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与混乱，理智与情感，大义与私利，在小小的营帐内，激烈地碰撞着。


    没有人注意到，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素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悄悄地，将一枚丹药，藏入了袖中。


    妖皇殿，议事大殿。


    莫宇凡像个提线木偶，安静地坐在王座旁的台阶上，听着下方妖王们汇报着一条条血腥的备战命令。


    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十万大山之外。


    他能想象到，姬灵霜她们此刻正面临着何等艰难的抉择。


    而这一切，都因他而起。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恨自己的弱小，更恨凤倾天的残忍。


    他抬起头，看向王座上那个神情慵懒，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女人。


    怒火，在他心中燃烧。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


    系统奖励的修为提升后，他一直压抑着，不敢仔细探查。此刻，他发现，自己的“洞察灵眼”，似乎也随之发生了某种蜕变。


    以前，他只能看到一些表层的信息，比如修为、功法、情绪状态。


    但现在，当他再次集中精神，望向凤倾天时，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条纤细的，由法则构成的丝线，在凤倾天的身上交织。


    其中，绝大部分的丝线，都呈现出一种炽热的，代表着火焰与毁灭的赤金色。


    但有几条线，却与众不同。


    一条是深沉的，如同万年寒冰的黑色，上面缠绕着无尽的怨念与仇恨。莫宇凡知道，这代表着她对当年仇家的恨意。


    另一条，是晶莹剔透的，却早已断裂的白色丝线，线的断口处，散发着浓浓的悲伤与思念。这无疑，是她对她妹妹的情感线。


    而最让莫宇凡心惊的，是第三条线。


    那是一条从他自己身上延伸出去的，金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并没有连接到凤倾天的身体，而是直接连接到了她体内，那团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本源妖火之上。


    而这条金色的丝线，又与那条断裂的白色丝线，以及那条充满怨念的黑色丝线，隐隐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而扭曲的结。


    这就是“灵肉融合”的具象化！


    莫宇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条连接着两人的金色丝线，已经与凤倾天的本源妖火，彻底融为一体。


    系统说的没错，任何试图斩断这条线的行为，都等同于直接攻击她的本源。


    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死了，这根线崩断，凤倾天的本源妖火也会瞬间失控，她不会死，但她会彻底疯掉，变成一个只知道毁灭的怪物。


    而如果她死了……莫宇凡不敢想下去。


    “这就是代价吗……”


    他心中苦涩。


    为了看清这些，他的双眼传来一阵阵刺痛，神魂之力在飞速消耗。


    这新生的“洞察灵眼”，威力巨大，但消耗也同样恐怖。


    他不敢再看，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对殿内的议事毫无兴趣，昏昏欲睡的样子。


    王座之上，凤倾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看到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的笑意。


    她很满意。


    她就是要让他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兴趣，让他觉得，只有待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凤卫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神色古怪地禀报：“陛下，殿外……殿外有一个人族女人求见。”


    “人族女人？”凤倾天眉头一挑，“大乾的使者？”


    “不……不是。”凤卫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她说……她叫白素问，是……是来给您送药的。”


    “送药？”


    凤倾天和满殿的妖王，都愣住了。


    两军交战在即，一方的主帅之一，竟然跑到敌方大本营来，说要给对面的皇帝送药？


    这是什么离谱的操作？


    莫宇凡的心，则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白素问？


    她怎么来了？她不要命了吗！


    “有点意思。”凤倾天笑了，她看向莫宇凡，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的老相好，来送死了。”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一袭白衣的白素问，在两名凤卫的“护送”下，走进了大殿。


    她看起来很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仿佛不是走进了龙潭虎穴，而是来邻居家串门。


    她的目光，在大殿内扫了一圈，当她看到安然无恙地坐在王座之旁的莫宇凡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激动，喜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心痛。


    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但下一秒，当她看到凤倾天放在莫宇凡肩膀上，那只充满占有欲的手时，她眼中的光芒，又瞬间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哀。


    她明白了。


    他不是客人，而是囚徒。


    是战利品。


    “人族白素问，见过妖皇陛下。”


    白素问收回目光，对着王座上的凤倾天，盈盈一拜，不卑不亢。


    凤倾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猎物。


    “你就是听雪苑那个专修医道的白素问？胆子不小，竟敢一个人来本皇的妖皇殿。”


    “陛下说笑了。”白素问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双手奉上，“素问此来，并无恶意，只是听闻陛下万年来，一直为心魔所困，神魂有损。素问不才，炼制了一枚‘九转清心丹’，或许……能为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莫宇凡差点从台阶上跳起来。


    九转清心丹！


    那可是听雪苑的至宝，据说能斩心魔，定神魂，有逆天改命之效。


    白素问竟然把这种东西，拿来送给凤倾天？


    她到底想干什么？


    凤倾天也愣住了，她看着那个玉瓶，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异色。


    “给本皇的？”


    “正是。”白素问的笑容，纯粹而真诚，“医者仁心，无关种族。陛下的心病，亦是天下之病。若能治好陛下，想必，也能免去一场生灵涂炭。”


    好一个医者仁心！


    好一个以退为进！


    莫宇凡瞬间明白了白素问的意图。


    她这是在赌！


    赌凤倾天身为强者的骄傲，赌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她用一种近乎“圣母”的方式，化解了所有的敌意，将自己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上。


    因为，没有人会去伤害一个，真心实意来给你治病的人，尤其是在你确实有病的情况下。


    高！实在是高！


    “呵……”凤倾天笑了，她没有去接那枚丹药，而是看着白素问，缓缓说道，“你的心意，本皇领了。不过，本皇的心病，已经有人治了。”


    说着，她捏着莫宇凡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而且，效果很好。”


    白素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看着莫宇凡那张写满了“身不由己”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她知道，凤倾天口中的“药”，指的就是莫宇凡。


    这个疯女人，竟然把宇凡当成了她排遣心魔的工具！


    就在大殿气氛再次变得诡异之时，莫宇凡突然开口了。


    他用一种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好奇的语气，对凤倾天说：“陛下，这位仙子姐姐看起来不像坏人。她送的药，要不就收下吧？不然多不礼貌呀。”


    他一边说，一边还对着白素问，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白素问愣住了。


    凤倾天也愣住了。


    满殿的妖王，更是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个人类小子，是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好。”


    她对着下方吩咐道：“来人，收下白神医的‘礼物’，好生款待。在人族联军退兵之前，白神医，就留在我们妖皇殿做客吧。”


    一句话，直接将白素问，从使者，变成了人质。


    白素问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莫宇凡会突然插一脚。


    更没算到，凤倾天对这个“影子”的宠溺，已经到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地步。


    她看着莫宇凡，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而莫宇凡，则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素问。”


    “把你留下，不是为了害你。”


    “而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能和我里应外合的‘棋子’啊。”


    夜，深了。


    妖皇殿的寝宫内，灯火通明。


    莫宇凡跪坐在地上，正在给凤倾天捶腿。


    这是他今天“发明”的新工作。


    与其像个挂件一样被她拎来拎去，不如主动找点事做，既能满足她那变态的控制欲，又能让她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效果拔群。


    这位活了万年的妖皇陛下，似乎很享受这种封建帝王般的腐朽服务。她斜倚在暖玉床上，闭着眼，神情惬意，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杀伐之气。


    莫宇凡一边捶腿，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白素问被软禁在了偏殿，暂时没有危险，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