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棋手原来是……沈括
作品:《正气凛然西门庆》 西门庆回到绣江河畔的小院时,已经月上中天。
屋内桌上,摆放着一碗用陈橘皮、香橙熬制的醒酒汤,入手温热,入喉暖心。
不用问,这一定是潘金莲熬制好了,让船娘送来的。
日复一日,子时又如魔咒般袭来,西门庆蜷缩在床榻上,背脊紧绷如弓弦,虎口、阳溪、涌泉等嵌入龙鳞碎片穴道,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的痉挛下扭曲虬结……
也许是习惯了,彻骨的疼痛中,他甚至还偷眼盯着窗外那片无情的、冷漠的星空……
时间在锥心的痛苦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是时候了!
“锁灵……”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响起:“——你该兑现承诺了。”
所领曾经承诺过他,一旦夺得东平府文武双解元,便将龙鳞锁药圃的秘密告知他,尤其是,药圃中嶙峋怪石和青灯上,那个“沈”字的秘密!
此刻,他需要一个答案,作为一枚棋子,他想知道棋手是谁?
月光照进雕花窗棂,西门庆盘膝坐在地上,准备呼唤锁灵。
“嘻嘻,就知道你是鸡娃打鸣——性急得很”,锁灵的声音蓦然响起,道:“随我来,今儿就让你做个明白人。”
话音刚落,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吸力传来,西门庆的魂魄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落叶,投入龙鳞锁深处。
龙鳞锁内,雾气依旧浓稠,在昏暗中缓缓流淌,使得周遭景象半遮半掩,如梦似幻。
雾气深处,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浮现。
锁灵一袭白色长裙,飘然而至。
环视药圃,景色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神秘。
一块高达丈许的嶙峋大石突兀矗立,如同沉默的巨兽化石。石壁上,几个虬劲狰狞的大字镌刻着“人间不见仙家”,落款处,一个龙蛇飞舞的“沈”字力透石骨。
药圃最中央,立着一棵显然早已枯死的参天巨树,树梢悬着一盏青灯,上面同样书写着一个古意盎然的“沈”字。
西门庆缓缓环顾这片熟悉的、却又每次到来都感到莫测高深的天地。
“王婆”“秦风”“吕轼”“高仕德”……这些化为药材,无一不朝着西门庆簌簌抖动着茎叶,如同臣民见到了主宰,散发出恭敬而畏怯的意念波动。
唯有那些东一丛西一丛的蒲公英,依旧那般散漫不羁,对西门庆这位“主公”的到来视若无睹。
一处土穴深中,那只由血头陀魂魄所化的螳螂,复眼圆睁着,头顶至脊背处,一道明显的金色细纹在暗光中若隐若现。
西门庆的视线扫过药圃,眉头微蹙。
他注意到药圃一侧,那本应是小溪状的“银河水”,如今已萎缩得如同即将干涸的水洼,他清楚地记得上次进锁时,这银河水虽不汹涌,却也是一股能够潺潺流淌的银色细流。
“银河水消耗过剧,但这些药材却得了不少好处!”西门庆心中暗自思忖,同时涌起一丝紧迫。
“药圃生机依仗银河水滋养,而今银河水枯竭在即,若再无所获,眼前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废柴,赶紧搞银子才是正理!”锁灵一摆长袖,问道:“你可有什么目标?”
西门庆的目光从枯涸的银河水洼上收回,眼中透着一种深重的思虑:“有,东平知府程万里,此獠定然巨贪无疑。但……”
他似乎在推演着每一个细节,“杀他…不难,找准时机一击毙命并非难事。难处在于……如何将他那些不义之财,神不知、鬼不觉地据为己有,化为这龙鳞锁中的银河水,同时决不能引来后续的麻烦!”
锁灵微微颔首认同。
她没有追问细节,而是问道:“废柴,你不是很想知道药圃中的‘沈’字之谜吗?”
西门庆一笑,道:“当然想知道,让我做个明白的棋子也好!”
锁灵闻言咯咯一笑,衣袖轻轻一拂。
顷刻间,那块布满刻字和“沈”字的巨大山石表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开来,化作了一面流动的光幕!
光幕上,景象清晰无比,西门庆霎时间睁大了双眼——
光影流动间,来到了一处花园,花园石门上,刻着三个大字——“梦溪园”。
花园中,夜色朦胧,星星钉满黑天,独一盏油灯闪烁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的身影,他正在弓着身子书写一本书,而那本书的名字,居然叫——《梦溪笔谈》。
这名老者,正是北宋司天监提举沈括。
窗外,一道亮光划过天际……
沈括仰首望天,黯然道:“该来的,终究逃不过,躲不开……”
“从熙宁七年就开始下口了,果然……”他挽起官袍袖摆,大跨步走向观星台,推开正在用浑天仪观测星象的徒弟西门博,喝道:“闪开!”
