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借刀的人,最怕刀说话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将宋江的面孔映照得半明半暗。
童贯二十万大军压境的阴影,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一丝惊惶,反而像是点燃了他眼底深处的野火。
他没有立刻调兵遣将,却做了一件让所有头领都摸不着头脑的事——下令,请镇东将军李应随军,任“军策参议”。
无实职,无兵权,仅许“列席献策”。
这道命令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再次套在了李应的脖颈上。
他跪接将令时,心已沉入冰窖。
他明白宋江的用意:这是要借他的智谋去退敌,然后再用“知情者”的身份,将他与梁山的战车捆绑得更紧,从此再无片刻脱身之日。
借刀杀人之后,还要让这把刀亲自为主人擦拭血迹,并承认自己饮血的快意。
白马渡伏击战的前夜,肃杀之气弥漫在梁山大营。
中军帐内,所有核心头领齐聚,围着巨大的沙盘。
宋江高坐帅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角落里沉默如石的李应身上。
“李将军,”宋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曾统兵数万,与朝廷军交手数载,对童贯的布阵之道必有心得。今日,便请将军为我等详解敌军弱点,以定破敌之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应身上。
这既是倚重,更是考验。
李应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今日所言,将成为他未来命运的判书。
拒绝,是抗命不遵,死路一条;献策,便是将自己的价值再度奉上,供人榨取。
他别无选择。
拿起指挥杆,李应的手微微颤抖,但一触及冰冷的沙盘,那份属于宿将的本能便被唤醒。
他的声音干涩而精准,仿佛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战争机器:“童贯大军号称二十万,前锋必是精锐,求胜心切,渡河必争先。白马渡河面宽,水流缓,敌军必搭浮桥抢渡。其弱点有三。”
指挥杆在沙盘上划出三道清晰的痕迹。
“其一,此处河床水浅,遍布淤泥,若夜间设陷坑与铁蒺藜,骑兵冲锋必人仰马翻,乱其阵脚。”
“其二,对岸南坡林密,视野受阻,乃藏匿火弩手的绝佳之地。待其乱时,火箭齐发,可断其首尾。”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李应的指挥杆重重地点在浮桥中央,“任何浮桥,中段承重最弱。若前锋大部过桥,后军未继,此时以重物或火船冲击,桥断,则前锋尽成瓮中之鳖!”
话音未落,一直侍立在旁的火器营统领牛大眼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抱拳喝道:“大都督!末将请令,愿按李将军之策,率火器营前往布设!”
宋江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却看也不看牛大眼,目光始终锁着李应,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
他缓缓点头:“准。一切,皆依李将军所言行事。”
是夜,月黑风高。
白马渡河湾的芦苇丛中,死一般的寂静。
牛大眼亲率火器营最精锐的士卒,将一个个黑沉沉的“雷火罐”与淬毒的绊索铁蒺藜,精准地布置在李应所指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心中第一次泛起一丝疑惑:这计策太过完美,完美得仿佛是童贯自己把脖子伸了过来。
李将军……当真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
丑时三刻,对岸火把如龙,喊杀声震天。
童贯麾下最悍勇的前锋大军,果然如李应所料,争先恐后地冲上浮桥。
战至酣处,当前锋万余人马堪堪渡过大半时,黑暗中,数艘满载巨石与火油的冲锋舟如鬼魅般撞向浮桥中段!
“轰隆!”
一声巨响,浮桥应声断裂。
无数官兵连同战马惨嚎着坠入冰冷的河水。
紧接着,南坡密林中火光大盛,万千火箭拖着凄厉的尾焰,如一场流星火雨,精准地覆盖了断桥两岸。
河面上倾泻的火油瞬间被点燃,整个白马渡化作一片火海地狱。
先渡河的成了活靶子,后队的被烈火阻断,自相践踏,溃不成军。
捷报传回校帐时,宋江正临窗观星。
他接过战报,看也没看,只是轻轻抚掌,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笑:“一策定乾坤,李将军,首功也。”
他转身对身旁的书记官下令:“立刻拟表,上奏天子。就说我梁山遭童贯大军围剿,危难之际,前镇东将军李应深悔前非,幡然醒悟,于阵前临危献策,力挽狂澜,助我军大破敌军前锋。此乃朝廷之幸,社稷之福。”
戴宗站在一旁,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此战明明是大都督早已定下的伏击之计,连火器营都是提前半月便在此地演练,为何要将所有功劳尽数推给李应?
