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玉奎之死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沈括的用意,竟是如此大胆,如此悲壮决绝!
他不但为后世的西门家族“麒麟儿”准备了力量,更是在试图用自己所精通的最高智慧——医道兼修、格物致知——来为这“换天道”的逆天之举!
这格局,这气魄,这深沉如海、用心之良苦,让西门庆胸中激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有敬畏,更有沉甸甸到窒息的使命感。
“怪不得……原来如此……”他再次喃喃,这一次,却是充满了震撼。
同时,一股深藏已久的寒意也无可遏制地爬上西门庆的心头。一个困扰西门家族数百年的诅咒谜底,似乎终于揭开了一丝缝隙。
“怪不得我西门家,祖祖辈辈仿佛被施了诅咒!男子女子大多短寿……我爹娘也……”他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父母。
他曾以为,这是遗传恶疾或风水不利,现在看来,症结根本在于这所谓的“传家宝”啊!
锁灵似乎洞悉了他的内心,在那片弥漫的阴冷死气中,她微微颔首:“废柴,你猜对了,龙鳞锁本质上大宋的国运锁,锁内沾染国运因果,锈蚀越来越深,也就代表怨戾之气越来越大,可你家世世代代将这把锁当做传家宝,这怨气之气日夜纠缠于每一个人,谁能长命百岁?”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西门庆!
囡囡!沉睡在ICU里,不正是在这种厄运缠身、流年不利的情况下发生的吗?
若龙鳞锁的锈蚀和戾气影响持续下去,自己这身具异世之魂、作为“麒麟儿”的存在,又能支撑到几时?会不会同样是中年而殁的结局?
那囡囡怎么办?沈括这改天换地的遗志又该如何完成?
一股前所未有的急迫感和对力量的渴求,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比龙鳞反噬更痛!
就在西门庆心潮剧烈翻涌,与锁灵在这片诡异的死寂之地相对无言之际——
“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西门兄!快开门啊!!!”
一阵猛烈、急促、近乎疯狂地拍打院门的声音传来,不是葛大壮、赵云宝那几个熟稔的秀才的声音还能是谁?!
西门庆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意念急转,瞬间切断与龙鳞锁的意识连接,身躯一震,在床头猛地睁开双眼!
几乎是同时,院墙另一侧传来数声开门声响。显然同院的武松、鲁智深、张顺、时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砸门声惊动,纷纷披衣起身,动作迅捷地冲向院门方向。
“深更半夜,砸门作甚!”鲁智深那浑厚洪亮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快开门!急事!天大急事!”门外葛大壮的吼声都带着哭腔。
时迁手脚麻利,“咔哒”一声拔掉了门栓。
院门豁然洞开。
门外的葛大壮和赵云宝,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斯文从容?
“西门兄……他……王玉奎!王兄他……他被打死了!”葛大壮看到闻声赶来的西门庆,猛地一步跨入门内,声音嘶哑着咆哮而出。
原来,昨日校场外,那个被双枪将董平当众羞辱、凶狠毒打三拳的倒霉书生,正是他们的好友——王玉奎!
他被那董平如同暴打沙袋般狠揍三拳之后,当场就口鼻喷血,口中又被硬生生填满了恶臭的湿马粪……当时现场混乱,王玉奎又蓬头垢面。
待到散场,葛大壮等人拨开他乱草般的头发细看,才骇然发现他已是脸色青紫,两眼翻白。
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最近的医馆。
又是灌药,又是针灸……最终,他带着满嘴的污秽和满心的屈辱与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西门兄!那董平简直不是人!是披着官皮的豺狼!”葛大壮拍着大腿,恨声控诉,“众目睽睽下竟敢草菅人命!玉奎兄死得冤啊!”
他喘着粗气,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与几位年兄都已商议妥当!明日……天一亮,就去东平府衙前敲响登闻鼓!鸣冤!告状!就算告到汴京城!也要让那董平……抵命!”
