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交手

作品:《无忧传

    夜晚,风清月皎。


    闲散无事的秋烟漫步在宅院之中,心静如水。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每日晨起后并无一件杂事扰心,只需在晚间教个女孩子练练琴。


    那女孩在琴上无甚天资,倒也听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待她以礼,偶尔闲谈排解无趣。


    再无人来约束她,也无人闻名而来要见她,她甚至可以不梳妆,懒躺在榻上半日也无妨。原来,这等看似无趣的生活才最有趣。


    只是她常常回想起沈珩,那个出生以来就必定受人仰望的三皇子。


    自己与他的一曲之缘,足以自己怀念一生。


    忽地,她听见长剑相抵之声,心中不由一慌。略停了脚步,却发觉那并不像打斗之声,于是慢步凑了过去。


    远远地,她望见这样一个场景。


    夜色如墨,唯有天边那半轮冷月泄下银辉,恰好映在庭院中两道翻飞的身影之上。


    十五六岁的少年与少女各执一柄长剑,衣袂在夜风里舒展如蝶翼——男孩手腕翻转时,剑脊扫过月光,瞬间淬出一道的寒弧;女孩旋身避让,足尖点地的刹那,剑穗随腰肢轻摆,那柔润的线条则正与对方的锋芒相抵。


    这二人自然就是姜无忧和沈珩。


    秋烟知道姜无忧是善武的,却不料她的剑术当真如此出众。


    纵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懂武的门外汉,却也看得出她招式灵活巧妙,出手迅捷利索,绝非一般习武之人能及。


    而沈珩亦是俊朗非凡,叫人移不开目光。


    他一招一式皆从名师,大气舒展,姿态优宜,兼具美观和实用,若仔细对比而来,却是比姜无忧的少了些灵气。


    可秋烟当然是看不出这一点来了。


    她不仅感慨原来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出身高贵,形容风流,爱好雅致,善谋略、善琴艺、还有一身好功夫,最难得是君子行径,端方有礼。


    这样的男子,几乎叫她觉得世间没有女子能与之相配。


    她无心思绪,只见那剑花纷飞便已然呼吸将滞,却又怕自己弄出响动来扰了那二人。


    他们身姿皆窈窕挺拔,进退间如流云追月,剑刃相击的脆响藏入风中消匿,交击时飞溅出细碎的光。


    剑光交错之间,剑影在月光之下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每每剑尖相抵时候略作停顿,竟然比疾刺更令人惊心。


    那两人衣袂交缠如红白蝶舞,双剑相击声似玉磬清鸣。


    是画不出的美景,是弹不出的乐音。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沈珩同姜无忧停了手。


    二人皆以绫罗锦帕轻擦额上的薄汗,两相对视,眼中乃是外人所不能意会的默契。


    “秋烟姐,你出来吧。”


    秋烟听到姜无忧唤她,微微一怔,才从灌木之后走出,屈身行了礼,“见过陈公子、姜姑娘。适才经过,怕扰了二位,故而一时驻足。”


    “无妨。”沈珩的声音一如往常淡淡。


    “是。”


    “出些汗,可有觉得畅快多了?”


    “不错。”


    沈珩走至亭中坐下,月光之下他的背影修长而寂寥。


    姜无忧也凑过去坐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


    姜无忧知他是不愿意说,当然也就不再追问。


    她静静坐着,看着天上的月亮,今日月亮虽不甚圆,却极亮。让她想到小时候自己也曾躺在地上看灵谷的天空。


    灵谷的天,总是那样美。


    “其实你功夫是很不错的,比起我在武馆交手过的那个男孩亦不差,就是那个在争先会上取胜过的那个。”


    沈珩的确对那个被台下人称作是拳馆中得意门生的男孩有些印象,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算是爱武之人吧?必然下了不少辛苦,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


    沈珩微微侧过面庞,“算是吧。”


    大夏朝本就尚武,无论寒门还是贵族,有一身好本事自然会叫别人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学成一身精妙的武功,但那份对武学的渴望却绝对不似姜无忧那般纯粹了。


    “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个问题还真的是沈珩第一次被问到。他身为皇子,本就该学很多,该做到很多,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若是要说自己的发心,则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得父皇的青眼。


    或许还有其他,但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向来做一件事就会寻求做到最好,以至于从不问自己累不累,也不问自己值不值。


    姜无忧掰着手指头数,“是想当个大侠呢?还是想当个大将军?或者是学成了好逞技弄姿?”


    “都不是,你呢?想做什么?侠客又或是将军?”


    “我从小就想着日后要当个女侠的,天下需要帮助的人实在太多,以己之力帮帮那些有缘人不是很好吗?”


    沈珩点点头。


    在朝堂之上,他见多了官员开口便是家国天下,闭口皆为黎民百姓,实则处处以自身利害为先,心口之间判若两人,那虚伪作态着实叫他不适。


    偏偏这话从姜无忧口中而出,却叫他没有半分的违和难耐。


    “我小时候也曾经问过师父,学武有所成的人为什么不去当将军呢?若是武功卓绝、勇冠三军,能以自己的本事保家卫国,守护黎明百姓,岂不是此生无憾?


