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知府相送,县令相迎

作品:《寒门:从状元开始权倾朝野

    雅间的门被拉开,外面的喧嚣涌了进来。


    孙文台和孙敬一左一右,陪着陈平走下楼梯。


    楼下大堂里,所有新中的举人全部起身,目光汇聚在三人身上。


    孙文台脸上带着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尽兴,本府与孙大人还有陈解元,便先行一步。”


    他没有多做解释,但这个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平,是他孙文台的人。


    醉仙楼外,夜风已凉。


    孙文台的官轿旁,还备着一辆崭新的青布马车。


    “平老弟,南阳府鱼龙混杂,你若不嫌弃,可在我的府上暂住几日,待风头过了再回乡。”孙文台开口。


    陈平摇了摇头。


    “谢大人好意。家有父母,正在等我。”


    孙文台看着他,点了点头。


    “也好。忠孝之人,方能行得正,走得远。”


    他转头对身边的随从吩咐。


    “去,传我的话给清河县令。就说陈解元今日衣锦还乡,让他务必照应周全,不可有半点差池。”


    “是!”


    随从领命而去。


    孙文台又指了指那辆马车。


    “这辆车,你且用着。从南阳府到清河县,这一路,我派府衙的仪仗护送你。”


    陈平没有推辞。


    “多谢大人。”


    他躬身行礼,随后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在府衙仪仗的护卫下,缓缓驶出南阳府城门。


    来时,他是一个人,骑着一头瘦驴,怀里揣着凑出来的几两碎银。


    回时,他坐着知府所赠的马车,前后是鸣锣开道的衙役,身侧还有几位闻讯赶来陪同的乡绅名流。


    车队浩浩荡荡,火把连成一条长龙,照亮了回乡的官道。


    车行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车队行至一处十里长亭。


    亭外,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清河县令刘振。他身后,县丞、主簿、典史,清河县衙大大小小的官吏,一个不落,全都到了。


    马车还未停稳,县令刘振便已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


    “下官清河县令刘振,恭迎解元公回乡!”


    他对着车厢,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的官吏们,也跟着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恭迎解元公!”


    声音在清晨的薄雾里传出很远。


    车帘掀开,陈平走了下来。


    “刘大人客气了。”


    刘振直起身,目光落在陈平身上,心中感慨万千。


    数月前,这还只是他治下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少年。


    如今,却已是南阳府乡试解元,连知府大人都要称一声“老弟”的人物。


    “不客气,不客气。”刘振连连摆手,“解元公乃我清河县百年不遇的文曲星,是我清河县的荣耀。下官在此恭候,理所应当。”


    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解元公,请。县里已经备好了仪仗,全县的百姓,都在等着一睹解元公的风采。”


    从十里长亭到陈家村,不过十里路。


    车队却走了整整一个时辰。


    路的两旁,站满了人。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当“解元”二字的旗幡出现在村口时,整个陈家村都沸腾了。


    “回来了!解元公回来了!”


    “咱村里出解元了!”


    全村老少,倾巢而出,挤在村口的土路上。


    村正带着族里的几位老人,跪在路的最前面,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陈平的马车缓缓驶过。


    人群中,一个妇人伸长了脖子,拼命想往前看,却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她正是陈平的大伯母,王氏。


    她看着那高头大马,看着那些身穿公服的衙役,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马车,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是如何堵在陈平家门口,指着刘氏的鼻子骂。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嘲笑陈平去读书,是把钱扔进水里。


    如今,那被她瞧不起的侄子,成了高高在上的解元公。


    连县太爷都要亲自迎接。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人群的欢呼声,在她耳边变得模糊不清。


    盛大的祭祖仪式过后,天色已经近午。


    县令刘振和一众乡绅,被请到了村正家里喝茶。


    陈平则遣散了围观的乡亲,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院子已经翻修一新,青砖铺地,墙壁也重新粉刷过。


    刘氏和陈大柱站在院中,看着被衙役和下人簇拥着走进来的儿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平儿……”


    刘氏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


    陈平挥退了所有人,让他们守在院外。


    他走到母亲面前,轻轻扶住她。


    “娘,我回来了。”


    他将父母扶到堂屋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则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热茶。


    他端着茶,先递给刘氏。


    然后,他走到陈大柱面前,没有递茶,而是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


    “爹。”


    陈大柱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那张总是挂着懒散的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


    “南阳卫家,已经倒了。”


    陈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您当年的冤屈,儿子很快,就能为您彻底洗清。”


    陈大柱的身子震了一下。


    他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看着他身上那件崭新的举人袍。


    这个他一手教导,一手护着长大的孩子,真的做到了。


    他伸出手,想去扶儿子,手却在半空中抖个不停。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饱经风霜的眼角滑落,砸在青色的地砖上,碎了。


    这是二十年来,他流的第一滴泪。


    他扶起儿子,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陈平的肩膀。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里屋。


    片刻之后,他抱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子走了出来。


    箱子很旧,上面还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铜锁。


    陈大柱将箱子放在桌上,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打开箱盖,从箱底最深处,取出了一本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册子很厚,边缘已经磨损。


    他将册子递到陈平面前,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是我的一切。”


    “现在,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