武松等人听得钢牙紧咬,双目喷火。
群情激愤!然而,西门庆的反应却出奇地冷静。
他站在院中,月光勾勒着他绷紧的下颌线。
刚才龙鳞锁中沈括泣血的托付还未散去,此刻又闻此惊天惨剧,两股巨大的压力几乎同时压在他的肩上。
他没有立刻响应葛大壮的激愤,而是在小院的方寸之地间,默默地踱起步来,每一步踏在青砖上,都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他低垂着眼睑,掩盖着他眼中急速翻涌的思虑——龙鳞药圃急需银河水,程万里贪赃证据在握,王玉奎之死民怨沸腾……一条条线索在他脑中碰撞、组合。
良久,他才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怒火填膺的葛大壮和悲愤难平的赵云宝,声音异常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冷静力量:
“诸位兄弟。”他微微一顿,直接戳破那虚幻的希望,“击登闻鼓?鸣冤告状?告董平杀人?这办法……无用。”
这话如同冰水,浇得众人一愣。
武松等人也皱着眉头看过来。
“为何?”葛大壮梗着脖子问,声音因急切而尖锐。
西门庆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条分缕析:
“其一,董平本身,就是这东平府手握重兵的兵马都监!根深蒂固,爪牙众多!莫说告他杀人,便是告他谋反,若无如山铁证和人赃并获,想扳倒他?难如登天!何况他行凶在校场外,彼时身份乃朝廷命官,一句‘刁民辱官,执法过当’就足以搪塞。”
“其二,”西门庆的眼神更冷,直指问题核心,“校场上,你等亲眼所见账册,账册是私账,程万里说这是诬陷,一语就定了性。你等不想一想,他与那董平一个掌权,一个掌兵,漕运之银岂能不过这两人的手,他们本就蛇鼠一窝,你等去向程万里告董平杀人?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因此,先搬倒程万里才是关键!”
葛大壮和赵云宝刚才还在满脑子想着击鼓告状,此刻脸色苍白,眼神中也露出了茫然和后怕。
赵云宝失魂落魄的低语:“可……可程大人他……他毕竟是吾辈之‘座师’……你自己就是双解元……儒家纲常,天地君亲师……弟子状告师尊,此乃大逆……这……”
葛大壮也是一脸纠结,嘴唇嗫嚅着:“是啊……师道尊严……这……”
“迂腐!”西门庆断喝一声,字字铿锵:“孟子有言:‘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嫂子溺水,伸手救援是变通之道!)此乃圣贤明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他上前一步,逼人的气势笼罩着二人,“儒家更讲求‘道义’!若师之所为悖逆人伦,鱼肉黎民百姓,动摇的是国法根基!荼毒的是生民命脉!这等恶性,早就背离师道之根本!”
西门庆的话如同重锤,重重敲打在两人心上。
他接着说道:“更何况,将来他之罪行一旦东窗事发,我们三人身为他的‘门生’,必然祸及池鱼!今日若不‘以义断恩’,难道要为他殉葬不成?”
这番话,从“变通”说到“道义”,从“社稷”说到“民生”,再剖析到切身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命运,层层递进,鞭辟入里!
葛大壮和赵云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相同的决心。
“西门兄所言极是!”葛大壮猛地挺直腰杆,眼神不再迷茫。
“正是!”赵云宝用力地点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坚定,“西门兄,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全凭你吩咐!”
看到两人终于摆脱了思想枷锁,西门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缓缓摇头,恢复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冷静:
“仅仅我等同窗参与过鹿鸣宴的几人联名,动静不够大,风险也太高,极易被程万里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他走到院中水缸旁,掬起一捧冰冷的河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更加清醒,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一条完整的计划逐渐成形。
“要扳倒程万里、董平这等手握实权的恶虎,必须借万民之势,裹胁滚滚洪流一击而中!让整个东平府的舆论彻底倒向我们!”
他猛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已经有些热切的看着他的众人,斩钉截铁道:
“我们要动用的,是整个东平府府城的数千秀才!让所有读过圣贤书、尚有热血正气的读书人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他看向葛大壮。
这位在发解试中名落孙山的秀才窗,此刻脸上再无落第的沮丧,唯有熊熊的复仇火焰。
“葛兄,”西门庆沉声道,“此次发解试,你位居举人尾榜,这却是件‘好事’!”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你中了举,却并不惹眼,由你串联府城数千失意文士和有识秀才,名正言顺,最是合适!”
葛大壮胸膛一挺,拍着胸脯,眼神锐利如刀:“好!此事就包在我葛大壮身上!我虽才学有限,但论及交游广阔,热血未冷,这数千同窗秀才,我葛某人倒也有些把握将他们聚集起来!”
“甚好!”西门庆眼中寒光一闪,道:“但程万里和董平是官身,扳倒他们何其难也,要动,只能先从富大龙身上开刀,这事,我西门庆来挑头……”
他压低声音,开始对葛大壮、赵云宝以及围拢过来的武松、鲁智深、张顺、时迁等人,进行周密而隐秘的安排。
“……明白了吗?记住!切莫打草惊蛇!一切行动需严守纪律,令行禁止!事成之后,玉奎兄的冤屈才能昭雪!那程万里的脏银……也自有它的去处!”
众人眼睛越来越亮!
一场大戏,即将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