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姜与听到了关于表姐的消息。


    前些年乐乐姐二婚再嫁，男方也是离异有一个女儿，原以为算是同病相怜能组建家庭再共同孕育一个孩子携手余生的，结果没出月子就因为起了争执被男人拳脚相加。表姐当然报警了，据说警察到的时候她浑身都是血。这事儿乐乐姐没跟旁的人提起过，还是堂姑妈背着她找的姜云麒。姜云麒出国前在法院和律所干了也有小半辈子，遇事思亲戚，姑妈这是来寻求专业援助了。


    “打离婚官司吗？”姜与知道现在离婚没那么容易，肯定是遇到问题了不然不至于拖到孩子都快上学了。


    对面沉默半晌姜云麒欲言又止最后吐出一句，“就没打算离。”


    “哈？”


    那男的有钱，嗯他爸有钱。虽然在他们当地排不上什么名号，家里更不是一地库限量款豪车，即便如此他家买车换房也跟买白菜似的，和平头老百姓怎么都不在一个经济阶层。男人是个典型除了爹啥也不是的纨绔二世祖。


    “但谁能想到他还会打人呢。”这是姑妈的原话。


    好在男人父母都是本性善良的人，男儿搞出来的烂摊子全都是两位老人跟在屁股后面擦。当爹的不管孩子，老人心疼孙女就自己养，哪怕抚养权当初判给了前妻，他们也是又掏心又出力全权负责。吃喝拉撒、教育培训作业辅导，就连在校门口值周站岗也是孩子六十多岁的奶奶亲自上阵。


    乐乐姐自从怀孕就没再工作。


    “要是离了婚，她这个年纪再找一个太难了，又没收入，她们娘儿俩怎么活？”


    所以姑妈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看怎么能找男方家多要点。


    自从上次那一出乐乐姐再没让男人进过家门。男方家里虽觉得亏欠儿媳但因为上一次离婚大出血如今也开始设防，男人靠爹混日子自己收入本身就没多少其余所有资产几乎都在爸妈名下，就算离婚也分不到什么。过是不可能好好过了，一家人不像一家人，相互防备心怀芥蒂，只剩一个孩子在其中牵扯着仅存的情分。


    姑妈义愤填膺，“给老大花那么多投入那么多人家转头还不是亲妈更好？都是他们老马家亲孙子我们还是男孩儿多花点不应该吗？房子给我们作为补偿？谁稀罕那房子？当初结婚没办婚礼就算了还让我们乐乐住他和前妻以前的婚房，乐乐不介意那是乐乐善良是奔着过日子去的，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给前妻买新房把他们那二手房给我们？膈应谁？”


    这事儿吧，站在乐乐姐角度其实她的选择很现实。既然过不下去了离婚又折腾又没有生活保障，不如就这么凑合，各过各的，至少孩子有爷爷奶奶做靠山能获得更多资源能吃好的穿好的上更好的学校。她给她的孩子谋未来无可厚非。


    可姜与就是觉得哪里堵得慌。


    “那现在……”


    “她现在找我我也帮不上忙，”姜云麒说，“我都转行多少年了，国内现行政策条款什么变化我又不了解，她要离的话找专门离婚诉讼律师比我合适。关键她又不离。反正我只能建议她跟孩子爷爷奶奶把关系处好，至少将来孩子该有的肯定不会少。”


    “……”


    “你知道有这么个情况就行了。”姜云麒总结，“她有她自己的打算，你也帮不上什么。”


    要不是姜与总惦记着还人情想帮她乐乐姐做点什么姜云麒才不会把这些狗血事告诉她，挺闹心的其实。另外他今天打这一通电话还有其他目的。


    “所以说找另一半还得眼睛放亮一点，”他试探着问，“你，怎么样了？”


    姜与失笑，合着在这儿等她呢。


    “什么怎么样，八字两撇都没有想什么呢。”


    “没有吗？”那边明显不信，“一点都没有？”


    姜与顿了顿，还是吐出两个字，“没有。”


    “行吧。我就问问。”姜云麒撇清干系，“主要Sam老催。”


    姜与憋着笑，“你们那边没有老年大学吗？”


    要不多找个兼职也行。


    “她现在一天到晚可忙了我都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反正，”姜云麒语气认真，“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能判断。万一有什么事了咱也不是没人。”


    “哦。”姜与假装敷衍。


    “好好吃饭，没钱了跟我说。”他每次都是这句话。


    “嗯。”她也每次都这么回答。


    “赶紧睡吧好晚了。”


    “嗯，晚安。”


    .


