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碗面,烫死个神仙
作品:《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凌晨的冷雾尚未散尽,夜市的喧嚣已然退潮,只剩下零星的摊位还在收拾。
顾尘的摊位前,那盏孤灯依旧亮着,锅里温着最后一锅高汤,白色的水汽氤氲,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灯光下,带着一身寒气。
是白露。
她脸色苍白,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决绝,像是做出了某种足以颠覆一生的决定。
她将一个U盘轻轻放在油腻的案台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是我从师父的保险柜里拷出来的。”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夜色中潜伏的鬼魅,“赤霞门近三年收购的所有古玉残片的坐标,全部加密了”
顾尘擦拭着汤勺的动作没有停顿,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白露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了:“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但你一定要小心,赤霞门的背后,还有一个叫‘观星楼’的组织。”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们……不是普通的宗门子弟,更像是一群疯子,一个专门研究上古血脉、追寻长生秘法的隐秘组织。我师父只是他们投放在世俗界的一颗棋子。”
顾尘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没有去碰那个关系着无数秘密的U盘,而是舀起一勺滚烫的骨汤倒进一只干净的瓷碗里,推到白露面前。
“喝了,暖暖身子。”
白露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冒死送来的情报,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平淡的话。
但对上顾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端起了碗。
热汤入口,初时只觉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腹中,驱散了凌晨的寒意。
但紧接着,那股暖流竟化作一道精纯无比的灵气,如同一条温顺的小龙,在她淤塞枯槁的经脉中游走起来。
“这……”白露的眼睛猛然瞪大。
连日来,她因强行修炼赤霞门秘法而积郁在体内的丹毒,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折磨着她的灼痛与阴寒,竟在这股灵气冲刷下,如同春雪遇骄阳,迅速消融、瓦解,最后化为乌有!
只几个呼吸间,她便觉通体舒泰,前所未有的轻盈与纯净。
这哪里是汤?
这分明是一碗能洗经伐髓的灵丹妙药!
她再看向顾尘时,眼神中的敬畏已然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从街角转出,是刚刚结束打坐的苏轻烟。
她神色凝重,手中拿着一张刚画好的图纸,径直走向顾尘。
“昨晚,我做了个梦。”苏轻烟开门见山,她的气息有些不稳,“我梦见自己站在城市的上空,脚下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灵脉网络,而在网络的节点上,有九个红点,逐一亮起。”
她将手中的图纸摊开在案台上,那潦草却精准的线条,勾勒出的正是她梦中的景象。
顾尘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瞳孔骤然一缩。
这幅图,竟与他意识海深处那幅残缺的“镇龙印地图”,有着惊人的吻合度!
苏轻烟梦中所见的九个红点,恰好补全了他地图上缺失的几处关键节点。
“这不是预知。”苏轻烟看着顾尘,语气无比认真,“是我能‘感觉’到它们,它们在呼唤,像是在向某个存在求救,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顾尘凝视着那幅图良久,城市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远去。
他终于伸出手,却不是去拿图,而是将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了苏轻烟光洁的眉心。
苏轻烟只觉一股浩瀚磅礴、却又温润如玉的神念之力渡入自己识海,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既然你能听懂地脉的语言,”顾尘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丝亘古的沧桑,“那就替我传句话——‘门未开,客莫扰’。”
话音落,他收回手指。
苏轻烟身体一晃,再睁眼时,她仿佛能“看”到脚下深埋于地底的灵脉正在缓缓流淌,甚至能“听”到那句霸道无匹的警告,正通过她的感知,如惊雷般传递到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之下。
夜,彻底深了。
就在夜市最后一盏灯熄灭之际,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降临。
那是一名身穿古朴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他手持一面布满繁复纹路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旋转,最终颤抖着指向顾尘的摊位。
“观星楼外巡使,玄鹤。”老者口中低语,目光如实质般扫过空无一人的摊位,最终停留在那个尚有余温的汤锅上。
他鼻子微微一动,嗅到了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精纯到极致的药气。
“好大的胆子。”玄鹤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不屑,“区区凡间灶火,也敢炼制能洗涤丹毒的上古神丹?看来,那个守门人血脉的余孽,就在此处。”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对神圣炼丹术的亵渎。
他眼中寒光一闪,五指张开,便要施展搜魂之术,将这方圆百米内的所有记忆碎片都强行剥离出来。
然而,他刚要动手,忽觉脚下一阵灼热!
只见以顾尘的摊位为中心,整条街道的井盖、路灯的金属杆、甚至旁边小吃店遗落的铁锅、烧烤摊的铁网……所有金属制品,此刻竟不约而同地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些光芒彼此勾连,瞬间在地面上构成了一座巨大而复杂的阵法图纹!
