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幽灵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啃咬撕扯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女孩子缩成一团藏在那个年轻女子的身后，年轻女子衣衫染血，她一手持剑，一手垂着。


    鲜血从垂着的手腕上垂落。


    她像没有知觉，只皱眉盯着周围蠢蠢欲动的幽灵。那些幽灵盘旋在空中，像盯着猎物一样兴奋叫嚣着。


    它们在等，等下方的女修体力不支，再一鼓作气，分食她们的躯体。


    “人类女修，任你再挣扎都是徒劳，放下剑，跟我们融为一体吧。”


    它们的话，像人类的声音，又裹着邪炙诱哄的味道。


    岁禾偏头，躲过身后高空扑过来的身影，一剑反推，身后果然一声凄厉枭叫。她砍中几个幽灵的脑袋。


    那是它们的死穴。她早就发现，这里的幽灵，即使断肢亦可重生，只有砍中它们的脑袋，离火落，幽灵亦死。


    击杀数十幽灵后，这条街上，涌动的风声更大。


    无数幽红的眼睛，浮在这条街上，像一条明灭的血色星河。


    鲜血的味道，引来更多的幽灵。竟有数百之多，一团团黑云裹着血红的小眼，从长街上空围聚。


    “我们得赶紧走。”


    岁禾喘着气，一手持剑，一手拉着阿芷往西边的城角挪去。


    体内的灵力正在迅速流失，虽然已经是金丹中期，可这些幽灵数目太多，且实力不弱，再这样支撑下去，她和阿芷都得交待在这里。


    如今街上空无一人，连打更的更夫都消失无踪，这里黑云团聚，像掉入到密不透风的河里，幽灵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这么大规模的动静，城中的修士竟毫无察觉。


    这里被施了结界，或者说，这里是幽灵之秘境。


    疲倦的意识不断拖拽她，黑影在眼前换了一波又一波，滑腻又冰冷的邪炙的味道。抬手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从额头上滴落。


    濡湿她的眼眶。


    “仙女姐姐，你别管阿芷，你先走吧。阿芷不怕。”


    黑暗中，一双小手拉住她的衣袖，回眸，那个小孩咬着唇，倔强地看着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摸样。


    可她却知道，这明明是怕到极点的摸样。


    “区区幽灵，奈何不了我们。”


    小孩闭着眼，一双冰冷纤细的手握住她的手。虽然仙女姐姐这么说着，可她能感觉到她身体极其虚弱，分明是在强撑。


    天空没有月亮，十分阴寒，夜凉如水。


    无数幽灵扑过来，一遭又一遭，啃咬厮杀永无止境。


    血从胳膊，胸前，腿上，溢出。她全身都被幽灵的秽气侵蚀。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阿芷白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情况也不好，尽管被岁禾用灵气庇护着，她的衣衫和额头上也同样被秽气污染，被秽气扫中的衣衫沾染黑灰。


    灼烧出一个个小洞，看起来残破不堪。


    “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何必自讨苦吃呢？”


    上空是幽灵的笑声，嘲笑她徒劳无功的负隅顽抗，身侧是阿芷发抖的脊背，这个血色的夜晚，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是吗？”


    黑暗里，长街的尽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像梦呓一般，在喧嚣的幽灵枭叫中，显得格外平静。


    如石入湖，泛起一圈涟漪。


    岁禾抬起眼帘，便见东方的方向，一个青年男子孤身一人，从黑潮潮的幽灵中一步步走来。


    墨发束冠，身姿清俊。


    他每走一步，身边的幽灵便要消失一波，如长风如林，涤荡浊气。


    他的身上仿佛蕴藏着无上力量，那些幽灵还没碰到他，就化作青烟消失。


    “是那种力量，你居然有习得了那种力量……”


    那些幽灵的枭叫卡在喉管里，血红的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男子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身上却散发着可怕的威压。


    那种威压，它们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到。从罗摩城之战后，那种力量就从天地间消失，而今，它们却再次感应到。


    这种力量还没从世上消失……一道磅礴的剑气打旋而过，周遭十步以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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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的眼睛消失。


    “是金乌的力量……”


    一个年长的幽灵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它分明看得清楚，那男子身上有金色浅浅的光，笼罩着他冷峻的眉目。


    金乌再现，天地失衡。


    年长的幽灵想起这句话，这是他在中州当士兵时，它的爷爷对它说的话。过了这么久，这股力量居然又出现在人间界。


    幽灵叹息着，随着周围的伙伴，一起化作青烟。


    那个走来的男子，岁禾认得，正是卫长宁。


    是卫长宁，却不是她熟悉的卫长宁。


    印象里，这个小师弟，总是温润的，十分受周围人的欢迎，穿着跟众人一样的弟子服。


    此刻出现在视野里的，同样是这个小师弟。可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


    这个玄衣束发的小师弟，有着同样的俊朗的脸孔，可气质冷骏，明明一言未发，就这么一步步走来，却散发着十分冷漠，又深沉的气息。


    身形如鹤，仿佛一枝雪后冷松，孤绝傲然。


    是她不曾见过的摸样。


    “先随我一起离开这里。”


    直到那个人带她们乘上一只大鸢，岁禾才回过神来。


    “坐好，小心掉下去。”师弟好心的话语从前方飘入她耳中。


    岁禾与阿芷对望一眼，这才发现两人正乘着一只金色大鸟从夜空中望西边的天空飞过去。


    黑色雾气散去，天空露出本来的颜色，星子不知何时从云里钻出来，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流动的云气窜入岁禾脸上，夜风吹拂的感觉让一切都很不真实。


    脚下的屋檐越变越小，这时岁禾才确定，她刚才是经历一场生死大劫难，而此时，她获救了。


    她居然现在沦落到要一个小弟子相救。


    此时他就跟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坐在这只大鸟上。大鸟？岁禾打量身下，是一只金色的乌鸦。


    乌鸦正自得地驮着主人从云霄呼啸而过，炽金色的羽毛在夜风吹拂下呼啦作响。


    看起来是师弟的坐骑。不知何时师弟弄了这么拉风的一只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