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联军那边，被白素问的“失陷”打乱了阵脚，暂时陷入了僵持，但这种僵持，随时可能因为某一方的失控而打破。


    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方法。


    而破局的关键，依然在凤倾天身上。


    “陛下。”莫宇凡轻声开口。


    “嗯？”凤倾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今天那个白神医，为什么要来给您送药啊？”莫宇凡用一种孩童般的好奇口吻问道，“您生病了吗？”


    凤倾天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寝宫内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下降了几分。


    莫宇凡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触碰到了禁区。但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用那种天真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可是您看起来好厉害，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难道是心病吗？”


    “我听我爹说，心病最难治了。那都是因为心里藏了太多不开心的事，才会生病。”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凤倾天的反应。


    凤倾天依旧没有睁眼，但她的呼吸，却乱了一丝。


    “你懂什么。”她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我是不懂。”莫宇凡立刻顺着她的话说，语气里充满了崇拜，“陛下的事情，我怎么会懂呢。我只是觉得那位白神医，有点可怜。”


    “可怜？”凤倾天终于睁开了眼，金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讥讽，“她孤身闯我妖皇殿，如今沦为阶下囚，难道不可怜吗？”


    “不是这个。”莫宇凡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分析道，“我是觉得，她把那么珍贵的丹药送给您，您却说，您的病已经有人治好了。她一定很伤心，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凤倾天，眼神清澈：“陛下，治好您的是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白，却又带着一丝傻气。


    凤倾天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吗？


    算是吧。


    自从这个“影子”出现后，她心中那片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海洋，的确平静了许多。


    看到她沉默，莫宇凡的胆子更大了。


    他停下捶腿的动作，盘膝坐好，仰着脸，像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


    “陛下，既然我能治您的病，那您能告诉我，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吗？这样……我以后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呀。”


    这个比喻，让凤倾天有些想笑。


    她心中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她重新闭上眼，淡淡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


    “哦。”莫宇凡乖巧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起来有些失落。


    但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在凤倾天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一颗名为“好奇”与“倾诉”的种子。


    他不再说话，寝宫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良久。


    就在莫宇凡以为凤倾天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


    “本皇也曾有过一个妹妹。”


    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像是一缕来自万年前的幽魂。


    莫宇凡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他屏住呼吸，当一个最忠实的听众。


    “她和你很像。”凤倾天继续说道，“天真，愚蠢，总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人心。”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弄，不知是在嘲弄她妹妹，还是在嘲弄曾经的自己。


    “她爱上了一个人族。一个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本皇劝过她，但她不听。她说，他是不同的。”


    凤倾天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握紧，寝宫内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后来，那个人族，为了所谓的‘前途’，亲手将她，送上了正魔两道的审判台。”


    “万箭穿心。”


    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莫宇…凡却能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悲伤与怨毒，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他甚至能通过两人之间的那缕火种联系，清晰地“看”到她脑海中的画面。


    那是一个被血染红的祭坛，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被无数闪烁着灵光的锁链捆绑着，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悲哀。


    而在她的对面，站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那个男人，亲手将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剑，刺入了她的心脏。


    “他……他是谁？”莫宇凡忍不住，颤声问道。


    “青云剑宗，上一代掌门。”凤倾天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合欢宗的宗主，天机阁的阁主……所有人都参与了那场所谓的‘盛宴’。”


    “他们瓜分了她的血肉，炼制法宝，炼制丹药。他们说，这是在替天行道，清除异类。”


    凤倾天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金色的涅槃之火，在她周身升腾，整个寝宫，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莫宇凡感觉自己快要被烤熟了，但他不敢动，更不敢出声打断。


    他知道，这是凤倾天万年来，第一次，向第二个人，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


    这也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强忍着灼烧的痛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凤倾天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


    他的手，一触碰到凤倾天的皮肤，就发出了“滋啦”一声，像是要把他烤熟。


    “陛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疼……”


    这个“疼”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凤倾天的怒火之上。


    她猛地惊醒，周身的火焰，瞬间收敛。


    她低下头，看到莫宇凡那只被她烫得通红，甚至有些焦黑的手，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心疼，涌上心头。


    她忘了，他只是个凡人。


    他承受不住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吐出三个字，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竟然会对别人说对不起？


    她连忙松开手，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却看到莫宇凡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用他那只受伤的手，更紧地握住了她。


    “陛下，您也很疼吧？”


    少年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谄媚，只有满满的，纯粹的，能倒映出人灵魂深处的心疼。


    轰！


    凤倾天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万年来，所有人都怕她，敬她，怨她，恨她。


    却从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疼不疼。


    眼前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天真的妹妹，身影再次重叠。


    不，不一样。


    妹妹只会躲在她身后，寻求她的保护。


    而他，却会伸出手，试图来保护她。


    哪怕，他自己弱小得不堪一击。


    “你……”凤倾天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竟不受控制地红了。


    莫宇凡知道，火候到了。


    他没有再继续煽情，而是将话题，巧妙地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陛下，不对啊。”


    “什么不对？”凤倾天从失神中被拉了回来。


    “您刚才说，当年围攻您妹妹的，有青云剑宗，有合欢宗，还有……天机阁？”莫宇凡问道。


    “没错。”


    “可是……”莫宇凡歪着头，努力地回忆着，“我以前听商队里走南闯北的老人说过，天机阁，不是向来不问世事，最讲究因果报应的吗？他们怎么会参与这种事？”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凤倾天被仇恨蒙蔽了万年的记忆。


    是啊。


    天机阁。


    当年，在审判台上，青云剑宗和合欢宗的人，喊打喊杀，最为积极。


    而天机阁的那位阁主，却始终沉默不语。


    他只是在最后，用他的天机盘，封锁了整个祭坛的空间，让妹妹无处可逃。


    当时，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当他们是一丘之貉。


    但现在想来，天机阁的行为，的确充满了疑点。


    他们不像是主谋，更像是一个……被迫的协从者。


    莫宇凡看到凤倾天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他要做的，不是去否定她复仇的决心，那是痴人说梦。


    他要做的，是帮她，找到一个更“精准”的复仇目标。


    一个，能让她将注意力，从“圈养影子”，转移到“追查真凶”上的目标。


    “陛下，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


    莫宇凡用一种看悬疑剧的口吻，大胆地猜测道。


    “说不定，您妹妹的死，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一个更大的黑手，在操控一切！”


    “而青云剑宗，合欢宗，甚至天机阁，都只是他的棋子！”


    这番话，彻底打开了凤倾天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