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玉沾过我的血

作品:《我在都市活了亿万年

    指尖下那道古老的划痕,仿佛一枚沉睡万年的钥匙,瞬间开启了时空的锁。


    并非触感,而是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共鸣。


    顾尘的目光骤然凝固,视线穿透灶台,落在了静置于锅底陨铜旁的那枚红玉之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震颤,红玉表面,那些昨夜尚不存在的细密裂纹,此刻竟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急欲破壳而出!


    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被这诡异的红光搅动。


    顾尘眉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指,朝着那枚躁动不安的红玉凌空点去。


    就在指尖与红玉相隔寸许的刹那,一股阴寒刺骨的怨念,化作无形钢针,悍然刺入他的神魂!


    顾尘眼前一黑,整个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拽入深渊。


    时空颠倒,乾坤逆转。


    当他再次“看”到东西时,已置身于一片猩红的荒原。


    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血汇成河,怨气冲天,天空被染成不祥的暗紫色。


    而他,身披玄甲,手持一柄流淌着金色神辉的斩邪剑,孑然立于尸山之巅。


    在他的脚下,一个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血的修士被九道粗大的符文锁链贯穿琵琶骨,死死地钉在地上。


    那修士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死盯着顾尘,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顾尘!你封我神魂,断我道统,毁我万载基业!我恨!我恨啊!终有一日,待红尘血气沸腾,我必将借万灵怨念重生归来!”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现实世界,不过弹指三秒。


    顾尘猛然睁开双眼,原本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万年冰川般的冷冽。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三个字带着蚀骨的寒意:“血河子……原来是你。”


    万年前被他亲手斩杀镇压的魔头,其一缕最顽固的残魂,竟藏于此玉,流转至今。


    同一时刻,城西的废弃工厂内。


    苏轻烟揉着惺忪的睡眼,终于将最后一块机关模块调试完毕。


    她连夜赶工,为的就是给自己的沉浸式密室游戏《冥河渡》增加一个全新的隐藏关卡。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从顾尘那“买”来的剔透红玉,嵌入了关卡的中央触发装置中。


    “完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准备收工。


    然而,就在红玉落位的瞬间,她额心那朵淡雅的莲花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痛!


    “啊!”苏轻烟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眼前瞬间被血色幻象所吞噬。


    她看到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无边火海中痛苦哀嚎,他们的血肉化作养料,被什么东西贪婪地吸食着。


    而那吸食一切的中心,赫然便是她刚刚嵌入的那块红玉!


    幻象一闪而逝,苏轻烟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却骇然发现,她的手指竟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于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玄奥繁杂的古老符文!


    那符文金光一闪,随即消散。


    可那结构,那笔锋,分明就是顾尘昨夜在她意识海中,如天神演法般推演过的“镇魂八式”之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喃喃自语:“我不是在设计游戏……我……我到底是在唤醒什么?”


    凌晨三点,夜最深沉的时刻。


    值完夜班的小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本该倒头就睡的她,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双眼无神地再次走出家门,梦游般返回了她工作的奶茶店。


    “咔哒。”


    她熟练地打开后厨的门,无视了角落里蜷缩的田园犬阿九。


    她径直走到水槽边,拿起一把用于裁切封口膜的剪刀,面无表情地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噗嗤!”


    锋利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割开皮肤,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入下水道的铁网中。


    诡异的是,那伤口并非一条直线,而是呈现出细密的螺旋状,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在伤口处拧动,贪婪地榨取着她的生命精血。


    “汪!汪汪!”


    阿九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吠,猛地从角落里蹿出,一口死死咬住小芳的裤脚,拼命向后拖拽,试图将她从血泊边缘拉开。


    巨大的动静惊醒了住在街对面的林半山。


    他披衣下楼,循声赶来,一脚踹开奶茶店的门,便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下剪刀,迅速为小芳止血。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螺旋状的伤口时,这位平日里为人算命看相都波澜不惊的老先生,竟吓得浑身一颤。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店里,翻箱倒柜,最后颤抖着手捧出一本线装的泛黄古籍,封面上是三个篆体大字——《阴脉录》。


    他哆哆嗦嗦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它……是‘血引咒’!有人在借活人精血养魂!”


