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简单。


    两个年轻人酒后激情发生关系女方怀了孕。女生认为都是成年人对自己负责便可无意与男方纠缠。可男生认为作为男人他该负这个责，并且觉得有这个孩子他喜欢的人就不会拒绝他了，于是便带着父母来提亲。两家应该是熟识知根知底，虽然女生对毫无预兆的求取感到突然，言语间一直表示不必如此，但双方家长在了解情况后倒是格外欣慰。


    中年妇女：“小辰多好一孩子啊，你们俩又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们也放心。”


    年轻女声：“我跟他之间又没有感情基础怎么吃顿饭就要结婚了？”


    筷子被摔在桌上的声音。


    中年男人：“没感情你搞出来个孩子？你们现在年轻人就这么随便吗？！”


    另一个中年男人：“消消气消消气。老陈你也别说曼曼，这种事儿总归男孩子占主要责任。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不负责的。”


    “叔叔，我已经跟胡浩辰说得很清楚了，成年人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我目前没有结婚生孩子的打算，我对他也没有多余的情意，所以根本不需要他以这种方式负责。”


    “放屁！你怎么负责？他是男的你跟他能一样吗？你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再打掉一个孩子传出去你自己听听，好听吗？！以后谁还敢要你！？”


    “你少说两句吧当这儿是在自己家呢。曼曼你也是的。”中年妇女打圆场，“听妈一句劝，女怕嫁错郎，现在这个社会能遇上一个知根知底能托付的人不容易，这么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就更少了。我们过去结婚都是父母说了算，感情嘛相处久了就有了，何况你跟小辰又不是陌生人，是他总比随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要强吧。”


    始终没吭声的另一位母亲找着机会开口，“曼曼，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爸妈都知道，从小我就喜欢你想认你做干女儿。现在你跟小辰有了孩子，阿姨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而且你想想，流产多伤身子啊，宝宝也想见妈妈对不对？阿姨跟你保证只会让你多一个家，一定不可能怠慢你的。”


    愤怒的父亲也似软了语气，“得亏小辰是个好孩子，要换个没担当的谁管你？早跑了！”


    “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有自己的事业养孩子压力也大。你放心，咱家有这个条件，养得起，两个三个都不是问题。而且十个月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等孩子生下来你也不用操心带，我们四个老家伙帮你们看着绝对不影响你工作。”


    “就是，你姑姑那会儿死活不要孩子，我跟你奶奶都劝她管那么多呢先怀上生一个再说，她不想带我们帮她带，孩子长可快了随随便便就长大了也不耽误什么。你看她那会儿要是听话现在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哪儿至于临老了身边儿连个人都没有。”


    …………


    后面女生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她不在场似乎省去了不少麻烦，两家子趁着这会儿把婚礼日期、宴请宾客、彩礼嫁妆，甚至孩子名字都商量好了。一桌子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场面一改刚才那叫一个圆满热闹。


    姜与从眉头紧锁到一脸看死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


    值得托付？她心里冷嗤。


    值得托付他怎么不知道戴套？


    好男人？


    好男人他怎么不知道戴套？


    有担当？


    有担当他怎么不知道戴套？


    怎么不和女方好好商量，怎么绕过她把她推到长辈面前把她架在火上烤自己在那儿一言不发完美隐身？哦还不是隐身，对比之下他的形象可是太成熟太伟大太光辉了。又或者，那套根本就是他自己动过手脚为的就是这一天？


    对，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走到这一步确实跟她自己脱不了干系。无端有了孩子可以说她错，但这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姜与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只是当下社会，男人利用手段借子上位来捆绑住一个女人的案例比宫斗剧里的母凭子贵更甚。因为拴住一个女人太容易了，拴住一个女人也，太划算了。


    为什么女方不想要就是烂是不知廉耻管不住下|体？


    为什么男方愿意“负责”就是觅得良人皆大欢喜？


    怀了就生？怀了就一定得生吗？


    流产伤身体？怀孕生孩子就不伤身体了？十个月真是一眨眼就过了一点痕迹不留一点影响没有吗？生育对女性身心带来的永久性改变怎么只字不提了？


    缘分？是为了一个没有形状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人随随便便堵上自己一辈子的缘分吗？没错女性更是要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尊重生命，但堕胎权也是万千妇女前辈努力争取来的成果，打亲情牌无妨，道德绑架良心谴责的话是不是就显得有些，居心叵测了？


    帮她带孩子就不影响工作？真的就能不影响了吗？这个社会职场对女性的苛刻还不够显而易见吗？单身怕你结婚，结婚怕你生孩子，生了孩子你要带娃还可能生二胎三胎。生个孩子工作分分钟丢了不说，等到孩子大一点想重返职场，年轻的新人一茬儿接一茬儿，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孩子随随便便就能长大？孩子的成长能离开父母吗？现在养猫猫狗狗都不只是给碗吃食养活了就成了，宠物都要关心它们的心理健康何况养育一个孩子？作为父母把孩子带到这个世上不用考虑他们的未来不用负起责任吗？只是养活了养大了，就行了吗？


    父母是见不得女儿好吗？那倒也未必。他们希望孩子有个安稳的未来，但，士犹可说，女不可说啊！牢固的传统婚育思想真的能导向一个安稳的人生吗？


    一方好似抓住了契机不肯轻易撒手，另一边仿佛瑕疵品遇上了好买家说了个满意的价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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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出货。


    所有人，越过那个女生商量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人在意那个被推搡着要步入婚姻要面临生育的女孩。没有人在意她想不想结这个婚，想不想生这个孩子，喜不喜欢这个人。这是她的人生，她有她的想法，她才是她故事里的主角。


    可是没有人给予尊重。


    他们推着她、赶着她、哄着她、劝着她。


    因为她很重要。


    但她也不重要。


    因为他们只想皆大欢喜圆满结局。


    他们不去听她的声音。


    他们想关掉她的声音。


    因为他们不在乎。


    她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在乎。


    姜与不知道女孩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不管怎样，都是艰难的。


    妥协，无论结果好与坏，为人妻为人母都将彻底改变她人生的进程。而反方向，她又是否真的有出走的决心，逃跑的勇气，和面对众叛亲离的毅然决然。


    没有哪一条路是容易的，而她孤身一人，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


    .


    挂了工作电话女生没有进去，坐在饭店门口墙根下独自发呆。许久不见她返回男孩寻了出来。


    “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他说，“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原本是打算给你个机会的。”女生目视前方，“那天晚上之后。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也是有打算和你相处、了解，交往，然后可能结婚。再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


    冷风吹过她抬头看他，神色薄凉。


    “你知道我本来可以直接去医院把这个孩子打掉的吧，谁也不用告诉。


    “但我觉得这也是你的孩子，我觉得你有知情权我该尊重你。


    “你说你也尊重我的选择对吗？可你转身就告诉了两家父母。连今天这个饭局我都毫不知情。


    “你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在公共场合公开处刑，让他们把所有矛头都指向我，因为你觉得你可以用父母用孩子，用道德，来逼我。对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用背刺，背叛，要挟来的婚姻家庭？还是爱？”


    女生转过头不再留给男生目光，笑容讥讽又失望。


    “我原本是打算给我们一个机会的。”


    “现在没必要了。”


    “胡浩辰，你其实挺没种的。”


    .


    “别不高兴了，”段野安慰姜与，“不要为了别人的事搞得自己心情不好。”


    姜与自认为是个冷漠自私的人。她可以对旁人的人生和抉择无动于衷，但她并不是永远内心毫无波澜。因为这是她们共同的困境。


    那一晚，他们拎着各自的东西，在下一个路口分别，走向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