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臭气熏天的败酱草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尽管大雨如注,但也亚不灭鹿鸣山庄后的河渠,变成的火药桶!


    豆大的雨点,砸在岸上人的斗笠蓑衣上噼啪作响,浪头一个高过一个,卷着断木浮沤,奔突向前,狠狠地冲向交汇处的绣江河。


    水面上两颗头颅沉沉浮浮,宛如沸汤中的两颗肉丸。


    程万里惊恐欲绝,奋力挣扎欲挣脱富大龙铁箍般的拥抱,口中呛咳连连,乌纱帽早不知被哪一道浪头卷去何方。


    富大龙却是双目赤红,紧紧拉扯住程万里,厉声嘶吼:“爷爷活不活打紧,我只……咳咳……要你先一步到那阎王殿报到!”


    “快!快救知府大人!”混乱中,西门庆人声嘶力竭的“指挥”。


    浪里白条张顺,本就是水中的蛟龙,水底暗流涌动,视线一片浑浊,但张顺眼光何等锐利?


    他瞅准程万里因惊惧挣扎而伸长脖颈的瞬间,觑其喉头要害,右手闪电般探出,化掌为指,只在那气管软骨处狠狠一捏……


    一切都安静了!


    程万里只觉喉头一紧,眼前金星乱迸,意识便如同被斩断的丝线,霎时间陷入无边黑暗,直直向着深不见底的污泥河床沉坠下去……


    与此同时,岸上已是乱作一团。


    一众习过水性的武生以及府衙的差役,见知府大人落水,哪里还敢耽搁?也顾不得风高浪急,纷纷“扑通”“扑通”跳入水中,奋力挣扎着想要靠近那翻腾的水涡中心。


    无奈水流实在太急,浪头太大,人在其中便似狂风中的落叶,身不由己。


    有那机灵地飞奔着去寻找长篙纤绳,挤在岸边,七手八脚地将粗大竹篙和结实的麻绳伸向河心乱流之中,口中齐声呼喝:“抓住!快抓住!”


    一时之间,河道上下,呼喊声、扑水声、风雨声、浪涛声,交织成一片……


    浊流滚滚,终于,在一片乱糟糟的吆喝声中,几双手抓住了程万里与富大龙,七手八脚地拖上了岸边。


    即便被拖上岸,富大龙依然紧紧抱着程万里的双腿不撒手。


    众人顾不得满身泥水狼藉,拉开富大龙,先将昏迷不醒的程万里平放在一小片草坡上。


    只见这位东平府之主,双目紧闭,面皮肿胀,呈现一种骇人的青紫色,口鼻眼角满是泥沙污垢。


    “快!救程大人!”数名略通医理的书生和衙役冲上前来,一时间,拍背、控水、掐人中、心口按压,轮番施救,忙得汗流浃背,泥水横飞。


    然而,那程万里的胸腹却渐渐不再起伏。


    任凭众人如何努力,那张青紫的脸上再无半分生机流转。


    一名老衙役,颤抖着伸指探了探程万里的鼻息,终于颤抖着声音嘶吼道:“没……没用了!心脉已绝!知府大人……他……他溺毙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静,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无情地拍打着地面。


    另一边,富大龙瘫软在地,泥浆满头满脸,笑声嘶哑:“哈!哈哈哈……咳咳……阎王爷!您老瞧见没?小的……小的我交令了!这狗官贪得无厌,今日……咳咳……今日小的给你捆了送来啦!哈哈哈……”


    这癫狂的笑骂,如同地狱恶鬼的吟唱,在风雨交加的河滩上空回荡,令闻者无不脊背发寒,面无人色。


    西门庆“茫然”地走至程万里尸身边,满脸悲戚俯下身来为他整理衣衫,垂泪道:“您老……您老堂堂东平府正印,更是学生座师,竟……竟遭此横祸!死于这奸商之手……死得太冤屈了哇!”


    他宽袖拂过程万里要腰间,袖中暗袋已滑入程万里衣带上的金带銙。


    这东西传回今世,还是值不少钱的,西门庆才不会浪费。


    更重要的是,谁也没有看见,一道若有似无的魂魄,正从程万里那瘫软冰冷的尸身眉心处,袅袅飘散而出。


    这缕魂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贪婪与不甘,瞬间被如龙鳞锁吞入锁中……


    紧接着,一个充满狂喜的声音,锁灵尖声高叫:“哈哈!逮住啦!嚯!好家伙,这狗贪官心魂所化之物,居然是棵‘败酱草’!这可是药圃中的第一味中阶药材,这药效,啧啧啧,他根子上就臭不可闻!这味道……比沤了十年的茅厕还恶心!”