“嗯?”玄鹤脸色微变,收回了手。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顾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依旧低着头,仿佛在专心研究着锅底的纹路。
“你说我是凡人?”他轻声说道,仿佛在问一个无聊的问题,“那你试试,这碗面烫不烫。”
“装神弄鬼!”玄鹤不屑一笑。
他虽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阵法,但对自己观星楼的秘术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手腕一翻,一张黄色的符纸凭空出现,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顾尘的眉心——正是观星楼赖以成名的“摄魂符”!
此符一出,莫说凡人,就是寻常的修行者也要瞬间神魂离体,任其宰割。
可那符纸尚未靠近顾尘三尺,煮面的锅中猛地腾起一缕幽蓝色的火焰,如同一条灵蛇,精准地将符纸一口吞下!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那张足以震慑一方的摄魂符,就这么被焚成了虚无。
玄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中满是骇然。
那不是凡火,而是……神魂之火!
“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他猛地催动手中的青铜罗盘,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天穹之上的星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成一道银色的光柱,倾泻在他身上,迅速凝结成一套闪烁着星辰光辉的银色光甲!
“借天外星力,化神罡护体!我倒要看看,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拿什么破!”玄鹤气势暴涨,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颗降临凡尘的星辰。
顾尘这才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玄鹤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渊海,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芒。
“你借星辰之力,来压我的红尘烟火?”顾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嘲弄,“可你忘了——这满城万家灯火,才是真正的‘人间星河’。”
话音未落,他双手在身前缓缓结出一个古朴的印法。
轰——!
一股无形的神魂之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凝聚于一点,而是如同涟漪般扩散至整座城市。
霎时间,街道上的路灯、写字楼里加班的灯光、居民楼窗户透出的温暖光芒、马路上飞驰的车灯……这城市中数以千万计的光源,这凡俗世界最真切的烟火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尽数汇聚而来!
无数光点与烟火气,化作一条条璀璨的光带,疯狂地涌向夜市,最终在顾尘的头顶汇聚成一道炽白如日的火柱,带着亿万生灵的愿力与温度,悍然冲天而起,直面那冰冷的星辰之力!
“不!这不可能!这是禁术!”玄鹤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的星辰光甲在接触到那炽白火柱的瞬间,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遍布。
他引以为傲的星辰之力,在这片真正的人间星河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咔嚓!
星甲崩裂,罗盘炸碎!
玄鹤被巨力轰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你……你怎敢动用守门人禁术……引动凡人因果……”他怒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不解。
顾尘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面前那口大锅的锅底,轻轻一点。
这一点,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那颗被顾尘藏匿多日,以无数天材地宝炼制,又以自身神魂日夜温养的“刹那丹”,在锅底骤然引爆!
但爆炸的并非是狂暴的能量,而是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药气洪流,其中更夹杂着顾尘留下的一道神魂烙印。
这股洪流无视了玄鹤最后的防御,如水银泻地,瞬间灌入他的识海!
刹那之间,玄鹤的双目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脑海中,不再是星辰宇宙,而是被强行回放着一幕幕他此生最黑暗的画面——他遵从观星楼之令,如何追捕那些无辜的、仅仅是血脉特殊的凡人;如何为了提炼一丝血脉之力,将一个个家庭屠戮殆尽;那些临死前的哀嚎、诅咒与绝望的眼神,此刻被放大了千百倍,化作无穷无尽的心魔,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神魂。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响彻夜空。
玄鹤七窍之中流出黑色的血液,整个人在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中蜷缩成一团,最终,他的身体像是被点燃的纸张,从内到外迅速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周围原本被惊动而远远围观的少数夜猫子,只觉一阵灼热的狂风扑面而来,眯了眯眼,再睁开时,那个不可一世的道袍老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黎明将至,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顾尘收拾着摊位,将最后一块用来镇压锅底气运的陨铜沉入汤锅深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搏杀只是一场幻梦。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连绵起伏的群山,那里是观星楼的山门所在方向。
“你们一个个来,我不怕。”他低声自语,声音被晨风吹散,“但若再动这座城里任何一个人……下一次,我不只是烫死你,我要让你的名字,从这条因果线上,被彻底蒸发。”
不远处的摊位前,苏轻烟静静地站着。
她手腕上的古朴铃铛,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此刻却在无声地轻轻颤动。
她的额头,那被顾尘点过的地方,滚烫如火。
在她的感知里,仿佛能听见城市地底深处,那九道被“镇龙印”锁住的庞大存在,齐齐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锁链震动之音。
仿佛有谁,在无尽的黑暗中,对顾尘刚才那句话,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角落里,黑猫阿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它仰头望向即将破晓的天空,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副无人可见的景象——那道原本横亘在天际、代表着某种宿命枷锁的金色圆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闭合。
命运之轮,已然开始逆转。
晨光熹微,顾尘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开始擦拭那历经风雨却依旧光洁如初的灶台。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灶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划痕时,他的动作却猛然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