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武同心,其利断金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董平脸上那丝冷笑凝固了一下,厉声喝道:“校场重地军令如山,法度森严!此人公然喧哗,刁民辱官,小小教训他一下,以儆效尤!这有何不妥?”
他顿了顿,语气里竟有一丝残忍的无奈,“但读书人身子单薄,这又能怨谁?”
这番话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甚至带着“法不容情”的歪理。
西门庆一字一顿地问道:“好一个小小教训!那么我再问你——那王玉奎贤弟被打倒之后,口中溢血,无力反抗之际,是谁?又是依着哪条法度?强行塞入了他满满一嘴马粪?这是哪一门子朝廷律法?”
“你!”这一下,董平当下恼羞成怒,再也无法维持那套虚伪的官腔,“呛啷”一声掣出金银双枪吼道:“老子的规矩就是法度,来啊,给我打散他们!”
一声令下,董平身后军士立刻如狼似虎,挥舞着木棍藤牌直冲上来。
棍棒无情砸落,众人被打得惨叫连连,纷纷向后退缩躲避。
西门庆对身后武生厉声大叫道:“你等武生难道也就这般忍气吞声?窝囊到底吗?”
这一声喊,如同一点火星,点燃了山庄前的导火索!
人群的上千武生,大多出身贫寒,胸中自有一股不平则鸣的江湖血性和侠义担当!
如今眼见了这不公,目睹了秀才同道的惨状,又看到董平这狗官如此嚣张跋扈,心中的怒火早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窝囊?”
“兄弟们,还等什么?”
“欺人太甚!打!”
不知是谁一声怒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哪里受过这个窝囊气的武生们瞬间爆发了,如同猛虎下山,扑向了那些手持棍棒的军士!
这些军士欺负书生可以,哪里是上前武生们的对手?场上形势瞬间逆转,棍棒散落一地,哀嚎着抱头鼠窜!
董平冲着西门庆叫道:“你身为文武双解元,这般鼓动民意,岂能是读书人所为?”
西门庆剑眉猛地一挑,喝道:“为国为民方为读书人!”
董平手指虚点,气得浑身发抖,一股狂暴的戾气直冲头顶,双脚猛一夹马腹,双手金银双枪挽起两朵致命的枪花,直奔西门庆而来。
西门庆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双眼死死盯着董平。
董平战马眼看就要冲到西门庆身前,不料,西门庆身后两道身影骤然冲出。
这两人是谁,一人正是武松,另一人却是时迁。
武松手持哨棒,飞身而起,棍头直指董平胸膛,董平一惊,几乎在同时,右侧那精悍的身影却一矮身钻入马腹之下,手中短棍如毒蛇吐信,狠狠戳向战马的……那里!
“希律律——!”凄厉的马嘶划破长空,只一个照面,董平胯下战马就痛得人立而起,疯了一般跳跃起来,猛然一掀,“扑通”一声将董平甩下马来!
董平在泥水中挣扎着想要站起,再看那两道身影,又恶狠狠地又扑了上来,当下心胆俱寒,哪里还敢恋战?仓促抢过一匹马来,狼狈不堪地沿着原路逃走,连叫“快撤”,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眼看着董平被打成了丧家犬,狼狈鼠窜而去,众秀才劫后余生,扬眉吐气,忍不住一阵痛快淋漓的大笑!
武生们更是挺直了腰杆,脸上满是兴奋和自豪。
这一刻,秀才与武生经历了并肩战斗,一种前所未有的情谊油然而生。
他们互相拍打着肩膀,哈哈大笑。
有秀才高声道:“文武本为一体!不分彼此!”
更多人大声应和:“不错!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武同心,其利断金!”
更哟秀才摇头晃脑,朗声道:“老祖宗造字,怎么会专门造出来一个‘斌’字?本就是文武相融,相辅相成!”
然而,喧嚣甫定,后院方向又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浑身湿透的秀才从庄后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高喊:“不好了!鹿鸣山庄后门河渠那边,富大龙调来一艘大船,想从山庄直通绣江的内渠里硬闯出去,快堵住他啊!”
“走!去后门!”西门庆一声令下,众秀才和武生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也顾不得疲惫,立时赶过去拦截。
山庄后的河渠中,一条平底大船,正对准狭窄的内渠出口硬要撞出去!富家护院在船上手持刀棒气势汹汹。
“堵住它!”
“扔石头!”
一时石块如雨点般砸向平底大船!但大船坚固,又有护院顶着门板遮挡,普通飞石挡不住大船的冲击势头!
人群中冲出来几十个纤夫,为首的正是刚才质问富大龙的那个老纤夫。
他取过背后的纤绳,双臂贲张,“呼”的一声,将纤绳甩过河渠,对岸早有同伴接应抓住绳头!