    我师父和我讲将军确实有非凡的武力不错,但却并不是要靠他来以一顶百,以一顶千,纵然这样的人能有十个,杀敌亦不过万余。


    更重要的乃是懂兵法、懂布阵,还要懂朝局、懂人心,能够不败于明里暗里的争斗,和我们这些江湖人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江湖快意潇洒,于此蹀躞岁月、浪迹此生,我绝不会后悔。”


    沈珩望向姜无忧,月光之下,她的面孔被衬得更柔和了些,但仍是不失英气。


    她眉不描而翠,唇不画而红,眼中自有一股独特的光彩,如同暗夜之中点燃的火。


    鲜活而动人。


    此时的沈珩还不知道,这一幕将会在数年之后他的梦中重现。


    “我虽不知你的出身,却也猜得到你家中非富即贵。你从小习武、读书、习琴艺……或许你还会很多很多其他东西,这已经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了。”


    沈珩默然。


    很多东西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的。


    就算他说出来,也不见得别人能够明白。


    “我还未曾和你讲过吧?我之所以长在灵谷之中,从师父学武,并不是家人把我送过去的。是师父在路边捡到了我。我那三个师兄呢,也是家中养不起要往外送走的,就被我师父收留了。一晃十数年,我们都被他养大了。”


    沈珩侧过头看向姜无忧,姜无忧却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远远望着,又似在看月亮,又仿佛再看深蓝色的远方。


    “小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身边除了师父就是三位师兄,我还以为天下没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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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的小孩很多,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师父收留。是不是很逗?”


    姜无忧忽然扭头过来,与他双目对视。


    沈珩只觉得自己的心停了一瞬。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双落寞的眸子,但事实并非如此,姜无忧的眼睛亮亮的,闪烁如星光。


    “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实在是叫人遗憾的事,可我并不会因此难过。也许就是因为从未见过,才免去了失去的悲伤难过。我有师父师兄,他们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家人。”


    “你还算运气好,虽然同亲生父母无缘,却有师父师兄。”


    “是啊,小时候我随师兄进城中去玩。街上好多同龄的小孩们左手牵着父亲,右手牵着母亲,我就在想,我每日都如此欢喜,他们岂不是每日都泡在蜜罐之中?”


    “他们却未必这样想。”


    “不错,这天下就算是皇帝也会有烦恼,所以人最重要的是看着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而不是看自己没拥有的东西。”


    沈珩戏谑道:“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是我自己想的。看重自己已经拥有的,不仅是为知足常乐,也是提醒自己要珍惜已经拥有的,不会失去后才追悔。”


    沈珩点点头,“你想的很通透。”


    “人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说出来,不对我说也可以,去找你的亲人,也可以找要好的朋友。”


    沈珩觉得这滋味很陌生很新奇,姜无忧正喋喋不休唠叨着,他居然也并不感到厌烦,说道:“已经好了。”


    “除了卢小意,你还有一位结拜哥哥?”


    “不错。”


    “你们三个相识多久?缘自何时?”


    “其实我们相识时间并不长,也就比我们相识稍早个几天。那日小意被调戏,我算是救了她。另一个嘛”,姜无忧笑了一声,“他偷了我的钱,不过他人不坏。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沈珩皱起眉,不解姜无忧为何天真至此,在她眼中或许整个天下都没有坏人。


    “你不该和这样的人走的近。”


    “他小时候双亲就过世了,是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要不是多几个心眼,早就饿死了也不一定。但他人不坏,我能感觉得到。”


    “他偷你的钱,也偷别人的钱,你怎么知道他人不坏?”


    姜无忧一时被问住,说道:“你连他都没见过,又怎么知道他是坏人?他已经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做坑蒙拐骗的事情。”


    沈珩张口讽刺道:“一个偷钱的人,可还要我给他歌功颂德?既然以偷为生,也不差再骗你一次。”


    姜无忧哑言,只说道:“他从前也不容易,难道就不能得到一个改变的机会?”


    “你不容易的时候,也要去偷别人的钱?”


    姜无忧站了起来,“大多人是没有真正到难以生存的地步的,若是到了,莫说偷,便是落草为寇抢人银钱的也不占少数。他既无本钱,又无本事,一时误入歧途虽说不该,也不能给他的一辈子定了性。”


    “一个正值青壮的男子,在你口中竟成了老妪婴孩般的弱流。你不要给他定性,可以,匪寇之中多了不该被定性的人,你且一个一个同他们结拜了去。”


    “你怎如此刻薄?”


    沈珩哪里被人直言评为刻薄过,一时怒从心起,“比不得你宽厚大度。”


    说完便起身离去,空留给姜无忧一个背影。


    姜无忧在原地呆滞片刻,便把这插曲抛在了脑后——沈珩出身大族,哪里懂得孙奇一类人的不易,看不惯也并非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