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帝关边陲的肃杀之气晕染得愈发浓重。


    苏夜帐内的灯火，摇曳着，将他脸上那份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对自己这两个徒弟的表现，可谓是满意到了极点。


    一个清冷如仙，却心向大道，时刻不忘修行。


    一个孤傲似冰，却不甘人后，誓要超越。


    这才是修仙者该有的样子！


    有此等上进的弟子，何愁宗门不兴？


    苏夜心中已经越发清晰，投资徒弟，获得返还，再用返还的资源继续投资，形成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


    待到徒儿们一个个证道成帝，他这个当师尊的，岂不是能直接躺平成仙？


    想到这里，苏夜嘴角的弧度，愈发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心满意足地熄了灯，盘膝而坐，神识沉入系统空间，看着那丰厚的奖励，心情都好了不少。


    ……


    翌日。


    天光乍破，晨曦的第一缕金辉，刚刚穿透帝关上空的稀薄云层。


    苏夜的营帐外，便响起了一道清冷，却又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虚弱感的声音。


    “师尊，您醒了吗？”


    是姜月璃。


    苏夜闻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是月璃啊，进来吧。”


    帐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姜月璃一身劲装，缓步而入。


    她的脸色，比往日里更显苍白，那双总是燃烧着偏执火焰的眸子，此刻也似乎黯淡了几分，透着一股需要人怜惜的脆弱。


    苏夜眉头微蹙，关切道：“月璃，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日与那黑雾族群的魔头交手，留下了暗伤？”


    姜月璃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低了几分。


    “回师尊，弟子昨日激战，灵力冲撞之下，道基……略有震荡。”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苏夜，那眼神中，竟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依赖的情绪。


    “弟子担心，若不及时梳理，恐怕会影响日后修行根基。”


    “所以，想来……想来请师尊出手，为弟子固本培元。”


    此言一出，苏夜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看看！


    这是何等勤奋上进的徒儿啊！


    受了点伤，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休息，而是如何不影响未来的修行！


    这种对大道的执着，简直让他这个师尊都为之动容！


    而且，她遇到问题，知道来找自己这个师尊，而不是一个人硬撑。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依赖自己了！


    这是好事啊！


    师徒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苏夜心中大慰，当即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做得对，修行之事，不可有半点疏忽。为师这就为你梳理道基。”


    投资的机会，这不就又来了吗！


    他心中暗喜，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


    姜月璃的眼底深处，一抹无人察觉的幽光一闪而过。


    她的目的，达成了。


    第一，她要不断加深自己在苏夜心中勤奋好学且依赖师尊的印象，让他对自己放下一切戒备。


    第二，她贪恋，甚至渴望着这种独占他全部心神的感觉，哪怕只是片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必须确保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道基，处于最完美无瑕的状态。


    因为，这具用来复仇的容器，绝不能有任何瑕疵。


    “多谢师尊。”


    姜月璃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顺从。


    “坐下吧，背对为师。”苏夜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赖的力量。


    姜月璃依言，盘膝坐在了苏夜面前的蒲团上，挺直了背脊。


    那单薄的背影，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孤傲而倔强的曲线。


    “师尊，”就在苏夜抬起手掌，准备隔空输送灵力时，姜月璃却突然开口。


    “嗯？”


    “隔空传功，灵力终究会有损耗，且不够精纯。”


    姜月璃的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为求最佳效果，还请师尊……将手掌直接贴合在弟子背后的灵枢要穴之上。”


    “如此，灵力传导，方能最为精准高效。”


    苏夜的手掌，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男女有别，如此亲密的接触，似乎有些不妥。


    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师尊，她是徒弟，医者眼中无男女，师尊眼中，自然也只有徒弟的道基。


    是自己想多了。


    月璃这孩子，一心向道，心无旁骛，自己怎能用世俗的眼光去揣度她？


    “好。”


