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灰未冷,火又燃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这三日,梁山大寨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二十万朝廷大军压境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悬在每个人头顶,可发号施令的中军大帐却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宋江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前往预设的战场,反而将所有军需官和各营主簿召集至聚义厅,没日没夜地核算着一些旁人看来鸡毛蒜皮的账目。
粮秣还剩多少石,能支应大军几日?
各营战马的草料缺口有多大?
武库中的箭矢、火药、备用甲胄的精确数目又是几何?
他问得极细,甚至要求将每个头领麾下亲兵的兵器损耗都一一列册上报。
这番操作让习惯了粗放管理的梁山头领们如坐针毡,他们看不懂,更不敢问。
与此同时,另一道命令悄无声息地传达到了各营:所有头领,无论资历深浅,官阶高低,都必须亲笔签署一份新制定的“效忠状”,按上血红的指印,再由监军司存档。
状纸上的文字堂皇而严苛,不仅要宣誓效忠大都督宋江,更要声明自愿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梁山,若有二心,家眷亲族甘愿同罪。
这不像是战前动员,更像是一场冰冷无情的内部清洗。
神行太保戴宗,如今的监军司主事,如同一道影子,在各营寨间穿梭。
他的笔下,记录着最真实的人心浮动。
“关胜将军府邸,这三日大门紧闭,内外守卫增了一倍,据称是闭门钻研兵法,但其亲信曾往马厩查看了最好的三匹战马。”
“百胜将徐宁,彻夜不眠,反复擦拭其祖传的钩镰枪,嘴里念叨着‘家传之宝,不可有失’。”
“美髯公朱仝,遣了心腹家丁,快马加鞭,绕道去打探他在沧州老家的几处田产是否已被官府查抄。”
一条条情报汇总到戴宗案头,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些人,都是昔日晁盖时代的核心元老,是梁山真正的基石。
如今,大敌当前,他们想的却不是如何破敌,而是自己的退路和私产。
戴宗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明悟了宋江这三日反常举动的深意——宋公之意,根本不在童贯!
而在军心!
在彻底拔除这些旧梁山“功臣”心中最后一丝侥G幸与私念!
当夜,他呈上一份密报,上面的字迹因心绪激荡而显得格外潦草:“元老皆静,然静中有裂。”
就在梁山高层暗流汹涌之时,李家庄内,枯坐了七日的李应,形同槁木。
他不饮不食,不言不语,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壳。
仆人们进进出出,皆是噤若寒蝉,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在走向死亡的主人。
他的幼子周小郎,尚不知家中天翻地覆,只觉得父亲变得很陌生。
他从母亲那里偷偷拿来了那块从“免死铁券”上剥落的锈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在院中的泥地里玩耍。
他用湿土堆起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房子,然后郑重地将那块暗红色的锈片按在“屋顶”上,奶声奶气地喃喃自语:“这是爹的金子,我要用爹的金子,盖一个不怕风,不怕雨的家。”
童言无忌,却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李应死寂的心湖上!
他猛地一颤,缓缓转过头,看着院中那个瘦小的身影,看着那块被儿子当成宝贝的“金子”——那分明是他李应的尊严、功勋乃至性命被碾碎后留下的残渣!
不怕风,不怕雨的家……
李应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却是绝望的死光。
他明白了,宋江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命,而是要他心甘情愿地献上一切,来成全宋江的“规矩”。
只要他还有一丝一毫的私产、一点一滴的旧部人脉,他的家人,就永远不可能有那个“不怕风雨的家”。
他霍然起身,嘶哑着喉咙,召来了跟了他一辈子的老管家。
“传我之令!将库房里所有的地契、三座钱庄的股书、还有那二十车未及运走的金银珍宝,全部装箱!一分一毫,都不要留下!”
