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清给了张家人说话的机会。


    张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试探着开口：“母亲把带来的嫁妆分成三份，这是三个孩子都有的，给你的多些，够吗？”


    张澜清冷声问：“你觉得呢？”


    张夫人明白，这就是不够了。


    她咬咬牙，继续笑着说：“这只是母亲这里给出的，你父亲当然也得给你添妆。”


    张澜清点头：“这很应该。”她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一下，火苗燃起，映在张澜清脸上。


    只是一只火折子，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屋里的所有人都丧失了行动力，下人早都被遣退出去，只有墨霁清和张澜清还能自如行动，但墨霁清明显是站在张澜清那一边的。


    所以，这只火折子的威慑力就不言而喻了。


    张侍郎皱着眉，他知道，再给不出张澜清心目中的数，那个火折子就不定在哪里了，再说，他只要不说定数，到时张澜清便也拿不走家里的东西，于是温和说：“家里的东西随便你挑。”


    张澜清显然很满意，她点头，“列张单子。”她吹灭火折子，好像只是在试这个火折子还能不能着。


    “啊？”张侍郎没想到张澜清会有这样的要求，他吞吞吐吐说：“可是，宴厅里没有纸笔。”


    张澜清笑道：“这有何难？”她走到炭炉旁边，众人的视线都紧紧跟随，生怕她一个不乐意，踢翻炭炉，烧了这屋子。


    但张澜清只是从旁边捡起一块没烧过的炭。


    “用这个写。”张澜清走到父亲面前，把一块炭放在桌上。


    张侍郎面露嫌弃，“这种东西，怎么能用来写字？”


    张澜清：“怎么不能用？”


    所有人都觉得张澜清莫名其妙，只有墨霁清心疼地看向她。


    张澜清只是盯着那块炭，张侍郎纠结片刻，握了上去。


    至于用来书写的纸，张澜清的目光转向穿着素雅的张夫人。张夫人被逼无奈，撕下了一截袖子。


    纸笔俱备。


    对于张家的财产，张澜清心里很有数，她让张侍郎开始写。


    张侍郎每记录一件东西，他就心疼的看张澜清一眼，却不能说什么话制止她。


    直到张澜清所念之物已经达到张家财产的半数。


    张润泽听不下去了。


    她用尽力气朝桌子拍去，可声音依旧软绵绵的。


    “张澜清，做人要懂得知足！你把家里的钱都要走，弟弟继承什么？”


    张澜清微笑：“那剩下的一半，就留给弟弟，”她声音戏谑，“张大小姐可不要抢啊。”


    张润泽脸色变白，她说弟弟，不过是一个借口，但弟弟明显听进去了。


    张澜清拿起这张炭笔写就的单子，她仔细看了一遍，已经足够了，是她现在嫁妆的百倍。


    张澜清走出宴厅，把单子连并库房的钥匙交给下人，让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墨府。


    她是在外边交代的，墨霁清没有听到。


    屋里的几人神色各异。


    张润泽似乎想和弟弟说什么话，却被严词拒绝了，并埋怨张润泽，府里有今日，都怪她作妖。张润泽不敢相信一向和她那么要好的弟弟，今日只因为张澜清几句挑拨，就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若不是没有力气，张润泽真的很想抽弟弟一巴掌。


    等了约莫一刻钟，张澜清又叫下人来，吩咐他们用清水把宴厅外边洗一遍。


    这次吩咐，是当着张家众人的面。


    听到这句话，他们都松了口气。


    张侍郎问：“澜清，既然我们谈好了，家里肯定不会食言，你忙前忙后这么久，也累了吧。”


    张澜清：“我就算出去，你们身上的药效也没这么快下去。”


    张侍郎的想法被戳穿，脸上没有尴尬，反而顺势提出要求，他说：“既然这样，让下人送我们各自回屋不是正好？”


    张澜清：“等着吧。”


    她安静在屋里坐着，偶尔吃口东西。


    但张家众人却一口东西都不敢夹了，生怕里边还下了不知道什么毒。


    这种情况只能等着，张澜清必须等药效下去才能放张家人离开，不然张侍郎转头叫了大夫，然后再状告自己，那才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而且，张澜清也打算着，属于自己的财物得先搬走。


    后面再搬，肯定不如今天方便，张家人也未必配合。


    从外边窗户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了，天完全黑下去，有下人敲门，张侍郎着急道：“进来！”有其他人在，张澜清总不至于做出些离谱的事儿来。


