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充满了“兄弟情深”和“谜语人”桥段的欢迎晚宴，在威廉亲王复杂而又困惑的心情中，落下了帷幕。


    晚宴结束后，大部分的普鲁士官员和学者，都被安排去欣赏皇家歌剧院的演出了。


    而威廉亲王，和他那个到现在他也没搞懂是什么路数的“宫廷小丑”俾斯麦，则被林亚瑟，以“品尝一下我从古巴朋友那里弄来的顶级雪茄”为名，单独“请”到了白金汉宫最私密的那个……雪茄房。


    这个房间，不大，但极其奢华。墙壁上挂着东方风格的丝绸壁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皮革、檀香和顶级烟草的、醇厚的男人味道。


    林亚瑟没有像个主人一样高高在上。他亲自，为两位客人，剪开雪茄，点燃。


    “尝尝看，”他将两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雪茄，分别递给威廉和俾斯麦，“这玩意儿，和普鲁士的啤酒一样，都是能让男人忘记烦恼的好东西。”


    威廉亲王有些拘谨地接过雪茄。他虽然也抽，但从没见过品质如此之好、香气如此醇厚的雪茄。


    而俾斯麦则毫不客气，拿过来就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脸上露出了一个“这才是男人该享受的东西”的陶醉表情。


    三人，就在这烟雾缭绕的、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气息的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终，还是威廉亲王，忍不住先开了口。他看着林亚瑟，眼中充满了探究和不解。


    “殿下，”他沉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下午，您为什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奥托……如此亲近？”


    他还是无法释怀，自己这个普鲁士的未来君主，风头竟然被一个乡下酒鬼给抢了。


    林亚瑟笑了。


    他看着威廉亲王，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正眯着眼睛享受雪茄、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俾斯麦。


    是时候，给这位刻板的普鲁士军人，上一堂真正的“现代国家发展战略课”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威廉的问题，而是走到了墙边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粉笔，在地图上，那个由三十多个邦国组成的、四分五裂的“德意志联邦”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亲王殿下，”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请教您，您认为，普鲁士的未来，在哪里？”


    “普鲁士的未来，当然是在我们强大的陆军，和国王陛下的领导之下！”威廉亲王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普鲁士军人特有的骄傲。


    “勇气可嘉，但太过狭隘。”林亚瑟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还在吞云吐雾的俾斯麦。


    “奥托，我的兄弟。你来说说看。”


    俾斯麦这才缓缓地放下雪茄，他看着那张地图，眼中闪过了一丝与他粗犷外表完全不符的、如同恶狼般的精光。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说了几个词。


    “铁路，关税，还有……北海的入海口。”


    听到这几个词，威廉亲王愣了一下，他还没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林亚瑟，却和俾斯麦，相视一笑。


    英雄所见略同。


    “非常好！”林亚瑟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接过俾斯麦的话，开始了他那充满了“降维打击”味道的“教学”。


    “威廉亲王殿下，奥托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看看你们现在的德意志吧！”他用粉笔，在那片区域里，画出了一道道杂乱无章的线条，“三十多个邦国，三十多种货币，三十多套关税制度！从柏林运一车皮的煤炭到科隆，一路上光是交关税，就得被扒掉三层皮！这样的德意志，就算你们的陆军再能打，也不过是一头被无数根绳子捆住了手脚的巨人！空有一身力气，却根本施展不开！”


    “所以！普鲁士未来的强大，第一步，不是去磨利你们的刺刀！”


    “而是，去修建这个！”


    他用粉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粗壮的、连接着柏林、汉堡、科隆、慕尼黑的……钢铁大动脉！


    “铁路！”


    “你们必须，用铁路，将整个德意志，连接成一个真正的整体！让人员、货物、资源，能够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在整个德意志境内，自由地流通！”


    “当一个小小的巴伐利亚商人，发现用你们普鲁士的铁路，一天就能把他的啤酒卖到柏林；当一个萨克森的纺织厂主，发现从你们那里运来的煤炭，比他从奥地利买的便宜一半时。你觉得，他们还会听从他们那个小国王的命令，去反对你们吗？不！他们会成为你们最坚定的支持者！”


    “这，就叫‘经济统一’！它远比军事征服，要稳固得多，也高明得多！”


    威廉亲王听着这番话，他那颗军人式的、僵化的脑袋，被狠狠地砸开了一道缝隙！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战争，还可以用这种“不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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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方式来打！


    “还有这个！”林亚瑟又指向了地图的北方，那个夹在普鲁士和丹麦之间的、极其重要的地区。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北海的钥匙！”


    “现在的普鲁士，就像一个强壮的巨人，却被关在了一个只有一扇小门的房间（波罗的海）里。而这把开门的钥匙，却掌握在你们那个弱小的邻居——丹麦的手中！”


    “亲王殿下，一个连自己家后门钥匙都没有的‘巨人’，你觉得，它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强国吗？”


    林亚瑟看着他那副因为羞愧而涨红了脸的表情，最后，给出了他的“强国路线图”。


    “所以，亲王殿下，普鲁士的未来之路，已经非常清晰了。”


    “第一！以‘关税同盟’为基础，以‘经济利益’为纽带，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德意志邦国，孤立和排挤我们的‘奥地利朋友’。”


    “第二！立刻，启动你们自己的‘国家铁路网’计划！用钢铁，将整个德意志，黏合在一起！”


    “第三！”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暗示，“用一个最‘合理’的、让全欧洲都无话可说的理由，从丹麦人手里，拿回那把，本就应该属于你们德意志民族的……‘北海钥匙’！”


    “铁路、关税、陆军现代化……”


    “这，就是普鲁士，成为一个真正欧洲霸主的……唯一道路！”


    ……


    整个雪茄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俾斯麦，正一脸狂**，看着自己的“导师”。林亚瑟，不仅完全理解了他的思想，甚至，还为他，指出了一个更清晰、更宏大，也更具操作性的未来！


    而威廉亲王，则呆呆地站在那张地图前，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今天晚上，被彻底地，格式化重装了一遍！


    他之前所有的、关于“荣誉”、“传统”和“纪律”的军事思想，在林亚瑟这套充满了“经济学”、“地缘**学”和“厚黑学”的、全新的“国家战略”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幼稚。


    他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王兄，会如此信任一个乡下酒鬼。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亚瑟，会和那个乡下酒鬼，称兄道弟。


    因为，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类人！


    一类，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无视所有规则和传统的……**野兽！


    而自己，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只还在傻乎乎地，遵守着“骑士精神”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