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阳谋
作品:《碎凤》 这日午后,我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南华经》,试图从逍遥游的字里行间,寻觅片刻超脱与宁静,殿内焚着清淡的百合香,一切似乎都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然而,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香刻意拔高、带着急促的通报声:“娘娘,贵妃娘娘到——!”
我心下蓦然一诧。
慕容舜华?
她眼下正与叶云歌斗得如同乌眼鸡一般,寸步不让,虽则在协理六宫事务后,与我之间那层明显的敌意淡去了些许,但也绝无私下往来的交情。
她怎会突然来访?而且还是这般毫不避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张旗鼓地直闯我的长乐宫?
还未等我起身整理略显随意的衣装出门相迎,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明艳如火的身影已经带着一阵馥郁而张扬的香风,毫不客气地闯入了我的内殿。
慕容舜华今日依旧穿着那身石榴红宫装,依旧是那般耀眼夺目,只是眉眼间凝聚的戾气与烦躁,比往日更盛几分。
她甚至不等我开口,便径直挥手,屏退了她自己带来的宫人,连侍立在我身侧的沉香,也被她一个眼神示意,被她带来的两个健壮嬷嬷“请”了出去。
殿门轻轻合拢,内殿之中,顿时只剩下我与她二人。
慕容舜华毫不客气地在我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扬起,开门见山,连一句寒暄都省了:“不必行礼了,景羲和,本宫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同你商量。”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执起小几上尚温的白玉壶,为她斟了一杯刚沏好的、汤色清亮的龙井,声音尽量平和:“贵妃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心中却不由无奈叹息。
她这般阵仗,怕是此刻半个后宫都已经知道她慕容舜华闯了我景羲和的长乐宫,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意欲何为,要将密谋二字写在脸上吗?
慕容舜华看都没看那杯茶,目光灼灼紧紧盯住我,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与焦躁:“别跟本宫说那些晦气的客套话!本宫就是看不惯叶云歌那副小人得志、得意忘形的嘴脸。不过是仗着肚子里多了个孩子,就敢明里暗里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这口气,本宫要是能咽下去,就不姓慕容!”
我微微蹙眉,果然是为了叶云歌有孕之事。
她身子猛地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她特有的莽撞的直率,在这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景羲和,你我联手如何?”
她眼中闪烁着一种天真又迫切的,想要立刻给对方找不痛快的光芒,“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这后宫还不是她叶云歌一个后来者能一手遮天的!只要咱们联手,还怕整治不了她?”
我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蹦跳出来的直白算计,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般实名联手害人,生怕别人抓不到把柄的提议,放眼整个毓金宫,恐怕也只有她慕容舜华能如此理直气壮、毫不遮掩地说出口。
我轻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劝诫,也带着几分试探,想要摸清她真正的底线:“贵妃,臣妾记得,当初嘉嫔有孕时,你虽心中亦有不忿,但最终似乎也并未真正对皇嗣下手,甚至后来还算是全了母子平安。怎么如今到了舒妃这里,就如此沉不住气了?”
我刻意提起金沉璧的旧事,是想提醒她,有些事情是触碰不得的红线,无论心中多么不甘。
慕容舜华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瞪大那双漂亮的凤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被误解的恼怒:“谁、谁要对那孩子下手了?本宫是那种戕害皇嗣、断皇家血脉的人吗?”
她语气急迫,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那是陛下的骨血,是慕容家世代守护的皇室骨肉!本宫再混账,再看不惯叶云歌,也干不出那等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缺德事!”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脸颊都因激动泛起了红晕,那双眼睛里除了怒气,还有几分独属于将门之后的骄傲。
我心下稍安,至少,她还没有被嫉妒彻底冲昏头脑,尚存一丝理智。
但紧接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她又烦躁地挥了挥手,驱散着一肚子憋闷的情绪,继续着她的宏图大计:“本宫就是纯粹看叶云歌不顺眼!看她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耀武扬威、恨不得把有孕二字刻在额头上的样子就来气!我想让她吃点苦头,让她没那么顺心如意,比如……”
她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搜寻合适的妙计,“让她在陛下面前不小心出个丑?摔个跤?或者找个由头,让她禁足几个月,省得日日在本宫眼前晃悠,惹人心烦!”
她说得那般理直气壮,仿佛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我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和想到所谓妙计而重新变得格外明亮、甚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这脑子,到底是过于简单,还是复杂得用错了地方?说不伤皇嗣,倒有几分北境慕容家的傲气与风骨在;可这想出来折腾人的法子,却又如此幼稚、漏洞百出且不计后果。
与她联手?只怕还没等扳倒根基渐稳、心思缜密的叶云歌,先把自己和她这一根筋的贵妃一起拖下水,成了这后宫之中最大的笑柄,甚至万劫不复。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绝不能含糊其辞,必须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贵妃,”我声音放缓,目光沉静地迎上她灼热的视线,“你既知皇嗣关乎国本,动不得,便更该明白,舒妃如今身怀龙裔,便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她若此刻出了任何差池,无论缘由为何,无论是否与你相关,第一个被怀疑、被推至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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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的,会是谁?”
慕容舜华眉头一拧,似乎想反驳,但我没有给她机会,继续道:“你与舒妃不睦,阖宫皆知。若她此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即便真与娘娘无关,陛下、皇后,乃至前朝,会如何作想?他们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吗?还是会认定是贵妃你因妒生恨,容不得人有孕?”
她张了张嘴,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依旧倔强:“本宫行得正坐得直,怕他们怀疑不成?”
“娘娘自然不怕,可慕容家的清誉呢?”我轻轻点出最关键之处,“慕容将军府世代忠良,镇守北境,功勋卓著。若因后宫争风吃醋、牵连皇嗣之事蒙上阴影,让陛下对慕容家生出猜忌之心……贵妃,这后果,可是你愿意看到的?届时,只怕就不是禁足几个月这般简单了。”
我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动摇,知道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她或许不在乎自身风险,但对家族声誉和父兄前程,却看得极重。
“况且,”我语气转而带上几分无奈的现实考量,“舒妃并非毫无根基的金沉璧,她背后是叶家。你此刻若出手,无论成败,都等于正式与叶家撕破脸,将后宫争斗摆到了明面上。陛下最忌惮的,便是前朝势力借后宫之事互相攻讦。贵妃娘娘,您觉得,陛下会乐见于此吗?只怕到时候,陛下为了平息事端,各打五十大板,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慕容舜华沉默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鲜艳的指甲掐进掌心下的衣料。
她不是完全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此刻被我一一剖析开来,莽撞的热情倒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虽然不甘,却也不得不冷静几分。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她特有的风风火火,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语气有些生硬,却不再提联手之事:“行了,本宫知道你素来谨慎,心思多。你也不必立刻答应,好好想想本宫的话!总之,”
她走到殿门口,又回头瞪了我一眼,带着一股执拗的意气,“不能让叶云歌太痛快!”
说完,她也不等我回应,带着她那阵香风,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明艳而怒气冲冲的背影。
殿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响,也带走了一室的喧嚣与压迫,只留下了满殿的无奈与一丝挥之不去的荒诞。
我抬手揉着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小几上那杯她自始至终未曾碰过、此刻已然彻底凉透的茶水,澄澈的茶汤映着窗外投入的光线,无波无澜。
慕容舜华啊慕容舜华……你这般爱憎分明、莽撞直率的性子,在这步步杀机、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隐隐觉得,经此一事,她或许会暂时按捺住那些过于冲动的念头,但叶云歌的存在如同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只要那根刺还在,往后的日子,怕是再也难有真正的清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