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


    一支来自普鲁士的、堪称“豪华顶配”的代表团，抵达了多佛港。


    带队的，正是当今普鲁士国王的亲弟弟——威廉·冯·霍亨索伦亲王。


    他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学习英国人那些神乎其神的“黑科技”，顺便……探探虚实，看看那个把沙皇、法国国王、美国总统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英国王夫，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随同他前来的，还有他那位以思想开明、气质高雅而著称的妻子——奥古斯塔王妃。以及他们那个年仅十二岁、性格内向腼腆，但五官已经开始显露出日后“美男子皇帝”雏形的儿子——腓特烈·威廉。


    当然，在代表团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戳着一个高大的、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正是我们的老朋友，刚刚被国**命为“宫廷顾问”，但实际上还是个“光杆司令”的奥托·冯·俾斯麦。


    威廉亲王，骨子里是个传统的普鲁士军人，极其看重纪律和传统。他对俾斯麦这种不修边幅、天天在酒馆里胡言乱语的“乡下容克”，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在他看来，俾斯麦能得到王兄的青睐，纯粹就是靠着一张会讲段子、会拍马屁的嘴，把他那个“文艺病”发作的王兄给逗乐了而已，根本就是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这次要不是王兄强行要求，他根本就不会带上这个“酒鬼”一起来丢人现眼。


    ……


    林亚瑟和维多利亚，在白金汉宫门口，亲自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军乐高奏，礼炮轰鸣。


    “欢迎您的到来，威廉亲王殿下，奥古斯塔王妃殿下。”维多利亚女王穿着一身象征着王室最高规格的深紫色宫廷长裙，脸上带着得体而又疏离的微笑，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致意。


    “无上的荣幸，女王陛下。”威廉亲王也按照最标准的宫廷礼仪，躬身回礼，动作严谨得像在阅兵。他那双锐利的蓝眼睛，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还要美丽的英国女王。


    林亚瑟则上前一步，微笑着，对奥古斯塔王妃行了一个优雅的吻手礼：“美丽的王妃殿下，您的到来，让白金汉宫的花园，都黯然失色。”他这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让一向喜爱艺术和浪漫的奥古斯塔王妃，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立刻就对这位传说中的王夫，产生了好感。


    双方的第一次见面，充满了外交场合特有的、礼貌而又公式化的客套。


    然而，就在威廉亲王准备按照流程，向女王夫妇介绍他身后的代表团成员时。


    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位尊贵的林亲王殿下，竟然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带队的亲王，目光越过了所有重要的官员和学者，径直地，走到了队伍最后面，那个他最瞧不上的“乡下酒鬼”俾斯麦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这位大英帝国的王夫，竟然像见到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一样，异常热情地，给了俾斯麦一个大大的、男人之间的熊抱！


    “奥托，我的兄弟！”林亚瑟用力地拍着俾斯麦那结实的后背，用纯正的德语大笑道，“你可算来了！我酒窖里那几桶最好的施坦哈根杜松子酒，早就等着你了！你再不来，都要被我一个人喝光了！”


    俾斯麦也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同样热情地，回抱住林亚瑟，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大笑道：“林亲王殿下！我当然想来！就是怕你们英国的啤酒太淡，喝不醉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兄弟重逢”大戏，让威廉亲王，和他身后的那些普鲁士官员们，则彻底看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在他们眼中，只配在队伍末尾站着、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容克”俾斯麦，竟然……竟然和这位传奇一般存在的英国王夫，是“兄弟”？！


    这让威廉那颗充满了普鲁士式严谨和纪律的脑袋，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混乱和自我怀疑。


    ……


    当晚的欢迎晚宴上，这种混乱感，变得更加强烈。


    威廉亲王，这位有城府的普鲁士亲王，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端着酒杯，主动向林亚瑟和维多利亚致意。


    “女王陛下，亲王殿下，”他的语气，充满了对强者的尊敬，“我的王兄，腓特烈·威廉四世陛下，对贵国在工业与科学上取得的伟大成就，以及亲王殿下您那非凡的远见，仰慕已久。这次特意派我前来，就是希望能亲眼见证，并学习贵国的成功经验。”


    “这次，我还特意带上了我的儿子，腓特烈。”他将自己那还有些靦腆的儿子，拉到了身前，“这孩子，对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很感兴趣。我希望，他能在这座伟大的城市里，开阔眼界，见见世面。省得老是待在家看些没用的哲学书。”


    十二岁的小腓特烈，在父亲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对着林亚瑟问道：“亲王殿下，我……我听说，您真的……造出了一艘用钢铁做的、不会沉的船吗？”


    这个问题，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善意笑声。


    “当然，小王子。”林亚瑟笑着，亲切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我就亲自带你，去泰晤士河上，看看那艘‘复仇女王’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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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证，它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大，更威风。”


    威廉亲王对自己儿子的提问很满意，至少没在女王夫妇面前丢了普鲁士的脸。他礼貌地与林亚瑟碰了碰杯，然后，趁着周围人不注意，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了嗓门，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殿下，恕我冒昧。关于奥托·冯·俾斯麦先生……我很好奇，您二位，是如何成为……嗯，‘兄弟’的？”他显然对下午那个热情的熊抱，还耿耿于怀。


    “我承认，奥托的家族在波美拉尼亚有些名望，但说实话，”威廉亲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鄙视，“在柏林，我们都认为，他只是一个靠着讲些粗鲁的乡下笑话，来逗乐我那多愁善感的王兄的……宫廷小丑而已。”


    林亚瑟听到这番评价，心中暗笑。


    威廉这是在向他“交底”，也是在试探，想搞清楚俾斯麦在他这里，到底有几斤几两。


    林亚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同样压低了声音，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然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也悄悄地，回了一句：


    “亲王殿下，您说的没错。他确实，很会讲‘笑话’。”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能把笑话，讲到让一位国王都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他讲的，可能就不仅仅是笑话了。”


    说完，林亚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举起酒杯，高声对众人说道：“来，先生们，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干杯！”


    这句没头没尾的、充满了“谜语人”味道的悄悄话，狠狠地扎进了威廉亲王的心里！


    他看着远处那个，依旧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对着一盘德式烤猪肘大快朵颐的俾斯麦，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的……凝重和复杂。


    他那颗军人式的、非黑即白的脑袋里，那根名为“世界观”的弦，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拨乱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完全看不懂，这个世界，也看不懂，自己身边的人了。


    而维多利亚女王，则将丈夫和威廉亲王之间这番“咬耳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冰雪聪明，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看着自己丈夫，用三言两语，就将这位以“严肃”和“刻板”著称的普鲁士亲王，给搞得一脸懵逼、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笑意，她优雅地，拿起餐刀，切下一小块最鲜嫩的、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亲自，放到了小腓特烈的餐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