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离家
作品:《无忧传》 等了好久,门内才传出一阵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妇人,她身穿粗布棉衣,面上满是操劳而留下的皱纹。
卢小意顿时扑了上去,叫道:“娘。”
那妇人显然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立刻也哽咽起来,“小意,小意。”
“娘,是我,我回来了。这个是我好朋友,姜无忧。”
卢小意的娘细细打量起姜无忧来,竟是比看卢小意的时间还长。
“先进来吧。”
几人走进房,果然是一间极破旧的小屋,大约是因为不常见光,有着一股阴潮发霉的味道。
“她爹,小意回来了。”
被唤的那人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汉子,身上裹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褐,布面早已洗得发灰发白,边角磨得起了毛边。
他的脸蜡黄,像是常年缺了滋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眼下挂着两道青黑,只有一双眼睛还透着点光,却也蒙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正斜躺在榻上,听见话后才坐起身来,反应同样有些迟缓,“小意?”
“爹,是我,我回来了。”卢小意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过两年不见,爹娘可比自己离开的时候要老多了。
他们定然没少吃苦。
“这是,是我朋友姜无忧。我走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受她的照付。”
卢小意他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还当你死了。”
卢小意的娘用胳膊撞了下他爹,“胡说什么?”这才又笑起来,问道:“小意,这两年你在哪呢?”
“我同无忧在京城。”
“京城?”榻上夫妻两人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是”,卢小意浅浅地笑,“无忧在京城习武,我和她通吃同住。”
卢小意爹冷道:“你倒是享福了。”
姜无忧皱起眉来,两年不见,无论当初是非对错到底该归咎于谁,父亲初见亲生女儿怎该是这样的态度?
而卢小意则浑然不觉,“哥哥……可成婚了吗?”
说话的是卢小意的娘,“你哥他娶上老婆了,不过不是当初那个,是村东家那个李家的大丫头。”
“村东家李家的大丫头,可是那个跛脚的姐姐?她不是之前嫁给了张家的哥哥?”
“不错,就是她。张家那小子,去年死了。你哥哥今年就娶了她了。”
卢小意不语,她当然知道自己逃婚后哥哥的婚事就作废了,可当她得知哥哥这场不如意的婚事心中仍然极不是滋味。
原来那位没过门的嫂子算是有些名气的美人呢,可最终却娶了这位嫁过人身上有残疾又比哥哥大几岁的女子,哥哥怎么可能会满意呢?
虽说她家穷,哥哥却是个极有心气的。
小时候曾念过两年书,略大了些便停了学,也帮着家中农忙。谁知道有一天忽然变了性儿,吵着嚷着要参加科举去做官去。
这样家里又不得不把所有但仍有限的积蓄拿去给他学功课,再去县里赶考。
这一考便是连着两年,当然是榜上无名的,可家里的底子却全花光了。
宁是她这位哥哥不愿,也只能回归了农田踏踏实实过日子,常常是闷闷不乐。
“晚上,晚上就叫你哥哥过来。你也见见你新嫂子。”
卢小意挤出一抹笑意来,“好。”
“还什么晚上?现在就叫来。”
“是,现在就叫来。”
果然没一会儿,那位卢小意的哥哥就来了。
他约莫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同样穿了件有补丁的粗布衫,身材瘦削,面庞还算有几分清秀,但眼底却有一种难以叫人忽略的郁郁之色。
他见到卢小意后,没显出半分兄妹之间久别重逢的亲昵,而是低垂着眼,很是木讷。
“哥,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姜无忧。”
“无忧,我哥卢禾生。”
卢禾生还是眼皮都未抬起,姜无忧便也只是浅浅笑了下作为示意。
狭小的房间之中,卢小意姜无忧与卢小意家中的三人穿着上的差异再明显不过。
晚饭时候,四人吃的是稀粥和咸菜。卢小意问询起今年才过门了的嫂子,便被卢禾生三言两句带过,只说是还有余下的饭等晚上给她带回去便是。
一顿饭间颇是沉闷,卢禾生和其父一言不发,不过卢小意母亲偶然问上几句罢了。
待卢小意拿出钱来,她父母脸上这才露出了喜色,数过之后紧忙收了起来。
而卢禾生却完全没有反应,表情未变,只是眸中晦暗不明。
几人对姜无忧的态度则更加谄媚的,若不是她,能否见到卢小意还要两论,更不要说能得到几乎是天降的这一笔钱。
夜里,姜无忧和卢小意分别被安置在后房相挨着的两间屋子,被褥已经很陈旧,有股淡淡的霉味。
卢小意极是不好意思,而姜无忧却没显出半分嫌恶。
一时换了水土,姜无忧躺在榻上许久仍未入眠。
正是约莫三更时分,万籁俱寂。一阵极其轻微、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门外。
姜无忧心中疑惑,这村庄中人家不多,难道也有贼人?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正是卢禾生。他借着月光,目光黏腻地盯着炕上那个模糊的、窈窕的身影,搓着手,慢慢地靠近。
就在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被褥的刹那,炕上的姜无忧突然翻身坐起,冷声道:“哥哥来做什么?”