    苏夜应了一声，收敛心神，将心中那丝杂念彻底摒除。


    他神情肃穆，宛如一位正在进行神圣仪式的宗师，缓缓将温热的掌心，贴上了姜月璃背心处的灵枢大穴。


    手掌与衣料接触的瞬间，姜月璃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紧接着，一股至纯至阳，浩瀚如海的纯阳圣元，毫无保留地涌入了她的体内。


    “唔……”


    姜月璃的喉间，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那是一种极致的矛盾体验。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地欢呼。


    每一个干涸的经脉，每一个受损的窍穴，都在这股温暖而霸道的力量下被迅速修复充盈。


    那种自内而外的舒适与强大，几乎让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前世被当做鼎炉采补时，她也曾感受过这股力量。


    但那时，这力量是掠夺，是冰冷的占有，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而此刻，这力量却是温养，是纯粹的给予，带来的是令人堕落的温暖。


    可她的神魂，却在疯狂地尖叫，咆哮！


    仇恨！


    无尽的仇恨如同漆黑的岩浆，在她的灵魂深处翻滚，沸腾！


    挖骨之痛！采补之辱！


    一幕幕血色的记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冲击着她的理智。


    这温暖是毒药！


    舒适更是陷阱啊！


    身体的沉醉与神魂的憎恨，几乎要将她撕裂。


    在这种极致的撕裂感中，姜月璃的思绪，滑向了更加幽深，更加偏执的深渊。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而扭曲。


    “对……就是这种感觉……”


    “温暖……强大……”


    “这力量……这具身体……都应该是我的……”


    “这世上，只有我能触碰他……”


    “在我亲手……将他的一切都撕碎，都毁掉之前……”


    “谁也……不能染指分毫！”


    一股病态的，疯狂的占有欲，死死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姜月璃甚至在无意识间，身体微微后仰，将自己的后背，更紧密地贴向了苏夜那温暖的手掌。


    仿佛要将那份温暖，彻底烙印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而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在专心为徒弟疗伤的苏夜眼中，只是道基震荡下，身体的正常应激反应罢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纯阳圣元，正在以一种极高的效率，修复着姜月璃体内那些细微的裂痕。


    嗯，不错，这徒儿的体质，果然非同凡响。


    ……


    就在帐内气氛变得微妙而沉凝之时。


    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夜的营帐之外。


    是云清瑶。


    她昨夜回去之后，辗转反侧，道心不宁。


    苏夜的温和，与姜月璃的偏执，像两根尖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于是，她寻了个由头，借口请教一个关于太上道体突破时的关隘问题，再次寻到了苏夜的营帐。


    然而！


    还未等她开口，神识便感知到了帐内的情形。


    两人……


    气息相连，灵力交融。


    云清瑶的脚步，瞬间顿住。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站在帐外，透过那半开的帐帘缝隙，向内望去。


    这一眼，让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看到的，是苏夜专注而肃穆的侧脸。


    以及……


    姜月璃的背影，和那微微仰起的头颅。


    从云清瑶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姜月璃的一小半侧脸。


    那张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忍耐。


    而是一种……


    一种近乎于沉浸和迷醉的神情。


    清冷的眉眼舒展开来，苍白的脸颊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那姿态，看似是在接受疗伤，实则，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依赖与享受！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徒弟，在接受师尊疗伤时该有的状态！


    云清瑶的心中，警铃大作！


    她几乎可以瞬间肯定，姜月璃的状态，大有问题！


    她难道已经……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云清瑶的脑海中浮现，让她如坠冰窟。


    不！


    不可能！


    姜月璃师妹，前世何等孤傲，何等刚烈！


    她是被苏夜那个魔头害得最惨的人之一，她的恨意，理应比任何人都要刻骨铭心！


    怎么会……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云清瑶的道心，再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她没有再看下去，也没有惊动帐内的二人。


    只是默默地、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隐匿了身形，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