    张澜清没有阻拦，到这时候，药效也耗的差不多了。


    下人进来以后，感觉宴厅的气氛严肃又压抑，不由垂着头，快步走上前汇报：“张二小姐的嫁妆已经全数搬出去了。”


    张澜清满意，说：“办的好。”


    张侍郎和张夫人脸色大变，“搬……出去了？谁让搬的？”


    张澜清笑道：“对啊，不拿到手里，怎么算我的东西？”


    张家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都以为张澜清这么久是在和他们空耗，谁知道竟是把他们这些人看在这里，好方便转运他张家的财产！


    张夫人着急问：“都搬到哪里去了？”不论张澜清在外边花多少钱置办了宅院，只要他们知道位置，都可以把东西找回来。


    想到这里，张夫人的神态又恢复如常，很为张澜清着想一般，“你一个女孩子，守着那么多钱财也不安全，从府里带些下人去看着吧。”


    张澜清说：“这倒不必。”


    她转头看了墨霁清一眼，“都送到墨太尉府上了。”语气平淡，像是在说这件衣服很好看一样。


    但着实把所有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墨霁清事先并不知道，他现在想问，只是偏过去看了张澜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张澜清撑腰，其他任何事，都该出门再说。


    张澜清微笑着，胜券在握，“墨太尉那里也不安全吗？”


    张夫人语气中带来训斥的意味：“可是，你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儿，这样上赶着，像什么样子？”


    墨霁清沉思很久，听着张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他抬头：“墨府很早之前就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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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提过亲，对吧？”


    张侍郎一愣，什么时候？


    墨府提亲，他怎么不知道？


    紧接着，张侍郎就反应过来，“哦，对，提过。”他明白墨霁清是为了保护张澜清的名誉在无中生有，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硬和墨霁清对着干也没好处，不如顺着对方，联门好亲事。


    张夫人咬着牙，指甲掐着掌心，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了。


    墨霁清说：“墨府的聘礼明日会送到张府，其余一应流程，我会派人来贵府详细商量。”


    这个其余一应流程，指的自然是前边落下的流程。


    只要补上，婚书的时间可以改到更早，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张侍郎同意，张夫人听到聘礼，脸上也泛出些光彩来。


    墨府的聘礼，应该是足以把张澜清的带走嫁妆导致的亏空补上的。


    张夫人刚露出个笑脸，就听到张澜清说：“聘礼的话，抬到门前走一圈就行了，到时候搬出搬入的麻烦。我准备在外边租个小院，明天把地址给你，你送到那里去。”


    墨霁清点头。


    张夫人温柔劝道：“这样不安全吧？”


    张澜清看向墨霁清，意有所指，“是得防着一些人狗急跳墙，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墨霁清说：“这有何难？我让侍卫守着。”


    张侍郎说：“何必劳烦墨公子？我们……”


    虚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澜清打断，“我不相信你们。和钱有关的东西，放在你们这里，比烈日下的雪都化的快，等下次来，我找不到该和谁说理去？”


    一个原本连命都不要的人，现在说什么话，都不必要再留一层遮羞布，别人听了不舒服，也与她无干。


    就像现在，张侍郎想拿出父亲的模样去教育、训斥，可他看到张澜清的脸，冷漠又无动于衷，到嘴边的话就出不了声。


    张家人都安静了，没人再说话。


    墨霁清牵起张澜清的手，轻声和她说：“去我家住一晚，明日我陪你找房子。”


    张澜清颔首。


    她已经很疲惫了。


    墨霁清扶着张澜清，带她走出了宴厅，浓黑的夜色覆盖过来，地上连影子都看不见。


    张澜清走的很慢，她提不起力气。


    墨霁清也放慢脚步，陪着张澜清。


    张澜清不说话，她眼睛睁的很大，仰头看着夜色，复又低下头来，啪嗒，地上溅开了一朵水花。


    墨霁清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力攥住。


    他张开唇，慢慢说：“今天你很累，我背你吧。”


    张澜清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她的身体先于意识，靠在了墨霁清背上，她需要这样一个坚硬的，可以为她抵挡风雨的人。


    墨霁清依旧是慢慢走着，他知道张澜清依旧不开心。他说：“我唱歌给你听吧。”


    张澜清点头，他感觉到肩背上的动作，手把人往上托了托，口中哼着幼时歌谣。


    直到走出张府，墨霁清问：“我唱的怎么样？”


    没有回应，墨霁清在下人的帮助下，动作轻慢的把人送上了马车，并吩咐：“走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