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治疗，姜与的方案是化疗七天。有止吐针，没什么用。头发是第十天开始出现在枕头上的，第一次血象掉得不太低，状态良好。此时姜与的骨髓还很活跃，过了抑制期直接井喷式爆发，所以长细胞的时候姜与狠狠体验了把骨头要被撑裂的痛感。


    出院后第一次洗澡，头发一薅一大把，没有任何感觉。姜与心情复杂，主要是好奇和兴奋。她还买了把推子，推干净剩下的几缕。姜云麒接过推子的时候一张老脸快要绷不住。他说，他没想过这辈子还会为姜与干这种事。


    第二个月恢复差不多后开始第二期治疗。为了方便给药，避免化疗药物刺激血管，姜与去做了PICC穿刺中心静脉置管，血液科人均标配。挺疼的，毕竟那么粗的针头呢。结果后面一大哥扎完回来面如菜色，直呼打了麻药都痛到他要跳起来。


    嗯，原来要打麻药啊。所以为什么没给她打……


    姜与对药物很敏感，第二次治疗后就已接近完全缓解，肿瘤明显缩小，胸腔积水产生的速度也明显比吸收的速度慢了。


    第三期治疗碰上生理期。本来即将结束，可随着血小板减少，姜与血崩了。那一回她是躺着度过的。输了很多血小板红细胞，输进去，全部流掉。直到血象回升才止住。


    …………


    随着化疗次数累计，姜与粒缺期的细胞值一次比一次低，来不及回血又要开始下一次治疗。对手一拳头下去，甩甩脑袋还能继续战斗，可接二连三的攻击，站不住了，趴下了，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血液科病人隔两天就要抽几管血。护士站门口有本册子，张贴每日的血常规结果，午休过后放榜，那天抽了血的病人家属就会过去看。回来还要互相汇报，我的今天涨了，你的还在掉吗？跟证券交易所似的。


    长期接受化疗的病人骨髓活跃度已经很低了，粒缺期拉长，面临的风险就越大。这种情况除了严苛的卫生防御，医生也会采取辅助治疗保护。


    白细胞低会皮下注射人重组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即升白针。


    贫血、血小板低最直接的就是输血。但血库往往供不应求，要先紧着急诊和手术，分到血液科的量总是无法保证需要的都能用上。这种情况，原则是谁低给谁，哪怕你的血小板是10他的是9，那也得9的那位先用。而血源紧张的时候，有可能好几天都等不来。


    姜与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医生给出的办法是，可以找相同血型的人去血库定向捐血。这法子当年还可行，医生开单，通过体检的捐献者可以指定病人献血。姜云麒跟姜与血型相同，他便身先士卒解了燃眉之急。当然他一个人的肯定不够，所以后面他还联系朋友借了一批身强体壮的大学生……


    卢白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姜与刚开始第五期化疗。那天她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隔着口罩姜与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卢白因为改学艺术重读高中本来就晚了两年，后来一心为了上那个只招几个人的专业又复读了三年。今年终于能跟姜与在北市重逢了，结果这傻子瞒了她这么大件事。


    “你现在能耐了啊。”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就一肚子火。来之前她还想着怎么教育这个破小孩儿的，现在亲眼看见姜与这副鬼样子。她一下子就骂不出来了。


    姜与坐在病床上，病号服洗得发白，今天拿到的这套还特别大，PICC在上臂内侧，输液的时候得从领口拿出来，知道卢白要来她还翻箱倒柜找出来个渔夫帽戴上。


    “丑死了。”卢白一脸慊弃。


    姜与回她一个呲牙傻笑。


    “给我摸一下。”姜与的卤蛋头她肯定是要摸的。


    “洗手！”姜与双手紧拉帽檐。


    卢白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拿手消。


    姜与在她身后嘟囔，“我已经不秃了好不好，我现在是小平头。”


    这个牌子的手消特别难闻，卢白强忍着才没被熏哭。


    .


    五次化疗结束，接下来开始在肿瘤医院进行放射治疗。跟血液科年轻人居多不同，肿瘤医院就像许多人认知的那样，大部分都是老年人。22岁的姜与在里面就显得格外突出。排队等待治疗间隙，有个老爷爷看着姜与满目艳羡，“你很幸运啊，这么年轻”。


    年轻？幸运？


    这话姜与听过不止一次了。她明白他们的意思，年轻人，身体基础好，恢复得快。


    可是，幸运？


    这里，有谁当得上幸运二字？甚至这些老人，活了一辈子，历经人生，事业、爱情、婚姻、孩子、孙子都有了，可能还是几段婚姻好几个孩子孙子。而幸运的她，人生还没开始就被迫中断，她什么都还没体验，都还没好好活过。她幸运？


    姜与不理解这种总要比较的心态。她只是什么话也没说抱着自己的体膜进了治疗室。


    .


    局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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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对血象的影响相比全身化疗要小，大概每周抽血监测情况便可。那段时间不用住院，姜与状态只要还行，卢白有空了就会和姜云麒一起带她出去玩。


    说是玩，也就是吃点好吃的，逛逛公园，去网红街道看枫叶，去水族馆看鸭子。像电影里面那种，前天还在化疗，隔天出院就去酒吧发泄喝得烂醉还搞一下一夜情，半夜骑机车狂飙，在大雨里奔跑，一言不合还能打一架的……姜与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姜与，以及她身边的病友，没一个这样干。


    命很宝贵的，治病的钱也难赚，平时多小心都不为过，没哪个缺心眼会如此任性用那些“文艺”的方式糟践自己，糟践亲朋好友，糟践钱。


    还有那种执着住院部恋情的桥段，意淫医生勾引患者……


    讲真，火云邪神的发型，因为长期卧床吃了吐吐了吃而走样的身材，大量药物导致青紫黑黄的肤色，摇一下头都有可能脑出血，每天专注怎么不被感染，吃什么补血补骨髓……谁还有心思惦记谈恋爱？


    反正姜与没见过，没人会给医生添麻烦给自己找不痛快。


    .


    放疗结束后好好休养了将近两个月姜与再次回到了医院，这次是做动员。


    经过放化疗姜与病情已经得到完全缓解，而且骨髓穿刺结果一直正常，再加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临床案例，医生为此又产生了分歧。


    一部分医生认为既然一切正常了可以不需要多余治疗；另一部分医生主张可以做自体移植强化治疗效果；还有一个医生表示既然，是骨髓细胞原发，虽然骨穿没检测到异常增生，并不代表就不存在问题，所以到最后她都坚持进行异基因移植。


    姜云麒又跑了几家医院咨询专家意见，最后综合考量，选择了自体移植。


    自体移植顾名思义，就是，嗯，把自己的好种子提取出来，给土地进行全面消杀翻新，再把种子种回去。


    第一步动员，就是让种子，即造血干细胞增加，更多地从骨髓中释放到外周血便于采集分离。


    第二步就是超大剂量化疗将血细胞清零，即清髓。


    最后就是将提取的造血干细胞回输。等待种子重新发芽生长，各项细胞数值恢复正常。


    自体移植与异基因移植流程相同。区别只在于，异体移植用到的是来自捐献者的另一个品牌的种子，而自体移植不会因为种子更换品牌出现排异状况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