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吹来，撩动她的长发。


    衣袂翻飞，宛若降临降临人间的神子。


    “仙子姐姐。”小孩挣开束缚就往那边跑：“是你救了阿芷。”


    阿芷抹干脸上的泪珠。她还是第一次在罗摩城看到修仙者，听娘亲说这座城是被神遗弃的城池，这里妖魔众多，虽然被城主大人诛杀许多，但仍会有不断涌出的新的妖魔。


    母亲早告诫过她，亥时过后不得在外面逗留，得早早回家里待着，可她不相信。


    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她是卖花卖到这么晚，城里的大人们买完花都早早回家，可她花篮里剩的四个花环怎么也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就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母亲的病会越来越严重。


    再咬咬牙就好，等把这四个花环卖完她马上就回去。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把这些花环卖掉，她就立马回家。她的家就在城西，从这里拐两个巷子就可以走到，再坚持一下就好。


    好在她运气不错，傍晚时来了一个店家买走两个花环，还剩两个，其实刚刚也差点卖掉。


    只是可惜，那两个伯伯居然是坏人。


    阿芷抬眼，先前的瘦幽灵不知何时跟上仙女姐姐的身后，黑红的身子像一阵轻烟缠绕其后，阿芷很担忧，忍不住低呼。


    “小心你身后。它扑过来了！”


    在阿芷的指缝中，可以看到仙女姐姐转身，一个剑身飞出，身后的影子“呼”地一声，像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你好厉害啊！可以教我法术吗，姐姐？”


    岁禾刚回收剑，穿着红衣的小孩就贴着她跑来。


    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仰着脸亮晶晶看着她。


    崇拜又欣赏的模样。


    “可以教我法术吗？”小孩仰着头还在问她。


    寻常小孩遇到妖怪，早吓破胆，这个小孩却大胆得出奇，岁禾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但仍觉这孩子有些可爱。


    “你还太小了，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专门的学宫先测下灵根。”


    凡人境有灵根者甚少，这里灵气稀薄，极难孕育灵者修士，不像她们灵界，世世代代从出生就生活在灵气充沛之地，根骨大多都可以修炼。


    她不忍让小孩失望，这次任务结束后，或许可以带她去学宫先试炼着。


    “真的吗？我可以修习术法吗？”


    小孩喜出望外，挎着篮子，在原地转三圈。


    这个小孩看起来机智勇敢，说不定是人间很好的修仙苗子，毕竟当年红衣剑圣罗灿阳也是人间境的修士。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修习术法？”


    “因为阿芷有想保护的人。”


    小孩握紧拳头。若是她有仙术就好了，就可以像仙女姐姐一样，将坏人都打跑。


    赶跑坏人，杀光妖魔。


    这样，城里的人也不会大晚上门窗紧闭，不敢现身。


    看着小孩的样子，岁禾也陷入沉思。天色越来越晚，整个街上静悄悄的，多在这里待片刻，就多一份危险。


    她打算早点把小孩送回家。


    “你叫阿芷是吧。这么晚还在街上不回家，你家里人会担心你的。”


    方才听到小孩和幽灵的对话，知道她家还有母亲，这么小的孩子大晚上不回去，母亲应该很着急。


    岁禾：“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小孩指指街西边的巷子。


    “顺着这条路走，再拐个弯，门口挂着南瓜风铃的就是我家。”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临近主街这条路，黑黝黝的，没有灯火。


    家家户户关门，安静得出奇。


    这条街像被施了魔法，一到晚上居民们就弃城逃跑。


    “两个小美人，没人告诉你们，晚上不能在街上出没吗？”


    街角尽头，一个黑影从黑暗中浮现。


    是个长手长脚的人样，跟刚才那两个胖瘦幽灵同出一则。


    新出现的幽灵看不清它的面孔，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幽灵自报身份，对方才兄弟们被这个女修杀死的场景耿耿于怀。


    “杀了我两个兄弟，还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完，人形黑影上无端跳跃出一圈红色火焰，火焰将他包裹其间。不知为何，新出现的幽灵，给了岁禾一股很大的压迫感。


    不同于上两个幽灵薄弱的气息，这个幽灵身体更黑，周身悦动的火焰更黑。感知的能量也越大。


    他是来替那两个死去幽灵报仇的。


    “杀就杀了，你们幽灵早在一千年前就死在罗摩天堑，如今再死一遭又有何妨？”