    “咔吧”一声轻响,西门庆左肩肩井穴一颤,嵌入了一枚龙鳞。


    西门庆心头陡然一紧,这是龙鳞第一次嵌入他的躯干,以往吕轼、高仕德等所褪的龙鳞,嵌入的不过是他的四肢罢了。


    这意味着,今晚的龙鳞反噬……


    西门庆身体剧痛,这可不是他装得,众秀才等人赶紧扶着他到一旁休息,都道他是座师溺毙,心中悲伤所致。


    药圃内,那粒由程万里所化的败酱草药种,“啵”的一声轻响,落在一处略为潮湿的灵壤之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臭味,骤然在药圃中弥散开来,中阶灵药,果然天生威力就与众不同。


    药圃内原本相对“平静”的诸多药草灵植,被这突如其来的秽气侵扰,顿时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离败酱草落地位置最近的,正是吕轼所化的“两面针”。


    它此刻簌簌抖动不停,嗤笑叫道:“哎呀呀!我道是谁来了这么一股子‘贵气’?原来是顶头上司程知府,失敬!失敬!哈哈……下官在阳谷做县令时,不过克扣些粮税修堤的小钱,啧啧啧,哪曾想,程公爷您一次就能鲸吞了十几万两!佩服!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哈哈哈!今日能与程公同登‘仙圃’,下官……下官我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哈哈哈哈……”


    它狂放的“笑声”带动枝叶剧烈摆动,那意念如同幸灾乐祸的细针扎人,“想下官在阳谷做那小小七品县令时,不过再收点商户的常例银子,十年寒暑才攒下区区四五万雪花银。哎哟,这味儿,真是如假包换的程太尊!”


    另一边,一株根系厚实如虎爪、叶片阔大的“虎掌草”猛地一阵摇晃,宽大的叶片嫌弃地朝着远离败酱草的方向卷曲侧避。


    更旁边几棵浑身带刺、叶子毛糙的“苍耳”,更是将茎叶大幅度地后仰,如同遇到了瘟疫之源,意念中满是厌恶。


    败酱草种子落地后,竟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裂。一根根倒生着粗糙硬毛的嫩芽挣扎着钻出污泥,贪婪地吸吮着灵气。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酱臭味也浓郁到了极点,在药圃中弥漫开来。


    轰!噼啪——!


    只见药圃上空,毫无征兆地骤然凝聚出数道银白色电蛇!这些电蛇扭曲飞舞,发出刺耳的噼啪炸响,毫不留情地朝着刚刚冒头的败酱草嫩芽狠狠抽下!


    滋啦——噗嗤!


    败酱草被劈得嗤嗤冒烟,惊恐大叫:“饶……饶命!小人知错了!知错了!啊啊啊……”


    药圃内的天惩地罚,外界自然毫不知情。


    河岸边的气氛,在程万里被确认身死之后,已由惊恐悲怮骤然转化为压抑的怒火!


    “打死这疯子!为知府大人报仇!”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对!打死他!富大龙!狗杂种!弑官谋逆!”数百名秀才和武生,蜂拥着扑向瘫在泥地里的富大龙!


    富大龙初时被这阵势吓懵了,此时,蛇莓所化红雾,早就无声间飘散走了。


    “我……亲手杀死了知府大人?”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轰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全身,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西门庆硬熬过剧痛,指着富大龙沉声道:“诸位同窗,且慢动手!”


    众人以他为首,退开半步。


    西门庆向富大龙叫道:“方才你推搡程知府入水之前,口口声声攀咬,说程公贪墨了漕运银子十几万两脏银,此事关系重大!你怎能胡乱攀咬,败坏程大人清名?”


    西门庆这一问,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许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举子秀才冷静了一些。


    这事儿若是真的,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都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到了富大龙身上。


    富大龙被西门庆喝问,索性破罐子破摔,嘶声吼道:“诸位,真正的账本就在我书房!桌案底下那块活砖撬开,内嵌的铁木暗格之中!白纸黑字,你们一看便知!连他写给我的密信,也一并藏在那里!你们去看!去看呐!看看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其所!”


    “走!去富家庄的书房!”几个心急的举人立刻喝道。


    众人不再犹豫,如潮水般行动起来。


    衙役抬起程万里的尸身,更多的人则将浑身瘫软、衣衫破烂的富大龙拽了起来,半架半拖杀向富大龙的书房!


    富大龙的书房布置倒也算雅致,然此时挤满了怒气冲冲的读书人和衙役。


    书桌被粗暴挪开,按照富大龙指点,果然寻到地上一块稍显异样的青砖,撬开后,一个藏得极其巧妙的小铁皮暗格暴露出来。


    打开暗格锁扣,厚厚的账本!几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赫然在目!


    当这些东西被高举着传出书房时,群情更加激愤。


    “念!快念!”众人七嘴八舌地催促。


    账本一页页翻开。墨迹清晰,条目分明。某年某月某日,收常例银若干……某年某月某日,截留漕工粮饷若干……某年某月某日,私仓盗卖粮食若干……一笔一笔,触目惊心!


    最骇人的几条,旧粮换新粮、私沉粮船、侵吞赈灾粮……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各种克扣、孝敬变相勒索……短短数月,程万里贪墨银两竟高达二三十万两!


    再看那几封密信,果然是程万里的亲笔!字里行间对富大龙威逼利诱,详细指示如何匿藏银两,如何通过漕船暗中转移……


    “呕——!”


    “狗官!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天呐!二十一万两!两县赈粮才几个钱?全被他吞了!”


    “程万里!真是该千刀万剐!死一万次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