    话音未落,整条夜市长街的路灯,如同接触不良般,开始疯狂地忽明忽暗。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混杂着血腥气,悄然弥漫开来。


    面馆后厨,顾尘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感知到了,夜市那驳杂的人间气血,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邪异的波动。


    他眸光一沉,心念微动,一缕凝练如实质的神魂之力悄然分出,如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正在奶茶店门口焦躁低吼的阿九体内。


    下一秒,阿九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属于猫科动物的漠然与威严。


    猫瞳所见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在顾尘的神魂视野下,地面上那些寻常的污渍水痕,此刻竟呈现出另一番景象——一条条比发丝还细的暗红色湿痕,如毛细血管般从各家各户的门缝下渗出,蜿蜒交错,最终汇入下水道,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去。


    顾尘控制着阿九,循着这血气脉络的源头,一路疾行。


    最终,他“看”到了那座废弃工厂,看到了苏轻烟那个所谓的密室。


    此刻,那块红玉正悬浮在半空中,如一颗跳动的心脏,吞吐着肉眼难见的丝丝黑雾。


    它每“呼吸”一次,远处便有一户人家的灯光亮起,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居民,会茫然地摸一把鼻子,满手鲜血。


    它在汲取这座城市沉睡中的恐惧、病痛与怨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养料。


    “哼。”


    一声冷哼自阿九喉间发出。


    顾尘抬起一只“猫爪”,朝着红玉的方向隔空一按。


    磅礴浩瀚的神魂之力如泰山压顶,瞬间将那刚刚升腾起的邪气死死压制回去。


    “想借现代都市的七情六欲、恐惧痛苦来重聚神魂?”顾尘的低语在空无一人的工厂里回响,“可惜——我护着的这片烟火地,不许你撒野。”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拐杖杵的声由远及近。


    陈瞎子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竹拐,一步步走来。


    他没有眼睛,却精准地“看”向那块被压制的红玉,他手中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黄符,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我二十年前就跟你师父说过,这块玉不能留!”陈瞎子的声音沙哑而急切,“它认血不认主,沾染了血河子的魔魂,谁碰它,它就吸谁的血气,谁就得死!”


    他用拐杖的末端,颤巍巍地指向玉身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裂纹融为一体的痕迹:“看到没有?那是剑痕!是你当年斩它时,留下的剑痕……它记得你!”


    顾尘的目光落在陈瞎子所指之处,眼神深邃如海。


    良久,他忽然转身,控制着阿九跑回面馆,用嘴叼来一个小小的纸包。


    他收回神魂,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他精心调配的面汤底料中的一味——“忘忧草”的灰烬。


    他捻起一撮灰烬,屈指一弹,逼出一滴殷红如宝石的指尖血,混入其中,然后朝着那块红玉轻轻一洒。


    嗤——


    仿佛滚油泼上冰雪,红玉瞬间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


    那被压制在玉中的血雾疯狂翻滚,凝聚成一张扭曲模糊的人脸,对着顾尘发出怨毒的咆哮:“顾尘!你毁我肉身,封我万年,今日我便屠尽你护着的这些蝼蚁,让你尝尝守护之物尽数毁灭的滋味!”


    面对这神魂层面的咆哮,顾尘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古朴的法印。


    他的神魂,再一次主动触碰向红玉。


    但这一次,他并非被动卷入,而是主动开启了“神魂溯忆”!


    他将万年前,自己是如何一剑斩落血河子头颅,如何崩碎它的道基,如何将它哀嚎求饶的神魂一寸寸钉入玉中镇压的全过程记忆,以最为粗暴、最为直接的方式,反向灌入了那缕残魂的识海!


    “啊啊啊啊——不!不!”


    血河子的残魂发出了比刚才凄厉百倍的惨叫,它最大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被彻底击败、被碾碎所有尊严和希望的那一刻!


    顾尘此举,无异于让它在精神世界里,将自己被凌迟处死的过程体验了亿万遍!


    现实中,那枚红玉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纹疯狂扩张,几乎就要彻底崩碎。


    顾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已再无波澜,只剩下俯瞰沧海桑田的淡漠。


    他看着在玉中崩溃的残魂,轻声道:“你说要焚我长生梦?可你的梦,早在那一剑下,就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玉中那翻滚的血雾竟开始逆向收缩,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缓缓吸入,迅速变得稀薄、黯淡……


    一切似乎都将尘埃落定。


    然而,一直蹲在角落,喉咙里发出不安低鸣的阿九,突然仰起头。


    它的猫瞳里,倒映出顾尘手腕上那个若隐若现的金色圆环——就在那光洁无瑕的圆环边缘,一道比发丝更细的猩红裂痕,正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