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借口巡查军纪,悄然潜入了存放军报的营房。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偷阅了那份尚未发出的奏表草稿。
当看到“李应深悔前非,奋起赎罪,愿为朝廷戴罪立功”等字眼时,戴宗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明白了!
宋公这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将李应塑造成一个“险些叛乱、幸而回头”的罪臣与功狗!
如此一来,白马渡的大捷,就成了李应的“投名状”,他被彻底钉死在了梁山的战船上。
将来即便要问罪于他,宋江也占尽了“宽宏大量、允其赎罪”的道义制高点。
杀人,还要诛心;用人,更要断其后路!
与此同时,在前线的一处临时工坊里,陈石匠正满手油污地调试着一架刚缴获的官军火弩。
因手艺精湛,他被临时抽调至此。
深夜,帐外风声鹤唳,他忽然听到两个压低了的嗓音在交谈。
“那李应如今已是无兵无财的废人,大都督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竟将泼天大功送给他?”
“哼,你懂什么?”另一个声音冷笑起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阴森,“正因他无兵无财,才最可用!今日这捷报传回东京,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便都知道他李应‘戴罪立功’了。日后他若再生异心,便是猪狗不如的恩将仇报之徒!大都督这叫‘恩威并施’,让他活着,比让他死了更有用!”
陈石匠浑身一抖,他认出那后一个声音,正是监军司的一名主簿。
他吓得猛地缩回角落,手中的铁锤“哐当”一声落地,却被外面的风声完美掩盖。
他的心,却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炸裂开来。
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最狠的刀,原来从来不沾血。
三日后,庆功宴上,宋江当着所有头领的面,亲手将一份烫金的“复爵文书”赐予李应,恢复其“镇东将军”的虚衔。
全场欢声雷动,唯有李应面如死灰。
接过文书的同时,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密令钻入耳中:“即日起,将军兼领‘军策顾问’一职,常驻都督府,与我共商军机。”
常驻都督府,名为顾问,实为囚禁。
回家的路上,天降大雨。
李应的油纸伞被狂风撕破,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淋得透湿。
他踉跄着路过校场,脚步猛地一顿。
只见他昔日亲手督造的练兵场中央,赫然立起了一座崭新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七个大字:“奉天讨逆第一功”。
而石碑右下角的落款,却是三个清晰的名字:火器营统领,牛大眼。
李应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随即放声大笑。
笑声混着雨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回荡,凄厉如鬼。
回到那座名为家,实为牢笼的宅院,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从怀中摸出那枚早已失去光泽、晁盖当年所赠的“兄弟同心”金牌,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灶膛。
火焰瞬间将金牌吞没,映红了他儿周小郎惊恐的脸。
李应蹲下身,死死抓住儿子的肩膀,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记住,以后谁给你‘功劳’,你先看清楚,那是不是别人烧剩下的灰。”
次日清晨,天光放亮。
镇东将军、军策顾问李应,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准时出现在都督府门前,准备开始他第一天的“议事”。
他的步伐沉稳如初,只是那双眼睛,再无一丝光亮,死寂一片。
府内,宋江一夜未眠。
他面前的桌案上,并排摆着两份文书。
一份,是即将送往东京、为李应请功的奏表;另一份,是刚刚立在校场那座功绩碑的拓文,上面牛大眼的名字格外醒目。
一份功劳,两个主人。
一个用来安抚天下,一个用来激励士卒。
宋江看着这两份截然不同的“功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知道,白马渡的胜利只是开始,往后这样的战事会越来越多,功劳也会越来越多。
这“功劳”二字,既是维系人心的蜜糖,也是足以倾覆一切的毒药。
该给谁,不该给谁,给虚名还是给实利,这里面的学问,比打赢一场仗要复杂百倍。
他需要一套全新的规矩,一套由他亲手制定、用以衡量、分配、乃至定义“功劳”的规矩。
一个能将所有人的功与罪、荣与辱,都牢牢攥在他掌心的铁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