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原发

作品:《你再跑我要ptsd了

    一开始是在姜与大五那年。


    她极少生病,那个秋冬持续的感冒却总不见好。她没注意到自己变得嗜睡容易疲劳,以前发烧不吃药三两天也能好,所以这种程度的感冒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为此后来卢白还吐槽过她,“也不知道你是太刚还是真井,横竖都是二”。


    然后她开始咳嗽,家门口社区医院的大夫说是支气管炎,吊了几天液,确实不咳了,又开始神经疼痛。左半边身子,从肋骨,有时候是后背,蔓延到肩膀、脸颊、眼眶、头顶,严重的时候牙齿都跟着抽疼。姜与以为是哪里肌肉拉伤了又或是三叉神经炎症,但这痛感严重影响了睡眠,故而人生头一次,她去买了必理通。


    所以卢白说的没错,她太能忍,像个二百五。


    姜与没吃过止痛药,不确定应该是怎么个感受,反正一盒药吃完后,好像是不怎么疼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胸闷气短。她觉察到不对了,尤其是运动后明显心肺被禁锢无法舒张的感觉。可她还是将此归为感冒加支气管炎的关系。


    跟姜与往来还算多的那个女生叫姜与陪她去拔智齿。到了医院,她说来都来了你感冒这么久没好要不再看看吧。来都来了,姜与就去抽了血拍了胸片。


    然后,人被扣下了。


    看着片子上几乎消失的左肺和纵隔占位,姜与才后知后觉,有点糟糕了呀。


    左侧胸腔大量积液伴随心包积水,纵隔、心脏位置偏移。


    积液限制心肺舒张功能所以胸闷气短,同时挤压神经产生疼痛,纵隔占位压迫气道造成刺激性咳嗽。


    真相大白。


    当下便在胸外做了穿刺排液,重新抽血加做了更多化验和影像学检查,几天后还要去心内科住院部做心包穿刺。


    好好的人去,带着管子出来。姜与拎着引流袋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还没能完全反应。不过她很清楚即将要面对什么。


    她第一时间给学校请了假,跟朋友打了招呼托他帮忙照顾林小熊,收拾好家里打包行李等待入院。


    心包穿刺在病床旁操作。心内主任带了三个医生,影像科那边推来了机子,全程需要在B超下进行。


    姜与那时候还没过22岁生日,在医生眼里还是个小孩儿。心内主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像哄自家孩子一样叫姜与别怕,很简单的一个小处理,积液放出来就能舒服一点。


    姜与也没害怕,紧张是有的,再就是肋间隙进麻药有点痒。


    她半卧在病床上不能动,只看见面前五双眼睛紧盯着B超屏幕一点点往里送针。其间换了两个穿刺点,终于穿刺成功,可引流管内却毫无动静。几个医生撅着屁股盯着B超屏幕再三确认入针位置无误,最后主任决定用针管手动抽。


    但很快主任就发现了,抽不动。


    尝试多次无果后,旁边的医生觉得应该放弃,强行抽是相当危险的,一个不稳,针尖偏一点就有可能扎到心脏。主任也犯了难,他问姜与感觉怎么样,姜与表示没有问题。他说,那我们再尝试一次吧,罪都受了,能抽出来最好,不行今天就算了。


    主任给姜与重新补了麻药,一边跟她讲解情况,积水粘稠,不太好抽,再坚持一下。


    在姜与看来,他们比她紧张多了。


    又换了几个位置,仍是相同的情况,主任额上渐渐蒙上汗珠,再不复一开始的自若。可他不想放弃,拔出芯杆的手稍微加了点力。


    然后姜与就体会到了,切切实实,心脏被骤然捏紧的感觉。


    她本能倒吸气,主任看见她陡然苍白的脸,果断拔针终止。


    等待医生后续安排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纵隔肿瘤,并无其他。积水也是因为肿瘤压迫导致循环不正常。于是姜与又被丢回了胸外。腔镜手术,一方面开心包放液,一方面取组织样本做病理活检。


    病程发展极快,短短几天,姜与已经变得连行走都困难。暂时排掉的胸水再次涨满,胸口的压迫让她蹒跚两步就宛若濒死的鱼。好在没过太久就等到了床位,手术顺利,姜与再次得以喘息。


    病理结果是在取样第五天出来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那天主任大查,乌泱泱的一群人。姜与起床病号服外面套了件睡袍,几天没洗的头发在头顶绑了个油腻丸子。十几号白大褂围在床边一脸肃穆,下级们跟在主任身边小声汇报情况,外文专业词汇,姜与听见了,听得懂,假装不知道。另一个年轻实习医生暗戳戳在后面指着她的油头丸子无声比划,“好可爱”。


    好尴尬。


    然后主任骂人了,“还没出结果?切了那么多分析不出来?干什么吃的?”


