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断旗之后,谁举新幡

作品:《曹操穿越宋江:从小吏到雄主

    济州校场,寒风如刀。


    耿守忠的尸体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将官铠甲,静静地躺在灵堂中央。


    他脸上的惊愕与不甘早已被入殓师抚平,只剩下一片苍白的肃穆。


    宋江亲手为他盖上锦被,神色哀戚,仿佛痛失手足。


    他当众宣布,追封耿守忠为“忠烈侯”,并赐下了一篇由他亲自撰写的碑文:“一剑明心,万古垂范。”


    这八个字,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印在了每个前来吊唁的将领心头。


    耿守忠的“心”是什么?


    是忠于旧主卢俊义?


    还是忠于梁山大义?


    宋江没有说,但这模糊的定义,反而赋予了他无限的解释权。


    三日后,一尊与耿守忠等身大小的青铜像,被立在了校场入口。


    铜像定格了他自刎前的瞬间,一手持着断剑,剑尖抵喉,双膝微屈,神情悲壮。


    而在铜像的基座上,并非那篇碑文,而是另一行更触目惊心的刻字:“为主死易,为义难。”


    宋江下令,全军将士,每日操练前,都必须在此像前驻足,参拜行礼,并于心中默念三遍:“我愿为宋公死。”


    这已不是简单的悼念,而是一场冷酷的政治驯化。


    林昭雪站在队列中,看着那尊铜像,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身旁的士卒们,表情或麻木,或敬畏,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宗教仪式。


    她终于忍不住,趁着宋江巡视至身旁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问:“都督,他究竟是为主死,还是为义死?”


    宋江的脚步没有停下,目视前方,声音平淡如水:“在梁山,现在,主就是义。”


    林昭雪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这句回答,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它彻底抽空了“义”字的内涵,将其与绝对的权力捆绑在一起。


    从今往后,忠诚不再需要理由,只需要对象。


    与此同时,火器营统领牛大眼接到了一个棘手的任务——督造“新忠营”。


    这支营队,专门收纳那些在清洗中幸存下来、尚算年轻可用的卢俊义旧部。


    宋江的意思很明白:要么改造成新人,要么就地清除。


    牛大眼是个粗人,重情重义,看着这些曾经的袍泽如今像犯人一样被监管,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想尽量宽待,给他们留几分体面。


    然而,监军司的眼线无处不在,每日都会送来一份详细的“可疑言行”报告,精确到谁在吃饭时叹了气,谁在擦拭兵器时走了神。


    终于,出事了。


    一日深夜,一名新兵在梦中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呼喊:“卢将军……”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惊醒了同帐的监军。


    第二天,这名新兵就从营中消失了。


    牛大眼急得满头大汗,冲到宋江面前求情:“都督!他就是做了个梦!人哪能管得住自己做梦啊!”


    宋江正在擦拭他的佩剑“倚天”,头也不抬地说道:“牛统领,你可以怜他,但不能让他活着怀念过去。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汤。我要的,是一锅没有杂质的纯汤。”


    牛大眼还想再辩,却被宋江那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他这才明白,都督要的不是人的忠诚,而是工具的服从。


    三日后,一场名为“断旧礼”的仪式在新忠营举行。


    所有旧部被要求交出自己过去从军时获得的腰牌、信物,甚至是家书。


    这些承载着他们过往身份与记忆的东西,被堆积在校场中央。


    牛大眼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些年轻的士兵,一个个眼神空洞地走上前,将自己的旧腰牌斩成碎片,然后亲手投入烈焰熊熊的熔炉之中。


    炉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也烧尽了他们最后的眷恋。


    熔化的金属被重新铸造成一枚枚小巧的“赤心牌”,牌上只有一个字——“宋”。


    由牛大眼亲自发下,让他们佩戴于胸前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戴宗最近睡得很不安稳。


    作为监察司的头领,他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全军各营的密报。


    而其中一份数据,让他心惊肉跳。


    近半个月内,竟有十七名士兵在值夜站岗时,用武器划伤了自己的手臂或大腿。


    伤势不重,但动机诡异。


    经过暗中审问,答案出奇地一致——他们怕说梦话被同袍举报。


    自残,是为了让自己保持疼痛与清醒,以免在睡梦中,吐露出不该说的名字。


    恐惧已经内化,变成了对自我的攻击。


    戴宗感到事态严重,立刻向宋江进谏:“都督,高压之下,恐则生变。如此下去,军心不稳,不如稍宽法度,以安人心。”