老纤夫这边也用力拽紧,两端各自将纤绳拴在岸边大树上,河渠上一道纤绳瞬间横亘于河面。
大船收不住冲势,猛地撞上纤绳,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强大的阻力终于让它冲势顿止,像一头被勒住口鼻的野兽,徒劳地在河心打转!
混乱中,在大船上,富大龙肥胖的身影从船舱窗口冒出头来,朝着岸边喝骂道:“快!快给爷爷让开水路!回头叫董将军统统把你们抓进大牢!”
岸上众人哈哈大笑。
葛大壮挺直腰杆,对着船上喊道:“富老板!省省吧!你的董将军刚刚被咱打成了落水狗,跑得比兔子还快!”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平底大船还是退回去了,众人就在大雨中相互打气,死死封住鹿鸣山庄。
终于!在众人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雨幕中再次出现了官仪。
几顶官轿和大量随从护卫在风雨中艰难跋涉而来。
那旗号,正是知府!
知府程万里不得不来,触目惊心的抬尸围庄早已令他寝食难安。
董平败逃的消息更让他意识到,今日之事,单靠弹压已难善了!硬的不行,只能软硬兼施!
轿子落地,程万里在师爷搀扶下,撩开轿帘,勉强挤出一个肃穆又不失“悲悯”的表情。
他眼看众怒难犯,黑压压的人墙和那具刺眼的白布尸首,他表面却强作镇定。
他板起脸,拿出官老爷的威严,厉声喝道:“尔等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有功名在身,或前程远大之人!聚众围庄,惊扰地方,此乃大忌!律法难容!”
见众人不为所动,甚至眼神更冷,他语气一转,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本府体恤尔等年轻气盛,或许是受人蒙蔽。‘大龙’船行为本府漕运立下很多功劳,疏通河道,转运粮食,保障民生!尔等今日所为,实在中了挑唆离间之计!”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痛心疾首”,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否则官府追查下来,革除功名,流徙千里,岂不是耽误了尔等的功名?前程尽毁啊!值得吗?还是快快散了罢!”
这番话软中带硬,特别是“革除功名”的威胁,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部分寒窗苦读的秀才心头!很多人辛辛苦苦,盼的就是一朝功名,光宗耀祖……众秀才面色犹豫,显然有些动摇。人心浮动,河堤上紧拉的纤绳也似乎松弛了几分。
人群之中,走出一人,正是西门庆。
他先向程万里深施一礼,指向王玉奎的尸身,颤声道:“程大人,功名?前程?在铁一般的冤屈面前,在活生生的一条人命面前,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王玉奎贤弟前些时日还活生生地与我们一起应试,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富大龙身为此案关键,必须要给个交代!”
他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悲伤和控诉:“王玉奎贤弟家中尚有年迈双亲,寡嫂孤侄!他这一死,他家里孤儿寡母断了顶梁柱,今后又该如何……如何生存?”
随着西门庆的发问,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齐刷刷聚焦在程万里和山庄高墙上!
鹿鸣山庄那厚重包铁的木门上方,一个脑袋带着几分仓皇,又强作镇定地探了出来,正是富大龙。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王举子之事纯属意外,我富大龙心中也痛如刀绞!”他声音颤抖地高喊:“人死不能复生,可我富某绝非铁石心肠之人!为表诚心,抚慰亡灵,我愿赔偿王玉奎家人纹银一千两!程大人明鉴,诸位才俊明察啊!”
“呸!富大龙!收起你这套假仁假义!”西门庆壮声如洪钟,叫道:“意外?意外为何紧闭山庄,如临大敌?为何方才急吼吼要从庄后河渠强行驾船闯出?分明是做贼心虚,坊间盛传,你今日就要将历年贪墨漕银之所得运走,人证物证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说?”
他的质问像连珠炮般砸出,周围的秀才、武生们也齐声附和,声浪再次高涨:“就是!休想搪塞,赃银在哪里?”
富大龙在墙头上被骂得面如猪肝,雨水和冷汗交织,狼狈不堪。
他慌忙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油腻腻的手指,对准头顶的铅灰色天空大叫:“我富大龙在此对天发誓!皇天后土在上,神明共鉴!今日我庄内绝无半点赃银要运走!如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又将目光转向程万里,带着明显的恳求:“程大人!为证清白,我富大龙情愿开门!请知府大人亲率公正官吏入庄搜查!庄内并无大笔银两,若搜出来我富大龙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程万里捋着胡须,心头飞快地盘算着,想来富大龙已经在庄内安排妥当了。
不过,若是放这些秀才武生进入鹿鸣山庄搜查,那别的不说,这些人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是逃不脱了,若有心人报给朝廷,自己岂不是治下不严?
西门庆似乎看出了程万里的心思,当下向程万里一躬身,道:“程大人,学生有一言,今日之事,关系非小,若要服众,倒有一个两全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