    全员沉默。


    更尴尬了。


    .


    姜与拔管子回家了。


    病理诊断在治疗中至关重要,一天没确定病因,就无法确定治疗方案。盲目用药,不对症,反而可能耽误病情。


    先前病理报告提示样本组织挤压严重,伴随大量坏死,难以明确分型。于是一周后姜与转去了介入科,纵隔穿刺重新取样。躺在手术台上脸被遮住看不见,只感觉大石碎胸口,还有医生最后那句“够了,这么粗两条,肯定够了”。姜与当下脑子里浮现出两条蠕动的桂林米粉。医生还给姜与胸腔注射了一支吸收胸水的药,药物反应姜与发了一礼拜高烧。


    到此为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其间姜与又被安排做了PET/CT和骨髓穿刺,已经能肯定是血液原发,表现为实体瘤。而医生纠结的点在于究竟是淋巴瘤还是髓系,这将牵扯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治疗方案。


    迟迟不能下结论医生们也都逐渐暴躁,血液科天天找病理科,介入科留着人又不能给药天天叨叨血液科,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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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摆脱了这个烫手山芋在一边吃瓜……只有姜与一个人像个待宰的猪。


    每天介入科那个长得很像土豆先生的医生都会跟姜与说,别急,不怕,找出原因打点针很快就好了。他还说血液科的医生为了搞清楚这个病天天熬夜翻书还打电话去国外找她的导师讨论。大概在他们眼里姜与就是一弱小可怜无助的倒霉孩子吧。他还很关心这么久了都没个人来看姜与……


    于是姜与给小叔姜云麒去了电话。她的意思是看W国那边能不能找医院或者专家也给做一下病理分析。电话那头姜云麒听到“肿瘤”、“恶性的”,放下电话直接买机票回国。


    小叔回来后一切和医生交流跟进情况的活都交给了他。他带着病理切片跑了北市几家病理科闻名的医院,随后又将切片寄去W国,由他的太太Samantha找当地权威肿瘤医学中心协助判断。半个多月后,多方结论统一,姜与终于正式被医附院血液内科收编。


    .


    姜与这个半吊子医学生,学识不足,见识也不足。通科轮转在血液短暂待了四周,如今换一种身份再来,心境难免微妙。


    跟别的科室不同,这里很安静,走廊除了偶尔有护士经过再无他人。天气凉,大部分患者都带着帽子或者头巾,也有个别不怕冷的,光着脑门儿头顶只有稀疏的几缕。所有人都带着口罩,床头柜上清一色的洗手液、手消、消毒湿巾。没有鲜花,假的也没有。这种氛围让人不自觉呼吸都开始拘谨。


    在这里,空气和时间仿佛都是静止的。


    姜云麒在护士站办理入院,姜与闲得无事研究墙上张贴的科普海报——粒缺期护理。


    现如今很多肿瘤癌症都可以局部给药或者靶向治疗,但血液病因为其特殊性,仍需要全身化疗。化疗药物会将正常细胞一并清除,抑制骨髓造血功能。血细胞更新具有周期性,所以在化疗药物从身体完全代谢前,患者外周血中各个细胞值都会降低,尤其是中性粒细胞绝对值远低于正常,这个阶段就叫做粒缺期。


    中性粒细胞、白细胞减少容易感染;血红蛋白低,即贫血,容易缺氧晕厥呼吸困难;血小板低则伤口难愈合、紫癜、甚至脑出血。


    姜与看着海报上写的一条条内容:


    佩戴医用外科口罩且每4小时更换一次,若口罩湿透或被污染立即更换;


    饮食要完全煮熟,外面买回来的食物要二次加热消毒;


    不能吃坚硬食物;


    使用软毛牙刷或者不刷牙;


    勤漱口;


    如厕后用高锰酸钾坐浴;


    起身时抓好扶手缓慢站立,血小板过低时不要下床;


    …………


    护士给姜与带上患者信息腕带。


    所有人看着这个新来的,还是完好光鲜的女孩子,神情皆是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