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这桌子,掀了它
作品:《寒门:从状元开始权倾朝野》 府学里的风向,变了。
陈平走在路上,之前那些带着轻慢的目光,如今都换成了敬畏与探究。
偶尔有人上前,拱手称呼一声“陈兄”,言语间客气了许多。
学政大人的那句“老夫记住你了”,分量太重。
陈平一一还礼,脸上不见得意,步子走得和往常一样稳。
他回到分给自己的那间号舍,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名声是把双刃剑,能带来敬意,也能引来刀锋。
他现在站在了阳光下,卫家不好再用隘口截杀那样的手段。
可阳光下的战场,厮杀起来,同样不见血。
他打开书箱,里面除了几本书,只有几件换洗衣物。
来南阳府的盘缠,在路上雇佣护卫时已经花去大半。
铁峰他们虽是旧部,可二十多个兄弟要重新聚拢,衣食住行,都是开销。
他需要钱。
他需要在这南阳府,建立自己的根基。
当天下午,陈平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铁峰。
“铁叔,派个可靠的兄弟,把信送回清河县家里,交给陈忠。”
陈忠是陈家新提拔的管事,为人忠厚,做事勤勉。
“让他带上我们之前做好的肥皂和精盐样品,再带上家里所有的活钱,尽快来南阳府。”
铁峰接过信,没有多问。
“是,少主。”
七天后,陈忠带着两个伙计,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南阳府。
他一脸兴奋,见着陈平,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个油纸包。
“少主,东西都带来了。”
“咱们的肥皂和精盐,在清河县已经是独一份的招牌,拿到这府城来,肯定能一炮打响!”
陈忠看着这满街的繁华,眼睛里全是光。
“我来时都看好了,城南有几处铺面位置不错,人流量大。只要盘下来,不出三月,咱们就能在这府城站稳脚跟!”
陈平看着他带来的样品,点了点头。
“辛苦了,先找个地方住下,不急。”
陈忠领命而去,第二天一大早,便兴冲冲地出门找铺子去了。
可他晚上回来的时候,脸上的兴奋劲,少了大半。
“少主,有点邪门。”
陈忠给自己倒了碗凉茶,一口气灌下去。
“我今天去城南那家牙行,看中了一个铺子,位置价钱都谈好了,说好第二天去签契书。”
“可我刚从牙行出来,那牙人又追上我,说东家临时变卦,不租了。”
陈平给他续上茶水。
“然后呢?”
“然后我又去了城西,也看中一个,那牙人当面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让我回去等信。”
“结果我等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陈忠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府城的生意人,怎么都这么不讲规矩。”
陈平没有说话。
第二天,陈忠又出去跑了一天。
回来时,他整个人都蔫了,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少主,我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牙行。”
“凡是我看上的铺子,要么就是租金比市价高出三倍,要么就是第二天就告诉我,已经租给别人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满脸的疲惫与困惑。
“有个相熟的同乡偷偷告诉我,府城里所有的牙行都得了信,不许把铺子租给我们陈家人。”
陈平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
“是卫家?”
陈忠猛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
“少主,您怎么知道?”
“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陈平的声音很平静。
陈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总算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生意上的麻烦,而是一座大山。
“铺子租不成,那我们就找人合作!”
陈忠咬了咬牙,他不信邪。
“我们的货这么好,不愁没人要。我们出货,他们出铺子,赚了钱大家分,总有人愿意干!”
接下来的三天,陈忠开始拜访南阳府的各大商行。
起初,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那些商行的掌柜看到肥皂和精盐的样品,眼睛都直了。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巨大的商机。
好几家商行都当场表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约好第二天详谈。
陈忠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第二天,当他再次登门时,所有人的脸都变了。
昨天还热情似火的掌柜们,今天一个个都变得客气而疏远。
“陈管事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东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生意风险太大,我们小本经营,还是不掺和了。”
“陈管事,您这货是好货,可我们铺子小,怕是做不开啊。”
一连吃了七八个闭门羹,陈忠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最后,他找到了“福运来”商行的刘掌柜。
刘掌柜的祖籍也在清河县,和陈忠算有半个同乡之谊,昨天他表现得最为积极。
陈忠找到他时,他正准备出门,看到陈忠,刘掌柜的脸色很尴尬。
他把陈忠拉到后巷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
“陈兄弟,不是老哥我不帮你。”
他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恐惧。
“昨天下午,我刚送走你,卫家的管事就亲自上门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在我这喝了杯茶,临走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这铺子风水不错。”
刘掌柜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这铺子吃饭。卫家,我惹不起啊!”
他对着陈忠拱了拱手,满脸的歉意。
“兄弟,听我一句劝,南阳府这潭水,太深了。你还是……早点回清河县吧。”
陈忠站在巷口,看着刘掌柜匆匆离去的背影,手脚冰凉。
他回到落脚的客栈,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管事!不好了!”
“我们从清河县运来的那批原料,在城门口被城防营的人给扣了!”
陈忠脑子里“嗡”的一声。
“为什么扣我们的货?”
“他们说……说我们货物违禁,文书不全,要缴三千两银子的罚款才能放行!”
三千两!
那几乎是陈家所有的家底!
这根本不是罚款,这是明抢!
陈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
铺子租不到。
渠道找不到。
现在,连命根子一样的原料都被人掐断了。
卫家甚至都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就用最直接,最霸道的办法,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平。
在南阳府,我就是规矩。
你,玩不起。
夜里,陈忠走进了陈平的房间。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他说得很慢,每说一件,心就往下沉一分。
说到最后,这个在清河县意气风发的汉子,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少主,路都堵死了。”
“牙行、商铺、官府……全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就像一只被网住的鱼,怎么挣扎都没用。”
“这生意,没法做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平,眼里满是绝望。
“我们……我们还是回清河县吧。”
陈平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客栈的斜对面,就是南阳府最大的酒楼,“望江楼”。
望江楼的楼顶上,一面绣着“卫”字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俯瞰全城的眼睛。
陈平看着那面旗。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颓丧的陈忠。
他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用南阳府的规矩来困住我们。”
陈平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我们就掀了这南阳府的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