    姜与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有动静。眼睛倏然睁开，那点睡意瞬间全无，黑暗里她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个小区人员结构不算复杂，单元一层两户，这些年除了有一次楼上漏水平时连邻居面儿都照不上。姜与起身，抓起床头的棒球棍，光着脚悄然往大门走去。玄关她装了一个小小的感应夜灯，可门外没有，她也没装监控，就像她平时用电脑时会遮住摄像头，她不确定这些东西哪一天会不会被反向利用。


    姜与轻轻撩开遮挡门镜的软布从猫眼往外瞧了瞧，果然一片漆黑，那点响动也没了，但直觉告诉她外面肯定有人。而且楼梯间感应灯挺灵敏的，所以有概率是谁喝多了然后，躺那儿了……四周一片死寂，姜与在里面屏息凝神头脑风暴考虑打120还是打110时门外人突然打了个喷嚏。灯光瞬间照亮方寸，那人在视野盲区，但姜与还是捕捉到半颗熟悉的卷毛脑袋。她解锁手机，果然，段野的头像带着很吵的红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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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细密电流自脖颈倾泻至脚底，掌心出了薄薄一层汗，姜与提着的心总算落地。


    段野是背靠门席地而坐的，开锁声挨个儿响起的时候他一时间还没能反应，紧接着大门向内打开，他就跟着这么，躺了下去……


    他抓着门边仰视看她，她扛着棒球棍俯视看他。死亡角度四目相对，他说，“yo。”


    “你大半夜蹲门口做贼啊。不知道敲门吗。”姜与从地上把段野拎起来拖回屋里，“我还以为哪个酒鬼死我门口了。”


    “我发信息你没回，我想你应该睡着了就没敲门。”


    “我不起来你就打算一直坐外面？”


    “不行那，坐一会儿就，回呗。”


    “……”


    “你刚才是准备打我吗？”他看见她另一只手里还拎着棒球棍。


    姜与举起棒子捶了捶背，“什么打，这叫情感纠纷。想喝什么？”春季气候不稳定这两天突然降温，眼瞅着段野那张脸冻得跟鬼也没多大区别了。


    “热水就行。”


    最后姜与给他煮了碗可乐姜。


    一碗热热的姜汁快乐水下肚，体温回暖，段野麻溜地钻进姜与怀里。


    “怎么了？”她手指顺着他的头毛。


    “想你。”


    “想到凌晨……一点，蹲在我家门口？”


    “嗯。”他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想。”


    “恩。你不想。”


    “想。”说着又往她身上蹭了蹭。


    “你是在排卵期吗？你有卵吗就排？拱我也没用今天不行。”


    埋在怀里的头不动了，“不是那个想……!”声音闷闷的，还委屈，“就是不行才让我抱一下嘛。抱一下都不行小气鬼。”


    他没看见，姜与翻着白眼撇嘴无声学他：哟哟哟～小气鬼。


    姜与盯着段野毛茸茸的头顶，体内催产素骤然火山爆发，就像上学那会儿路遇湿尾没人要的10块钱布丁仓鼠突然钻进怀里仰头眨巴着俩卡姿兰大眼睛看她，此刻却混着睡前淤堵的情绪生出了另一种，迫切需要知道一切都还可控的欲望……


    她就这样看着，半晌，试探，“我帮你？”


    段野猛然抬眼看她，因为震惊放大的瞳孔亮亮的，像狗崽子。


    姜与逗他，“哦。不要啊……”


    他起身就要亲她。


    她伸手挡住他的靠近。


    “别动。”


    然后她主动咬上他的下唇，轻声道：


    “我来。”


    那一次，段野切身感受到了她的喜欢。


    她对喜欢的人，总是容易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