    宋江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兵书:“神行太保,你错了。宽则怠,怠则叛。我要的不是一支会思考的军队,而是一支会执行的军队。我要他们不怕死,只怕不信我。”


    “传我命令,”他冷酷地说道,“在军营四角,设立‘静语亭’。凡自觉心中有旧事郁结,或言谈中不慎涉及旧主旧事者,可自动走入亭中,静思己过。亭内一切言语,由监军司录音备档。”


    这命令一下,全军哗然。


    这哪里是静思己过,分明是主动走入审讯室!


    静语亭设立的第一天,无人进入。


    第二天,也无人进入。


    第三天夜里,一座亭中忽然传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归于死寂。


    次日,军中通报,一名士卒因“心怀怨望,妖言惑众”,已按军法处置。


    从此,再无人敢在任何场合谈论往事。


    整个梁山大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剩下操练的呼喝与兵器碰撞的声响。


    林昭雪在巡查北营时,看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兵,正借着夕阳的余晖,偷偷缝补一件已经褪色发白的红袍——那是晁盖时期,梁山聚义厅发给每个头领的“兄弟服”。


    她认得这个老兵,是早期跟随晁盖上山的老人之一,资格比她哥哥林冲还老。


    按照新规,所有旧式衣物都应上缴销毁,私藏者等同“怀逆”。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脚步却像灌了铅。


    老兵察觉到有人,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中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疲惫。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只是对着林昭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昭雪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沉默地站了许久,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回到营帐,她写了一封密报,但上面没有检举,只有一句话:“老兵不死,只是慢慢熄灭。”


    她希望宋江能看懂她的言外之意,能对这些仅存的“过去”保留一丝温情。


    宋江看懂了。


    他在密报上用朱笔批了九个字:“熄灭也好,至少不会复燃。”


    第二天,一道雷厉风行的军令传遍全军:三日之内,全军换装新制的玄黑铁甲,所有旧式红袍、战衣必须限时上缴。


    逾期不缴者,以“心怀逆乱”论处,斩!


    月末,济州城外,祭坛高筑。


    宋江亲自主持了一场盛大的“断旗祭”。


    那面曾在风雪中断裂,又被他亲手扶正的“替天行道”杏黄大旗,被几名壮汉拖到了祭坛中央。


    在全军数万将士的注视下,宋江拔出倚天剑,亲手将这面象征着梁山草创精神的旧旗,一寸寸斩为碎片,然后投入熊熊烈火。


    火焰冲天而起,吞噬了那四个曾经凝聚了无数好汉热血与希望的大字。


    火光中,宋江举起一面早已备好的新旗。


    那是一面巨大的玄黑色军旗,金线绣边,中央是两个杀气腾行的大字——奉天!


    “从前,我们为义而战!”宋江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义,有兄弟之义,有江湖之义,人心不一,号令不齐!从今往后,梁山再无私义!”


    他猛地一抖新旗,旗面迎风展开,露出了“奉天”二字下的另外两个字——讨逆!


    “今后,我们只为‘天命’而行!我,就是你们的天命!奉我之命,讨伐天下不臣,是为‘奉天讨逆’!”


    话音落下,短暂的死寂之后,校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奉天讨逆!唯公是从!”


    数万人的声音汇成一股钢铁洪流,彻底淹没了旧时代的最后一丝回响。


    就在此刻,一匹快马卷着烟尘,疯了一般冲向祭坛。


    “报——!紧急军情!”


    信使滚鞍下马,嘶声高喊:“东京急报!枢密使童贯集结京畿、河北二十万禁军,号称‘破逆大军’,正趁我军内乱新定,倾巢南征!先锋已过黄河!”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江身上。


    只见他缓缓转身,望向南方,嘴角竟勾起一抹冰冷而兴奋的弧度。


    “来得正好。”


    他轻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祭坛。


    “正好……让他们看看,一支没有‘兄弟’的军队,究竟有多可怕。”


    夜风卷起“奉天讨逆”的旗角,猎猎作响。


    高空之上,一只涂满了火油的巨大木鸢,在宋江的注视下再度升空,带着最新的指令,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乌鸦,振翅飞向那座庞大帝国的金銮心脏。