卢禾生没想到姜无忧还醒着,紧接着一股被揭穿的羞恼便涌上心头,他顿时恶向胆边生,只直勾勾盯着姜无忧。
一进门的时候他便注意到这个女子了,她年纪轻轻,姿色初成,皮肤白皙胜雪,身材高挑纤细,眉眼之处更有一股英气,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好颜色,甩出自己从前那订了婚却未成的女子一大截,更不必说和自己那个不堪言说的婆娘相比了。
她穿着不凡,连带着自己的妹妹也沾着光过了两年的好日子,看举止容貌,竟像是个大家养出来的小姐。
她和卢小意是如何结缘,又是为何要帮着卢小意他并不感兴趣,卢禾生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享受的机会,他没有道理浪费。
卢禾生自诩怀才不遇,不过是生在了贫寒之家才少了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
自娶了那残疾的老婆娘,他愈发觉得人生无趣,不过虚晃度日罢了。可今日见了姜无忧他却觉得自己活了起来了,读那些圣贤书有什么用?
倒不如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凑过脸来,温声劝道:“从了我吧,必定叫你快活。”
姜无忧冷声道:“我劝你守些礼,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卢禾生见姜无忧近在咫尺,哪里还有理智思量姜无忧的反应根本不像娇养长大的小姐,只当做是姜无忧放话唬自己,见美人嗔怒更具风味便淫心更盛。
他向前一扑,就要压在姜无忧身上。
姜无忧心中最后一点对卢小意哥哥的忍让之意消散殆尽,她不再废话,飞出一脚,卢禾生当即便摔倒在地。
他还想挣扎爬起,姜无忧的脚已经踩在了他的后背上,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老房子本就隔音不好,更不必说出了这样的响动。不多时,卢小意便披了件衣裳赶过来,只看着卢禾生被姜无忧制服在地,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可她仍然是不可置信的,“哥,你怎么会在这?”
姜无忧冷着面孔并未说话,而卢禾生不过疼得龇牙咧嘴,亦是并未回卢小意的话。
卢小意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失望,“你竟干起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把脏主意打到我朋友头上?你还要不要脸面!”
卢禾生趴在地上,又羞又痛,兀自嘴硬:“反了!反了!我是你哥!什么不要脸面?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这个不孝女……”
“孝?”卢小意冷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做哥哥的,无德无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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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我对你尽孝?”
这时,外间传来窸窣的声响,是卢小意的爹娘被惊动了。那二人拖着腿,扶着门框,看到屋内的情形,脸上竟是并无太多惊讶,只是眼神里充满了麻木。
卢小意的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并不直视,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卢小意走到姜无忧身边,叹道:“无忧……”
姜无忧轻拍了拍卢小意的手,安抚道:“不是你的错。”
“按照大夏朝的刑律,意图奸污良家女儿,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行?”
卢禾生趴在地上以手捶地,一边卢小意的爹娘则立即瞪大了眼,凑到卢小意旁,求情道:“小意,这可是你的哥哥啊,你就这么一个哥哥,岂能叫他被官捉了去?”
“小意,你这位好友如今……如今还好好的,何不劝劝她,别同你哥哥计较,还好放给咱家一条生路啊!”
卢小意的娘哭哭啼啼起来。“你哥哥若受刑去,我们还活着干什么?真不如死了算了。”
卢小意嘴角勾起嘲讽,眼中只剩荒凉,卢禾生做出这等下作事,父母没有一句指责,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怕他受罚先来拉着自己求情。
他们并不是没有判断能力的人,只不过是偏心太甚罢了。
卢小意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坚定,“当初我离开家,是因为你们把我许给个五旬老汉。如今我再回来,你们也不过是见了钱才有几分欢喜。明知无忧对我有非同一般的恩情,却怀了贼心想要沾污她,且不说这本是肮脏行径,可曾半分考虑过我?”
“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做亲人,这份亲情我又何必苦苦执着?你们对我的生育之恩、养育之恩,昨日那袋子钱也算是我还干净了。从今天起,你们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没有我这个妹子。”
“小意?”姜无忧与卢小意是成日里相处在一起的,自然知道这些日子她对家人们挂念非常,做这般割舍与叫她剔肉剜骨何异?
卢小意面色发白,但还是对姜无忧露出个浅浅的笑意,“我想明白了,并不是气话。”
“无忧,若是要报官,我不反对。”
姜无忧父母听到这句话几乎气得要昏死过去,其父口中顿时骂骂咧咧,其母则是凑到了姜无忧的边上继续求情。
姜无忧只觉耳边聒噪非常,难以忍受,松开了压着卢禾生的脚,说道:“既是未遂,也就不计较了。可若贼心不改,下次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
卢禾生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浑身尘土,脸上又是恐惧又是怨恨,却再不敢看姜无忧和卢小意一眼,只灰溜溜地窜出了房门。
卢小意故作轻松地笑笑,对姜无忧说道:“无忧,收拾行装,我们走吧。”
姜无忧点点头。
卢小意父母亦是沉默,她娘嘴唇微颤,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其父先扭身回房,她母亲也就随着走了。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只余下朦胧的清冷的月光。两人行装轻便,不多时便收拾完备,走出房门之时,卢小意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地方,早已不应该被称之为家。
姜无忧轻轻揽住卢小意的肩膀,“想哭就哭吧,想说话也有我听着。”
卢小意却摇了摇头,“从此这里再无牵挂,岂不是好事一桩?”
姜无忧看她这幅样子心疼更甚,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说道:“莫要自己忍着。”
“你我虽无血缘,却互为彼此考虑。为何他们对我连你的半分也无?既如此,早早放下才是脱了负担。”
“你若真是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我当然是这样想,从前没见过你和孙奇,还以为亲人间相处就同我家一般。现如今,谁还稀罕他们这样的爹娘兄长?”卢小意目视前方,那是一片开阔的土路。她两年前曾日日走过,今日却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了。
世间一切终究会变作尘土,她又何必为了所求不来的东西而烦恼执着,倒不如尽快释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