老管家涕泪横流,跪地劝阻,却被李应一脚踢开。
他踉跄着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白绢,蘸饱了墨,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封《献资表》。
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表中,他不再提什么南归故里,亦不求任何封赏,只用最卑微的口吻恳求:“罪臣李应,愿倾尽家产,以充军资。平生再无他望,唯求大都督开恩,容罪臣妻儿老小,居于梁山一隅,有茅屋遮身,粗茶淡饭,苟度余生。”
写完最后一个字,李应颓然倒地,放声大哭,哭声苍凉,如孤狼泣血。
火器营统领牛大眼,奉命前来接收李应的家产。
当他看到那一口口沉重的箱笼从库房中抬出,堆积如山,打开时金银珠宝的光芒几乎晃花了他的眼,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抄家。
在清点到最后一箱时,他的手下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只小巧的紫檀木匣。
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赤金打造的令牌,正面是“聚义”二字,背面则刻着四个铁画银钩的小字——生死同袍。
牛大眼瞳孔一缩,他认得,这是当年晁盖天王亲手颁给几位元老头领的信物,象征着最铁的交情和最高的荣誉。
他犹豫了片刻,但军令如山,他不敢隐瞒,只能将金牌连同清单一同上报。
宋江看完清单,拿起那枚金牌,在指尖把玩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呵呵,他还记得那个梦?”
那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称兄道弟”的草寇梦,早就该醒了。
他提笔在公文上批示:“金牌交还本人,以彰其旧功。其余家产,尽数入库。另,从库中拨钱十万贯,以‘李应庄主献资犒赏’之名,即刻发放全军,鼓舞士气!”
此令一出,所有听到的人都愕然了。
这手段,太毒了!
既夺走了他全部的财富,又借用他的名义去收买人心,更是将他彻底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从此以后,军中将士只会记得,是李应的钱让他们得了赏赐;而那些被剥夺了特权的旧头领们,则会把怨恨与嫉妒,更深地刻在李应身上。
他李应,成了宋江用来喂饱豺狼的一块肉,还是一块自己把自己洗剥干净、送到嘴边的肉。
戴宗奉命在校场上宣读了这份“赏银令”。
数万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李庄主仁义”、“大都督英明”的吼声此起彼伏。
在这片狂热的声浪中,戴宗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廊下阴影里的李应。
那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三十岁,手中死死攥着那枚被“归还”的、冰冷的“聚义金牌”,目光空洞地望着喧嚣的校场,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散场后,戴宗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四周无人,他压低了声音:“你……本可不献的。”
李应缓缓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献,就是抗命,是死路一条。我献了,才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人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是祭品。”
说罢,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阴影深处。
那背影,如同一棵被雷电劈断、正在慢慢烂掉根须的老树。
戴宗伫立良久,回到监军司,在那份关于李应的密报末尾,他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最后一句话:“功臣非死,而是被活着抽骨。”
当夜,暴雨倾盆,雷声滚滚。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李家庄寂静的院落。
突然,一团火球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在府门前不远处,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印记。
守卫的亲兵冲上前去,发现那竟是一只被雨水打湿、涂满火油的木鸢残骸。
在烧焦的骨架中,一个细小的竹管安然无恙。
密信被以最快的速度呈送到宋江案头。
信上只有一行字,被油布紧紧包裹:“童贯前锋已入郓州界,正造浮桥,欲夜袭白马渡。”
宋江霍然起身,眼中精光暴射!等了这么多天,鱼儿,终于入网了!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召集所有核心头领,聚义厅议事!”
片刻之后,聚义厅内灯火通明,诸将甲胄在身,面色凝重。
“独召李应,前来列席旁听。”宋江又补了一句。
当浑身湿透、形同木偶的李应被“请”进大厅,安排在一个最角落的座位上时,所有头领的心都沉了下去。
宋江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巨大的沙盘地图前,朗声道:“军情紧急,童贯先锋军欲从白马渡夜袭我军侧翼。此计甚毒,但我当将计就计,设伏于河对岸,待其半渡,以火器营断其浮桥,聚而歼之!”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刀:“谁,愿领火器营,担此重任?”
“末将愿往!”牛大眼早已按捺不住,轰然出列。
然而,宋江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缓缓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死寂的身影上。
满帐死寂,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如同战鼓在每个人心头擂响。
“李兄,”宋江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你久经战阵,用兵老道。依你之见,我此策……可否可行?”
李应的身子剧烈地一颤,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最后一丝光亮,在全场头领的注视下,彻底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摩擦声,最终,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