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疯婆子开榜那天突然会说话了

作品:《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天色微熹,铁轮碾过青石板的轻微声响,成了夜市拐角处不变的序曲。


    顾尘推着餐车,热汤的白雾在他清俊的脸上缭绕,又缓缓散去。


    他在哑婆的糖画摊前停下,一如既往。


    一碗还冒着滚滚热气的汤面递了过去,面汤上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葱花翠绿。


    顾尘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清晨的宁静:“今天别画龙。”


    摆弄着铜勺的老人浑浊的眼中,猛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那只布满老人斑和褶皱的枯手,在接过面碗时,控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更慢的动作,低头继续搅动着锅里将融未融的糖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顾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推着车缓缓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藏于宽大袖袍中的指尖,被他用拇指的指甲悄无声息地划开一道细小的血痕。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瞬间化作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神念。


    这缕神念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顺着昨夜清冷月光在空气中残留的轨迹,无声无息地绕到老人身后,精准地没入她颈后一枚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青铜耳坠。


    那耳坠,是三千年前,守界盟传讯使的信物。


    与此同时的城南广场,人声鼎沸,气势恢宏。


    玄门开榜大典正在此举行。


    三大宗门的观礼高台如山岳般林立,色彩斑斓的宗门幡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面都代表着凡人眼中遥不可及的仙缘与权柄。


    中央最高的一座玉台上,玄霄子身着玄色道袍,手持一柄丈量天地灵气的玉衡尺,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广场:“天骄榜第九,燕家燕无尘!此子引动地脉虽有过,然根骨卓绝,心性尚可,准列入三大宗门核心候选!”


    此话一出,下方数万名翘首以盼的修士与凡人,无不露出敬畏与艳羡之色。


    燕家更是满门喜气,仿佛已看到家族未来的辉煌。


    然而,就在“候选”二字余音未散之际,一道佝偻的身影突然疯了般从人群边缘冲出,踉踉跄跄地闯入了严密守护的禁地之内。


    “拦住她!”维持秩序的执事弟子厉声喝道。


    但那身影快得诡异,竟在符阵启动前一刻,冲到了玉台之下。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夜市里人尽皆知的哑婆!


    “铛!”


    一声清越至极的鸣响,哑婆手中的糖画铜勺狠狠砸在坚硬的白玉地砖上,竟未碎裂,反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下一刻,她抬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张开了从未有人听过其声音的嘴,吐出了一连串古老而晦涩的密语:


    “癸亥年,三月初七,蜀山弟子白某,夜屠青溪村三百一十七口,上至八旬老翁,下至襁褓婴孩,无一幸免!血祭剑胎,藏尸于村东枯井之底……你说的正统,就是拿这三百一十七条无辜性命,洗出来的吗?!”


    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全场瞬间死寂,紧接着便是冲天的哗然!


    屠村?


    血祭?


    三百多条人命?


    这些词汇与高高在上的“天骄”二字联系在一起,形成的冲击力,足以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玉台之上,玄霄子脸色铁青,眼中杀机爆闪。


    这不仅是在质疑燕无尘,更是在当着整个东洲的面,打他玄门联盟的脸!


    “哪来的疯妇!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污蔑天骄!”玄霄子怒喝一声,杀伐果断,“给我镇压!”


    话音未落,他手中玉衡尺凌空一指,一道凝练至极的封禁符印凭空而生,带着沛然神威,如一道流光,直击哑婆的识海!


    他要的不是镇压,而是直接抹去这个疯婆子的神智!


    就在那符印即将命中眉心的一刹那,一直低着头的哑婆,双目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浑浊尽褪,瞳孔之中泛起一圈圈纯粹的金色涟漪,仿佛蕴藏着一片古老的星空。


    一股不属于凡俗,甚至超越了在场所有修士理解范畴的威压,轰然爆发!


    “我等你三千年,不是为了看你们这些后辈,立这种肮脏不堪的榜!”


    一声低吼,却仿佛九天神明擂响了创世之钟!


    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冲击波,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道快如闪电的封禁符印,在接触到声浪的瞬间,竟如琉璃般寸寸碎裂,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倒卷而回!


    “噗!”


    高台上的玄霄子如遭重击,猛地倒退三步,一口鲜血喷洒在玉衡尺上,脸色瞬间煞白。


    他只觉得识海翻江倒海,仿佛被一座太古神山正面撞中。


    那根本不是功法反噬,而是一种来自神魂位阶的绝对碾压,是某种远古神魂的威压,沿着他攻击的轨迹,逆溯而上!


    “快!制住她!”


    一旁观礼台上的药王谷长老柳青眉反应最快,身形一闪便来到哑婆身侧,数十根细如牛毛的灵针疾射而出,精准地封住了哑婆周身经络大穴。


    金光涟漪缓缓散去,哑婆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柳青眉扶住她,指尖搭在其脉门上,灵力探入其体内,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发现,这老妪的神魂深处,竟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疯狂交织:一股苍老、死寂,如同枯井,正是老妪本身的残魂;而另一股,却纯净、浩瀚,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神性!


    “这不是走火入魔……”柳青眉凝眉低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这是……有人在借她的壳,说自己的话。”


    人群后方,一个身穿黑袍、气息阴冷的黑鸦道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悄悄放出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那乌鸦的羽毛上,竟在灵光闪烁间,自动刻下了一行行细密的符文。


    他压低声音对着乌鸦记述道:“四月十七,玄门开榜大典蒙羞,疯妪当众斥榜,执事玄霄子吐血受创。此局背后,必有大手。”


    而在三大宗门之一,剑宗的观礼台上,白玉京立于高台边缘,一身白衣胜雪。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死死锁定在哑婆身上。


    他听不懂那古老的密语,但那句翻译过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癸亥年三月初七,青溪村!


    那不正是他前世记忆被彻底封印,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夜吗?!


    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丝丝缕缕的凌厉剑气不受控制地从周身溢散,切割的空气都发出轻微的嘶鸣。


    “若你说的是真……那我这一身通天仙骨,原来……是踏着三百多具无辜者的尸山登上的?”他的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无尽的杀意和自我怀疑。


    “少主!不可妄动!”身旁一位剑宗长老脸色大变,急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以浑厚灵力强行压制住他即将暴走的剑气,“此事太过蹊跷,必须立刻报回宗门,由宗主定夺!”


    夜幕再次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城南广场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狼藉。


    夜市的角落,顾尘收完了最后一套餐具,蹲在冰冷的灶边,慢条斯理地烧着一沓沓的纸钱。


    橘红色的火光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跳跃,映出一片深邃的阴影。


    一旁的阿九也学着他的样子蹲着,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里,悄然闪过一瞬即逝的璀璨金光。


    忽然,那燃烧的火焰猛地一窜,于灰烬之中,竟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文字,仿佛是用烙铁在空气中写就:


    “言谕使已醒,守界令残片共鸣。”


    顾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轻轻吹出一口气,将最后一点余烬吹散,低声自语:


    “快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远方寂静的北山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穿透云霄、沉闷而悠远的钟响。


    咚——


    那钟声不似寺庙祈福,更像是某种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契约,在沉睡了三千年后,终于被再次敲响,宣告着它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