沈括用双手硬生生扣开浑天仪中的青铜牵星板,下面居然藏着一件龙形锁——长短三寸,龙身盘蜷,锈迹斑斑……
一旁,西门博瞪大了眼睛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沈括将满是锈迹的青铜锁递给他,黯然道:“人有长命锁,国也有国运锁。先帝将此‘天地龙鳞锁’放在浑天仪里,本意是使它吸收日月星辰之能,兴我大宋国运……可如今一百零八节龙身锈蚀至此,预示大宋国运将倾……”
他不忍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浊泪从眼角蜿蜒流下。
西门博惊觉掌中青铜锁重若千钧,龙头锁舌竟“咔”地咬住他拇指,尝血认主。
“带它走,回你老家阳谷县去!”沈括蓦地睁开眼睛,郑重叮嘱道:“将此锁代代单传,你西门家后世子孙必出麒麟儿,将持此锁改大宋之国运!”
西门博前扶住恩师,泣不成声。
沈括长叹一声:“日后阳谷县必有虎啸山林,那就是你西门家后人,持锁战天的信号。你家的麒麟儿,要救的不只是大宋,而是让这吃人的天道……换个吃法!”
……
嶙峋大石上,流动的光影画面戛然而止!
锁灵盯着西门庆的眼睛,问道:“废柴,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怎么样,你看懂了吗?”
西门庆僵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脑海深处嗡鸣一片,喃喃道:“沈括……西门博……龙鳞锁……麒麟儿……改国运……换天道……”
他张着嘴,喉结艰难地滚动,这药圃中的“沈”字,居然代表着“沈括”!
那个写出《梦溪笔谈》,被誉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的大神沈括。
锁灵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你所见。那青年西门博,便是你嫡亲的祖父。而你……”
锁灵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西门庆的皮囊,悠然一笑道:“你这具躯壳的前身西门喜,实则是西门博第五十二代单传血脉。至于你……你,西门庆,就是那个自异世而来,身负天命,要持这‘天地龙鳞锁’,完成沈公遗志的——麒麟儿!战天之锁,现在就挂在你胸口。”
麒麟儿?自己?
西门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数疑问、震惊、恐惧、荒谬、沉重如山的使命感,混杂着对那悲壮一幕的强烈冲击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隔着衣物,清晰地感受到龙鳞锁那冰冷而坚实的硬物感。
西门庆狠狠甩了甩头,沙哑着嗓子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沈公学究天人,所著《梦溪笔谈》包罗万象。他若要为国续命,为何……为何在这龙鳞锁内构筑这一方药圃,用的却是‘贪官化药’这等……诡异的方式?这与他的煌煌大道、科学精神,岂不南辕北辙?”
问出这话时,西门庆的语气中带着深切的困惑,甚至有一丝对圣贤形象可能崩塌的隐隐不安。
锁灵沉默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世人皆道沈括以博学称奇,一部《梦溪笔谈》万古流芳。但是,很少有人知道……”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强调其分量,“沈公生平传奇之极,很少有人知道,他还精于医术。所著《沈氏良方》不知就火了多少人,为了辨识药性,他还经常亲自到深山绝境里去,……《神农本草经》中一些药材名称、药效偏误,都是他指正勘定的,甚至刮骨疗毒也有所涉猎……”
锁灵的声调转冷,“甚至他行医过程中,还曾深入剖析人性之恶与脏腑病变之间的关联,废柴,此刻,你该知道沈公于此龙鳞锁中,苦心孤诣专门开辟这一方药圃的用意了吧?”
如同醍醐灌顶!一道电光瞬间撕开了西门庆心头的重重迷雾!
“药石……治国……刮骨疗毒!”西门庆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先前所有的困惑、不解、甚至是不认同,此刻被一种近乎虔诚的顿悟所取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恍然大悟,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药石可通脏腑经络,拔除病灶,这样来看,谁说药石之道就不能治国,救国?”
他胸潮起伏,看着药圃中那些摇曳的药草,心中豁然开朗:“贪官污吏其贪婪之心、害民之行本身已是人间至‘毒’!沈公开出这片药圃,将他们罪孽深重的魂魄禁锢于此,化入对应之药草灵植,汲取其蕴含的贪嗔痴怨能量之‘精华’……”
他走到那株两面针前,看着吕轼所化的叶片,道:“以此毒攻天地之毒,这哪里是在种药?这分明是借药圃之力,行炼狱之法,涤荡人间恶疾,撕开一丝逆转乾坤、改易天道的裂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