”


    春杏一愣：“二爷？傅谦少爷？”


    “对。”尔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就说我有事相商。”


    傅谦是傅恒的堂弟，比傅恒小两岁，今年二十有三。他在御前当差，虽然不如傅恒得宠，却也是个有前途的。


    更重要的是，他尚未娶亲，且…对美色没什么抵抗力。


    尔晴在花厅见了傅谦，屏退了下人。


    “二弟来了。”她笑吟吟地给他斟茶，“尝尝这茶，是皇上新赏的雨前龙井。”


    傅谦接过茶，有些局促：“嫂子找我什么事？”


    他与尔晴并不亲近，甚至有些怕这个堂嫂，总觉得她笑得温婉，眼神却像毒蛇。


    “也没什么大事。”尔晴叹了口气，“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也知道，你哥哥他……整日忙公务，连话都不愿跟我多说。”


    傅谦低头喝茶，没接话。


    “说起来，二弟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尔晴话题一转，“可有中意的姑娘？”


    傅谦脸一红：“还没……”


    “那正好。”尔晴笑起来，“我瞧着书房新来的那个丫头不错，叫苏妩，识文断字，模样也周正。二弟若是喜欢，我去跟老夫人说说，把她指给你做妾，如何？”


    傅谦愣住了。


    苏妩…他见过。前几日在回廊上擦肩而过，那姑娘低着头，侧脸白净得像玉，发间一支白玉簪，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


    他当时就多看了两眼。


    “这…这不好吧。”傅谦有些心动，却又迟疑，“她是大哥书房的人……”


    “书房的人怎么了？”尔晴笑容不变，“你哥哥最疼你这个弟弟，一个丫头而已，他还会舍不得？再说了，那丫头出身低微，做妾正合适。你要是喜欢，今晚我就安排你们见一面。”


    傅谦心跳快了几拍。


    他确实喜欢那姑娘的模样，清丽温婉，不像府里那些丫鬟要么木讷要么轻浮。


    “那…那就麻烦嫂子了。”


    妲己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当差，整理文书，研墨添茶。


    傅恒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还问了她几句江南的事。


    “大人去过江南吗？”妲己一边研墨一边问。


    “去过一次。”傅恒笔尖顿了顿，“很多年前了，随圣驾南巡。”


    “那大人一定见过西湖了。”妲己眼里泛起向往的光，“奴婢父亲说，西湖四季皆美，春有苏堤春晓，夏有曲院风荷，秋有平湖秋月，冬有断桥残雪。”


    傅恒看着她眼里的光，心头微微一动。


    “你想回去看看吗？”


    妲己眼神黯了黯：“回不去了。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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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现在是富察府的人，这辈子…大概都要在京城了。”


    她说这话时带着几分认命的无奈。


    傅恒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想说“你若想回去，我可以安排”，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什么身份安排？主子对下人的恩赐？还是…


    他不敢深想。


    “大人，”妲己忽然开口，“奴婢能求您件事吗？”


    “你说。”


    “奴婢想学写字。”她抬眼看他，眼神认真，“父亲教过一些，可奴婢写得不好。大人字写得好，奴婢…奴婢想跟大人学。”


    傅恒怔住了。


    书房里静了一瞬，只有炭火噼啪的轻响。


    “好。”他听见自己说，“从明日起，每日午时后，我教你半个时辰。”


    妲己眼睛亮起来，像落进了星星：“谢大人！”


    她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干净又甜。


    傅恒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奏折，心跳却乱了几拍。


    不该这样的。


    他告诉自己。


    可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傍晚，妲己刚走出书房，就被春杏拦住了。


    “苏姑娘，夫人请你去一趟。”


    “春杏姐姐，夫人找我什么事？”


    “好事。”春杏笑得意味深长，“去了就知道了。”


    妲己跟着她走，却不是去正院，而是往西边的客院去。


    “不是去见夫人吗？”她问。


    “夫人在客院等你。”春杏推开门，“进去吧。”


    妲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屋里点着灯，却没有人。


    桌上摆着几碟点心，还有一壶酒，她正疑惑，身后传来关门声。


    春杏从外面把门锁了。


    “春杏姐姐？”妲己去拉门，拉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门外传来尔晴的声音，带着笑，“苏妩，我给你寻了个好归宿，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妲己心头一沉。


    她转身，看见屏风后走出一个人。


    是傅谦，穿着簇新的锦袍，脸上带着几分酒意。


    “苏姑娘。”傅谦笑着走过来，“嫂子都跟我说了，你别怕，以后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