    那个女修嘴角的讥笑刺痛黑影幽灵。


    这是它们所有幽灵的痛。


    一千年前，紫皇率领四境境主在此诛杀魔君司空青云，司空青云死在一道紫皇龙气之下，余下的魔军和四境修士火拼，也陨落在这座城池中。


    甚至有无辜百姓，也被卷入其中，惨死在天堑底下。


    这些残存的怨魂终日困于地底，无法解脱，无法超生，形成极大的怨魂。


    离火幽灵就是在怨气中托生的。


    如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魔军，哪些是修士，哪些是百姓。


    它们的骨血连在一起，共同托生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中。在每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就要游荡在这座城池，像往常一样，吸□□气。


    特别是，活人的精气。


    “我还没尝过修士之血呢，让我先吞吃了这女修。”一道残影掠过，以极快速度朝岁禾扑过来。


    岁禾扯着阿芷避开，可这残影速度太快，她避开中，右臂还是被抓开一道口子。


    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浸湿衣衫，滴滴嗒嗒。涓涓的鲜血，在黑夜里格外甜美。黑影幽灵被刺激到，作出一个舔嘴巴的动作。


    红色的眼中贪婪之火跃动，整个身影跃跃欲试，再次扑过来。


    “人类女修，吃了你会修为大涨吧。”


    岁禾避开幽灵的长爪，回身祭出长剑，长剑斜刺，迅速将幽灵逼退。


    “今日没空跟你缠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那两个剑下之魂，就是你们的下场！”


    岁禾将阿芷护于身后，持剑警惕刚才被她划到的幽灵。


    幽灵原本被割裂成两半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体。


    “你以为寻常之剑能杀了我们，愚昧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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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灵终于合成正常的人类模样，没有脚，却一步步朝她走来。


    “没有用的，连城主大人都害怕我们，只是祈求月神的力量驱逐我们，你一个小小金丹修士，还想杀了我。”


    “不自量力！”幽灵咬牙切齿。


    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人类女修并不怕他，反倒那人嘴角的弧度再次扬起，又是那个扎眼的笑。


    “是吗？那就试试看吧。我听说，元婴期的离火幽灵，体内会有离火丹，也不知这丹是否大补，人类我啊，还没吃过离火丹呢！”


    狂妄的人类！幽灵身体暴涨，眨眼暴涨至五六倍，身体如一根粗树那么高。


    如果说刚开始的幽灵跟人类身形相似，那现在暴涨的幽灵，则有五六个人那么高。


    甚至更宽，气焰更嚣张。


    那黑红色的影子渐渐有了纹路，像水牛皮那样的褶皱，每个褶皱里，都眨着小太阳似的红眼睛。


    眼睛里涌动着，不安、惊恐、疑惑等情绪。


    每个眼睛都是一颗独立的眼睛，每颗眼睛都有着不同的情绪。


    这些情绪出现在同一张幽灵皮之下，十分诡异。


    “这都是我吞噬的人类，在死前他们留下的不同表情。”


    幽灵震天怒吼，伸着爪子朝岁禾她们这边踏步过来：“喜欢吗？很快你们的眼睛也会被我吞吃掉。”


    它的手像树干那样扫过，搅弄起一阵大风。


    手指上的眼睛随着它的动作露出惊恐的神色，一个个要钻出皮肉，挤压着，叫嚣着。


    空气里，腐烂的味道弥漫。


    幽灵手臂扫过，都是这种阴沉腐烂的味道，几欲呕吐。那些死去之人的神色，在一个个眼睛上望外钻，看着十分惊恐瑟然。


    岁禾迅速祭出花形结界，将阿芷护在其中，嘱咐她：“别出这个结印。”


    这是她的本命法器，鸩羽花。


    可救人，也可杀人。如今用来保护人间境小孩，也正合适。岁禾拧眉，祭出剑气，一剑破出，带动连绵剑气。


    一剑可摧山河。


    剑气中，一朵幽紫暗花随剑而出，张开花苞，在黑影幽灵就要抓上她时，花苞将黑影幽灵困于其中，一苞开合，将幽灵啃咬在花苞中。


    花苞里传来幽灵闷闷的喊叫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


    幽灵挣扎着，身体不断缩小，直至完全被花苞吞噬。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一股流动的液体包裹住他虚无的身影，那种灼痛感它太熟悉了。


    有毒两个字还没出口，它的身影彻底消失，被鸩羽花吞吃，直至残渣都不留。


    目睹一切的小孩：“……”


    姐姐真牛！小孩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岁禾收回鸩羽花，花朵缩小成手掌大小，自动回到她手心，暗紫色的花瓣中，发着幽幽的光芒。


    一粒金色的幽灵丹浮在其中。


    岁禾取离火丹吞下，立马感受到一阵湿润的气流涌入丹田灵府。


    离火丹，结怨而生，在岁月的长河里，历载千年，虽然有毒。可她恰好不怕毒。


    一阵金色光芒萦绕其身，伴随着阿芷的惊呼。岁禾突破到金丹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