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临行前的三件事

作品:《寒门:从状元开始权倾朝野

    第一天,天刚亮。


    陈平召集了人。


    不是村里的族老,也不是县里的乡绅。


    是当初跟着他一起制肥皂、熬煮精盐的几个汉子。


    为首的叫陈三,是陈家村的旁支,为人机灵,手脚也勤快。


    另一个叫赵五,是镇上的混混出身,被陈平收拢后,管着盐铺的采买和运送,颇有几分手段。


    几人被福伯领进院子,看见穿着举人袍的陈平,都有些拘谨,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都坐。”


    陈平指了指院里的石凳。


    他没有进堂屋,就在这院子里说话。


    “解元公,您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


    陈三搓着手,先开了口。


    陈平看着他们。


    “我过两天,要去京城。”


    几个人神色一变。


    去京城,那得是多远的路。


    “我走之后,家里的产业,就交给你们几个。”


    陈平的声音很平静。


    “肥皂的生意,还是陈三你来管。配方你已经熟了,以后,你就是这皂坊的大管事。”


    他看向赵五。


    “盐铺那边,赵五你继续负责。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偷偷摸摸去收粗盐了。”


    陈平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盖着南阳府衙大印的文书。


    “这是孙知府批的条子。以后,你可以直接从官盐场提货,我们有专门的配额。”


    赵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能从官盐场提货,这意义完全不同。


    这意味着他们的生意,从见不得光的私下买卖,变成了受官府保护的正经行当。


    “我走之后,皂坊和盐铺每个月利润的三成,送到我家里,交给我娘。”


    “剩下的七成,一成分给底下干活的兄弟。剩下的,你们几位管事按功劳自己分。”


    陈平看着他们。


    “我只有一个要求。”


    “解元公您说!”


    “把生意做好,做大。让跟着我们吃饭的兄弟,都能吃饱穿暖,家里有余钱。”


    陈三,赵五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他们站起身,对着陈平,深深地鞠了一躬。


    “解元公放心!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把差事办好!”


    陈平点了点头。


    “去吧。县令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以后在清河县,没人敢找你们的麻烦。”


    几人领命而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陈大柱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


    “你倒是学得快。”


    他吐出一口烟。


    “知道用官府的势,来保自己的财路了。”


    陈平笑了笑。


    “跟您学的。”


    陈大柱没接话,只是看着院门的方向。


    “这些人,能用,但不能全信。”


    “我明白。”


    陈平答道。


    “所以,我还有第二件事。”


    当天夜里,三更时分。


    陈平悄悄出了院门,来到村后的一片小树林。


    林子里,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


    是铁叔。


    “少主。”


    铁叔见他来了,躬身行礼。


    “铁叔,不必多礼。”


    陈平扶住他。


    “我明日就要启程,有两件事,要托付给您。”


    “少主请讲。”


    “第一件,我走之后,我爹娘的安危,就全靠您了。”


    陈平的声音很郑重。


    “明面上,有县衙照应,应该无事。但我怕卫家的人,会用些下作的手段。”


    铁叔的脸上,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少主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动老爷和夫人一根头发。”


    陈平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铁叔。


    “这里面是五百两银子。您用这些钱,把当年跟着我爹的那些叔伯兄弟,都找回来。”


    “不用让他们做什么。只告诉他们,我爹很好,我也很好。”


    “让他们在南阳府各地安顿下来,做点小生意,或者就在府衙里当个差役。平日里,多听多看。”


    陈平看着铁叔的眼睛。


    “我要知道卫家在南阳府的每一处残余势力,每一个眼线,都在做什么,说什么。”


    铁叔接过钱袋,入手沉甸甸的。


    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懂了。少主,您这是要咱们在南阳府,织一张自己的网。”


    “是。”


    陈平答道。


    “我在京城是眼睛,你们在南阳府,就是我的刀。”


    铁叔将钱袋揣进怀里。


    “少主,您此去京城,万事小心。京城不比南阳府,那里的人,心都是黑的。”


    “我记下了。”


    陈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叔,保重。”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三天,也就是出发的当天。


    陈平起得很早。


    刘氏已经把他的包袱打好了,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些家里做的干粮。


    她眼眶红红的,嘴里不停地念叨。


    “到了京城,要按时吃饭,天冷了要加衣裳。”


    “别跟人置气,凡事多忍让。”


    陈平一一应着。


    “娘,我知道了。”


    他走到陈大柱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儿子不孝,不能在膝前尽孝了。”


    陈大柱扶起他。


    “去吧。”


    他只说了两个字。


    然后,他转身回屋,把那本《兵者诡道》,塞进了陈平的包袱里。


    “记住,书是死的,人是活的。”


    陈平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院,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


    他先去了张先生的家。


    张先生的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摆着一副棋盘。


    “来了。”


    张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坐。陪老师,下完这盘棋。”


    陈平坐下,执起黑子。


    两人一言不发,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棋局过半,陈平的黑子攻势凌厉,将张先生的白子围困在一角,眼看就要屠掉一条大龙。


    张先生却不慌不忙,在棋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落下了一子。


    那是一步闲棋,看似与大局无关。


    陈平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理会,继续对那条大龙发起猛攻。


    几步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攻势不知不觉间,被化解了。


    而先生落下的那步闲棋,此刻却像一颗钉子,钉在了他的要害上,与外围的白子遥相呼应,反而对他的黑子形成了合围之势。


    “你的棋,杀气太重。”


    张先生终于开口。


    “只知攻,不知守。只看眼前,不看长远。”


    他抬起头,看着陈平。


    “京城那盘棋,比这要复杂一百倍。你这样下,会输得很惨。”


    陈平站起身,对着张先生深深一揖。


    “请老师教我。”


    张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教不了你太多。路,要靠你自己走。”


    他看着棋盘。


    “卫英是当朝国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这是他的‘势’。三皇子与太子不合,意图争储,这也是一种‘势’。你此去,是把自己扔进了这两种势力的漩涡中心。”


    他抬眼看向陈平。


    “棋盘之内,你是解元公,凭你的才学,可以在翰林院里纵横。可到了棋盘之外,你只是一个无根无萍的举人。”


    “那时候,才学没用,道理也没用。要懂得以势压人。”


    张先生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没有任何署名,也没有任何字迹。


    “到了京城,若遇到你自己无法解决的危局,就去国子监。”


    他将信递给陈平。


    “找一个姓秦的老翰林,把这封信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